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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爱羊也不用去请安,简单吃过饭,又到绣房里刻木雕。
昨日她已将珠子的轮廓刻了出来,并未修光,今日就需要先在木珠扁的一头钻上眼儿,用以穿线。这个很难,因为珠子是扁圆的,一旦钻不好,木料便易破裂。她先测了一下扁圆头的长度,在正中用墨线做个记号,便拿了如簪花棒儿粗细的尖锥子,对准,用敲锤小心翼翼地敲着,锥子头特别尖锐,还是比较容易钻进去的!只是有的一不小心就给钻弯了,废了两颗,全部钻好眼后,她又剪了几条细细的砂纸,塞到里面小心翼翼地磋磨,直至圆润没有痕迹!
做完这些,已经是半下午了,她顾不得休息,便开始在珠子表面做浮雕,扁圆两面各刻着一朵小小的含苞欲放的莲花和一朵怒放着的水芙蓉,花瓣上再细细雕了几滴露珠——如美人的泪,又顺着木纹在空余地方刻上几道水纹,不经意望去,似是风吹动了波纹,荷花轻轻荡漾!
每颗珠子上莲花和花骨朵的位置必须一样,待最后修光、打磨、上光,再用打得黑络子穿起来时,已经是雕刻的第四日晚上了!这个手镯看着挺简单,其实花费的时间比簪子多了将近一天!
木雕就是这样,越小越精致的越难雕刻,不过也越值钱!这个扁镯没有什么太新奇地方,只不过取巧而已。爱羊估摸着能卖个二千两,这也算高的了!
她试戴了一下,深紫暗红的颜色配着凝脂皓腕,细腻圆润,木珠角落上那些细小的水纹与繁复的花瓣线条,使得它看起来有种低调的奢华,体现出一种贵族的气质!
黄嬷嬷和画菊直呼好看!
爱羊也觉得这个镯子不必要着色,偏深的颜色很适合女子细嫩的手腕,显现出一种纤纤出尘的味道。
她专门对石绣说了这点,便放了她假,让她陪着石老爹去木缘坊。黄嬷嬷原说自己去的,害怕石绣爹会暗自扣下银钱,爱羊倒相信石绣的为人,没有同意!
黄嬷嬷无奈,又不敢在外嘀咕,只好趁人不注意暗瞪爱羊两眼。
爱羊看着黄嬷嬷无奈的样子暗自好笑。这几日劳了神,便决定从次日起好好休养生息,再不动笔墨针线了!
第二天傍晚,石绣拿了一千八百两的银子回来,递给爱羊。
这和爱羊想象中的价格差不多,收了银票,又道了声“辛苦”,才发现石绣好像有话要说,不由挑挑眉:“怎么了?”
石绣小心地措辞:“今天石掌柜说您先前刻的那支孔雀簪子被明南王世子看中,高价买走了,并指定还想要类似的……”
爱羊猛然怔住了,心脏也停止了跳动,大脑晕眩了一阵子,才艰难地问:“你说什么……”
石绣看她脸色苍白,很奇怪,被世子爷看重不是好事吗?姑娘怎么看着不像激动的样子!她道:“明南王世子买走了您刻的那支木簪,还指定要类似的……姑娘,您没事吧?脸色这么差……”
“没事!”爱羊脸色惨白,听到石绣的话,才勉强定住心神,轻声道:“出去吧!这事别和他人提起!”
石绣不解地出去了。
爱羊紧紧抓住胸口,好似不能呼吸:就这么简单?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被发现了……自成为李爱羊后,她日日夜夜盼着的就是能用木雕吸引他的注意,可是当她辛苦算计着的这一天终于到来的时候,她为什么没有感到如释重负,相反却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她的心脏上,使她感到压抑、痛苦、难受……
这难道不是自己希望的吗……他轻易地看重了你的木雕……但为什么你却高兴不起来……为什么会有着隐隐的失望和难过……
终是不能回去了啊,欧阳仁珊……
你是个弃子……任何人都能取代你……取代你的木雕……你只是个弃子而已……你到底在奢望什么……
泪一滴滴地自脸颊滑落,好像要把她所有的痛苦与委屈都发泄出来……
“姑娘……”黄嬷嬷的声音自外传来。
不行,绝不能让黄嬷嬷发现,她使劲将眼泪全都擦去,紧紧咬着唇,强迫自己不许哭!
万事都会好起来的!欧阳仁珊……不,李爱羊……万事都会好起来的……
“姑娘,石绣回来了,怎么样?”
爱羊不敢抬头,将银票递给她,装作高兴的样子笑道:“一千八百两呢!嬷嬷,您看……”
黄嬷嬷只顾兴奋地接过银票,没有发现爱羊的异常:“一千八百两呀!再加上先前的,就有整整四千两还多!好姑娘,咱们以后可再也不愁银钱了……”
爱羊使劲点着头:“是啊!再不愁了!”
“姑娘,嬷嬷把它们锁起来!好好给你放着!”黄嬷嬷高兴地转过身去了耳房。
爱羊听着脚步声远了,才赶忙坐到梳妆镜前,原是要涂些脂粉遮掩的,却在看到镜子里少女那双难掩憎恨的杏目时,顿时怔住了……
时间转眼到了七月中旬,天气渐渐热了起来,爱羊已被禁足了一个多月,大太太这才施恩解了她的禁,让她准备准备也跟着姊妹们去上学。
这一个多月,黄嬷嬷一直竭力为她做着各种新鲜有营养的饭菜,每早的燕窝就没断过,天天午时喝一碗用人参熬了一夜的鸡汤,还有晚上睡前的红枣果仁粥……很快,爱羊脸颊上就有了肉,红润润的,不再是先前腊黄的模样了,身体也长高了,显现出少女的身形来,看着比先前更是美上几分。
这期间,李府发生了件大事,全哥儿感染了风寒,他的奶娘石妈妈因担忧家里体弱多病的儿子,竟抓错了药,全哥儿喝了后腹泻不止,整个人都虚脱了。这可是李府的独苗啊,大老爷和大太太震怒,把石妈妈打上四十板子,撵了出去,没两天就呜呼哀哉了,她的儿子也很快随她去了!大太太把自己的乳娘赵嬷嬷安排到全哥儿身边,代自己好好照看着……
至于画菊要冲喜的事自然不了了之,画菊心中没了负担,人也一天天开朗起来,比以前爱笑了。
对于这一切,爱羊自是满意的,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有时会望着自己沾满血腥的手,幽幽出神……
七月十六这日早上,爱羊早早起来,收拾妥当,忙忙喝了半碗燕窝,便去了芜菁院请安,由金珠跟着。
金珠在居然院的这段日子很安静,除了尽心服侍爱羊以外,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举动,不过爱羊和黄嬷嬷仍却是丝毫不敢大意,小心地提防着她。
对此,金珠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可能也察觉到她们的敌意,她很少出屋子,尽量避免和院中诸人的接触。
来到上房,大太太正在里间梳洗,七姑娘李爱羡坐在暖阁里等着,见爱羊进来,眼里闪过一丝惊艳,便忙站起身给爱羊行礼:“五姐姐福安!”
爱羊笑着回了礼,二人刚刚坐下,就有小丫头过来奉茶。
爱羊接过,也不喝,只稳稳端着:“七妹妹好久不见,这段日子在忙什么?”因见她手上缠了纱布,不由惊讶:“手怎么伤着了?”
爱羡细声细气地回道:“也没什么,只是学木雕的时候被刀割了个口子,二姐姐和四姐姐也都伤了呢!”
爱羊恍然大悟,想起自己前世初学的那段时间手上也一直有伤,便点点头:“学木雕确实很辛苦,咱们女孩家臂力不够,极易受伤!”
爱羡有些颓丧:“可不是,比针线难学多了!”
爱羊哑然失笑。
爱羡便道:“五姐姐你病着,不知道这段时间咱们要学的东西多了去了。像单日上午读书写字,下午学规矩礼仪,双日上午就要学木雕,下午做针线,骑射五天学一次,半个月才休息一天……唉,忙得不得了!”
爱羊笑着点头:“果然很忙!不过妹妹针线好,又识字,倒比我轻松些!”李爱羡的生母是县丞的女儿,颇识得几个字,平日便教教女儿。
爱羡脸上闪过一丝笑意,掘唇不再说话。
爱羊便转身对自己身后的金珠说:“好容易过来了,你去找昔日姐妹说说话!你们分开这么久,想必也念得紧!”
金珠也多多少少了解些爱羊的脾气,知她是真心,遂不推辞,感激地纳个万福。
一旁的珍珠忙一把扯过金珠,也不说声谢谢,就出去了。
爱羊脸上未见半点尴尬,依旧笑吟吟的。
爱羡在心里忖度,不知这个五姐姐是真的懦弱不在意,还是心机极深面上却不露出来。
正想着,于妈妈从里间笑着出来:“太太请两位姑娘进去呢!”
爱羊爱羡忙收敛表情,恭敬地低头进去。
大太太靠坐在软榻上,眯着眼看着进来的两个女孩。
头一个体形尚小,上穿蝴蝶纹浣花锦衫,下着娟纱金丝绣花长裙,头上挽着一双环髻,各插了一只蝴蝶样式的珠花,用莲子米大小的珍珠环绕而成,皮肤白皙,黑漆漆的一双好眼,给她增了三分的秀丽。
她虽在前,但人们的注意力立马就被吸引到之后的女子的身上,这人也没见穿什么华丽的衣裳,只简简单单挽了个髻,用一支俗不可耐的银簪子插着,上穿了件暗红细纹罗纱,下着羽蓝色细褶百合裙,却衬得眉眼更加细致惊艳,一瞬间就夺了众人的眼球。
大太太认出那件裙子还是去年爱兰嫌颜色偏沉随手丢下的,却没料到爱羊穿上竟显出一种华贵的别致美来。而且今年她故意没给她做夏衫,去年的衣服穿在爱羊身上已经显得短了,但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也遮不住这贱丫头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