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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阔望着那被口呛着的简寻川,不明白这少女为什么会在见到自己后反应如此的激烈,他自认虽不是公子世无双,但也算上五官端正,丰神俊朗。
不至于让人见着后有如此的惊吓吧?
简寻川见楚天阔紧盯着自己,急得暗吞了几口口水,然后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大半张脸庞,有些抱怨的看了云语柔一眼,都怪她偷懒,说什么在这异国它乡是不会有人认出自已的,这不老天偏偏就让他俩遇到了自己得罪过的人。
云语柔急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关切的问,“二妹,你的牙疼还没有好吗?”
望着云语柔抛过来的天阶,简寻川急忙顺竿爬下,捂着脸对云语柔道,“姐,本来是没那么疼了,都怪我刚刚嘴馋吃了块甜糕,这会又开始疼了!”
楚天阔静静的看着两姐妹,总觉得这其中演戏的成分较多,他还没看清那牙疼少女长什么样,但一想到对方是来替自己老父亲看病的,也就不想让其太过尴尬而做罢。
轻咳了声,对着简寻川说,“要不我让府里的大夫给看看。”
云语柔急忙摆了摆手,笑呵呵说,“不必如此麻烦了,她等会喝两口茶就行了!”
“姑娘,牙疼虽不是病,但是疼起来还是要命的。”楚天阔对云语柔这么明显的拒绝不同的蹙了蹙眉,这对姐妹当真奇怪。
云语柔从楚天阔的语气中搜寻到了一丝怀疑的气息,知道自己与简寻川的反应过激让其起疑了,便极力按下心性,抬眼对上楚天阔,淡定的说,“楚大少爷,我和家妹是来给老爷看病的,所以说来也是医者,不至于连治个牙疼之术都要麻烦他人代手吧?您这么说是不是对我姐妹俩医术的怀疑啊?既然如此,我和家妹即刻离开……”
楚天阔没有料到云语柔会这么说,一时间竟然找不到话来搪塞她。
他静静的望着她,不知她是太敏感还是有意避开这个话题。
但是听到她俩说要走,他只能放下身段,毕竟,他不敢拿老父亲的生命开玩笑。
“姑娘,你误会了,在下只是看令妹牙疼难受,故而想着能不能帮上什么忙。”楚天阔解释着。
云语柔听他这么说,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心里给他加了两分,想不到他贵为护国公的独子,独揽琉梁国八成兵力,为人竟是如此的谦逊,没有丝毫身处高位的傲慢,加上他对老父亲的这片孝心也是实属难得。
这点比起那几位为了皇位不惜手中相残的美男们要强多了。
云语柔点了点头,望着楚天阔努力挤出一个端庄的笑容。
“楚大少爷,那我们话不多说,还是先看看令尊的病情吧!”她适时的将话题给带偏到护国公的身上,不想让楚天阔继续将心思放在自己与简寻川的身上。
楚天阔点了点头,然后起身走到前头带路。
云语柔背上所谓的药箱,拉起简寻川小心的跟在楚天阔的身后。
美目四盼,趁旁人不注意之际,疾速的在简寻川的脸上粘在一物,那是一块仿真的淡粉色的烧疤,还是出自简寻川之手。
姐弟俩心灵相通,简寻川自己用手捂住那粘有烧疤的位置,暗地里悄悄的将它给贴正,贴服帖些。
一路上,简寻川一直手捂着半张脸。
走进一幢充满了药味的雅阁,楚天阔放轻脚步,掀起珠帘走进一间房。
云语柔跟在其后,走到一张檀木制成的床前,望见的是一张布满了皱纹且消瘦的脸,心想此人就是当年威震琉梁国的护国公楚佑雄吧?
楚天阔替姐弟俩让了个位置,好方便两人为楚佑雄诊断。
直到这时,简寻川才放下那只捂着脸庞的手,拾起楚佑雄那如同枯木般的手,搭上脉搏的位置,一脸的严谨与肃静。
楚天阔这才偷闲看向简寻川的脸,那醒目的烧疤映入眼帘。
原来这就是她一路上一直捂脸的原因?
楚天阔不禁惋惜,那是一张本该青春靓丽,光彩照人的脸,却只因为淡淡的疤痕而黯然失色。爱美之心,人皆有知,也难为了这么一个年轻的少女。
当简寻川把完脉,抬起看向云语柔时,楚天阔急忙收回停留在简寻川脸上的目光,他知道这样一直盯着人家的痛处看是一种极没有礼貌的事。
云语柔走上前,看着简寻川,眼里有着询问。
简寻川对着云语柔张嘴说了两句,然而在场的人却没有一个听清他到底在说什么。
只有云语柔看得明白,原来简寻川知道云语柔会读唇术,便用口型告诉她,楚佑雄的这个病虽然能治好,但是过程有点麻烦,问她要不要继续在这个府里耗着。
云语柔垂下眼帘,想了想,若不治好这个老头的病,那么想兑换窃来的兵符就比登天还难。若留在这里治疗的话,只怕时间太长,届时还未等兑换,就被人给逮着了。
正当为难之际,楚天阔开口,“二位姑娘若当真能治好家父的病,在下愿意接受姑娘提出的任何条件,只要我能办到的!”
云语柔挑了挑眉梢,看了看楚天阔一眼,觉得他倒像是个一诺千金之人,便回头对着简寻川点了点头。
简寻川站了起来,对着楚天阔道,“令尊的病主要是躺得太久,导致全身骨髓松散,才会让那场高烧趁虚而入。”
“小小年纪,一派胡言!”一边的太医高声叫喊,当初护国公负伤回府,就是他主张要求卧床休息的。所以简寻川的话简直就是对他医术的全盘否认,他自然不能接受。
简寻川看了看那个太医,有点不明白的问:“我只是说出我认为的事实,你那么急做什么?”
他的天真与单纯反倒让太医哑口无言,楚天阔不由暗笑。
“那现在家父的情况究竟如何?”楚天阔收住笑,严肃的问简寻川。
“一盘散沙!随时坍塌!”简寻川毫不避讳的说。
“放肆!”楚天阔身后的管家大声的训斥。
楚天阔没有作声,只是双眼紧盯着简寻川,心忖,好个心直口快的少女。
他对着管家摆了摆手,然后看向简寻川温柔的说,“那么你可否能治好家父的病?”
简寻川点了点头,但随后又摇了摇头。
他的反应让楚天阔不解,正待询问,就见简寻川拉住云语柔的胳膊,一脸的征求,“姐,你当真要治这个半死不活的老头吗?”
半死不活的老头?这个称呼让在场的人再次惊愕。
云语柔也发现了简寻川的口无遮拦,想伸手堵住,却已经太迟了。
看向楚天阔,他正黑着脸,抿着嘴,似乎极力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气氛顿跌冰点,云语柔尴尬的不知该如何圆场。
“哈哈哈!”一阵苍老且虚弱的笑声传来,其间还夹着淡淡的爽朗。
楚天阔急忙大步上前,走到床边,俯身,“爹爹,您醒了?”
楚佑雄伸手将楚天阔往一边推了点,努力抬头看着简寻川,眼里有着笑意,“好个爽直的女娃啊!老夫喜欢!”
简寻川与云语柔两人的嘴角都不由的抽搐。
简寻川在心里暗骂,你才是女娃呢!你一家都是女娃!
而云语柔却在心里暗想,不会吧?都这么一把老骨头了,而且还是会随时挂气的人了,竟然还会这心思,真是老不廉耻!
然而楚佑雄的下一句话,便让云语柔有点觉得真正思想不干净的人是自己。
楚佑雄对着楚天阔道,“阔儿,这个女娃让爹爹想起了曾经的一位故交,他年轻时也是如此的心直口快,不避世俗。可惜啊……英年早逝,实在令人婉惜!”
楚天阔不禁好奇的问,“孩儿怎从未曾听爹爹提到过此人?”
自从楚佑雄卧床后,其就很少开口说话,更不会像现在这样。
楚佑雄的眼里有抺痛惜,“爹爹与他也只有几面之缘,但却交情颇深,他可说是位性情直率,为人豪爽的稀世人才,可惜却未能过得了情字一关!”
“他是世间难得的美男子,美得让男人嫉恨,让女人痴迷。他医术超群,只要他想留的人,阎王都得让三分面子。他轻功傲视天下,比起当今的以轻功独步天下的九王爷来,甚至可以说是更胜一筹。”
楚佑雄无意间提到的九王爷,让云语柔的心不由的紧紧一收,那是一种无伤却泛痛的裂痕,只要轻轻一扯便会漫延全身。
听到家父如此夸赞对方,楚天阔也不禁好奇起对方的命运。
他看着楚佑雄,眼露敬佩的问,“那么如此出色的他,又怎会英年早逝呢?”
这就是真正让楚佑雄感到痛惜之处。
楚佑雄看着门外的蓝天,“当年不知多少权贵想拉拢他,只希望能将他收于旗下,老夫当年也曾婉言的劝他多次,希望他能与老夫并肩作战,但皆被他拒绝。他一生若非得说出一个缺点,那就是胸无大志……他对权贵和财富没有任何的兴趣,一心只向往陶渊明那种采菊东蓠下,悠然见南山的世外生活。”
“他的人生若没有遇见那位女人的话,倒也算是消遥自在。可惜天妒英才,竟然就让他遇见了那个嗜财如命,一心只想攀附权贵的女人!那个女人毁了他的一生!甚至也毁了他那唯一的血脉!”楚佑雄说到此处,气愤的捶了下床沿。
“那个女人带着他的血脉逃了?”简寻川只当这是一个故事,所以很自然得往下接。
楚佑雄听简寻川这么一说,轻蔑的笑一声,“那个女人若真如带着他的血脉离开,倒也算其有母性,然而事实上,她根本就不配当母亲。”
“爹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楚天阔不禁关切的追问。
楚佑雄似乎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当年寄情山水的他,在一次无意间救了位身负重伤的年轻貌美的女子,也就是这一次不经意,让他的人生从此走向了痛苦。在救治那名女子的期间,他渐渐的爱了上她。刚开始,那名女子得知他拥有那惊世的才华,心想跟在他身边日后必当飞黄腾达。”
“那个女人想不到我那好友终日只知留连山水,寄情花草,眼看着将那些登门造访,请其出山的权贵一一推出门后,那个女人便产生了离开他,另求良木的念头。待二人的独子三岁之时,好友在一次上山采药,恰遇大雪封山之际,救了一位年轻俊美的富家公子。想不到的是在治疗那名富家公子过程中,那个女人竟然与对方勾搭成奸!”
“好友知道了这个秘密后,也曾想过要放弃这段强求的感情,但是最终为了那尚且幼小的独子,他选择了隐忍,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等那名富家公子离开,他本以为一切可以重新回到过去,这个以为是他犯得第二个错!”
楚佑雄的话让简寻川的脸色一点一点的裉去,这一切他怎么觉得是那么的熟悉。
小时候,他也是住在那荒无人烟的深山,爹爹也是经常上山采药,最重要的是,当年爹爹也救回了一名穿着漂亮衣服的大哥哥,而他也曾在一次不经意间看到了娘亲和那个大哥哥抱在一起的场面。
简寻川脸上的神情没能躲过云语柔的眼睛,她的心猛得一提,暗忖,世间不会这么巧吧?那个楚佑雄口中的奇男子可千万不要是简寻川的生父啊!那么这将会对简寻川多么残忍的打击。
“后来呢?”楚天阔接着往下问。
“后来?后来,那个富公子在事隔两年后,竟然又再一次的无耻的回来了,而那个女人竟然为了能够跟随其后,竟然想到了与那个畜生联手谋害自己的亲夫!”楚佑雄说到这时,气得差点就喷出一口血。
“不可能!你这个老头胡说八道!”简寻川跳到楚佑雄面前大叫着。
楚佑雄说得画面在一次与他童年深处的记忆吻合。
那个穿着漂亮衣服的大哥哥也曾在他五岁那年再一次的到他家来做客,这一住就住了大半年,那半年里,他不只一次的看到娘亲与大哥哥抱在一起,也不只一次的看到爹爹与娘亲争吵,甚至还看到了爹爹在大雪之夜,独自一人坐在溪边落泪。
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爹爹的那次采药意外死亡会和娘亲有关系,他不相信那会是一场谋杀!
“老夫没有胡说八道,这一切都是我那好友写信告诉我的,当时老夫曾收到他所写的三封信,第一封是他向老夫诉说心中的痛楚,希望老夫能抽空陪他下棋倾听其心中之苦,可惜当时正逢战际,老夫无法抽身,无法置万千将领于不顾,不然的话,老夫定当亲手斩了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第二封是他向老夫讨要一种罕见珍贵的药材,他因长年寄情于山水而致一贫如洗,所以无法买得起那个药材,当年老夫为了朋友之情曾给他寄了一些。可是老夫没有想到的是,他拿这个药竟然不是为了救病人,而是用来救他自己!更没有想到那个女人竟然会再那次失手之后,更加泯灭人性的对他下第二次手!”
“第三封信,也是他写给老夫的最后一封信,信中他坦言自己或许将不久于人世,希望老夫能念朋友之义,收留他那尚且年幼的独子。然而待老夫处理完手中的事务,日夜兼程的赶往抵达时,看到却是那如小山包的新坟,而那个年幼无知的幼儿却不知了去向。老夫曾漫山遍野的派人寻找,却依旧无所获,至今那个幼儿的丢失已成了老夫此身的一大憾事,有生之年若不能寻觅到他,老夫就是下了黄泉也无颜面对那位好友!”
楚佑雄那双凹陷的双眼竟浮起了淡淡的水雾。
楚天阔听到这个结局也觉得鼻头泛酸,不禁感叹天妒英才。
“那个女人呢?”云语柔恨恨的问。
她心里有了七八成的肯定,这个奇男子极有可能就是简寻川的父亲,而那个水性杨花谋杀亲夫的女人,极有可能就是当年丢下六岁的简寻川而寻找自己所谓幸福的女人。
“是啊!爹爹,那个女人呢?”
“呵呵,好人不长命,坏人却享福,这就是老夫替那好友不值的原因,那个女人,至今依旧活得好好的,而且,阔儿,你见过!”楚佑雄望着楚天阔道。
“我见过?是谁?”楚天阔惊讶的出声,他怎么可能见过如此没人性的女人!
云语柔也是全身一僵,这么说来,简寻川的娘亲极有可能就生活在这琉梁国!
她根本没有时间考虑那个女人过得好不好,只担心简寻川如何接受这个事实,更担心他们母子俩将如何各自面对对方!
“是谁?人家现在可是身份尊贵啊!不是爹爹不想说,而是当这丑陋的历史一旦被揭开,将不知会有多少无辜的人为此丧命?爹爹于心不忍,只愿苍天有眼,让那两个畜生能早点得到应有的报应!”楚佑雄不甘且无奈的说。
大家沉默,皆知,他所言是事实。
简寻川双眼发直,看着靠在床柱边的年迈的楚佑雄,半晌才道,“你刚刚所说的那位好友叫什么名字啊?”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是简寻川却仍旧抱着一丝希望,希望这一切只是个巧合,或者只是那个老头编出来的故事。
云语柔轻轻的将手搭在了简寻川的肩上,无形中给了他一丝依靠,小声的道,“别怕,姐姐会一直在你身边!”
楚佑雄看了眼简寻川,又看了眼楚天阔,轻叹了声,“阔儿,那人就是之前爹爹断定你即便找遍整个金曜国也寻觅不得,素有‘医仙’之称的简童!”
楚天阔一震,难怪他怎么也找不到那个传说中的‘医仙’了,原来,对方早在十年前就化成了春风。
想来,楚天阔直替对方感到不值,生时是那么美名远扬,死时竟然会是如此的悄然无息,若其一生不曾遇见那个女人,将会如何的绚丽?世事不禁令人唏嘘。
听到从楚佑雄口中溢出的熟悉名字,简寻川整个人一个踉跄,倒了数步,在云语柔的用力拉扯下才稳住了身子。
他抬眼看着云语柔,眼底的痛苦深深的扎进了云语柔的心,她心疼的将他拥入自己的怀中,他只是一个孩子,有了一个不完整的童年,已经是件残忍的事情,为什么还要让他知道如此残酷与不堪的事实?
自已的娘亲联手外人谋害了自己的父亲,这是任谁都无法接受的事实!
这个杀父之仇任谁却无法快意坚决的报复,报复的结局只会让自己更加痛苦,此时的云语柔也不知道是该劝简寻川替父报复,还是该放下这个仇。
她能做的只有轻轻的拥着他,希望给他最微薄的依靠,她知道在一个孩子心中,再多外界的温暖也比不了父母那真心的微微一笑。
简寻川的反应让楚天阔不免生疑,他目光盯着简寻川,敏锐的捕捉到了简寻川眼中那难以掩饰的伤痛。
“姑娘,你没事吧?”
“呃,没事,家妹只是一时触景生情,过一会就好了!”云语柔呵呵的笑着,试图降低楚天阔的疑心。
“触景生情?”楚天阔掂着云语柔话里的漏洞,加重语气重复着。
丫的,外表看起来是四肢发达,想不到倒也是一肚子汤汤水水,云语柔在心里咒骂。
“其实,我俩不是亲姐妹,只是后来各自流浪时认识时,因同命相连便拜了金兰,刚刚家妹只是听老爷子提起那位令人婉惜的故友之事,不由的联想起一些儿时的事情。家妹自小与父母失散,多年独自生活,所以想来应该是同情那位至今杳无音信的幼儿吧?是吧?二妹?”云语柔说着这些真真假假的话,然后轻推了下简寻川。
简寻川终于会意过来,知道此时不是悲伤的时候,于是,用力的点了点头,“我只是觉得那个幼儿很可惜,他肯定不知该如何面对那位杀了他父亲的娘亲!”
简寻川这话与其说是说给楚天阔听,倒不如说是说给他自己听,这话应该就是他此时的内心真实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