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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时候从江宁回来的仪仗都到了,随之而来的就是安插在里面的人带来的各种消息,毕竟这次的顺风车不搭白不搭。
朝堂上的四阿哥不,应该说雍亲王眼下青黑一片,大概又是熬夜了,毕竟户部的事情多而且这位做事又认真。
在一边站着的八贝勒站在那里,一如往常。已到年龄的阿哥们都在,除了被圈禁的大阿哥和已死的和硕理亲王,但就算他们都在这里已早已不是他们的天下,四阿哥和八阿哥各自占领优势地位,带领着手下互相开火。
胤禛昨天收到消息的时候完全失态,他有多久没有如此失态过了,自从被斥责“喜怒不定”他就开始收敛自己的情绪,而且自己冷着一张脸也有很多好处,只是不知道为何一直冷着一张脸的自己会对这个消息惊讶到这种地步。
回来给他复命的那人说了一句很简单的话,但是这句很简单的话竟然让他打翻茶杯。
“和硕理亲王还活着。”
胤禛霍的站起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那人没有抬头,只是低低的,将那句话缓缓地一个字一个字的重新说了一遍。
“和硕理亲王还活着。”
和硕理亲王,或者说和硕里密亲王、废太子、二阿哥、爱新觉罗·胤礽,不管怎么多的称呼,都是指一个人,而这个人他是亲眼看着下葬的。甚至这个人被废他还在里面掺了一脚,不仅仅是他,已经被圈禁的大阿哥、现在的三阿哥、八阿哥全都参与过,虽然平日里他们这些做兄弟的多有不合,在对付太子殿下这一点上出奇的统一,不管用什么,先把他拉下来再说。
他们也算成功了,太子被废,被圈禁,最后一病不起,他们上面也没了太子这尊大佛,要知道这样一尊大佛压在头上是很累人的,尤其是一压就是这么多年,好不容易一朝解放,却发现争得更厉害了。
但事实呢?那位还在外面好好的活着,甚至活的比他们都要滋润。胤禛感觉他从一开始就被胤礽给耍了,他们什么都比不上他,太子之位他说不要就不要,自己到手的一切说放就放,连皇子的身份都扔下,而他们呢?还在追逐着他不要的东西,还是生生的被他压一头。
可笑又可怜。
胤禛一夜没睡,他想去问他的皇阿玛,他们这些人除了胤礽是不是都不算是儿子,只有胤礽,从来都是胤礽得到最好的,甚至比康熙都要好,甚至现在都得到所有人可望而不可即,只敢在梦里想想的自由。
凭什么呢?这到底是凭什么呢?
身份?出身?还是别的?他不知道,他们也不知道。
只是和硕理亲王还活着的消息终究没有流传出去,甚至人缘极佳的八阿哥都不知道,若说没有安插人是不可能的,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只有雍亲王知道?
这里面的圈圈绕绕又有谁能说的通?
胤禩最近安静的可以,当然这个安静是他自己感觉的,与上辈子这个时候相比他确实安静不少。他现在也想明白了,这皇位不是他的,他现在回来也不想争皇位,但是能在最大限度里给胤禛添堵是他最想做的一件事。
他不是圣人,没有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这种癖好,更何况胤禛也不是卖了他,胤禛做的一切真的想让他好好磨完牙后去咬他一顿,而且既然又回来了为什么不回到更早的时候,那个时候他可以趁着年纪小不懂事狠狠揍胤禛(至于小孩子身板能不能揍得了已被八爷无视了)……
所以说到了第二天早朝,除了知道胤礽还活着甚至还活的好好的无比滋润的胤禛外,所有人都感觉和往常一样,而康熙,暗地里却在咬牙。他让弘皙回来治眼谁知道那个臭小子竟不听他的旨意带着弘皙去了杭州,说什么京里的太医太过保守不一定能够治好听说杭州的那个大夫出身医药世家但就是不入仕,先祖做到明朝就不再做太医,哼,又是一块臭石头,朕又不是不关心弘皙,弘皙除了是你的儿子外还是朕的孙子!
还有,和硕理亲王府里的阿哥不是你儿子了?强词夺理的臭小子。
胤礽现在完全不去管京里的风波,他现在就是想把弘皙的眼睛治好,在弘皙不知道的时候他也曾把自己的眼睛蒙上尝试着去做一些动作。但是眼前的黑暗没有尽头,仿佛看不尽的深渊,看不尽东西他什么都做不了,他蒙着眼本想一天试试,谁知只有半天就受不了了,在摘下布子看见光明的时候他有种重生的错觉。
他作为一个成年人尚且如此,那么弘皙呢?弘皙怎么承受的了?
那个大夫开的药铺店面不大,甚至没有隔壁卖种子的店大,但是来看病买药的人不少。这个大夫在这一带名声不错,祖上更是医药世家,祖上一直做太医,只不过改朝换代祖上有训不能去给鞑子当奴才,才没有入仕。但他的水平比太医院里的那一帮人高出一大截,这样的大隐隐于市的人被胤礽找到实在是费了一番功夫。
到杭州的第三天胤礽就带着弘皙去找那个大夫,这么多天的补药吃下了按理说弘皙的身子应该渐渐好起来才对,谁知道却一点一点的虚弱下去,而这弘皙好像没有察觉,胤礽暗自着急,脑海里转过无数的猜测,什么想法都有,他也不敢让弘皙知道。
那人一给弘皙诊脉眉头就开始皱起来,两只手都诊了后又看了别的,道,“这位小哥之前可是中过毒?”
胤礽点头称是,要不是那毒弘皙现在也不至于看不见。
那大夫想了一会儿,“这就是了,余毒未清,一直留在身体里身子也会渐渐虚弱下去,而那些补药越吃反而加快速度。”
胤礽握着弘皙的肩,“先生可有法子?犬子从中毒到现在一直在用药,能否根治?”
大夫道,“根治我不敢夸口,我先开个方子把余毒清了,余毒清了眼睛应该自然就能够看见,不过这也无法保证,眼睛可是重中之重,我这里还有个治眼的方子。”
胤礽喜道,“那多谢了。”
熬出来的药还没有端到弘皙面前弘皙就闻到苦味,不仅仅是哭,还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但是弘皙眉头皱都没皱,端起来直接喝掉,让在一边感叹药这么苦要是换了自己都不一定能个的下去的胤礽赞叹不已。弘皙喝完药,碗被人接过去,随即端过来一杯清水和一碟蜜饯。
不用想也知道现在手里拿着蜜饯的人是他的阿玛,弘皙喝完水,摸索着拿起一块蜜饯放在嘴里把苦味压下去。
但一块蜜饯是压不下去中药的那种苦味的,尤其是一碗比寻常中药还不知加了什么据说很有效果的中药。苦味蔓延的口腔里,呼上来的气都感觉一股子药的味道,弘皙又拿起一块蜜饯,这次他吃完这块便坚决不吃,哪怕嘴里的苦味依然在。
男人嘛,应该坚强,他现在也算是个男人了。
上面传来闷笑声,弘皙自然不知道胤礽在笑什么,他抬起头,刚要开口问,就被胤礽递过来的蜜饯堵住了嘴。
杭州在下雨,淅淅沥沥淋淋漓漓下个不停,但胤礽还是带着弘皙去找那个大夫,胤礽站在门口,看着雨水汇成的帘子从屋檐上落下来,连成一条线。门口的青石台阶很是光滑,上面被雨滴滴出来的一个个小洞很是清晰,里面积了水,满了又流出去。
药铺里现在只有他们三个人,车夫在外面照看着马车,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子药材的味道,中药店里特有的味道,在这个雨天里显得有些潮湿闷的感觉。
平心而论,他还是挺喜欢这个大夫,毕竟后世里那些比较厉害的中医都没有几个,而且中药那些药材的生长都不知道在里面加了什么,中药在一步步的被西药蚕食。只是西药那种“依照人体生物学原理”的东西连一个不吃饭想呕吐都治不好。
因为查不出来,所以就不算是病,但偏偏就是吃不下饭,吃了就想吐,甚至影响到脑部供血,在一个星期里都处在昏昏沉沉的状态中,最后中医里说,这是胃部湿热,开了几服药就好了。
中医与西医在后世争论的厉害,谁都不服谁,但无法否认都有优缺点。
弘皙已经喝了五副药,效果也慢慢出来了,看样子这药大概还要在继续喝,胤礽心情好了不少,终于找到一个能有效的大夫。那个大夫把了脉,又重新开了药方,这又是五副。
照他说的,五副药喝完后应该能好点,不过中医讲究循序渐进,不能急,要慢慢来。
弘皙是十分高兴的,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他自然能感觉的出身体的变化,而且,他不敢再失望了,他现在只能祈祷自己的眼会看见。
只有失明的人才知道光明是多么的宝贵,只有经历过失去才会知道得到的东西是多么的珍惜,人就是这样,从来都是这样。
胤礽是不信佛的,也不信基督,典型的社会主义马克思主义唯物论教育的产物,但在这里他不得不信,能够带点寄托的也就只有佛教了吧。
他去灵隐寺烧了一次香,带回来一串开过光的佛珠给弘皙带上。
他曾无数次的来过杭州,后世里的杭州是全国闻名的旅游城市,一年四季都可以见到背包客,四眼井那里全是各具特色的青年旅舍。他还记得印象最深的那次杭州之行,他和苏传水两人在半夜里下了火车,夜里很冷,穿着单薄从温暖的火车上一下来就开始打哆嗦。
两人背着包,想来想去还是去早已订好的青旅那里去,他们可不想在杭州火车站呆剩下的大半夜。很意外的,在出租车那里还有两个女生也要去四眼井,于是四人刚好一辆车。四个人四个包,明明之前都是陌生人,却很自然的聊起来。
半夜的山路不好走,幸好没拖箱子都是背着包,两个女生先找到自己的旅馆说了再见,剩下他们两个继续走。等到了前台却被告知订的床位满了,中间有人续订,于是说话很客气的前台MM重新给两人开了一间二人间,洗完澡后沾着枕头就睡。
坐火车就是累人,哪怕现在一点点改进从小绿皮成了新空调硬座又有了动车高铁,但不可否认的出行还是累人,哪怕你在火车上已经睡了半个旅途。
到底为什么印象深刻?是因为那是第一次去还是那次去的是苏传水?
去杭州自然要去灵隐寺,灵隐寺的门口木栅栏已经褪色,人很多,杭州这个地方没有明显的淡旺季区分,即使在对于南方小镇来说是淡季的冬天杭州也有人,断桥残雪也是名景。
当时他就在想,之前的灵隐寺是什么样子?那个时候的人们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来这里的?只是如今,他终于体会到了。回首往事,只感觉像做梦一般。
往事如烟。
…………其实后面还应该有一句——不堪回首。
往事如烟,不堪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