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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墨,你好好想想,医生舅舅给你的那个药,你放在哪里了?”回到病房,悦菱问瑜颜墨。
他现在看起来已经比刚才要好一些了。
至少能说连贯的句子了。
听到悦菱的问话,他闭目想了想:“我是随身带的。所以,就是在我的衣服里。”
“可是衣服里没有啊。”悦菱咬着嘴唇,心慌慌,“我找过了,全部找过了,没有啊。”
“是不是,”他转过头来看她,“不小心从衣服里掉落,掉到了*下。”
悦菱已经又要淌泪了:“没有……我刚才让人把*都抬开看过。全部找过……”
瑜颜墨急忙伸出手,将她揽到怀里:“没事的,宝贝,别哭。找不到就算了……”
悦菱泣不成声:“可是……必须要找到……那是救命的……”
她坐了起来:“我再去找找。”说着就想离开。
可是瑜颜墨拉住了她。他叹息着:“悦菱,让别人找吧,你别走。留着陪我。”他不想她离开,如果生命只剩下三个小时,他希望每一秒,都有她陪伴在身边。
“别哭。”他抱着她,也感受着她紧紧地抱着自己,“别哭了。不要哭,我不喜欢你哭。我想看你笑。”
可是悦菱笑不起来。
“不要难过,不要跑来跑去的。你肚子里还有孩子……不要过于激动。”
第一次,他在她面前关心她的宝宝。
“对不起,因为我,总让你那么危险。以后,不要再这么波折了,孕妇不应该受这么大的波折的。”
他从没说过这些话。
“对不起,那次,差点害你流产。”他指的是,把她从厘金,从水木华堂手里带回去的那晚上,他强要了她。
“悦菱,”他半睁着眼,“我从来都没有问过你关于孩子的事,也从没关心过他。对不起了……”其实潜意识里,也在逃避这件事。
悦菱哭起来:“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不要说对不起。”
他这么骄傲的男人,从不会说这三个字。可是这短短几分钟,就对她说了三次。她好害怕,好像是他要把从前没说过的话都说完,从此就会像泡沫消失一样。
“说了不要哭了。”他吻着她的额头,“每次看到你哭,我就觉得很难受。”
悦菱忙抹干了眼泪。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
他陷入了回忆里,双眼变得有些朦胧,“你就在哭。那时候我就想,如果她笑起来,应该是多好看……后来那晚上,你总是对我笑,像我期望的那样。我还记得我说要带你离开的时候,你双眼所散发出的光彩。悦菱,真的太美了。那时候我就发誓,我要让你一辈子都带着这样的笑,这样的光彩,在我身边活着。”
悦菱呆呆地,他很喜欢她,对她很好,她早就感受到了。
但是她并不知道,原来他爱她,有这么的深。
这世上,若是谁为着谁而活,总是会担心失去自我,总是会担心腹背受敌,受人嘲弄,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可是有这么一个男人,将她的快乐和幸福当成生命的目的,虔诚的供奉着。
但是,她却总是拒绝他,猜测他,怀疑他,还爱对他使着小性子。
她的泪水又在不知不觉地流下来。
“说了不要哭了。”他伸手,轻轻拭去她的泪水,“我从没想过,我居然会让你流这么多的眼泪。早知道,我还是不要爱你,不要把你强留在我身边。”
“没有,你没有。”她抱住他,“你没有强迫过我。是我自愿的,从头到尾都是我自愿的,是我自愿到你身边来,留下的。”
她是自愿的。小堂让她来,她同意了,她来了。
那时候,她还以为自己会很讨厌他,会很排斥他。从没想到过,有一天,他在自己的心里,会重到这种地步。
“其实有段时间,我是很恨你的。悦菱。”他呼吸着她发间的芬芳,“我恨你不遵守我们的诺言,恨你不等我,恨你忘记了我……我甚至恨你会怀孕,不为你怀的是谁孩子,而是你在没有经过我允许的情况下,就发生了那么多,那么大的变化。悦菱……我害怕你再也不是你了,我害怕再也看不到你笑,害怕你无助和绝望的时候,我不在你的身边。悦菱,我真的是个很自私的人……”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悦菱靠在他的心口上,泪水浸湿了他的衣服。
瑜颜墨苦笑着:“可是后来……我发现你其实是不需要我的。”
悦菱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呆呆地:“可是我很需要你啊。”
瑜颜墨摇头:“不……悦菱,其实你是不需要我的。或者说,不像我需要你那样需要我。其实,我常常在想。你在和水木华堂一起生活的时候,应该是非常快乐的吧。”
看着悦菱不由自主地一怔,他眼里期望的光又暗下去一分。
“我知道很多地方,我比不上水木华堂,有时候,我甚至想,我唯一可以去和他比拼的,或许是有不要性命的去爱你吧……可是……后来,我出车祸,从医院回到家里的时候,当他挡在我枪口前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他也是可以为了你去死的。原来,”他苦笑着,“我的爱、我自以为是的伟大,对你而言,根本就没有那么重要。”
“原来,”他说,“我才是那个需要救赎的人。我并不是你的英雄,你却是我的霞光。”
悦菱垂下了眼,愣愣地看着瑜颜墨牵着她的手。
“是啊……和小堂在一起的时候,真的是很无忧无虑的。”她呆滞地说,“小堂,真的很好,很体贴,很纵容我。可是,那时候,我感觉不到自己是活着的。我常常做噩梦,梦到自己在一间空白的房间里,没有门,没有窗户,只有我一个人,不能说话,不能思考,也不能动。梦里面,总有个人会闯进我的房间,可是我看不清他的样子,也听不到他在对我说什么……每次做这个梦,我都会惊醒,会害怕。我怕我到死,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不知道他到底要问我什么。可是,直到我遇到了你,我的心才慢慢安定下来,我才知道……”
她抬起头,泪水静静滑落:“那个人,是你。”
没有预兆的,她扑上去,第一次,主动的去吻他的唇。
这个时候,他们都终于知道,原来他们都是爱着彼此的,不比对方少一分的爱着。
“颜墨,”她双手捧着他的脸,“我不要你死。如果你会死,那我就陪你去死。”
他不说话,只是把她压倒,继续狂热地吻她。
同样第一次的,她主动抚摸他,笨拙地,尝试着模仿他以前抚摸她那样去抚摸他。她听到他呼吸紊|乱粗重,她不想去想更多。
她害怕他会在三小时后消失不见,不,现在已经没有三小时了,现在只有两个半小时了。
所以她要抓紧每分每一秒,记住他的气息,记住他的感觉,记住他每一个特征——他脉搏跳动的频率,他手指细细的纹路,甚至是他呼吸的节奏。
她抛却了所有的羞怯,不顾自己心口上枪伤的疼痛,把自己呈现给他。
他去吻她的每一寸肌|肤,颤抖着在她的身体留下厚重的烙|印……直至他和她再一次融为一体。
“悦菱,我会很轻的。”他浓密的睫毛,几乎要触到她的眼睛,可是为什么,她觉得他仿佛要落泪。
对不起,第一次的时候,弄得你那么疼。就算你记不得,可是我依然记得你那时候的眼泪,我在你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就强行占有了你。
可是,我是多么天真幼稚,还以为自己占了多大的便宜。以为就这样强取豪夺,从此就可以拥有梦寐以求的幸福。
哪里知道,若不是艰辛的付出,不是用尽生命去诠释一分爱,哪有那么容易收获理想……
每一步,回头的寻找、茫茫人海的错过、失之交臂的相遇、重逢后的格格不入、别扭与争斗……都是在为曾经的无知,曾经的为所欲为买单。
若是付出总会有收获,那么挥霍过后,也总会是要还债的。
……
悦菱抱着瑜颜墨,看着他在疲累之后入睡。他现在的情况,根本就不允许做这种事。可是……她也不能再拒绝。
她多傻啊,从前每次都可以和他甜蜜相拥的时候,她却总是用各种各样的借口逃避。
直到发现时日不多,才贪婪地索求。
刚才,在他睡着之前,她又让他再吃了一片药。
只有两个小时了……
她不能任由事态这样发展下去。她不要他死……她必须找到他丢失的药。
她穿戴整齐,走出了病房。她已经没有哭了,喝了一点水,吃了一块面包,尽管没有一点胃口,可是她大口的吞咽着。
她需要体力,需要精力来应对接下来的时间。
她出神地捧着水杯,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强迫自己冷静,强迫自己去寻找蛛丝马迹。手下不断给她打电话,汇报他们在所有瑜颜墨呆过的地方,仔细的查找了。
没有,没有那瓶药。
“会不会在飞机上?”她问,她想起了,昨天,他们是租了一架飞机飞往华盛顿的,在那上面,瑜颜墨发过一次痛,还痛得躺在地上。
“马上去航空公司找。尤其是座椅下,盘问当天航班的每一个工作人员。”她命令着,并不知道自己的语气和神色,沉静得有多可怕。
此刻,她像是手拿银盾和长矛,要与死神抗衡的女战士。
她不会再哭了,因为她没有时间去哭了。
他的时间不多了,她的时间也不多了。她不是为了他一个人,而是为了他们两个人,不……是三个人,还有她肚子里的宝宝在战斗。
她喝着滚烫的水,并没有察觉自己的舌尖烫起了泡。
她又拿起了手机:“华盛顿那边有我们的人吗……嗯,好,马上派他们,去今早上我们住的酒店……对,也要找,全部要找……随时向我汇报情况。”
病房里传来了声音,好像是在叫她。
她急忙进去,看到瑜颜墨醒来了。她忙去把他摇起来:“你饿吗?需要喝点水吗?还是吃点东西。”她的声音极其的温柔。
瑜颜墨笑了笑,扬起下巴:“先喂我喝水。”
她没有言语,喝了一口水,然后俯下身去,慢慢地喂到他的嘴里……长久的亲吻结束后,她离开了他的脸,却看到他眼里有忧郁地神色。
“别担心了……”她握住了他的手,“我在让所有人找,一定能找到的。”
瑜颜墨皱着眉,摇头:“不是。不需要……”
“你不要放弃啊。”她着急地说。
“不是……”他哀伤地看着她,“悦菱,你不需要这个样子。我宁愿你像以前那样,我要你喂我,或者是什么的,你会害羞,你会抗拒。而不是现在这样,你像是必须要完成什么使命似的,这么冷静的,匆忙的来满足我的一切要求。”
悦菱张了张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悦菱,不要长大。”他抚摸着她的脸庞,“不要因为我的事,变得这么成熟,你不需要……去承担这么多。”
她抓着他的手,闭目将脸靠在他的手心里:“不……我是要长大的。我已经是妈妈了,我要变强。我要保护我的宝宝,我要保护你。”
成长,是必然的。
如果想要活下去。
手机又响了,悦菱原本正依偎在瑜颜墨的怀里,此刻却直起了身子,抢在他之前拿走了手机。她接了起来,走到了一边。
“嗯……是……所有的人都问过了吗?”
她的声音,虽然还带着哭泣后的嘶哑,但里面透出的意志和语调,却是干脆利落的、坚定不移的。和她前一秒躺在他怀里时的小鸟依人判若两人。瑜颜墨有些震惊地看着她像一个运筹帷幄的将领一般,指挥着下属接下来怎么做。她在这种时刻的冷静和理智,超乎了他的想象。
挂断电话,她翻着他的手机:“常议员的电话是什么?”
“你打给他做什么?”他的眉又皱了起来。
“我问问他有没有看到过你的药。”
“住手!”
悦菱举着手机的都顿停。她有些愕然地看着瑜颜墨,不能明白他的情绪为什么这么激动。
“我问问他啊,说不定你是把药留在他的家里了呢。”
“我叫你住手!”他突然掀开被单,下了地,径直朝她走过来,“把手机还给我!”
他的神态吓到了她,她无措地想把手机藏起来,不想却已经被他抓住了手。
“你干什么……啊,痛啊……”手机被他抢回去了。
瑜颜墨举着手机,紧紧捏着她的手腕,神情有些凶狠地问她:“你有没有让常天启知道我的情况?”
悦菱有些吓到地摇了摇头。她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凶。
“听着,”他突然抓住了她的肩膀,几乎是把她摇晃了一下,“一个多小时以后,如果我死了。你要立刻封锁这个消息,起码在后天之前,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已经死了,尤其是常天启!我会安排手下,马上送你回国。现在,马上去给我叫律师过来,我要立遗嘱。”
悦菱不懂他在说什么。
“你胡说些什么啊?”好不容易坚强起来,却因为他的话和他的态度,忍不住又要崩溃,“什么死不死的,我不要回去,我要呆在你身边。”
“不可能,”突然之间,他冷漠了起来,“你必须马上走。你回去之后,马上住到柳清叶那里去,或者去水木华堂那里。等律师把我的遗嘱带回去,才可以露面。”
“不,”她抱住了他,“颜墨,不要赶我走。求求你,哪怕最后一秒,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谁知道他甩开了她的手。
“这种时候,这么感情用事干什么?”他冷冷地斥责她,“我最多再活一个多小时。这么点时间,对于你的人生来说算什么?你现在马上走,这两天,最为关键。记住,藏起来,躲过这两天。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死了,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在哪里。”
“不,我不,”她慌乱起来,她刚才之所以可以冷静,是因为她认为冷静可以让她寻到救他的方法,可是他现在的话,已经封死了她一切的希望,“颜墨,我什么都不要,我不要一生的时间,我只要这一个多小时。我说了,如果你死了,我不要活。我跟你一起走。”
她又伤心地哭了起来,今天,似乎要把此生的眼泪都流干。
“悦菱,”他重新把她抱到怀里,无奈地,“不要这么孩子气了。殉情什么可笑的事,用来安慰一下我就行了。我死了,你还是要活下去的,而且要好好的活下去。”他拭着她的泪,哄着她,“听我的话,我会立一份遗嘱,一式两份,一份给律师保管,另一份给你保管。你带回去,不要告诉任何人你有这个东西。你藏到水木华堂那里去,现在只有他可以保护你。但是也记住,什么都不要告诉他。等遗嘱公布的时候,你才可以回去。我会把我的股份和集团全部给你。你要好好活着,替我保管它们。”
“可是,为什么不能让常议员知道呢?”她哭着问他,“你告诉我为什么?”
“因为……”他犹豫了一下,“我现在正在和他进行一个合作。如果他知道我死了,一定会停止他那方面的动作。如果那样的话,一切前功尽弃。以后,你会非常危险的。”
“可是,如果我找他的话,说不定可以找到你的药。”
“来不及了。”他沉沉地看着她,“就算找到药,拿过来也可能来不及了。还是不要去冒这个险好了。”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她呆呆地。
他吻了吻她的额头。
然后拿起了电话:“替我叫一个律师过来,还有,马上给悦菱小姐安排回国的飞机。”
“对不起了,”他吻她的手,“没有时间给你买戒指了……”
医院的花园里,悦菱双目无神地坐在长凳上。
律师在病房里面和瑜颜墨拟定着遗嘱……真是奇怪的事情啊。明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还能镇定地和别人安排自己死了以后的事。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至于她,已经完全麻木了。她觉得随着时间的流动,自己的灵魂在一点点的流逝,她的精神世界,在慢慢地变得透明。
不管她会不会追随他死去,他离开后,她必定是不能鲜活的存在这个世界上了。
“怎么?史密斯的药不管用吗?”突然,一个清朗的女声响在她的耳边。
悦菱转头,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常雪。
她骤然一惊:“你、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来看看啊,”常雪坐到了悦菱的身旁,耸了个肩,“刚才在哥大,看你说得那么可怜的样子。过来看看,你有没有说谎了。”
“你……”悦菱想的却是另外的事,“你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你叔叔?”
“还没有了,”她双手撑着后脑勺,靠在椅子背上,休闲的样子,“怎么,需要我向他汇报吗?”
“不,不要。”悦菱忙说,瑜颜墨吩咐过的,不能让常天启知道他的情况。
“哎,”常雪望着蓝天,叹息着,“瑜颜墨多好的男人。撇开长相不说,能力、气质,还有对女人专一的程度,真是我梦寐以求的啊。可惜,这么快就要死了。”
悦菱听她这样说,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好像瑜颜墨在常雪的眼里,不过是什么昂贵的商品一样,他的价值,不过是什么容貌、身家、能力等等加起来的总和。
“不过呢,也没什么好可惜的了。”她笑了笑,“反正他死还是活,都不是我的。所以,也没什么可惋惜的了。”
悦菱有些惊讶地看着常雪。
她是没有感情的石头吗?她还有一个正常人所拥有的怜悯和同情吗?还是她的概念里,生命这么宝贵的东西也不过尔尔?
只因为瑜颜墨不会爱她,不会和她在一起,所以是死是活也没什么关系吗?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麻木不仁的女人?
“对不起,”她板着脸,站了起来,“常雪小姐,失陪了。”
这种人,她连和她坐在同一条凳子上,都觉得是对自己的侮辱。
看着她带着傲骨地往医院楼走去,常雪悠悠然地声音响了起来:“看来悦菱小姐,对于我手里这瓶柳清叶专门研制的特效药,也不感兴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