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一梦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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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商幼薇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唐志泽,还有唐雄笪、越天赐。

    魏国边界高山峻岭,离海洋远,所以气候干旱,风沙较多。

    夏季的草原天高气爽,天地之间,绿草茵茵,繁花似锦,芳香幽幽,一望无涯。草地中星落棋布地点缀着无数小湖泊,湖水碧蓝,小河如藤蔓把大大小小的湖泊串连起来,河水清澈见底,游鱼可数。

    她看见商墨浔坐在草垫子上望着草地风光,听着远处牧歌悠扬,一脸惬意的模样;唐雄笪在河边垂钓,越天赐骑马驰骋草原,时不时高吼一嗓,惹得唐雄笪眉头紧缩,恨不得抽他几巴掌。

    “哈哈。”商墨浔露出灿烂的笑,静了所有噪杂。此时他还未戴那层层面具,稚嫩的面容却是格外的开心,他从草垛子上滚了下去,衣襟沾上草籽,大口的喘着粗气。

    香花遍野,芳草依依,迷人的美景使人心旷神怡,却敌不过那人衣抉翩翩。商墨浔看呆了,他突然大喊:“唐志泽!”

    唐志泽听声回首,遥望商墨浔,突然展颜一笑,顿时绿草如茵、野花遍地的大草原,朵朵白云游走的碧蓝天空都成了他的背景,他眉间的那可红朱砂鲜红的似是一滴血,眼中的深情脉脉溺死人,声音好似那幽谷青竹,又好似风过萧笛,“墨浔,叫师傅。”

    商墨浔脸红了红,跑了过去,踌躇着问道:“唐志泽,等打完仗,你和我回家好不好?”

    “待魏国收兵,我便同你回家。”唐志泽笑面羞花,风吹的他发丝漫天飞舞,衣袍吱吱作响,发丝滑落在了商墨浔脸上,好不容易退去的红色又浮了上来。

    不对!她心中叫嚣。

    另一个声音问道:哪里不对。

    他不是这么说的,他……眼波流动,笑的戏虐,说:傻徒儿,你要给我养老不成,若是养老,还有你那一堆的师娘呢!

    那个声音又说道:怎么会,你看,他是对商墨浔这么说的。

    她立刻反驳,可他没对我这么说。

    那个声音中带着嘲弄的意味:你是谁?

    我是……谁?

    “幼薇,醒醒。”

    脑海中嗡嗡作响,声音在耳旁响起,如同一把刀子要插进她耳膜:你是商幼薇,是商墨浔弃了的半面妆,是害唐志泽殒命的不忠不孝之人。

    我不是……

    不是?哈哈,他的血,可还好喝?

    ……你,你又是谁?

    画面一转,天空阴沉,硝烟阵阵,断壁残垣,鲜血与尸体交错。草木随着冷风飞舞,为眼前的残兵裂甲起舞,跳上一曲黄泉送别。

    她绝望的看着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鼻尖缠绕着鲜血的味道,顿时胃里泛起了恶心,不停地干呕,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耳边传来轻笑的声音:这可是你造成的呢!你瞧,那边。

    她顺着手指看了过去,顿时犹如雷劈,她声嘶力竭的呼喊:越天赐。

    那人眼睛都没闭上,铜铃眼瞪的大大的,脸上被劈来了一条大缝,里面的骨头清晰可见,鲜血已然干涸凝固。他的身体被多把剑贯穿,像是一个刺猬,鲜血把他染成了一个血人,盔甲早就不成样子,他手中还握着剑,也许他到最后一刻还在想:我累了,歇歇,醒了在杀敌人。

    啊!撕心裂肺的感觉蔓延全身,脑袋像是被锤子一下一下的砸碎,脑髓被抽离……

    “别哭。”

    别哭啊……你低头。

    她全身颤抖,神经俨然麻木,扑通一声跪下,呆滞的捧起这个还连着肉丝动脉的人头:唐雄笪张着嘴,像是生前还在发布着什么命令,然后突然被削去头颅,他四窍流出了血,想来是似得极不甘愿。她死命的擦拭,那血却止不住了,弯弯曲曲,鲜艳如唐志泽眉间的朱砂……“唐志泽!”

    “我在。”

    我在啊,墨浔。明明是清泉过石的声音,此刻却如同催命符一般。看我啊。

    她回首。

    谪仙般的人物此时更相视地狱里爬出的恶魔,胸膛被剖开了,污血染黑了他的白衣:墨浔,把心还我吧。

    啊!别过来!

    “醒醒……”

    ……

    商幼薇猛然惊醒,额头上汗水淋漓,她心跳加速,使劲压住了像是要跳出的心。喉咙干咳的不像话,脑袋昏昏沉沉,头晕目眩。

    握着杯子中手慢慢凑近,黑暗中,商幼薇都能闻到清水的味道。

    “你这人心中有魔,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若今个不是我心里不安来瞧瞧你……”

    杀了我吧。商幼薇一饮而尽,杯子随手一撇,躺回了床上,面朝里,死死盯着黑暗中的虚无,“我杀了他。”

    杨瑾瑜一愣,下意识问道:“谁?”

    商幼薇没有说话,闭上了眼睛。

    杨瑾瑜叹气,眼中皆是怜惜,他凑近,轻轻地吻了一下商幼薇的发丝上一吻,“今个的罪让你背,明个的罪让你背,那不得累死?那男人手没比你干净到哪去,死了倒是除了祸害。”

    商幼薇默默地流着眼泪,没发出一点声音,可那男人偏偏又是知晓了,搂上商幼薇,轻声的哄着,“人这一辈子,眼泪就那些,可变数何其多,你若为那人流干了眼泪,回头如何和我交代?别去拿别人的错惩罚自己。”

    “你且安睡,万事有我,反正我比你高,天塌下,我顶着。”

    商幼薇眼皮子重如千金,脑子却是格外清醒。

    遥记当年她初入军营不过十四,身为女儿身只得处处小心翼翼,说是幸运,或是不幸,一如军营就被唐志泽要了过去。自此,便是两人的劫数。

    他教她派兵布阵,武功谋略,教她隐藏身份,给她医治伤痛,陪着被吓坏了的她彻夜不眠,讲一个有一个的蹩脚故事,在一个一个朝夕相处的人离开的时候开解她,偷偷溜出军营带她玩,为她铺下一个有一个的美好愿望。

    后来,军事秘密被泄露了,大军惨败,其证据全部指向了出入元帅帐篷的小新人。她被绑着关了一个月,她一直自信有他相护定无忧,竟是第一次知晓死亡离得如此之近。眼睛被蒙着布不知昼夜,每日被掐着喉咙灌浑水米汤,没人和她说半句话。她看不见,听不见,她都要疯了。可她挺了过来,因为她说,要带他回家。

    后来还是有机密被泄露,她这才洗清冤屈。正在她想要表达心意的时候,她听见了惊天秘闻,泄露军事机密的人是他!

    一切都是他设计好的,他认为自己是女儿身好控制,遂倾囊相授。他知道被人盯上了,所以特意设计洗去冤屈。

    所以,一切都是假的么?

    他有心么?

    商幼薇不知道,所以她挖出来看了看。

    瞧瞧,还是热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