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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臣比夏晨希想的还要混乱,放眼望去都是被炸毁的建筑。长这么大,她第一次深切的体会到断壁残垣所要表达的意境。路上来的时候,她看见了沿途的车臣人民。他们的眼神是呆滞且灰暗的,里面跳动着暴力嗜血的不安因素。夏晨希忽然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渺小,此刻的她什么也不能做,更不能帮助他们什么。她唯有将这些都记录下来,然后以自己最大的能力让这个地方的情况曝露于世界的目光中。
夏晨希被安排在了难民最集中的地方,以便她进行采访工作。所谓的住处也是最简易的帐篷,几个人挤在一间里。与她同行的是随身翻译,还有一些送来物资补给的工作人员。所有的事情进展的非常快,让夏晨希连一点分心的时间都没有。
然而夏晨希首先做的却不是采访工作,而是帮着医生救助伤患。一天东奔西跑的忙下来,一直到晚上夏晨希才有空闲的时间。
她掏出手机,准备给夏晨诗打电话。
可是发现……没信号。
“一开始怎么没想到呢。”
夏晨希皱眉,这夜深人静的,翻译也睡着了。她可想不到到哪里去找电话。
“没有报平安的话……姐姐……会不会担心呢。”
这么想着,夏晨希觉得眼皮越来越重,最终合起来了。
或许是因为白天忙着照顾病人,夏晨希困倦极了,也来不及观察自己的帐篷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她随手拉了拉身边的被子,就陷入梦境。
这个梦很不踏实,很凌乱。夏晨希觉得自己在梦境里一直在奔跑,也不知道在跑什么。好像是在救人,又好像是在逃命。那个梦里的世界天旋地转,乱石崩塌,一点也不宁静。她就这么跑着,忽然面前的房屋又被炸毁了,巨大的石块倒下来,眼看就要砸到自己!
梦醒了。
夏晨希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地面正在晃动,就好像是被巨大的炮轰了似的。额头上的冷汗径直的流下来,她竟然丝毫都没有察觉到。
静下来心来的时候,夏晨希可以听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拉警报的声音,头顶上也可以感觉到有飞机正在巡逻。
原来,战争离自己这么近。
夏晨希抱紧了被子,觉得很冷。平日怀里抱着夏晨诗,心中就有一种说不出的踏实和温暖。可是现在……她除了钻进帐篷的凉风以外,什么都抱不到。
“姐姐……你不在我身边,我总是不踏实呢。”
夏晨希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看屏幕上上面夏晨诗的照片。照片上的那个女人很美,洋溢着一丝淡淡的笑。她任何时候都利索且有主见,她爱自己,也是自己最爱的女人。
“希望你能做个好梦。”
第二天又是忙碌的一天,夏晨希只来得及在难民营里走了两圈,就被叫回去救治伤员了。夏晨希估算,这里应该离战地很近,不然不可能每天涌进这么多伤员。她也知道为什么主编说这个她做不了主,因为这里确实是容易被战火烧到得地方,就算是记者,安全也不一定能得到保障。
太阳渐渐落山,夏晨希偶尔瞥见一抹落日的余辉,心中涌起的竟然是一种悲伤想念之情。
“小希。”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待得久了,忽然听见这么一声呼唤,夏晨希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如果不是那个人又叫了一次的话。
“小希?”
“闫喻?!”夏晨希转头,就见那个人背对着落日的霞光,穿着一身军用迷彩服出现在自己面前。他看上去很狼狈,有些疲倦,但是一双温和的眼睛却泛着亮亮的光。
“嗯,是我。”闫喻走进营帐里,蹲在夏晨希身边,在这样紧张的气氛钟带来一丝缓解。
夏晨希看着他,忽然想哭。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出差了么?”夏晨希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肯定特别难看,嘴角想露出个笑容,可终觉得僵硬。
“你走的前一天刚赶回来的。”闫喻笑。“一回来就向主编申请了。”
“这里很危险的。”夏晨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这样道。
“你这种笨蛋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明明是好意,却要加个“笨蛋”的前缀。夏晨希微笑了起来。这个闫喻,还是跟小时候一样,都没有改变。
“你才是笨蛋吧。”
“……”感觉夏晨希仿佛看透了自己的心,闫喻有些别扭的转过头去。
“谢谢你……”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夏晨希无法再说出其他的。一声谢谢里,包含了太多的东西。
“对了,我刚问了电话的事情。一来到这里就发现没信号了。”闫喻似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说道:“离这三里的地方,有个打电话的地方。我一会带你去吧?”
“好!”一瞬间,夏晨希的眼睛都发亮了。
一听到夏晨希的声音,夏晨诗紧绷的心情总算放松下来了,也终于觉得困倦了。听夏晨希说,闫喻也来到了车臣,两个人正在一起,夏晨诗的心总算稍微放了下来。闫喻,不知道为什么,耳朵里听见这个名字,心里就好像照射进日光一样温暖。
挂掉电话之后,夏晨诗的眼神定了下来。
她就这么在床上坐了一天一夜,飘忽的心情终于得到了沉淀。
太阳落山的时候,夏晨诗做了一个决定,一个永远都不离开夏晨希的决定。
大半个月过去了,夏晨诗一直都医院上班两边跑。夏妈妈看着她的面色渐渐缓和了下来,偶尔两个人还能坐下来聊聊闲事,说到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的时候,夏妈妈偶尔还会很开心的笑笑。看着母亲的笑容,夏晨诗忽然有一种久违了的感觉。
“小诗,你这阵子的精神好像要比以前好多了呢。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吗?”夏妈妈温和的摸了摸夏晨诗的头发,问。
“最近工作上的事情,很顺利。”
“是吗?”听夏晨诗这么说,夏妈妈安慰道。
“恩,妈妈想要什么?只要你快快好起来,我就带你去逛逛。”夏晨诗一边说,一边削了个苹果递给夏妈妈。“医生说了,只要妈你心情好,每天多笑笑。病情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是是……妈妈知道。”
正说到这里,廖若飞推门进来了。夏晨诗神采飞扬的脸色一瞬间有些憔悴,她们几个人站着聊了一会,夏晨诗便出门去了。廖若飞也想跟着出去,却被夏妈妈拉住聊天。可是还没聊两句,就听见“咚”的一声。廖若飞的笑脸很明显的僵了一下,夏妈妈精神恍惚,显然也没察觉到什么。
“若飞啊……”夏妈妈还想继续说。
“伯母,我忽然想起来还有点事,过几天来看你。”也顾不上夏妈妈说什么,廖若飞快步的走出病房。
果然,门一拉开,就发现夏晨诗倒在地上。
此刻正值午后,住院部里安安静静的,他是第一个发现的。
“小诗?小诗!”低声呼唤着,廖若飞把她横抱在走廊尽头的长椅上。
“廖……”夏晨诗模糊的睁开眼睛,就对上了男人一双担心的眼睛。“廖若飞。”
“你怎么忽然晕倒了?是不是太累了?”
面对着男人的询问,夏晨诗绝望的闭上眼睛。很久,她才面色苍白的说。
“医生说不知道我妈熬不熬得过这次。就算熬过了,也没有几年了。”
“就算是这样,你也得照顾好自己。”男人道。
“是我……都是我不好。”夏晨诗淡淡道。“是不是?”
“小诗。”男人看着夏晨诗这样子,忽然道:“今晚,去玩吧。”
所谓的去玩也不过是在清吧里坐着喝酒而已。廖若飞没见过夏晨诗喝酒,所以格外的新奇。他玩味的端着酒杯,看着夏晨诗轻抿手中的红色鸡尾酒,暗淡的灯光使得夏晨诗略显妖艳。
“少喝点。”两人有一句每一句的聊着,廖若飞看着夏晨诗喝酒喝个不停,皱眉制止道:“你个女人,喝这么多。”
“廖若飞……”看着廖若飞制止自己喝酒,夏晨诗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廖若飞惊讶的发现,这个骄傲坚强的女人,竟然哭了。
“怎么。”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喜欢看见这个女人哭。其他的女人怎么哭他都能当成音乐听,唯独这个女人的眼泪变成一根根的利刺,扎在自己心上,生生地疼。廖若飞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其实你不喜欢我对不对?只是觉得我好玩……玩顺手了,就可以丢远了。”眼泪顺着眼眶源源不断的涌下来,夏晨诗的嘴角带着一丝笑容。
“你说什么呢。”廖若飞只觉得脑袋昏昏涨涨的,好像不能思考了。这个女人的眼泪,好像浸过毒药一般。“或许一开始是觉得好玩,觉得缘分这个东西很奇妙。但是我现在可以毫无掩饰的告诉你,我真的爱你。”
“有多爱?”夏晨诗笑。
廖若飞觉得眼前这个女人他看不透了。又或许,天下的女人都喜欢问这个问题?
还来不及等廖若飞回答,夏晨诗又问道。
“愿意为我去死么?”
听见这个问句的时候,廖若飞愣住了。若是换做往常的女人,他早可以一笑了之。女人听什么,他都知道。没有谁是他的嘴巴哄不过来的。然而被这个女人的眼睛盯着,他便再也无法随心所欲的撒谎。
任由时间静默,夏晨诗望着廖若飞的眼睛,等待回答。
眼见灯火明灭,廖若飞的表情变幻不定。夏晨诗刚想嗤笑两句,却听见那个男人轻声说了两个字。
“愿意。”
气氛骤然紧张起来,连夏晨诗也没预想到自己能够得到这样的答案。
“我愿意为你去死。”
似乎怕夏晨诗没有听清楚,廖若飞又说了一遍。
“那,我们结婚吧。”又听了一遍廖若飞的回答。夏晨诗笑道。
“什么?”似乎从来没想到夏晨诗会这样回答。廖若飞惊讶道。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自己的手心正冒出一层细密的薄汗。
“假结婚。”还没等廖若飞从哪震惊中缓过来,夏晨诗又补了一句。
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廖若飞竟然笑了出来。他轻轻摇摇头,好像想要甩去被夏晨诗摆了一道的尴尬。
“既然你都愿意为我去死了。这个小忙,该不会不帮吧。”方才楚楚可怜的模样一扫而光,夏晨诗挑起眉梢,淡淡的瞥向廖若飞。
“你这个女人。为了爱情,竟然连自己老妈都骗。这可是滔天的巨慌,你想过么?”
“想过。”
“这就是你想的结果?”
“我已经没有退路。”夏晨诗淡然道。
廖若飞嗤笑。笑他自己。居然这么简单的就被这个女人的眼泪骗了。
“一个月的憔悴和偷偷伤心,就为了骗我一句话?”
“这不叫骗,叫最后的战争。”夏晨诗端起酒杯,又笑着抿了一口。
“你觉得你能赢么?”廖若飞问。
“就看你帮不帮忙了。”夏晨诗这么说,然后风轻云淡的威胁道。“如果你不帮,我想也会有人愿意。”
“别折腾他。”廖若飞的眼眸阴沉下去。“他已经很可怜了。”
夏晨诗不知可否的挑眉,看着廖若飞。
“而且,等他回来都不知道到什么时候了。”廖若飞眼中的阴沉一闪而过,又换上了一丝笑容:“不如你求我帮你?说不定你求我了,我心情好了,就会帮忙。”
“我可以等他回来。”夏晨诗挑眉。看廖若飞的反应,这个弟弟在他的心中似乎也占了不少分量。这个砝码,她加得起。
就在这时候,夏晨诗的手机响了。一看是医院主治大夫打来的电话,夏晨诗脸色一变就朝着清吧外面走。好不容易找到个安静的地方把电话接了,却得到了夏妈妈病情恶化的消息。夏晨诗努力站在原地调整情绪,换上一副无谓的表情转身,却发现廖若飞正单肘支着墙壁清明的看自己。
夏晨诗顿时觉得堵住貌似透了一个风,变得飘渺起来。
“怎么?现在等不到他回来了?”廖若飞显然听到了他们谈话的内容,眉梢微挑。
夏晨诗咬着唇,站在原地。千百种想法从她的脑海中奔腾而过。却无计可施。唯有……求他。而就算求他了,也未必就能赢。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就在夏晨诗打算开口求廖若飞的时候,忽然感觉一个温暖的手掌盖在了自己的头顶上。习惯性的反手去打掉廖若飞的手,却在刚碰到他手腕的时候,听他道:
“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