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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百里开外,赤霞山中。
满山的枫红已经开始有了叶落的迹象,秋风一起,便有或红或黄的树叶在风中打着转,翩然落到地上。
今日,已是承央为容翡拔毒的第三十日。
宋郁一大清早便起床,迈出房门,照例看到承央蹲在院子里对着红泥小炉扇火。
药罐噗噗冒着热汽,苦涩的药味熏得满院子都是。
承央摇着竹扇,抬头看了宋郁一眼,“高兴吗,”
“啊,”宋郁不明白承央这话里的意思。
“今日是最后一日了,过了今晚亥时,你家主子就可以恢复正常,你高不高兴?”
“哦,”宋郁淡淡道:“也没什么特别高兴的。”
近些日子以来,随着毒素的日益消失,容翡的神智也日益清醒。
容翡渐渐想起了三个月前发生的事,也想起了自己与司意兰的协议。
而他的个性,也完全恢复成了以前那个无德霸道的样子。
服药后的第二十日,容翡把和他同睡的承央撵了出去。
“朕是皇帝,怎可与草民同寝?”
承央自然不会有二话,忙收拾铺盖,跑到宋郁和司意兰的房间里去。
司意兰并不介意,宋郁则很是高兴,他即刻高风亮节地让出了自己那半截床铺,叫承央与司意兰同睡,自己铺了褥子睡在地上。
第二十八日,容翡在屋里与司意兰说话,宋郁站在一旁听着。
容翡简单地、居高临下地嘉赏了一番司意兰,说他帮助自己解了紫雾青蛇的毒,可算是信守承诺。
司意兰面对清醒后的容翡,倒也没有什么谦卑的姿态,神态举止一如平日,优雅自如。
他说:“皇上一言九鼎,本座自当信守承诺。”
容翡闻言,却似乎是有些犹豫,他问司意兰:“那个……东西,你确定就是你要找的?没有出错?”
司意兰浅浅一笑:“非但没有出错,还给我带来了一些意外之喜。”
两人打着哑谜,一旁的宋郁心中不免好奇。
二人口中所说的“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
司意兰已经拥有了独步天下的武功、富可敌国的财富、威震江湖的名声,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会引起他的兴趣、叫他孜孜追求呢?
而且,听容翡与司意兰这番对话,似乎司意兰早已在容翡的帮助下,得到了“那个东西”。
可是,在宋郁的记忆中,自从容翡被劫出宫这三个月来,容翡并未给过司意兰任何“东西”啊。
莫非,早在容翡被劫持出宫之前,他就已经找到了“那个东西”,并把“那个东西”交给了司意兰?
这件事让宋郁百思不得其解。
而神医承央这边,也有一件事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那就是容翡的记忆出了点小问题。
容翡记得所有的事情,包括小时候的事、登基后的事、一年前与司意兰交换协议的事。
只有一段时期的记忆被他遗忘了,那就是自他被劫持出宫之后的这三个月。
他不记得宋郁带着羽林三骑前来七杀宫救他;不记得倚兰殿中秋夜宴;不记得宋郁背着他爬下主峰悬崖,带他一路逃往赤霞山。
想当然,这三个月里他将宋郁认作容堇,对宋郁百般依赖的事情,他自然也不会记得。
承央觉得有些可惜,他对宋郁说:“唉,你白白为他洒了那么多汗水,若他记得的话,至少可以感念你的辛苦,犒赏你的功劳。”
宋郁倒是满不在乎。
帝王的感念犒赏,无非也就是升官进爵,这些东西对现在一心想辞官的宋郁而言,实在是没有半点吸引力。
他只是松了一口气,过了今晚,容翡体内毒素就可以全部拔清,过后,只要将他送到颖上城,交给宁远将军周晖,自己的任务也就算圆满完成。
届时便可辞官摘帽,褪下御前侍卫官袍,一路游山玩水,悠悠哉返回藏凤谷,侍奉师父天年。
多么美好的日子。
承央一边摇扇吹火,一边对宋郁说:“话说回来,你当初怎么就一心想入宫当侍卫呢?我觉得你小时候也不是一个追名逐利的人。”
宋郁道:“入宫非我本意,我一开始也不过是想在袁督军手下当一名大将,保家卫国。”
承央瞄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还保家卫国呢,真是少年心性……不过,让你出去历练几年也好,现在知道没意思了吧。”
宋郁看着熊熊燃烧的炉火:“的确没什么意思。边关平稳,国事安定,武将空有满腔热忱,也没有用武之地。”
承央说:“这不是好事么?”
宋郁笑了笑:“年轻的时候不懂,现在懂了,这的确是件好事。我若真的成为了一名武将,只怕也会一边欣慰于天下太平,一边日日擦拭宝刀,空留长叹。”
承央停下动作,说:“提起天下太平,我怎么听殇琦告诉我,说师父夜观天象,看出双龙夺珠、四海翻蛟,是战乱之兆。”
宋郁皱了皱眉:“师父真的这么说了?”
“殇琦这孩子不敢撒谎,我想应该是真的。”
宋郁不说话,他盯着炉中青红交加的火苗,陷入沉思。
日头东升西落,转眼便到亥时。
司意兰踏入容翡房中,最后一次为容翡运气逼毒。
蒸腾白雾,自司意兰贴在容翡背上的掌心中发出。
半柱香后,司意兰收功回掌。
容翡光洁的额头上有几点热汗,他气色好到十分,肌肤白里透红,一双漂亮的凤目神采熠熠。
反观司意兰,却难得一见地露出了几分疲态,他皮肤也白,却不是容翡那样玉润晶莹的白,而是寡淡无血色的苍白。
司意兰没有立即起身,他端坐在容翡身后,闭目调息。
承央和宋郁都站在一旁,承央看了看司意兰,悄声对宋郁说:“司公子气色不对。”
宋郁点了点头。
一连三十日,日日耗费大量真气,司意兰就算是神,也耐不住这一番折腾。
容翡跳下床,舒展了一下筋骨,只觉神清目明,通体舒泰,他笑道:“舒服!真舒服!”
他转头看向正闭目调息的司意兰,半开玩笑似地说:“司宫主,若你愿意,不如到朕的皇宫里来,每日为朕输一点真气,让朕天天都能这么舒服!”
司意兰缓缓睁眼,潋滟的波光朝容翡脸上一扫,唇角微勾,轻轻笑了笑,没有说话。
容翡只当他是对自己的玩笑话不屑一顾,不由撇了撇嘴,径自唤承央上前,为自己诊脉。
站在一旁的宋郁却知道,此刻的司意兰,只怕是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了。
承央为容翡切完脉后,恭敬地拱手行礼:“恭喜皇上,紫雾青蛇的毒已经全部解开,皇上可以无忧了。”
容翡哈哈大笑,他伸手拍了拍承央的肩膀:“多亏神医妙手回春,医术精湛!”
他此时神智已清,仿佛是第一次见到承央一般,仔细地看了看承央俊雅的脸。
花心好色的脾性又冒出头来,容翡一把拉住承央的手,柔情款款地说:“神医久居偏远之地,一身本领得不到施展,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不如跟朕回宫,朕封你为正五品太医院提点,掌诸医药,总判院事,如何?”
承央哪里知道容翡这断袖皇帝的心思,他见容翡水亮凤目专注地盯着自己,以为容翡看上了自己的医术才华,忙推辞道:“承央不过一介草民,不通礼数,更谈不上什么神医,皇上厚爱,草民心领了。”
容翡却不放开他的手,还要说话,宋郁及时插脚进来,朗声道:“皇上,宁远将军周晖还在颖上城候驾,请问皇上何时启程?”
容翡皱起眉头,思索了片刻,终于无奈地放开了承央的手。
他对宋郁说:“明日一早,即刻出发,前往周晖大营。”
宋郁应了,转头又对承央说:“师兄,你先送司宫主回房歇息吧。”
承央也担心皇帝再起邀请他入宫当御医的念头,忙点点头,对容翡行礼:“皇上,草民告退。”
容翡有几分不舍地看了承央几眼。
承央走到床前,正要去搀扶司意兰,司意兰睁开眼,笑道:“不必。”
他径自穿鞋下床,站起身来,脸色仍然苍白,眉眼间却满是清傲之气。
承央知道他是不愿被人搀扶,心想这七杀公子果然心气很高,看他面色,明明已经气衰力竭,却仍旧不愿在人前示弱。
承央叹口气,也不再勉强,他让司意兰先行,自己跟在后面,预备着万一司意兰突然昏倒,自己可以在后面接住他。
等承央与司意兰走出门,屋中便只剩下容翡和宋郁二人。
容翡看也不看宋郁,径直走到桌前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看了一会儿窗外的夜色,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如此反复,容翡一言不发,就好像站在一旁的宋郁压根不存在似的。
近几日来,容翡与宋郁单独相处的时候,基本都是这个样子。
他不看宋郁,也很少主动和宋郁说话,就算说话,也是冷冷的。
以前的容翡对宋郁态度虽然算不上有多好,但他一直挂念着宋郁那具诱人的身体,因此面对宋郁时,绝不会像这几日一般,完全将宋郁看成空气、视若无物。
宋郁察觉到了容翡对自己态度的变化,他不太明白容翡转变的原因,只在心中暗喜。
容翡越是漠视自己,自己辞官归隐一事就能越顺利。
宋郁抬头望了望天色,对自顾自品茶的容翡说:“皇上,时辰已晚,还请皇上早些歇息。”
容翡这才纡尊降贵地把眼睛在宋郁身上扫了一眼,他放下手中茶盏,“朕听神医说,近三个月来都是你在朕身边照顾朕?”
宋郁于是将三个月来发生的事向容翡大致说了一遍,当然,容翡痴傻中把自己当做容堇的这件事,宋郁略去不提。
容翡听完,点点头:“辛苦你了。”
“臣职责所在,谈不上辛苦。”
容翡不再说话,一时屋中陷入沉寂。
好半晌,才听容翡开口:“没什么事的话,你就下去吧。”
宋郁依言行礼,退出屋去。
容翡注视着宋郁离去的背影,一丝捉摸不定的光芒从他漂亮的凤目中一闪而过。
宋郁回到西厢,见屋内已熄了烛火,他放轻动作,悄悄推开门扉。
床上并肩躺着两人,里侧那个是司意兰,外面那个是承央,两人都呼吸平稳,睡得熟了。
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洒在司意兰脸上,越发显出他皮肤苍白、唇色黯淡。
宋郁关上门,悄无声息地走到床前,他看了看沉睡中的司意兰,又看了看挂在床头柱上的长剑。
如果要杀司意兰,此时显然是最好的时机。
他真气流失过多,气血衰竭,虽然每日服用紫纱送来的灵药,却仍旧明显而迅速地衰弱了下来。
此时的司意兰,若遇到突袭,纵然有心反抗,却已无力对敌。
宋郁伸出手,悄悄取下长剑,轻而又轻地,抽剑出鞘。
月光照在剑锋上,发出冰冷刺目的白光。
宋郁手腕一转,锐利的剑锋便指向了司意兰的心口。
司意兰一无所觉,依旧沉睡不醒。
剑锋一点一点靠近,最后,在距离司意兰心口仅有半寸的地方停住。
宋郁盯着在月光下散发冰冷寒芒的剑尖,现下,他手只需轻轻一送,便可以将长剑刺入司意兰心脏。
八月十八那夜屈辱而不堪的记忆又涌上心头,宋郁眉头一皱,再不犹豫,手上用力往下一刺!
正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只听一声破空疾响,宋郁眼前白光一闪,铛的一声,一个物事飞来,直直砸到宋郁正往下刺入的剑锋之上。
宋郁只觉一股剧烈的震动迅速自下而上、从剑锋传到自己手心,不过电光火石之间,长剑已失了准头,扑哧一声,剑锋擦着司意兰衣襟,刺入他身下棉褥中。
司意兰霍然惊醒。
他第一眼便看到了那柄险些插进自己心口的长剑,第二眼,他看到了持剑的那个人。
潋滟的眼睛微微睁大,似乎是不敢置信:“……你想杀我?”
作者有话要说:宋受的CP好难写,我怎么总觉得宋受给我一种完全不会谈恋爱而且也没必要谈恋爱的味道。
抓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