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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桥详细的调查结果要几天才能出。
乔泽手上握着的这份张起资料并没有很详细的记录。初中辍学,派出所常客,多是打架斗殴进的派出所,关个几天,出去又继续闹事。
调查资料上并没有任何与路渺交集的地方。
“把这个叫张起的男人也好好查一查。”乔泽将张起资料给沈桥,“尤其是他和路渺路小成姐弟可能存在交集的地方。”
“没问题。”沈桥弹了个响指,好奇看他,“乔哥,你这三天两头地调查人家小姑娘,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
和乔泽打交道惯的人都知道他的听力障碍,说话时也都故意一字一句地放缓了语速。
乔泽近一年来几乎都是在安城养的伤,他当时受伤严重,前两个月躺在病床上几乎动都不能动。
为着他的人身安全考虑,沈遇让沈桥过来照顾过他一阵,因此两人交情一直不错,沈桥又是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人,和乔泽说话向来不会拐弯抹角,乔泽也无所谓他,手掌压着他肩膀微微一沉。
“胡说八道什么。”他说,“这不是儿戏,我需要对她做一个综合评估。”
沈桥肩膀被他压得一抽一抽地疼:“行行行,你有理,回头有消息了我马上通知你。”
两天后便给乔泽带去了部分消息,是真的详细,连照片都给他找来了。
“乔哥,你别评估完了光顾着心疼了。”沈桥提前预警,从文件堆里抽出一小份资料,“这小姑娘童年看着挺心酸的,好好一人儿……”
“她出生两个月时被徐洋海运的徐家抱养。”沈桥拿着路渺2个多月时的婴儿照递给乔泽,“小姑娘小时候就是个美人胚子啊。”
乔泽伸手拿过照片。
照片应该是去徐家后拍的,两个多月的孩子,五官已经很分明,大睁着眼睛,微张着小嘴,脸颊也肉嘟嘟的,看着可爱而机灵,五官里依稀可以看到几分现在的样子,但要比现在活泼许多。
“她一岁多时被陈琪儿子,徐迦沿给扔过。陈琪那时估计是看着小丫头可爱,想抱回来养,没想到自己儿子反弹那么大。五六岁的徐迦沿就一个被宠坏的熊孩子,本来是家里的宝贝,没想到突然多了个外人和自己争宠,父母注意力也都放在了这个外人身上,他肯定不依,说什么也不肯要这个妹妹,整天不是闹脾气就是闹绝食,逼徐洋夫妇把小丫头送走。小丫头一岁多时,他甚至瞒着家人偷偷把她给骗出去,扔了。找了一天一夜才在附近的树丛里把人找着了。”
沈桥将一份地图递给乔泽:“这个地方,也不知道一个六岁多的熊孩子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事给小丫头造成了阴影,一岁多的孩子也没记事,但估计是被吓坏了,病了一场后,怕生了很多。而那一阵因为徐迦沿闹得厉害,陈琪又是个疼儿子的,心里自然也偏向自己儿子一些,路渺也不是自己怀胎十月生的,到底没那么大的耐心和包容,脾气一上来就打骂,两件事一影响,小丫头整个都变得怯生生的了。陈琪一开始还有些内疚,但时间长了也没耐心对着一个呆呆木木的小丫头,她本身又奉行的是棍棒教育,挫折教育,尺度没把握好吧,用邻居的话说,犯点小错就打,走路摔个跤也打,不是让她伸手打掌心就是罚她不许吃饭,两三岁的孩子哪懂这些,越被罚就越怕犯错,越怕犯错就越容易出错,一出错不是不能吃饭就是挨打,人也越发小心翼翼了,越长大看着越木,呆呆傻傻的,越呆傻就越不讨陈琪喜欢。”沈桥翻出另一份资料,“她四岁那年,陈琪怀孕了,生下了徐迦芊。有了自己的女儿,陈琪更加没耐心管她,工作也忙,常常顾不上去幼儿园接她,她几乎每天都是最后一个被接走的,我估计她是从那时起就有了害怕被遗弃的恐惧。”
“她自小没什么玩伴,和爸爸妈妈不亲近,又不被哥哥喜欢,好不容易有了个妹妹,自然是高兴的。坏就坏在她太喜欢这个妹妹了,常常忍不住去和这个妹妹玩,但陈琪又担心她愚愚木木的会伤到女儿,不让她靠太近,因此每次一看到她靠近就呵斥,她一受惊就会出事,总会不经意磕碰到徐迦芊,最严重的一次,她整个带翻了婴儿床,把婴儿床上的徐迦芊甩了出来,婴儿床压撞在两人身上,都磕破了头,徐迦芊被紧急送医,她被关在家里,失血过多昏了过去,幸亏家里还养了条狗,是那条狗钻出狗洞找来了邻居,才救了她一条小命。”
“徐迦芊那次也被撞成了脑震荡,头上缝了几针。陈琪和徐洋担心类似的情况还会再发生,他们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盯着,于是决定把她送回她亲生父母那儿,找了个机会借口带她去旅游把她骗上了车,扔回了她亲生爸妈那儿。这件事对她影响很大,她陷入了长达三年的自闭期。据她邻居说,那三年里她几乎从没说过一句话,偶尔一两次说话,也都是问她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来接她,或者是,她想回学校。她接受不了被遗弃的事实,是她的弟弟路小成一直陪着她,逗着她,牵引着她一步步走出自闭,所以她们姐弟感情很深。”
“让姐弟感情深的还有一个事,就是她读书。她从小很爱读书,很想回学校,但因为她是被以'愚笨’的理由送回来的,之后又一直自闭不说话,家里也穷,她父母不想浪费这个钱送她去学校,她去求她的父母让她回学校,起初他们没答应,后来是路小成闹脾气不肯上学,非要路渺作陪,她的父母才同意了她读书。”
“她读到高中时,她们那儿她那个年龄段的女孩子很多都已经外出打工挣钱养家,或者早早嫁人了,她爸妈也穷,觉得供她和弟弟读书有困难,想让她辍学挣钱帮帮弟弟,因此新学期开学时,她父母没肯让她再去学校。路小成瞒着她和家人,偷偷拿自己学费给她交了,他自己辍学,去打工,说要挣钱给她读大学,打工时认识了同在餐厅厨房打工的张起。”
“那时路渺是住校生,一个月回家一次,将近学期结束时才知道了路小成退学的事,但那时已经太晚了,路小成本来就不是成绩特别好的人,又缺了一个学期的课,说什么也不肯再回学校。”
“目前能查到的就只有这些。”沈桥说道,“她高中是在县城里读,路小成也在县城里打工,老家人不知道他们姐弟情况。她高中几个走得特别近的同学对她的事都决口不提,很保护她的*,不太熟的同学也不清楚她的情况,只知道她本来是要读免费师范的,突然就不去了,回去复读了。老家人的说法是,她本来是9月10号开学,9月9号的火车,9月8号下午路小成送她去市里坐火车,但几天后,她一个人回来了,说学校发错了通知书,她没考上,回去复读了,而路小成再没回来过。”
“刚巧,我前两天在医院里,查到了一份她的住院记录。”沈桥将一份复印件递给他,“9月8号凌晨一点送的急诊,之后住院观察了2天,徐迦沿送她过来的,当时她是昏迷状态,但挂号科室和病历资料都查不到。”
“而且自那次之后,徐迦沿对她的照顾几乎达到了无条件纵容的地步。”
“路小成……”乔泽皱了皱眉,“是9月8号晚上失踪的吗?”
“对。但很奇怪,警方并没有任何关于他的失踪报案,所以原则上不是失踪,是自己消失才对。”
乔泽沉吟了会儿:“张起呢?他那天晚上有什么异常?”
沈桥摇摇头:“查不到,但是之后几天他旷工没上班,被酒店当自离解雇了,一起旷工的还有另外两个人,都是当初和路小成称兄道弟的,之后没多久就说南下深圳打工了,也是几年没回去过。”
“吸/毒吗?”乔泽突地问。
沈桥点点头。
“路小成呢?”
沈桥摇头:“这个倒不清楚。”
“不过她很执着在找她弟弟是真的。”沈桥说,“如果不是这个弟弟,她根本走不出来。无论是在徐家还是路家,她都是被遗弃的,就一个路小成对她好点。路小成大概是她所有的精神支撑。”
乔泽点点头,没再追问。
他销毁了那份调查结果,这才回家。
路渺没在,吴曼曼今天回来,她去机场接她了。
她开乔泽的奥迪去的。
为工作方便,她去年暑假就拿了驾照,这会儿为着衬身份,特地开了车去接吴曼曼。
吴曼曼和商奇一起回来的,一同回来的,还有黄佳吟。
路渺那天只是远远和她打了个照面,又是大晚上的,背着光,不大看得清脸,现在之所以能一眼看出她,还是因为她拄着的拐杖。
如今近距离地见到人,连路渺这种平时对美丑没太大观念的人都觉得眼前的黄佳吟真的漂亮,和徐迦芊一样,都是富足生活养出来的明媚娇艳,五官姣好,气质出众,眼神里有股倨傲,不是看不起人的倨傲,就是那种与生俱来的明媚和自信。
吴曼曼站在她和黄佳吟中间,笑着给两人做介绍:“那天晚上本来要介绍你们认识的,没想到这么不凑巧,你们一个生病,一个受伤,没碰上面。”
“这是黄佳吟。”
“这是路渺。”
路渺朝黄佳吟伸出手:“黄小姐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黄佳吟也笑着伸出了手:“叫我佳吟就好。”
往她身后看了眼,笑问:“今天没和你男朋友一起过来吗?”
路渺估摸着说的是乔泽,也不知道吴曼曼是怎么给她介绍的乔泽,也就赧颜地笑笑:“他也不是我男朋友,就老板而已。”
黄佳吟笑笑:“有机会大家一起吃个饭。”
路渺点点头:“好啊。”
与几人一起吃了个饭。
黄佳吟不似吴曼曼随和,多少有些端着,举手投足一看就是出身良好的。
路渺不知道吴曼曼是怎么认识黄佳吟的,但两人明显看着关系很好,只是这种好不像是闺蜜间亲密无间的好,看着像……吴曼曼在巴结黄佳吟。
路渺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吴曼曼在黄佳吟面前,确实隐约间带了点洗脚婢的卑微感。
而黄佳吟似乎已经很习惯或者说是,很享受这种奉承和迎合。
能让吴曼曼费心巴结的人……
路渺不觉对黄佳吟多留了几分心思,想着回去问问乔泽,知不知道这位黄小姐的底细。
这顿饭吃得早,她回去时也就才晚上八点。
人刚推开门便见乔泽在厨房忙活,桌上摆了几道菜。
一起住了这么久,路渺还没见乔泽做过饭,有些诧异地去厨房看了眼:“咦?你也会做饭啊?”
乔泽回头瞥了她一眼:“这是什么问题?”
“……”路渺挠挠头,“只是好奇你居然也会做饭嘛。”
刚好乔泽刚盛满最后一份青菜,顺手就递给了她:“端出去。”
路渺很自觉的接了过来,给他端到了餐桌上,一转身,便看到乔泽端了两碗米饭走了出来,一碗搁在了她面前:“吃饭。”
“……”路渺无声抬头看他,“我吃过了……”
“那就喝点汤。”他给她换了碗汤。
路渺瞪着眼前那碗汤没动:“我已经吃饱了……”
乔泽扭头看了眼一边的路宝:“路宝,带她去跑两圈,饿了再回来。”
路宝“嗷”了声,也不知道听懂没懂,绕着路渺脚边转圈子。
路渺被迫拿起了汤勺,喝了几口汤,抬头问乔泽:“对了,我今天去接吴曼曼和商奇了,见到了那天别墅的主人,叫黄佳吟……”
乔泽瞥了眼她握着的汤匙:“汤味道怎么样?”
“……”路渺喝了口,“还不错。”
又继续聊案子:“后来我们一起去吃饭,我感觉吴曼曼像在巴结黄佳吟。黄佳吟是什么来历啊,你那里有了解吗?”
“不了解。”乔泽偏头看她,“路渺,你这口汤喝得到底有多敷衍?”
“……”路渺低头看了看汤,又看了看他,有点不明所以。
乔泽:“喝完再说话。”
路渺“哦”了声,依言喝完了,一边抽纸巾擦着嘴,终于感慨了句:“你熬的汤好好喝。”
乔泽抬眸瞥了她一眼,是真的在感慨,不是阿谀讨好,她这种人也学不来阿谀讨好那套。
吃完饭的她又开始惦记起黄佳吟来:“你是真不了解还是假不了解啊?那天晚上你为什么让我盯着她,不让她靠近啊?”
乔泽沉默了会儿,抬头看她:“黄佳吟你别管,她和案子没关系。”
路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你还说你不了解人家。”
想了想他那天晚上的古怪举动,皱眉看他:“你那天晚上不是在找她吧?”
那她这只脚伤得……有点冤。
乔泽手掌横过桌子,拍了她脑门一记:“胡说八道什么。”
路渺揉着额头不吭声了。
乔泽抬头看了她一眼,人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额头,抿着唇,鼓着腮帮子,不知怎么的,看着就带了那么点小可爱。
他很难从她这种可爱的小神态里看出,她有过那样的过去。
她什么也不肯说,什么都藏着。
乔泽咀嚼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渐渐地也没了胃口。
路渺看乔泽也差不多吃完了,指了指自己房间:“我先回房了?”
乔泽点点头,没应声。
她人也没留恋,把碗端去洗了后,一个人便回了房。
乔泽回头看向紧闭着的房门,突然想起了沈桥的话,路小成是她全部的精神支撑。
那么多年,就只有一个路小成真心把她当家人。
她眼里也只剩下一个路小成,所以任何事,任何人,都入不了她的眼,也近不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