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真真假假

一枚铜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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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二章真真假假

    明玉见齐琛俯身进来,方才还好好的,现今却面带肃色,问道,“三爷怎的了?”

    齐琛沉思片刻,“大燕国的舆图都由各州绘制上交兵部,由员外郎保管。而孟平璋也任职兵部……那样细致严谨的舆图,怕非一般人所能描绘。”

    明玉心头咯噔,蓦地握了他的手,紧盯他,“三爷,您可曾想过吴逢清雪二人为何会突然寻您?若是说为了等您病好,可如今你也好了有一段时日,可却迟迟来寻。若是因为绘制舆图才延误了日子倒说的过去,可那舆图分明并非出自他们,那便不存在时日问题,随时可以来寻您的。”

    说到这,明玉只觉自己第一回说话这般混乱,紧张的手心都渗出汗来。齐琛反握她的手,“几日前相见时,我让人跟随在侧,认了吴逢清雪模样,去查他们底细。不必慌乱,如果他们所言不假,而又有鹿山图,那恐怕……”

    生怕惊吓了她,默了默要说,明玉倒先抬手捂了他的嘴,面色青白。齐琛微点了头,“别怕。”

    明玉勉强笑笑,低头想着他的猜测,看来与自己猜的也差不离了。如果吴逢清雪当真和齐三有交情,手里又有兵部舆图,而孟二又在与齐三同一日失魂……那唯有一个解释,当日狩猎场里,死的那人是孟二,齐三没死,而是附魂孟二身上。

    这点让她心里很不舒服,也很不安。她私心确实是想一直做齐家三少夫人,可如今已对齐琛生了情愫,若真正的齐三回来,就不是她心仪之人,不过是个壳罢了。那到时又当如何?别说同床共枕,就是见了面,也困窘至极。

    惴惴不安,一直回了家里,想回房歇下,谁想才到门口,下人就报齐老太和二太太苏氏来了。

    齐琛携明玉一同进去请了安,齐老太已问过孟氏二人今日出去做甚,到底是年过六十见了许多事的人,也没多问,怕勾了明玉的难过事戳了她这孙媳妇的心。

    明玉见苏氏旁边站了个小姑娘,约摸十三四岁的年纪,想了片刻,记起这是苏氏唯一的女儿齐媛。齐媛已上前问了好“见过堂哥、堂嫂”,举手投足十分合符大家闺秀的准范,也看得出苏氏教的好。

    齐老太爷膝下有三子,第二子是庶出的齐承林,娶苏氏。苏氏只生了一女,妾侍李莹倒是生了两个儿子。齐老太让苏氏把庶长子齐蒙记在苏氏名下,苏氏偏偏不信自己生不了了,要个庶出的庶子,就算养在自己身边,也难听。可惜一直不如愿,女儿齐媛年十四,约摸着也是生子无望,但生性要强,偏是不愿。这心一压抑,人的脾气便有些怪了,冷傲得很。

    众人正说着话,齐灏白抱了个竹篾编织的小球颠着步子小跑进来,后头跟着嬷嬷和婢女。

    齐灏白往屋里环视一眼,往明玉那跑去。明玉忙俯身迎他,将他身子稳住,“灏灏,下回别跑这么急。”

    齐灏白笑了笑,圆脸肉嘟嘟的,“听婶婶的。”

    “快去跟曾祖母请安。”

    齐老太少来三房,齐灏白还是孩童,哪里记得住那么多人。经明玉提醒,才跑到那老人面前问了安。齐老太见了他便想起齐俊,叹了一气,不愿多亲近他。孟氏见状,立刻让嬷嬷把他带下去。

    孟氏心里又何尝不难受,暗叹一气,却还得安慰她。

    有了这一出,齐老太便往明玉看去,颇为严肃,“灏灏到底是庶出,继承不了家业。你争气些,也好让你公公婆婆安心,让齐家上下都安心。”

    苏氏听了心里不是滋味,又不好插话,只好装着喝茶,当自己是哑巴。

    明玉便知会有这么一出,唯唯诺诺的听着。好不容易等齐老太说累了,才放她走。

    回了房里,明玉无奈看他,“三爷可清楚这八方压力了?”

    她倒不在意齐老太当众这么说自己,她也想让齐琛听听,若是不要孩子,她得受多少罪。齐琛虽然感受不大,但那絮絮叨叨委实是重复了好几次相同的话,他揽了明玉腰肢,“你二月才过门,如今才过了两个多月,就如此了,实在是可怕得很。”

    明玉往他胸膛上贴脸倚靠,轻叹,“三爷可知二婶为何常是冷漠模样,她膝下没有儿子,妾侍却接连生了两个。如今年纪愈涨,更是生子无望,在齐家,地位低极了。即便是二房主母,日子也不好过。”

    齐琛见她旁敲侧击说这些,知她用意,可也确实是心疼她日后真的如此。年轻时的女人靠丈夫,老时却是靠儿子,万一自己先一步她去了,总归还是要儿子出息才能护她至白骨归土。

    可等他下决心要个孩子了,明玉却偏到日子来了葵水。姚嬷嬷将这事告诉孟氏,又惹的她长叹。

    这日齐琛去私塾,明玉无事,便领着婢女去梅林。一来散心,二来摘些梅子回去酿酒。

    到了那,明玉坐在铺了垫子的椅子上,婢女已经提篮去采摘。瞧着树上垂挂的饱满青梅,便觉嘴里如泉眼渗着水,颗颗青绿诱人。

    回去时天色还早,明玉让车夫往宝轩铺去,准备买些笔墨。姚嬷嬷说道,“日头高照的,这些让奴婢去买就好,少奶奶回府吧。”

    水桃听了,边扶明玉上去边笑道,“三爷的东西小姐都要亲自挑的,嬷嬷这可就不懂啦。”

    姚嬷嬷笑笑,“这般一说便懂了,是奴婢不开窍。”

    马蹄敲着地面,叮叮作响。明玉端坐里头,虽然有些闷热,也未将窗帘子挑起,就怕又像上回那般,坐在马车里还与孟二打了个照面。

    可这世间,越是特意躲避,就越容易撞上,这才刚下了马车,进了铺子,还没瞧中哪支毛笔,就有人进来,余光瞧见那人伸去拿宣纸的手指修长,略显消瘦,倒没在意。谁想水桃声音很是愤愤,“你盯着我家小姐做甚?”

    几个下人一听,护在前头,明玉抬头看去,那清瘦的年轻人不正是孟平璋。想到那什么附魂的猜测,明玉便觉心头慎得慌,偏身道,“走罢。”

    孟平璋看着她墨色如云的妇人髻,愣了片刻。耳边又听其他下人唤她少夫人,这才明白,这丫鬟是陪嫁丫鬟吧,才唤她小姐。自己倒以为她真是哪家未出阁的姑娘。他顿了顿,“可是齐三老爷,齐府的三少夫人?”

    姚嬷嬷对主子唯诺,对外人可是颐指气使,“哪里来的轻佻人,怎能这般不懂规矩。再做纠缠,便将你押送官府去。”

    孟平璋蓦地笑了笑,虽生的不十分俊朗,却是秀气非常,且是那种秀的毫无女气,爽朗清举的模样,“在下孟平璋,兵部孟侍郎之子。”

    姚嬷嬷顿时恍然,他们齐三爷和孟侍郎长子孟平之交情甚好,后来孟平之外派别州。但孟二公子的名字她也听过,这么一说,倒也觉得他稍显眼熟,似乎确实是来过他们齐府的。这才客气起来,“原来是孟二少爷,奴婢失礼了。”

    孟平璋笑道,“是在下失礼了,惊吓了……齐少夫人。”

    明玉微微欠身,“妾身还有事,先行告辞,请孟二少爷见谅。”

    孟平璋侧身笑道,“请。”

    明玉疾步往外走,不愿多做停留,连买笔墨的事也全忘了。

    孟平璋见她面色苍白,步子匆忙,低头看看自己,完全没有异样,为何觉得她眸里神色十分惊慌?

    宝轩铺的掌柜笑道,“二少莫不是瞧上齐府的少奶奶了?”

    孟平璋看他一眼,“这话可不能乱说,被别人听见,于我无妨,于她可就是大事了。”

    掌柜笑笑,走到小门那撩起帘子,“他们两人已等了多时。”

    孟平璋又往外多看了一眼,齐府的马车已经扬长而去,这才进了里面。

    从小门进去,是一条非常窄小又昏暗的廊道,<直到行了十几丈,才豁然开朗,已是个大院子,穿过院子进了一道圆门,迈步入屋。吴逢和清雪便站起了身,“我们方才还说,您竟然误了时辰,惊人得很。”

    孟平璋淡笑,“刚才在外头见着齐家三少奶奶了,耽搁了半会。”他默了片刻,“我长的很吓人么,怎的方才她见了我跟见了鬼似的。”

    清雪有点笑不出来,“您可不就是像鬼了么……”

    孟平璋愣了愣,吴逢已是沉了脸,“多舌。”

    清雪瞪了他一眼,可也没吱声。

    孟平璋耸了耸肩,寻了位置坐下,又已是逍遥神色,“我总觉得,<她猜到了什么。不是说她是个聪明人么。”

    清雪说道,“可再聪明能想到这上面去?”

    孟平璋倚身凳子,看着上头的褐色房梁,“那为什么齐琛要让你们查我?谁不查,偏是盯上了本大爷。”

    吴逢说道,“您的本意不就是希望他们找到您么?”

    孟平璋叹道,“可也并不希望这般快,否则岂非显得我太笨了?手段一点也不高明。”

    吴逢和清雪相觑一眼,自认识他就知晓他是个怪人,可今日一事,更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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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玉回到家里,齐琛竟回来了,十分意外。还没开口,下人便被他打发出去,拉了她的手低声,“查吴逢清雪的人回执了消息。”

    明玉看他,声音同样低浅,“他们是何人?”

    齐琛拧眉,“如他们所说的身世一模一样,分毫未差。”

    明玉怔松稍许,“那也就是说,三少确实于他们有恩?可为何他们要故意骗取您的信任,这本不必……”

    她又是一怔,面色青白。齐琛忙拥她入怀,只觉她身子抖的厉害,“是……既然于他们有恩,为何又弄了‘假’地图博取信任,而图纸又可能来自兵部。孟平璋在兵部任职,要拿地图也非难事。那唯有……孟平璋是真正的齐三,他已向吴逢清雪道明身份。”

    明玉伏他胸膛上,最不愿听见的话到底还是刺入耳中,顾不得什么矜持,伸手抱紧他,生怕他蓦地就不见了,“那为何他要这么做?要让他们二人来接近您?”

    齐琛也不知这是何故,这个疑惑,或许只有问孟平璋了,“明日,我邀他见面。”

    明玉身体一颤,死死盯他,“不许,您不能去。”

    万一出了什么纰漏,又把这什么魂魄乱炖一番,这是要急死她?去的话有风险,不去还可以当作无事发生过。

    齐琛见她反应极大,才明白过来她在担忧什么,自己倒不曾想过。果然是已习惯这身体,将自己当作了齐琛。细想之下未做声,搂着她也有迟疑。若是之前,即便是一不小心变成了孟二,真正的齐三回来他也无所谓,横竖这两具身体都不是自己的。可如今不同了,如果自己不是齐琛,便不能再似现在拥她入怀。

    明玉见他不应声,生生挣脱他的手,“三爷?”

    齐琛见她脸色苍白,弱的似花枝易折,更是犹豫。

    明玉抓紧他的手,指甲都陷入他的肉里,“占了齐三身躯又避而不见确实违背道义,可是谁人无私心。明玉已是您的人,若齐三回来,场面该如何收拾?妾身也是良心不安,可想想日后……妾身也不为难您,他若来寻您,妾身不理。可您绝不能主动去见他。”

    嗓子里挤压着一阵阵苦楚,听的齐琛心中不忍,摸摸她的头,“我答应你。”

    明玉这才松了一气,又伸手抱他,听着宽实胸膛的心跳起伏声,才觉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