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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现任肃国公萧显嘴巴上硬气,好像巴不得赶紧把国公府这一摊子都扔到嗣子箫慎脸上,但是谁又嫌荣华富贵烫手呢?
不过是皇命难违。萧显每每想起只觉得心头都在滴血。
想当年他不过是一个位卑言轻的不入流小官儿,手中统共十几个弟兄,拿命挣来的军功还要被上司占走大半,就这,上司还是看在他是肃国公族人的份儿上手下留情了。
结果一朝鲤鱼跃龙门,嫡支把先帝大大得罪了,天下掉下来的爵位砸的他好几年都没缓过神来,对着老夫人说话都打哆嗦,总觉得底气不足。
可是比起当国公爷的美妙滋味,底气又算得了什么?自打袭了爵位,萧显最不济也能捞到一路兵马统领,前呼后拥,每回功劳簿上都是第一等,再不复当年在泥堆里挣扎的辛酸。
倘若要他再回到以前,萧显是万万受不了的。真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虽说是乾元帝一道旨意把他这一支又打回了原型,萧显办起差事来却比以前更加勤勉,就是盼着能再攥几年权柄。不然人还没死就要“自愿”上表辞爵,余生岂不是要看人眼色?
可惜即便陶谦以国事为重,给了萧显这个面子,主管火器营造的徐茂却一直到十多日后萧显和陶谦二人先后离京都没露过面,要么是恰巧当值,要么就是恰巧在走亲访友。
就连萧显这样立志修身养性广结善缘的人拿着徐茂送来的赔礼都忍不住刻薄了一回,抖了抖手上徐茂亲笔写就的书信冷嘲热讽:“靖平侯府的门槛还真是经用,照徐大人这个去法都没踩破,改日咱们家也该找那家工匠重新做个。”
不论徐茂的借口如何敷衍,萧显总不能放下身段直接抓人,也只能不了了之。
而一直借口在靖平侯府做客的徐茂直到萧陶二人都离京近一个月后,才半年来第一次真正探望了妹妹妹夫一家。
虽然二夫人徐氏有心为兄长做脸,奈何老夫人箫氏推说身子不适干脆就不见客,曾珉近日则忙着读兵书,只陪着吃了盏茶就告罪走了,还美其名曰让徐家兄妹多说说体己话。
徐氏心里攒了一肚子火气,兄妹两个一坐下来就让丫头们退了下去,对着徐茂发起了牢骚。
“大哥也是,明知他们瞧不上咱们徐家,又何必巴巴儿的送上门来看人家脸色?”
一句话的功夫徐氏已经在榻上挪动了两三回,想冲着徐茂重重撂下茶碗却又没有那个胆子,只能嘟囔道:“你要躲着萧家,你妹夫也帮你圆谎了。你是不知道,老太婆看我那个眼神……”
“慎言。”徐氏的话还没说完,就让徐茂刀子似的眼风直接扫了回去,垂首不语。
“你叫哪个是老太婆,孝道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之前还当你是长进了,没想到咱们两个一说话就露了原形。”
徐茂是家中长子,父亲徐太爷脾气懦弱又溺爱孩子,徐茂真正是长兄如父,一面自己卯足了劲儿往上爬,一面还要管教约束弟妹。徐氏是个姑娘不用挨打,可是从小也没少被徐茂罚,哪怕做了侯夫人还是本能的惧怕徐茂。
徐氏心里觉得委屈,却又不敢顶撞徐茂,手里的帕子都要揉烂了,才听得徐茂改了口风。
“好啦,我晓得你是觉得就咱们兄妹才放肆了一些,都是做娘的人了,怎么还作小儿女态?但是你要明白,你这样按捺不住向我抱怨,就是说明你的养气功夫还不到家,难保哪天不会把背地里的话带出来一分。”
到底是素来疼爱有加的妹妹,徐茂呵斥徐氏也是怕她再露了行迹见弃于婆家,又怎么忍心看徐氏被他说的头都抬不起来。
徐氏听到这儿,就知道哥哥到底是心疼自己的,又高兴起来:“我知道大哥是为了我好,是我失言了。”
这辈子爹娘是指望不上了,定点志气都没有,说的也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乡野之言,唯有这个兄长,说不定还有飞黄腾达的一天。
眼巴巴盼着徐茂上进,徐氏自然也要在女眷交际的事儿上给徐茂提个醒。
“大哥也太纵着大嫂了,在我这儿无礼也就算了,横竖咱们是一家人,可是她在陶家闹的那一出,说出来我都觉得丢脸。”
只字不提自己的袖手旁观,徐氏忿忿说道。前头那位大嫂虽说出身上差了些,娘家还要徐家帮衬,但是那份恭顺真真让人没话说。
特别是前头那位无论跟徐氏有了什么不对付的地方,徐茂都是始终如一的站在徐氏这一边的,结果上一回陶家的小讨债鬼满月,徐氏明明不想带徐朱氏去,徐茂竟然特意打发人来说!
一同长大的亲兄妹,徐茂哪里不知道徐氏的心思,听着就笑了:“我看你这侯夫人的日子还是太清闲了,越活越回去,告状的本事还不如没出阁的时候。”
见徐氏还是不开怀,徐茂干脆跟她透了个底儿:“不让她出去碰得头破血流,她怎么能知道她吃的是谁家的饭?一次把脸丢个干净,也免得她总看不清自己的身份,还当自己是高门贵女,不能安安心心做徐家妇。”
想起续娶的朱十六娘,徐茂厌恶的撇了撇嘴。就算朱家对他的仕途颇有照拂,他也实在是对天天作耗、仿佛跟他这个夫君说话都嫌掉了身份的妻子忍耐到了极限。
其实曾家太夫人萧氏调/教他这个傻妹妹用的也是同样的法子,徐氏自己看不明白,徐茂也不打算说。
抿了口茶,徐茂看妹妹面上的郁色果然消了许多,也就不再提糟心的继室,转而问起了两个甥女:“二娘和三娘呢?怎地也不见你带她们出来走动?你大伯的那个遗腹女可是一出了孝期就被陶家女眷带在了身边,近日听说还正经启蒙了。”
而且两个姑娘连个乳名都没取,别人不管,徐氏自己也忒不上心。
不说两个丫头片子还好,一提起来徐氏就满腹苦水要倒:“可怜我连生两个都是丫头,日后我们娘仨要指望哪一个?老夫人和侯爷正眼也不瞧她们,我又忙……”
“你忙什么?”徐茂冷冷打断了徐氏:“你也知道自己嫁进来这么久还没儿子立身不稳,现如今连陛下都赏了妹夫宫婢,你一天天到底瞎忙什么?”
女儿好生教养长大一样是大助力,谋划的好了说不定徐家都能从中受益,徐茂绝对不能让徐氏在这上头犯糊涂。
徐氏没想到兄长竟然说变脸就变脸,一时都怔住了,脑子都不转了,讷讷回道:“我还要管府里的产业……”
这件事徐茂之前就从传话的下人口中知道了。
即使是在京城这样王侯满地走的地界儿,靖平侯府的产业也是数的着的丰厚。这一切当然凭借的不是庄子上的出产,而是自愿给侯府抽成的大商贾。
大房当家的时候,就凭着曾琰的权柄和圣心也有的是人愿意背靠靖平侯府这棵大树,多少人想靠都靠不上。
但是到了二房徐氏当家的时候,可就没有这么美的事儿了。曾珉是侯爷不错,可他在京中又算老几?
大商贾都很会做人,徐氏这个拿着账册子的当家夫人最初压根儿就没觉察出不对,直到去年年末盘账才惊觉侯府的进项锐减,今年便一直想着何处能多赚些银子。
只是一个家里要是男人立不起来,女人再愁外务也没有用。这个道理萧氏明白,所以她始终就没在这个事儿上发过话,徐茂也明白,但是他心里还替徐氏惦记着另外一条路。
“你与其惦记这些,不如用心教导甥女们,以后也能沾沾福气。”搭眼一瞧,徐茂就知道徐氏听不太进去,压了压火气才微微一笑:“别说我这个当大哥的不想着你,你自己守着座金山看不见,怪得了谁?”
徐氏眼睛猛地睁大,徐茂点了点她:“你那侄女不过一个奶娃娃,大房留下的私房产业一年有多少出息?你之前吃相难看,我要是老夫人也不会把那些交给你打理。可是你终究是曾家二夫人,产业拿过来,管住手不要碰,只把纯利留下一半,比你瞎琢磨强百倍。”
大房留下的产业徐氏做梦都想,哪里还用徐茂来指点?说起这事徐氏的不甘心比第二胎不是儿子也不差什么。
“我哪儿不知道呢?可我也得有法子摸得到才行。”徐氏恨恨一拍桌,老太婆可是宁可让陶家那些外人看着,也不给自己。
“说你傻你还真不含糊。”徐茂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那些东西还不是跟着你侄女走?她如今养在陶家,太夫人也不好把账册都收回来,你要是能说动太夫人把她接回来,陶家不会强留着你大伯一家的私房。”
吃口茶润了润喉,徐茂伸出两根手指:“这是一,其二,你好好把这个宝贝笼络在身边,那两个宫婢也就不值什么了。”
京城里议论纷纷,都说是徐氏待忠烈遗孤不慈才触怒乾元帝,不得不捏着鼻子收下御赐的美人,如果能把大房的女儿接回来由徐氏亲自教养,这事儿自然迎刃而解。
两个天大的好处摆在眼前,徐氏自然心动,可心动过后又不由悻悻:“对大姑娘好的人多了去了,连她三叔都巴巴儿的捎了东西给她,哪里就一定稀罕我的。”
曾三老爷曾磊连战连捷,人虽然远在边疆,但在朝中已经炙手可热,他的消息徐茂当然是关心的。
“你可知道送了什么?二娘三娘都没有不成?”徐茂盯着徐氏认真问道。这个妹妹,是愈发的抓不住关键了。
这个徐氏还真留心打听过,面上露出一丝不屑:“是把弹弓,说什么牛筋还是三叔亲自糅的,什么稀罕物,给二娘三娘我也不要。”
徐茂若有所思的叩了叩手指,暂且将此事放在一边,再次叮嘱徐氏道:“眼瞅着就过年了,今年再把人接回来,务必要留住了。还有,林家大姑娘的事儿与我们不相干,别让我再听说你乱打听。”
徐氏一惊,刚想反驳就被徐茂捏住了胳膊:“林家的浑水,跟我们徐家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