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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呆子整日惶惶然的等着他老爹上门收拾他,但费老如今却是不得功夫教养儿子了。
“那些寻常小妖先不忙着杀。”他盘腿坐在漏风的小屋里,神情凝重的开口道,“如今我们要对付的,是地母。”
门徒们本来还在想办法用符纸糊住墙壁上的漏洞,一听这话,顿时都吓得直了眼。
“地母,那不是——神仙吗?”钰儿险些要以为自家师父犯糊涂了,他紧张的压低了声音道,“凡人难道可以弑神吗?师父你确定没说错?”
“我说的话,自己当然清楚!”费老气得直抖胡子,“再者我何时说要弑神了!”
年长者忙暗中踢了钰儿一脚,然后才恭敬的问道:“徒儿愚钝,还请师父明示。”
费老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一干门徒,末了叹气道:“我与那妖怪的心腹仆从做了个交易。费家助他们对付地母,待到事成之后,他们便将定心石交还给我们。”
“徒儿习咒之时,时常看见咒书上提及定心石。”年长者探询道,“莫非就是师父说的定心石?”
“此事就你们几个知道吧。”一提及定心石,原本还意气风发的费老便显出几分颓然之色,“我们费家原是有一块定心石的,据说可镇邪定心,修炼时若能安置在身边,必能事半功倍。那是费家先祖以五彩石炼出来,里头以奇门咒术封印了些东西。三百年前先祖弃三途回归凡间之后,费家人便再没见过定心石。直到先祖逝世时才提及定心石已经落入妖怪之手。当时他并不曾明言里头封了什么东西,只切切的嘱咐道,不管历经几代,费时多久,费家人必要不计任何代价将那定心石取回来,否者必有大祸临头。自那以后,历代费家家主都会想尽办法打探那妖怪的下落,好尽早夺回定心石。不曾想那妖怪自那日大战之后,便再也不曾现身过。若非惜时那蠢儿误打误撞的带了消息回去,只怕我还不知道那妖怪又现身了。”
说到这里,他仿佛想到了什么伤心事,形容皆有些晦暗,在门徒们看来,竟是一下老了好几岁。
“师父!”年长者隐约觉出不祥来,忙道,“此事尽可交给徒儿们办!还请你早日带了师弟回费家主持大局吧!费家上下的门徒还需师父悉心教导呢!”
“不可不可。”费老马上摇头道,“那女妖其实并没说错,这些年下来,费家人修行一代不如一代,倒不是因为大家资质愚钝或不上心,相反,论资质天赋,你们都相当出类拔萃,习咒练阵也是废寝忘食,但奈何就是过不去那瓶颈。虽然听来有些荒谬,但我暗中细细算了算,所得卦象皆是意指没有定心石的缘故。是以你们虽然刻苦,但时至今日,却仍只学了我的六成本事,单叫你们挑此重担,为师着实不能心安。再者,惜时那孩子心性过于柔弱,我若不早早了结了此事,日后也不敢将费家交给他。左右还是得我亲自来办,以保万无一失。”
说着他很是愧疚的看着他们道:“只是可惜你们了,虽然比惜时好数百倍,但日后还是要辅助我那不成器的儿子领导费家。”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更何况若非师父将我们救回来,只怕我们早已成了妖怪腹中食了,此恩更是无以回报。”年长者并无不忿,只顺从道,“如此,小师弟就等同于我们的亲弟,兄弟间互相帮助自是理所当然。”
“好孩子。”费老甚是欣慰的摸了摸胡子。
“那么地母又是怎么回事呢?”年长者犹记得之前的疑惑,百思不得其解之后,只能再次询问费老道,“若我记得不错的话,地母当是指创世造物的女娲娘娘吧?”
“女娲虽也被尊称为母,但真正当得起地母之名的却是身化六道轮回的后土巫祖。”费老切切道,“道经有曰:天地动静,阴阳互根。天欲化物,阴阳交合,上取天精,下取地精,阴阳孕化,气运成尘,尘有玄道,精微聚合,渐始初生,生生之类,人立其中。女娲为凤,玄始天尊,补天造人,确立婚姻。由此可见,先有轮回再有女娲,若要称母,后土堪称女娲之母。这虽然只是道家一言,但世人皆以天为公而地为母。现今众人所言的后土虽然有可能并不是后土巫祖,而是执掌阴阳生育、万物之美与山川之秀的后土娘娘,但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地母也绝非女娲。”
“师父……怎么听你这么一解释,我们更糊涂了。”钰儿一头雾水的问道,“难不成还有两个后土不成?”
“蠢货!”费老见他们半天还没明白过来,不由得拍地怒道,“方才我说了半天,你们还没听出来这都是道家的说法吗?道家和其他宗教都是一样的,皆是以人传道,他们怎么写怎么说,后人自然怎么信了!你若真刨根挖底的较真起来,前后不一致的地方多了去了,谁知道哪个才是真的!”
钰儿被骂的很是委屈,而边上一道儿挨骂的门徒们则讷讷的转过身去,继续在那里抠墙上的漏洞了。
“都说勤能补拙,你们这般愚钝,还不多背几遍咒书!”费老一怒,就又忘了自己不久前才夸过徒弟们聪慧的事情了。
门徒们欲言又止的对看几眼,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的掏出咒书背诵起来了。
趁着黑三郎出去办事的时候,青衣便巴巴的摸到温玉的房里去了。
因温玉才喝了药睡下了,她不便打扰,只能安静的坐在桌案上给季父写信。
正巧双子书童才做完手头的事务,正是无聊,见状忙赶过来帮忙。一个磨墨,一个剪灯烛,青衣只是略停一下笔,他们便默契的取了全新的雪花笺递到她手边。
青衣被服侍的满意至极,心中暗赞书砚二人得用。好不容易写完了家书,她略检查一遍,便交给小书道:“回头烦你帮我寄出去。”
小书才要点头,就听得床帐里的温玉轻声道:“莫急,先拿来我瞧瞧。”
青衣闻言大急,才要拦截,就见小书已经将那家书送进床帐了。
“阿兄你!”青衣忙跌脚,再看小砚贴心的举了盏灯笼过去,一时又暗骂这两个书童虽然得用,却也是看人的!
重重垂落的床幔被小书松松挽起,睡眼惺忪的温玉懒懒的撑起身来,就着明亮的灯笼细看起青衣写给季父的信。
青衣在一边臊的不行,奈何顾念温玉身体,她到底还是不敢上前抢夺,只能不停的央求道:“好阿兄,你莫要再看了,不然你该笑话我了!”
话音未落,温玉果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青衣登时涨红了脸,又见温玉笑得捏信笺的手抖个不停,便疾步上前将自己的信一把夺了回去。
“咳——好啦,阿兄不笑话你了。”温玉见青衣羞恼,只好克制的掩嘴轻咳一声,然后语带笑意的吩咐小书道,“拿出去寄了吧!”
说着他又懒懒的挪了一下身,仿佛是想坐起来。边上的小砚抬手就准备扶他,但却被他摇头拒绝了。
“青衣。”他笑着朝青衣伸出一只手,“过来——”
青衣下意识上前托住他的胳膊,随即只觉手腕一沉,却是温玉借着她坐起来了。
青衣见他起身颇为吃力,一时又有些担忧起来。她体贴地取了一个软枕垫在他的背后,又自发自动的帮他揉了揉肩膀。
温玉面带微笑的享受了片刻,这才柔声问她道:“孩子破壳的时候已经确定了吗?”
“还没有。”青衣忙摇头,“三郎他没说。”
“唔……”温玉若有所思的阖眼片刻,然后笑道,“爹爹怕是会选诗词取名。有诗云:言念君子,温其如玉,故君子贵之也;又有词曰:引领罗浮、翠羽幻青衣,月下花神言极丽,且同醉,休先愁,玉笛吹。这几句便是你我名字的出处。”
青衣一听,果然十分有诗意,便忍不住拍手赞道:“爹爹果然好文采!”
“不过爹爹取名甚是费时,说不定等我外甥女破壳出世了,他还没想到一个合意的呢!”温玉沉吟道,“不若我们现想几个备着,到时候也免得赶不及。我觉得胧月二字就不错。”
“胧月……胧月……”青衣将这两个字反复念了几遍,只觉十分顺口。
“爱浮香胧月,疏影横窗。”温玉笑着解释道,“也是咏梅的诗,同你正好相合。”
青衣一时喜,一时又叹道:“还不知孩子是男是女呢!我们还得再想一个。”
“无需再想了!”温玉闻言却是不悦道,“你的孩子必是个像你的女孩儿!倘若真是像黑三郎的男孩儿,那便由着黑三郎自个儿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