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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片刻的冷静,胤禛已将阿敏刚才的冒犯扔到了一边。生出那样瞬间的愤怒,只能说明自己心还不够静,尚需多下静修的工夫。跟一个女人较这种真,没得失了男人的气度。
今儿个一上午的接触,整体来说,让胤禛对阿敏多出了几分意外和好感。这个女子聪敏过人,还有一种难得的大气,毫不矫柔造作。她虽逞强好胜,却没有眼高于顶的自大,能明晓事理,从善如流。胤禛相信自己的判断,豪侠不羁是这女子的天性。
她这般性情的女子,突陷人地两生的困境,抑止本性,步步为营,郁悒能与谁语?如此,她在自己面前偶现乖戾骄纵之态,纵恣猖狂,无可厚非。
然,不可纵容放任,需得遏止一二,若不挫其锐气,迟早会生出祸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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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空气死寂般凝结,此时胤禛的身上,有一种阿敏完全体会不了形容不出的感觉。
她不怕胤禛的愤怒和对抗,甚至有意无意的触怒他,戏弄他,看到他难堪,委屈,无可奈何的神情时,她只会偷笑,兴灾乐祸,满足而得意。
这些扭曲的快乐,是她缓解压力宣泄痛苦最有效的方式。
此时反省,却发现自己从未为他想过。。。
难道就因为他是男人,就应该义不容辞成为女人释放压力的工具?难道就因为他是未来拥有天下的胤禛,就该当仁不让成为自己这个无辜穿越者宣泄痛苦的工具?
可他呢?他这个被自己占了身体,被穿越的人,又何其无辜?
对历史的了解让自己在找到救命稻草后生出强大的希望,他的期盼却没有任何根基。他不得不信任的,只是一个来历不明的灵魂,这个灵魂,却毫无同情心,疯疯癫癫,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他的自尊,践踏他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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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敏有些懊恼。正想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听到小培子的声音,忙唤道:“进来吧!”
小培子拎着食盒进屋,见到满地狼藉,心中一惊,心下忐忑,唯恐被震怒后的主子迁怒。打个千儿,将饭菜一一摆上桌几,低头垂手:“主子请用膳。”眼角余光扫过书桌边的两人,暗忖:这位格格好大的本事,惹得主子发这么大脾气还能安然无恙!瞧情形还在跟主子置气,真真是厉害!
“找两个奴才候在外边,爷用完膳再一起收拾屋子。你先出去。”
小培子暗松一口气,道:“喳!奴才先告退。”转身出了门,才发现背心汗津津的已湿透了。
阿敏深吸一口气,走到胤禛身边,轻摇他的肩:“先吃饭吧,想骂我,也等吃完饭攒足了力气再骂。”
胤禛敲在桌上的手指一顿,顺势便起了身,与阿敏一同坐下。各怀心事,相对无言。食不言,寝不语,正是此时二人沉默的最好借口。精心烹制的菜肴,阿敏食之味同嚼蜡。
饭毕,胤禛放下碗筷,不等阿敏出声,自己去到门口,唤了小培子进来。奴才们收拾完屋子,屋内又只剩两人。
阿敏正踌躇着要如何与胤禛道歉并解释。听胤禛说道:“现下学学叩拜磕头的规矩。”阿敏见他不提先前的事,便也只默默随着胤禛一板一眼的学做。
她这才知道,原来清朝人见个礼都这么多种这么复杂!
单膝跪地有两种,奴才见主子,下级见上级是打千儿,垂右手,屈左膝,上身微微前倾;“请安礼”,屈右膝半跪,口称“请某某的安!”
跪,就更多讲究,跪迎、跪送、跪读、跪听、跪受,不同场合下各种不同的称呼。
叩头,先跪下,然后双手伸向头前按地,前额要碰在地上。一跪一叩,一跪三叩,二跪六叩,三跪九叩各种各样的场合,要行各种不同的礼。
阿敏跪下站起,站起跪下,足足晃了一个时辰,再也没力气动弹,晕头转向。于是直接躺在地上眼一闭再也不肯起来,有气无力的嚷着:“你丫故意吧,故意报复我吧!干嘛练的这么细啊!一跪二跪三跪,非要我每个都练完?跪来跪去不都一样么!你不如抽我一顿解气得了。”
胤禛坐在桌前,本一边优哉游哉翻着书一边发号施令,此时见阿敏瘫在地上,听了阿敏的话,放下书慢悠悠说道:“可不是故意的?许你无状,就不许我有意?抽你干嘛?疼在你心里,伤在我身上。”
阿敏睁眼,见到胤禛眼中竟含了一丝笑意。“你!”想翻身起来,却觉得混身酸痛,身子一软,又躺下:“哼哼,爷这会累了,不跟你一般见识!”心中却很是高兴。胤禛肯与她打趣,她如释重负,一阵轻松。
“怎的不说老娘?”
“唉,老娘就是一大茶几!”阿敏有意说些后世的言话,想逗胤禛一乐。
胤禛却不再言语,拿起手边的书又翻了起来。
等了半天没等到意料中的疑问,他还又看起书来,阿敏便忍不住问道:“喂,你怎么不问为什么说是茶几啊?”
胤禛心里暗笑,果然是个毫无心机的小丫头:“你要说,我就听听。”
“吃饭的家伙什儿叫餐具,喝水的杯子可以叫作杯具,都是可以放在茶几上的东西。那茶几上不就是除了惨剧就是悲剧喽!”
过了半天,胤禛才说道:“又惨又悲,到也贴切。”
阿敏抚额,古人的思维还真是直接,本来是想逗他一乐的,反而起了反效果。一用力,从地上翻起,盘坐在胤禛脚边,扯开他手上的书,望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在我们那儿,这个形容是自嘲的说法,当笑话讲的。其实要说悲惨,应该是你比我惨。”
看到胤禛依然无语,继续说道:“我现在很认真的跟你道歉,是我开玩笑不计后果,没有分寸,你别生气。其实我就是想苦中作乐一下,没考虑你的感受,是我错了。。。是我过份。。。你信我,我真的没有恶意。”
见胤禛良久仍是无语,阿敏低头抱着膝木然呆坐,也不知道再说什么。
胤禛没想到阿敏会如此坦诚的主动道歉,再这么沉闷下去,自己便有些过份了。
虽然他根本不信这女人真的就会改过,她那些戏谑的言行,根本就是本能反应,哪里有过过脑子?还是说道:“得了,别闷着了。爷原谅你。”
阿敏听到胤禛话,喜笑颜开,可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你。。。你又说爷了!”
“咳。。。习惯。以后咱们约法三章,第一,不许再拿爷。。。嗯。。。这个身子打趣;第二,不许大庭广众下再行轻薄之举,坏爷的脸面!第三,凡事都要听爷安排,不要拿你们那个时代的行事与爷争拗,凡事都要守规矩。”
“行行,都应你!”阿敏一口答应,心想第一条我可没信心能做到。。。这第二条嘛,进了房间就不算大庭广众了,嘿嘿,先答应着再说。
“歇半天了。你再把请安礼多练练,然后找个地方自己跪着。”
“啊,干嘛要我跪?为什么!”阿敏听了胤禛的安排,很不服气。
“哼,你以为跪着就很容易?保持姿容,连续几个时辰,你没练过,怎么知道辛苦的感觉,万一有这种时候,你怎么坚持的下去?你先自己试试吧。”
“哦。行吧。”
阿敏在一旁又练了起来,练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个事,心中一乐,跑去扯起胤禛:“你也别光看我遭罪,你也得练练你那花盆底子吧?”
“不入宫就不用穿那个。”
“以防万一嘛,你想啊,钮祜禄氏不是皇上赐的么,加上这一入府,您这个身子,也就是我,还真的就病好了,皇上回来是不是有可能召见?”
胤禛想想,是有可能,唉,祖宗保佑爷快点回到身子里吧。无奈点点头,说:“明天爷就练!”
“嘿嘿。”阿敏想着明天可能看到的笑话,乐呵呵又练她的请安礼去了。
晚上吃完东西,阿敏累了一天,早早便洗洗睡了,不知道是不是太疲乏的缘故,竟然做了一夜的梦。。。。
“醒醒!醒醒!”胤禛晃醒了身旁的人。“怎么了?魇着了?”
阿敏发现自己正紧紧拽着胤禛的胳膊,面部的涩感让她想起了还能记起的那场梦。。。
她恍恍惚惚见到母亲拉着躺在病床上自己的手,默默流泪,父亲立在母亲的身后,拥着母亲,忿忿的表情,让她觉得害怕,她想帮母亲拭泪,却怎么也靠近不了,她抓着床脚,蜷缩着身体,哭着喊着拚命往前拱,却发不出声音,怎么也进不了一寸。。。
“嗯,我梦见我爸妈了,就是我爹娘。”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别想太多。”
“不是。我这几天根本没想他们,我不敢想。那个梦很真实,我的身体躺在病床上。。。我妈在旁边拉着我的手哭,我爸爸抱着我妈妈,我就在一边看着,怎么也靠近不了。”
胤禛想帮她拭泪,想下床去找个帕子,却被阿敏紧紧扯住不放。
“胤禛,抱抱我吧。”
“嗯。”胤禛揽过那具属于自己的身体。
“胤禛,我很害怕。”
“没事儿,我不是陪着你么。”
。。。。。。
“我想过了,这个梦是好事。我躺在医院里,说明还有生命,我肯定能回的去。”
“嗯。”
“我能回去,你也一定可以回来,你放心。”
“嗯。”
“可是钮祜禄氏到哪里去了?小培子昨天叫人打听了一天,也没在附近找着跟我们同样情况的人。”阿敏想起钮祜禄氏一直寻不到,这是她心里的刺,让她隐隐害怕。
“别想那么多,昨儿我叫人去了大觉寺,去瞧*法师出了关没。”
“好。我真的好想回家。”
“嗯,知道,今儿个就能得着回信。*法师是得道高僧,定能为我们指点迷津,你放心吧。”
--------------------阿敏这个人-------------------------
阿敏这个人,在哪儿都算是个异类。对于简单,她有着一种异乎寻常的执着和向往。
普通的容貌,人堆中毫不打眼,偶有喜爱她性格的男子,也因她的冷清和粗暴丧失了追求的勇气,人家为她叹息,她却觉得一个人舒坦。
她用最简单的方式打理一切的生活,才二十三岁的她甚至偷偷幻想过这样的未来:寻一个山青水秀的乡野,一间屋,两块菜园,喝喝茶,看看书,播种收获,优哉游哉度过余生。
她内心底喜欢的是道家的无为,她一直想寻觅和了解中华文化的神秘核心——中庸。
然而,她还是太年轻,年轻的不愿也不屑掩饰自己的性情。
所以,旁人眼中的她,很矛盾很奇怪,她让人很易接近却又很难亲近。
她不求上进,年纪轻轻毫无进取之心;她浮躁无礼,大喜大悲不懂得相处之道;她简单天真,容易快乐轻易就能满足;她幼稚单纯,轻而易举就能让烦恼远离;她不合时宜,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在乎。
她用自己的方式活在自己的潇洒惬意中,她以粗犷豪放的态度享受人生,她其实细腻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