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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真是对不起。”听到常天启的回答,菱小姐后知后觉地道歉。
“没什么。”常天启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我从来都没见过她,我知道她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
悦菱没由来觉得有些悲伤。
没见过孩子的父母,大概也和她这种从没见过父母的孩子一样,非常的寂寞和孤独吧。
她很想问常天启这是怎么样一个故事,为什么他从没见过自己的孩子,为什么这个孩子很小就死去了,还有,为什么他说这些的时候,表情这么平静,好像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一样。可是,她却觉得很难过呢?
但她还没有愚钝到这种地步。
“我也没有爸爸妈妈呢……”她不自觉地嘀咕出声。
“噢?是么?”没想到这么小声的话居然被常天启听到了,一个明朗的笑又出现在他的脸上,“这样说的话,悦菱小姐可以做我的女儿呢。”
不过瑜颜墨打断了这个话题。
“常先生,我今天到访,主要是对您之前提出的一个立法议案非常感兴趣,想和您讨论一下,不知您是否可以赏个脸呢?”
“哈哈,”常天启笑起来,“我有很多提案,不知道瑜先生说的是哪一个。”
“有关出境海运的那个。”他干脆地回答。
常天启的神色凝重起来。
“瑜先生不介意的话,可以去我的书房,那里风景很不错,要不要去看看?”他隐晦地同意了。
瑜颜墨和常天启同时起身,发觉悦菱也想跟着,他回头按住她的肩膀:“我和常先生谈点事情,你在客厅里等一会儿吧。”
“可是人家也想看美丽的风景啊。”菱小姐根本就没听懂刚才常天启话里藏的话。
“外面花园风景也很美,你先出去逛逛吧。”瑜颜墨略显生硬地命令她。尽管平时对她无尽*爱,但一旦关键时刻,他对于她的无知无畏还是大为头疼。
悦菱的嘴唇撅起来了。
“悦菱小姐,花园里的风景比书房里看上去更好。”常天启温和地劝说悦菱,“还有,我养得有一条柯利牧羊犬,会衔飞盘会顶气球,还会做算术题。巴贝拉——”他叫女佣,“你带这位小姐去花园里找回锅肉玩。”
悦菱已经很兴奋了:“回锅肉,那条狗叫回锅肉吗?”会衔飞盘还会顶气球和做算术,这是马戏团的小狗吗?
胖胖的女佣气呼呼地把菜刀一放:“我只不过是个厨娘,连房间也不负责打扫。家里来客人,我还要准备好晚餐,狗就在院子里,还必须我带过去看。”
话虽这样说着,她已经走了过来。
悦菱非常自来熟地去挽女佣的手臂,甜甜的:“谢谢巴贝拉了,过会儿我帮你做饭。”
女佣抽出自己的手臂,嫌弃地:“别了小姐,你这么金贵,我一身油腻的,弄脏了你身上这套裙子。”
常天启和瑜颜墨一同看着两个女人走出了客厅。
“女人是需要哄的。”他对瑜颜墨笑笑。
两个男人走进了书房。
关上房门。常天启立刻卸下了之前的面具,坐到了自己书桌地椅子上:“瑜先生,请坐。”他指了指书桌对面的一个椅子。
这是一种谈判的姿态。
C市瑜家的年轻家主突然来访,不会只是为了炫耀自己美丽的未婚妻。
他的到来,另有深意。
瑜颜墨小心地拿捏着自己的措辞:“我记得常先生,多年前曾经提过一个有关海关出境方面的提案。但是这个提案在当时被许多议员认为是一个不值一提的事件。所以这个提案直到今天,仍然被关在档案盒里。”
常天启仰了仰头,看着天花板:“嗯,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我想不通瑜先生会关心这个提案的原因。”
“为了我自己的商业利益而已。”他不会假惺惺的说是为了什么正义还是国计民生,面对常天启这样商界政界齐雄的霸主,任何伪装都是可笑的,“我想帮助常先生促成你的立法提案,而我也能够打击到我的商业竞争对手。”
常天启笑了一下。
这种笑,不再是之前悦菱还在的时候,那种醇厚、善良、慈爱还带着明达的笑。
这种笑,让瑜颜墨的心里有些没底。
过了良久,他才缓缓开口:“瑜先生既然知道我有过这个提案,想必也对当时我提出这项提案的环境有所了解。十五年前,我刚刚进入国会。那时候并不是我所在党派当政,我提出这项议案,不过是为了给自己的党派在国会及商界,争取到了更大的利益。不过身为非执政党,这项提案被打入冷宫是理所当然的事。不过这之后,我的其他提案都进行得非常顺利。所以,这项陈旧的提案,对于我而言,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是么?”瑜颜墨沉稳地看着常天启,“那为何去年,我还有听到,常先生在国会上做出了提案重议的要求呢?”
常天启这一次没有回话。
他静默了片刻。
瑜颜墨的消息渠道,还是很灵通的。去年的时候,他确实有过重提议案,但是依然没有得到足够多的议员的签名,这其中的原因,说起来,也有点难以启齿……
正在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常天启接了起来:“你好,请讲。”
电话那边长久的沉默,然后,传来了一个多年未闻的女声……
常天启看了瑜颜墨一眼。瑜颜墨领会到他有些不方便,立刻起身,踱着步走到了里面的那间书房。他顺手把门也带上了。
常天启的书房和他的书房有些相似,都是套房。里面的那间,才是正对花园的风景甚好。
从这里,可以看得到悦菱正把飞盘扔向花园的那一头,而那条黑白相间,毛发油亮的柯利牧羊犬,正兴奋地扑过去,飞跃着咬住盘子。
然后,它摇头摆尾地跑回来,把盘子放到悦菱的脚边。
瑜颜墨看着他的女孩儿,笑得那么开心甜美,他的女孩儿……外面书房里,常天启的话语,非常简短模糊,听不出他是在和谁通话。
“叔叔,其实……我是没脸给你打这个电话的。”电话那头的女人,声音里带着浓浓地无奈。
“我从来没有怪罪过你。”常天启的声音,听不出是什么意味。
电话那头又没有声息了。
“说吧,什么事。”他问,这个女人,没猜错的话,没有特别重要的大事的话,是不会主动再和他联系的。
女人于是开口了,尽管那么羞于启齿,还是不得不开口。
“是这样的,叔叔……我的弟弟,昨天在纽约,发生了一点事故。”
“噢?”
“凌晨的时候,他原本正在准备今天的时装发布会,可是突然收到一个装有定时炸弹的盒子,”她的声音里无法抑制的悲戚,“他受了重伤,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
“你要我帮你查出幕后黑手?”常天启问。
“不,”常音回答,“我并不关心谁干的这件事。只是现在,纽约的警方查得非常紧。不知道,我还有没有这个资格,请求叔叔帮帮我……”
“他惹了什么麻烦事?”
“是他自己不懂事,先去挑衅别人,于是受到了报复。这是他自作自受……可是,他接下来有可能面临驱逐出境,还有,你知道他们几兄弟,确实也有涉及某些方面的生意,如果被查到的话……”
“你为什么没有管好他们。”常天启没有发怒,但却令人寒颤,“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家人是你最重要的财富。为此,你不惜和这个家划清界限。”
不等常音回答,他已经重新开口:“好,这件事我会详细了解的。你不用担心了,我暂时会想办法让他们停止调查。”
没等常音说出谢谢两个字,他已经挂断了电话。
“瑜先生。”他推开了里层书房的门,对正看着外面风景的年轻男子,“我们可否重新谈一下我们的……合作?”
瑜颜墨,嘴角不知不觉地有些上翘。
尽管他并不知道,刚才是谁打来的电话,里面的内容是什么,但是,这通电话,让常天启的态度突然转变了吗……
花园里,悦菱正对回锅肉比着手指头:“这是三,这是二,加起来是多少呢?”
叫回锅肉的柯利牧羊犬,立刻爽快地叫了五声。
“好棒啊回锅肉。”她赞扬着它,摸着它顺滑的皮毛。回锅肉趴着耳朵,吐着舌头,摇着尾巴,一脸享受状。
“你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回去做饭了。”巴贝拉觉得这个女孩很无聊,她是个没情趣的中年妇女,对猫猫狗狗实在没什么兴趣。
悦菱又捡起飞盘,朝花园的另一边扔了过去。
“去吧回锅肉!”
回锅肉立刻吭哧吭哧地跑了起来。
飞盘在空中画了一道优美的弧线,转过房子拐角,飞到另一边的花园去了。
回锅肉的身子也很快消失在了树丛之中。
悦菱等了好几秒,却没有等到回锅肉衔着飞盘回来。她有些等不住了,跟着跑了过去。
刚一拐过去,她立刻看到一个高个子的年轻男人,正背对着她,拿着飞盘,作势要扔出去,而回锅肉则是满心期待地蹲在他的脚边,坐卧不安。
悦菱只看那男人的身影一眼,立刻激动起来。
她边跑边兴奋地喊起来:“小堂!小堂你怎么在这里?”
男人听到她的声音,转过了身……
那一刻,悦菱差点刹不住车。
不是小堂!
她吓得站住不动了……这是,这是昨天在梅西百货,那个妖孽的男人,常枫!
今天,他完全换了一身行头,修长且剪裁得当的高级订制西装,正式且庄重。耳钉去掉了,连耳洞也几乎看不到了。指尖也是正常的样子,剪的干干净净,没有钻石也没有亮晶晶。他脸上没有任何彩妆,似乎没有再擦什么香水。跟昨天那般男舞姬的样子,是判若两人。
更可怕的是,为什么那一瞬间,她会把他看成水木华堂呢?
难道是因为那一刻,他们都是相似的着装,以及比较相似的身高和背影?
然而常枫一开口,妖魅华丽的感觉立刻回归,把他那一身像模像样的伪装撕得粉碎:“呐~可爱的……女孩子~你果真来做客了?”
悦菱打个抖,什么叫果真?难道他知道她要来。
这时候,她听到了汽车的声音,有个女孩在花园外下车,朝这边走了过来。
“嗨,哥哥。”她先给常枫打招呼,然后对着悦菱伸出了手,“你好,瑜颜墨的未婚妻。”
这一次,两人大大方方地握了手。
悦菱只看常雪一眼,就会不自觉地自卑起来。尽管自己这一身或许价钱和品牌都高,但却抵不过常雪周身散发出的青春朝气。
她今天穿了一件式样简单长袖卫衣,胸口印着油画一样色彩丰富的字母,下面穿着一条冲浪浅白热裤,笔直、小麦色的双腿下蹬着一双运动板鞋。
和她比起来,悦菱就像橱窗里华而不实的洋娃娃,而常雪才是外面世界活生生的灿烂女孩。
这之后,常雪看向了常枫,用英语问道:“瑜颜墨在哪儿?”
常枫习惯性扭了一下腰:“呐~我也才刚到呢~”
悦菱只隐隐约约猜测他们在说瑜颜墨,其他的,一概听不懂。
“回锅肉,这是几?”发觉地上的狗狗还在端坐着等待,常雪左手在下,伸出两只手指,右手握住左手背上。
汪汪!回锅肉叫了两声。
“Good boy!”常雪赞扬它。
悦菱尴尬地站在一旁,她虽然猜到常雪在问回锅肉数字,可是常雪的手势很高端大气上档次,比她傻傻地举着手指头强不知多少倍。
然后,常雪又开始和常枫交谈。
两兄妹谈的是有关最近联邦银行利率变动对行业的冲击性,就算换成中文,悦菱也必定听不懂,更别提他们一口顺溜吞音的纯正美语了。
她只能蹲下,来回抚摸着回锅肉。
只有狗狗是可以做朋友的,因为它和谁都语言不通……
“啊呀,小姐少爷,你们来了怎么不进来。”巴贝拉从别墅里走出来了,朝着他们边喊边走过来,“还有这位悦菱小姐,我做了一点老家才有的糕点,你快点一起来尝一下。”
常雪不知道和常枫叽叽咕咕说了句什么,两兄妹都哈哈大笑起来。接着手挽着手,一起往别墅走去。
只剩悦菱一个人抱着回锅肉的脖子,蹲在地上,不知所以。
刚才,就连那个土里土气的女佣巴贝拉,也说的是英文!她只听到她大约说了她的名字,根本不知道她到底说了些什么!
很快,花园里只剩下了悦菱和小狗。
“来,回锅肉,我们来玩飞盘好不好?”她捡起了那块原形的盘子。
回锅肉立刻激动地摇头摆尾。
可是,为什么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呢,她在这里,是个外人,没人理她,也没人愿意理她。不知为什么,觉得好委屈。瑜颜墨在和常议员谈什么,为什么这么久了,都不出来。
她抬头,看到花园外站的有瑜颜墨的保镖。
这些人应该时刻在负责着她的安全,可是,她和他们又不熟……
“汪!”见到悦菱一直不扔飞盘,回锅肉着急地叫了一声。
悦菱强打精神,把飞盘扔了出去。看着回锅肉无忧无虑奔跑的身影,她突然觉得好羡慕它。她也好羡慕蓝绝陨,只需要有很多机械零件,就可以玩得很开心。
可是……绝陨现在还会很开心吗?
她想到刚才,她还没发现常枫的时候,她和回锅肉一起,也是玩得非常开心的。可是,后来她看到了常枫,常雪也来了,自己被他们排斥在外,又被他们撇下不理,一下子就觉得不开心了……
是不是,她当时逃离康复中心的时候,绝陨的心里也是这么不开心呢?
不、不是的。
绝陨没有不开心。绝陨是……很愤怒,很绝望……是她现在这种心情的上千甚至上万倍。
因为,常枫和常雪,对于她而言,不过是刚刚认识的路人而已,她是因为在陌生的环境里,被别人排斥才会有这种正常的反应。等她回到熟悉的人身边,就会重新开心起来。
可是,对于绝陨而言,她对他的意义,远远大于常氏兄妹对她的意义。
她对于绝陨的意义,或许……不亚于瑜颜墨对于她的意义。
“我好想绝陨哦。”她坐到草地上,这世上,大概只有绝陨,可以做到二十四小时都陪伴她吧,因为她是他的唯一,所有所有的唯一。
“姐!姐!绝陨醒了!”医院家属区,常姐刚刚结束了和常天启的通话,正靠在椅子上假寐,蓝逆鳞突然亲自奔了过来。
常姐立刻放下了撑着头的手:“是么?”她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不是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的么?”
蓝逆鳞握住了她的手:“是,但是医生也说了,最长无期限,最短也可能就在今天。”这一刻,他不像一个执掌着娱乐帝国的冷血总裁,而只像一个得到了喜讯前来邀功的孩子。
姐弟两人急忙去看弟弟。
绝陨已经被转到了普通病房,此刻已睁开了眼,依旧是从前那种无神的眸子,只一动不动地看着天花板。
“绝陨,绝陨,”常姐跪在他的病榻前,捏起他的手,泪光盈盈,“你醒来就好了,你没事就好了。”
她如此关心他,让蓝逆鳞的心中也升起暖意。
常姐放开了蓝绝陨的手,她有些惊异地看着他正在上下左右转动的手指。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是他的手指,仿佛正在写画着什么。
“逆鳞,”她急忙转过头来,“你看看绝陨在做什么?”
蓝逆鳞低下头来,怔怔地思索了片刻:“绝陨他……大概在写什么吧?他是不是在画画?”
“对啊,我怎么给忘了,”常姐又在哭又在笑,“我忘记绝陨从前是会画画的。”
还在蓝绝陨小的时候,为了给他治疗,常姐专门带他去学习过画画。一开始,他画得还很不错,色彩线条方面都掌握得非常好。他的好几副作品,被常姐送去展览会上拍卖,卖出的高价,都被捐给了自闭症研究协会。
蓝启瞳也正是因为看到绝陨的画,才萌生了要和弟弟一起学画,以便和他沟通的念头。
没想到,一年又一年,启瞳的画是画得越来越好,并且开始显露出他设计方面的天赋。而绝陨呢,他画的东西,却越来越机械、生硬、灰暗……到后面,他连简单的线条都不会了。给他一只笔,他只会用来把画纸戳得烂糟糟的。
到近年来,他更是只保留了他在机械方面的天赋,并且陷入其中,似在漩涡之中离整个世界越来越远。
蓝逆鳞已经吩咐人拿来了纸笔。
他们把绝陨摇了一点起来,给他支撑起本子。
绝陨一只手捏着笔,另一只手扶着纸。他的眼神,依然空洞地看着前方,可是他的手,却开始在纸上画了起来。
常姐和蓝逆鳞一心一意地看着他手中的笔迅速地在纸上起落,想知道他到底要画什么。
正在此时,医生和护士匆匆而来。
“蓝启瞳的家属,蓝启瞳的家属。”
“怎么了?”常姐和蓝逆鳞都有些惊愕。
“蓝启瞳的体征有些不稳定,我们来是想征得你们的意见,目前,他的双手伤得非常重。可能是必须截肢才能保住命了……”
“什么?”姐弟俩几乎异口同声。
“不可能!”蓝逆鳞眉毛狠狠地一斗,“我弟弟是靠手做设计的,没有手,你让他怎么活?”
失去双手,对于时装设计事业正如日中天的蓝启瞳而言,不啻为抽去他的灵魂。
医生也很抱歉:“我们知道他的工作,因而已经尽力在保他的双手了。可是现在……要不要你们进去看看他,再做决定?”
抢救室里,穿着无菌防护服的常姐和蓝逆鳞走了进去,不过也只能隔着最后一层玻璃。
“启瞳!”常姐趴在了玻璃上,看着里面血肉模糊的弟弟,再是坚韧,也忍不住泪水滑落。
她忆起了第一次捡到他时的场景……
那时候,为了帮助爹地竞选市长,仅为中学生的她一直在贫民区做义工,因为身手较好,也因为常家的名声地位,纵使是那些贫民区的犯罪分子,也从不敢打她的主意。
有一个黄昏,她在经过一家人的房屋之外时,看到了门口一个沉甸甸的洗衣袋。
那个袋子挂在门旁已经锈烂的钉子上,绳子似乎马上就要断掉了,里面不知装了什么,显得整个外观非常突兀。
在美国,哪怕是别人门前的一双烂鞋,也属于别人的私有财产,主人不说话,别人是不能随便捡走的。
所以,就算那个袋子很蹊跷,里面仿佛装着什么奇怪的东西,常音也压下了好奇心,径直向前。
正在此时,从背后逆向吹来了一阵风,常音的脚步停下了。
她重新回头,审视着那个蓝黑色的洗衣袋,袋子上,似乎有什么脏污的痕迹。她走近了一步,犹豫着要不要继续上前。
第二次吹来的逆风让她的眼色一沉。
她快步上了台阶,走到了袋子跟前。
是的,没错,袋子里传来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常音太熟悉血的味道,而且,是人血的味道。
她按了这家人的门铃,没有响。大概早已经坏掉了。她用手敲门,敲到门快坏掉,也听不到回应。
那时候,手机还不像现在这么普遍。
常音如果要跑到街区口去打公用电话报警的话……她看了看天,这个冬天,雪来得有点早。气温已经非常低了。
后来,她总是庆幸自己当时的决定是正确的。因为当她取下那个沉沉地、散发着一股腐朽、血腥臭味的袋子并打开时,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袋子里面,装着一个年幼的孩子。只有大约三四岁。
他蜷缩着,仅仅穿了一件薄外套。一双满是血的小手紧紧握在一起,那上面,全是淤青和烟头烫伤的痕迹。他的头发,很脏,全是血痂凝结起来的块状。常姐看着他冻得乌青的嘴唇嚅动了一下,他那长长地睫毛也动了动。
紧接着,这个孩子睁开了虚弱的双眼。
他那双棕色的瞳子,从此以后印在了她的心里。
“你确定要收养他吗?”客厅里,爹地问她,看了一眼正在厨房里洗碗的逆鳞,这孩子趁常音不在乱翻她的化妆品,给自己画了个鬼脸,因而被惩罚做家务,“这个孩子比不得他。”他指的是逆鳞。
常音低下头:“是的。”
她也知道这个小孩子是比不得逆鳞的。逆鳞的父母是出车祸死去的,生前很是疼爱他。只是因为没有买过任何保险,所以没有拿到过任何补助,逆鳞才被送往了孤儿院。在那里,有一个有恋|童癖的老师屡次骚扰他,逆鳞刺伤了老师,逃了出来。被常音遇到并带了回来。
爹地是很喜欢逆鳞的,他看着这个孩子,说他将来会成大事。
可是,下午那个孩子……他的父母……
“这个孩子性格会不健全。”爹地警告她,“他已经三岁了。从他生下来到现在,他从来没有得到过任何人的关爱。所以你如果准备收养他,就要做好心理准备。”
常音低声却又倔强地回答:“是的。”
不久之后,爹地办齐了相关手续,常音在收容中心见到了那个瘦小的孩子。
那时候,他才刚刚强制戒断了毒瘾。
父母从怀上他之前,就已经有七八年的毒龄了。所以他从生下来,就带着瘾。更为可怕的是,每次父母的瘾犯了,就会用烟头、小刀去烫、割伤他的皮肤,有时候,他们需要去找新的药物,就把他装在洗衣袋里,挂到门背后。
这也是为什么,常音在这个社区长期做义工,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孩子的缘故。
以往,他都是被挂在门后面的。
可是那天,父母从外面回来,迫不及待的要享受药物。孩子嗅到了气味,也哭闹不止。他们觉得他烦,就把他打了一顿,连着袋子一起挂到了外面……
常音敲不开门,那是正常的。
因为那时候,这对瘾君子已经死了……
孩子被挂在外面,挂了整整一天,直到常音发现。
收容中心里,她对着孩子伸出了双臂。他看到她,他认出了她,他扑到了她的怀里。
她问爹地给他取什么名字。爹地看着他那双棕色的瞳孔:“叫启瞳吧。”
出乎意料的是,启瞳非常听话。好像知道他的生活来之不易一样,除了偶尔显得有些软弱,遇到紧急事件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以外,他对于常音,对于爹地,甚至对于早一些来到这个家的逆鳞,都怀着难以名状的尊敬和感激之情。
乃至于对于后来到来的绝陨,也带着一股仿佛天然使之的责任感和亲切感。
他没有再碰过任何的药物,哪怕后来蓝逆鳞做了那方面的生意,他也杜绝任何的*。那些东西,能激起他人生所有最黑暗最痛苦的回忆。
常音一直觉得引以为欣慰的就是,尽管逆鳞与她渐行渐远,可是启瞳还是听话的。他专心的做着他的时尚设计师,挥洒着他的才华。虽然也爱跟她顶嘴,可是只要她稍稍示软,他立刻就会比她更软。
可是现在……她已经哭倒在蓝逆鳞的怀里。
难道是因为她把他们带进了常家?带进了这个被打上神秘诅咒的家族?所以,在享受到上天眷顾的同时,也会收到来自地狱的信函?
蓝逆鳞紧紧抱着她,抱着这个以往坚强到只需要他去仰望的女人。
又有医生来了。
“蓝绝陨的家属对吗?”
蓝逆鳞和常姐都没有吱声,听到这个问话,两个人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蓝绝陨突然从病房离开,现在不见了踪影。”
什么?听到这消息,常姐猛地站了起来,然后只觉得眼前一黑,往后面倒了下去……
……
常天启的书房里。
瑜颜墨还在和议员低声且秘密的交谈着。
铃声响了,这一次,是瑜颜墨的手机……
“我出去一下。”他对常天启微微鞠躬,走了出去。
“你好,蓝少。”他悠然地走到了花园里,“今天这么有空?”
电话那边,蓝逆鳞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瑜大公子,真是很有胆色啊。”
瑜颜墨语气轻松,他用手指敲着花园里的一处木桩:“蒙尘蓝少的夸奖了,不过不知道蓝少那边的货准备得怎么样了,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吧?为了这批货,我也亲自来了这边,希望蓝少好好配合了。”
“谢谢你还记得你我之间签了合约。”蓝逆鳞似在阴笑,“不过合约的部分,似乎没有包含过我两位弟弟的相关条款。”
瑜颜墨轻声笑,仿佛很惬意:“但也没有包含过我的未婚妻,不是么?”
蓝逆鳞这一次没有掩饰自己声音里的恨意:“瑜大公子,我的一个弟弟,跳楼重伤,另一个,收到了神秘大礼,现在可能面临双手截肢。不知道你听到这个消息,拥着美丽未婚妻的时候,是否会觉得更开心呢?”
“啊——”瑜颜墨仿佛刚刚知道这个消息一般,“真是很抱歉听到这两个消息呢。你看,我能做点什么呢?我继母的弟弟是拉斐尔医院的院长,对于外科手术非常擅长,需要我把他叫到美国来,为令弟治疗吗?或者,你把两位弟弟转回国,在那里,可能更方便一点?”
“哈哈哈……”蓝逆鳞笑起来,“瑜大公子真是太幽默了。不过我弟弟已经恢复了。多谢你关心。”
“恢复了?”瑜颜墨貌似比较吃惊,“是患有自闭症跳楼的那位,还是面临截肢的那位?”
“都是。”蓝逆鳞回答道,然后阴森森地声音传来,“瑜大公子,改日的货运,希望不要再出什么岔子了。”
“我也希望。”
话毕,两人结束了这场交谈。
瑜颜墨转过身来,蓦地发现悦菱在他身上。
她的手里,紧紧捏着飞盘,不顾脚下的回锅肉在热切地殷盼着,颤抖着声音:“你刚才说的那个自闭症跳楼了的……是绝陨吗?”
医院里,蓝逆鳞守在常姐的病*前。
她在输营养液。因为从昨天得知绝陨的事情之后,就没吃过什么东西,也没怎么合过眼,今天又接二连三的受到刺激,她第一次,在他的面前倒下了。
绝陨跑了……
在他们去看启瞳的时候。
他居然跑掉了。他才刚刚做过脑部手术,肋骨也断了一根,他是怎么……怎么想的?
医生已经解释过了,自闭症病人,对于疼痛的感觉非常低,对外部的刺激反应也很低。所以,对于普通病人而言,痛到不能忍受的伤,对于他们而言就好比不存在一样。
他们的心里只有自己,以及自己想要做的事。
所以……绝陨居然就拔掉了针,扯了各种观察仪,下地跑掉了。
蓝逆鳞拿起了手中那张纸,那上面,是一个素描的女孩头像,寥寥几笔,就勾画出了她的轮廓与特征……是为了这个女人吗?
瑜颜墨的未婚妻。
他是没有见过她的,不过看到绝陨的画。他已经知道她长什么样了。绝陨画得极好,比他从小到大任何一副画都要画得好,
他已经派人四处找他去了。
他不敢相信,如果常姐醒来,还没有绝陨的消息,会是怎么样的状况?
启瞳的手术单,他已经签字了。他必须截掉双手,别无选择。他不懂这对于启瞳而言,会意味着什么……他会废掉,会从此一蹶不振,还会不会,就这样慢慢死去……
【这是孽报。】
昨夜里飞机上,常姐对于他说的话那样清晰。
孽报,所以,爹地就那样死了吗?所以他们也会这样一个个死去吗?
不,如果他们都死光了,姐姐一个人会怎么办?
她仰望的人死了,她关爱的人也死了。她要怎么活下去……难道要把她交给水木华堂吗?不,水木华堂是不爱她的,他们之间更多是利益关系,那个死神一样的男人不爱任何人。
“我不会让你孤单一个人的。”他俯身,埋头,去吻她滚烫的唇,“姐姐,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
“你说啊,你告诉我啊,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跳楼是怎么回事?截肢又是怎么回事?绝陨是不是跳楼了,摔断了腿要截肢?瑜颜墨,你说句话可不可以?”
花园里,悦菱抓着瑜颜墨的衣袖,连珠串似的问着他。
然后瑜颜墨只有沉默,他看着她,一如既往地,冷冰冰的眼神。
等她问得不可以再问,他拿开了她的手,声音里是距离与疏远:“我还要和常议员谈事情,你先一个人玩会儿吧。”
说完,他就扔下她一个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瑜颜墨,叔叔正在等着你。”大门前,站着常雪,她用英语和他、和身边的任何人说话。用最明显的话告诉悦菱,她是不属于这里的。她的笑容如这午后的阳光一样灿烂,等瑜颜墨走到她的身旁,她立刻伸出了手,挽住了他的手臂,和他一起消失在了门口。
这个过程,她至始至终,都没有看过悦菱一眼。
偌大的花园里,只剩下了一个孤零零的,拿着飞盘的女孩,和一只好在吐着舌头,摇着尾巴的柯利牧羊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