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他在门外,她在门内

柚子茶茶茶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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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这话,云绯心头微微颤动,像是有一根细小的线钻了进去,待她仔细地去看的时候,却看不见。

    忍了忍心里有些焦躁的情绪,云绯扬起笑容,笑得一派淡定,“哦?帕子啊,说不定师傅拿去擦地板了呢。师傅是个很节省的人,一块抹布也舍不得丢的。”

    “云绯!”方倩这下是彻底怒了。但怒过之后,她只觉得自己真是蠢得可以,明知道自己比不过云绯牙尖嘴利,怎么就是忍不住在言语上刺她呢?

    能让云绯无法反击的情况……大约只能做个梦吧。

    于是,方倩在忍了又忍,压了又压之后,终于让自己身体里欢快地奔腾着的情绪平息了片刻,然后,她最后说了句,“你若不信,大可以去他房里查。我现在不舒服,便不同那你多说了,走好。”

    方倩下了逐客令,云绯当然也不会厚脸皮地留在这里。她轻笑了一声,转过身朝门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嘴角的弧度一瞬落了下去,眉目微冷。

    虽然云绯在面对方倩的时候,显现出嘴硬心硬人影的架势,但是,等她从方倩房里出来的时候,她却有点忐忑了。

    她在门口的空地上踟蹰了片刻,仰头眯着眼看了看散发着千丝万缕光芒的那轮太阳,心底有那么一个角落,像是被那阳光炙烤了一般,滋滋滋地冒着泡。

    她静默了片刻,彻底离开了方倩的房间,而后来到了温衍的房间门口。

    抬手敲了敲门,屋中空无人声。云绯推开门,只觉得迎面竟像有一阵灰尘扑面而来,让她微微蹙了蹙眉。

    这房间,到底多久没有人住了。

    她环视了下四周,温衍的房间还是保持着那日她离开时的样子。往里走了走,圆角柜的门还是半开着。

    “若我记得没错,曾经我绣给他的帕子,他定然还留着。”

    方倩那得意而笃定的话在脑中回回响,云绯压下心底瞬间翻起的不悦,绕着房间走了一圈。那日她来寻找秘籍的时候,就已经将温衍的房间翻得差不多了,回想一下,当时她翻找的地方,都不曾看见过什么帕子。

    云绯走回原地,幽幽目光一转,落在了半开的圆角柜上。

    那时,她正在翻找这个圆角柜的时候,温衍忽然进来。如今看来,出了这圆角柜没有被找过以外,其他地方都不可能有秘籍或者丝帕了。

    于是,云绯走到柜子前面,深吸一口气,打开柜门,低头翻找。

    柜子里的衣服依旧染着温衍身上的味道,只是,在此时闻起来,却让人生不出半丝*或者温馨的感觉了。云绯忽视那萦绕在鼻尖的气息,指尖翻起一件一件叠放整齐的衣服,渐渐地将要找到最下面了。

    指尖抚过微凉柔软的衣料,一路往下,都不曾看见过什么女子的巾帕。云绯紧紧蹙起的眉稍稍松了分,指尖已经落在了压在最下面的这件衣服上,若这件衣服下面没有巾帕,那就证明,方倩是挑拨离间。

    这样想着,云绯低头看了眼握在手里的衣服,只见这衣衫颜色较深,印象中温衍似乎都没怎么穿过,想来,也是以前的衣物了。这衣服既然已经放了这么久,看起来像是没有动过,应该不会有什么东西在下面了。

    这么想着,云绯稍稍用力,将这最后一件衣服,连同上面那一叠衣服一块儿抬起,果然,空无一物。

    云绯忍不住笑了一声,只觉得一颗悬起来的心终于飘飘然落了下来。

    她松了手,将衣服细细拢好,这一刻的心情,就像是一瞬阳光冲破厚厚的云层落了下来,照得她遍体生暖。

    只是,在她用手指从柜子内壁贴着衣服探下去,悉心整理的时候,她的手忽然一顿。只觉得右手的指腹下,除了衣料的柔软,还多了一道冰凉的感觉。

    她手指微拢,顺着那冰凉攥住,而后一把抽了出来,一抹淡紫色霎时冲入眼中。

    云绯心头一顿,下意识地将手里的东西展开,一块精致的丝帕出现在眼前。丝帕正中绣着两只交颈鸳鸯,针脚细致,栩栩如生。鸳鸯下方漾着碧波,细细密密的针线将那三月春水展现得淋漓尽致。

    在丝帕的右下角,还用黑色的丝线,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绣了一个字:倩。

    云绯的心,一瞬“咯噔”落下,朝着那深黑的,不见底的深渊,直直*下去。

    她的手一松,那块帕子也悠悠然飘落,落在她的脚边,染上一抹灰尘,犹如她此刻的心情。

    就是在这里,在这个圆角柜前,温衍曾轻拥着她,说着让人心动的话。也是在这柜子里,她找到了让她心寒的东西。

    云绯想起那日,她笑着跟温衍玩笑,说她翻找衣柜是为了找找看,他有没有藏什么属于女子的东西。而当时他的回答她还记得深刻,他说,就在这衣柜里,差一点儿被你找到了。

    当时她只当是笑话一场,可现在看来,真的是个笑话,而被笑话的人,却是自己。

    原来这衣柜里,真的藏了别的女子的东西。

    云绯有些失魂落魄地在原地站了片刻,半天才被自己无意识地一声笑给找回了神。她低下头,看了眼落在脚边的丝帕,内心里很想狠狠地踩上一脚,来发-泄心头的不满。但实际上,她却微微弯下了身,将那丝帕拾了起来,甚至还轻柔地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不,就算是一块儿丝帕又怎样,就算丝帕上绣了鸳鸯戏水又怎样,甚至就算丝帕上还有方倩的名字又怎样,她也要问一问温衍,是不是真的还在意方倩。

    她不能这么莫名其妙地就被判处了局。

    云绯默默握紧了丝帕,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关上了柜门。

    做完这一步的时候,云绯很佩服自己如此淡定,如此贴心,哪怕温衍好些日子不曾回来,她替他将衣柜的门合上。

    只是,不知道这会不会是最后一次了。

    拿着帕子出了门,云绯径直往方倩的房间而去,到了门口的时候,她意外地发现房门没有关,里面传来人声,其中一道就是温衍。

    听到这个久违的声音,云绯的心中瞬间涌上一阵酸楚。她忍了忍,也没敲门,就举步走了进去。

    既然门没关,那也就不用打什么招呼了。

    “温衍!”

    云绯前脚刚走到屏风旁边,就听见里面传来方倩忽然提高的一声,她不由得停下脚步,透过屏风一侧看了过去,却见方倩正紧紧抱着温衍,脸靠在他的肩上,脸容上带着泪痕。

    由于温衍是背对着云绯的,云绯只看得见方倩的表情,却不知道温衍此刻是个什么模样,但瞧见这一幕,她的心头还是猛然一顿。

    而方倩在戚戚然喊了温衍一声后,又哽咽着道,“那些过去你怎么舍得忘记……?你将我带回来的时候,不是承诺过会好好待我的吗?温衍……我真的……真的什么都不要……我只要呆在你身边就好……你不是已经答应我了吗……”

    方倩的声音幽幽传来,像是一缕幽幽琴身,穿过耳朵,直抵心脏。接着,那缕琴音化作丝丝利刃,齐齐地朝着心头最柔软的地方扎去。

    云绯觉得脑中一晃,耳里嗡嗡作响,听不清温衍说了什么,只是模糊地看见他抬手推开了方倩,而方倩再度抱住了她,声音凄然,“你答应我的……你答应我父亲的……你怎么能忘……”

    说着,她本是抱着温衍的手忽然一软,接着,紧紧捂住了胸口。云绯看见温衍直起身来,慌忙扶住她,嘴里焦急地问,“可是心疾又犯了?赶紧躺下。”

    站在屏风旁的云绯,也抬手捂住了胸口。明明她的小心脏活蹦乱跳的,没有一点儿病痛,可此时此刻,她也觉得心痛得要死,像是有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的心,狠狠地用力攥着。

    眼前一片恍惚,耳边只闻得温衍着急的声音和方倩一阵急,一阵缓的呼吸。她默默垂下眼,一声不吭地离开了房间,而后挥一挥衣袖,不带走只言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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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

    纷纷纭纭的星子挂在天空,繁华璀璨,将那轮皎月的光辉也压了下去。微凉的风拂过枝头,白日里的燥热好似在这风中消失殆尽。只留下树影婆娑晃过地面、chuang边,留下一抹又一抹无法磨灭的暗色。

    云绯本是靠着窗坐着,手里握着那淡紫色丝帕,正在看着出神。当一阵风从窗外吹进来,吹得烛火晃了一晃,差点熄灭,她才放下手里的丝帕,转身想要关上窗户。在她探身去拉窗子的时候,隐隐看着有一个道人影,从不远处的夜色里朝这边走来。

    即便隔着好一段距离,又是在浓墨般的夜色里,她还是一眼便认出了走过来的人是谁。

    温衍。

    看着那个远远的,模糊的人影,云绯心头一跳,还是强制收回了视线,然后关上了窗,接着,吹熄的灯。

    朝着云绯房间的走去的温衍,忽然看见那道光亮消失在夜色之中,脚下不由得一顿,心底有什么落了下去。

    方才他并没有注意到云绯透过窗户看见了自己,只当是她刚好觉得困,便打算睡下了。只是,多日不曾见过云绯,他只是想和她说说话,又想着云绯刚刚吹灭灯,或许还没有睡下。于是,温衍在迟疑了片刻后,仍是走到了云绯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咚咚咚。”

    敲门的声音在一片安静中格外清晰,温衍在门口静立了片刻,不闻房里传来任何声响,只听见远远的,有些模糊的蛙鸣。

    他又敲了片刻,并轻轻唤了云绯的名字,仍是不见云绯有回答。温衍自然知道云绯肯定没有这么快睡着,不愿意见他,或许只是因为这些日子自己忽视了她,她心有不悦而已。

    只是,为什么他总有一丝不太好的感觉呢?就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一般。

    这么想着,温衍又敲了敲门,想了想,低声道:“云绯,我知道你没有睡,或许是恼我这些日子不曾陪你。既然你此时不愿见我,那我便也不打扰你了。若你觉得心情好了,再来找我,可好?”

    问完这段话,温衍等了片刻,还是没有等到云绯的回答。他微微低了眸,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才转身朝自己房间走去。

    和他一门之隔的地方,云绯站在门口,眼神冷凉如墨,侧面线条被夜色染得有些坚硬了,这一瞬,竟然像极了温衍。

    温衍回到多日不曾回过的房间里,借着月光,点亮了烛火。看着熟悉的房间,他想起最后一次离开房间,似乎还是和云绯在衣柜前嬉闹的时候。

    想到那一日,温衍信步走到衣柜前,发现那日半开的门竟然关上了。想来,肯定是云绯来过他的房间,并帮他将柜门合上。

    温衍看了一会儿柜子,抬手拉开柜门,随便翻了翻自己的衣物,并没有看出什么,便又将柜门合上,然后转身走到chuang边。当坐到chuang上的那一刻,他才觉得,这些日子当真是疲惫怀了,几乎想就这么躺下去睡了。

    当然,若是他知道云绯帮他关柜门的时候,还顺带翻到了一条方倩的丝帕,估摸就没这个心情睡觉了。

    可是,他不知道,这就造成之前没有解开的的误会,又再添了新的一笔。

    次日。

    云绯醒来,梳洗完毕走到门口,忽然发现地上躺着一张纸。她拾起来一看,只见白纸黑字,字迹熟悉,俨然是出自温衍之手。

    纸上写着:午时,于我房间一同用餐。

    若是之前看见这句话,云绯想来会觉得温馨无比。可此刻,她轻勾嘴角笑了笑,却返身走到桌前,将那封信搁在桌上,用一只茶杯压住,然后像是完全没有看到一般,转身出了房门。

    刚走出房门,一阵翅膀扑扇声从头上传来。云绯眯眼抬头,只见一道白色的影子从头上俯冲而下,直直落在她肩上。

    “咕咕。”

    鸽子的叫声响在耳侧,云绯微微扭头,入目是一片白色的羽毛。她抬手顺了顺羽毛,手顺着柔软的羽翼下滑至鸽子的腿脚,触手而及一点儿坚硬冰凉。

    “咕咕咕。”鸽子顺着她的动作,一脚踏上了她的手背,接着另一只脚也踩了上来。

    云绯将手收回,另一只手抚上鸽子的腿部,从那个褐色的信筒里取出一张卷成卷儿的纸张。然后,她对着鸽子微微一笑,道,“辛苦你啦,随我进屋吃点东西吧。”

    鸽子又叫了一声,格外乖巧地站在她手背上,跟着她进了屋。

    喂了信鸽后,云绯让鸽子自个儿在屋内呆着,然后走到窗前,打开了信纸,熟悉的字迹落入眼中。

    “师妹云绯:多日不见,不知卿如今可好?听闻派中出了大事,还勿太操劳……”

    简疏白的来信里带着几分想念,几分怜惜还有几分担忧,洋洋洒洒一大篇,大部分都是让她注意休息,不要太累,有什么事就扔给周光远几个,还说他们这几个师兄可不是白吃饭的,吃完了就得好好干活。

    看着这般熟悉的语气,云绯忍不住笑了出来,直到最后快要结尾的时候,简疏白终于提到了云绯问他的事——方倩和温衍的过去。

    云绯以为,作为自个儿的好师兄及好皇帝,应该本着关爱师妹,关心百姓,解决众人疾苦的心情,来给她解惑。可是出乎意料的是,简疏白在信里,什么都没有说。

    当然,他的话很冠冕堂皇,他说啊,他以为温衍呢,会老老实实跟云绯交代的,谁曾想还没有说呢,这方倩忽然横插出来,他很为师妹生气,但是天高皇帝远的,他也没辙。

    看到这句的时候,云绯很想把信撕碎 了喂鸽子,但怕她那机灵可爱的小鸽子因为吃了乱七八糟的东西暴毙了,再没有这么好的鸽子替她传信,所以,她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于是,云绯在深呼吸了几口气后,又继续看下去。

    后面,简疏白就正常许多了。他说,他觉得,温衍不说,应该是有温衍的道理的,虽然他不知道是啥,但是,作为弟子,他怎么能违抗师命呢?所以,他也不能说。

    另外,感情是两个人之间的事,由第三个、第四个人插足,来作为转述的对象,这个不太好,也太不厚道了。

    不过,简疏白最后还是老实交代了一件事,那就是在温衍没有“捡到”云绯之前,大家都以为他会和方倩成亲的。只是那些人,都死在了方倩的剑下,所以,以现在的情况分析,就算是真的念着几分旧情,温衍待方倩还算客气,但是,真的说什么旧情复燃之类的,那是不可能滴。

    看完信,云绯的心情可谓是复杂再复杂,半天没缓过神来。

    本是在房间里到处蹦跶的鸽子,似乎也感觉出自家主子心情不好,也不乱蹦乱跳了,而是在她脚边呆着,仰着头,瞧着她。

    窗外的好天气似乎也被云绯的情绪所感染,之前还明亮耀眼的阳光瞬间不见,只有黑压压的乌云聚集在天边。之前的碧蓝天空被乌糟糟的颜色所取代,云层厚到似乎就要垮下来了,透不出一丝一缕的阳光,甚至连风都吹不散、穿不透,那闷热的空气,压得人心里愈发难受。

    隐隐的,厚重的云层后面传来了几声闷雷,看起来,有场大雨将至。

    “咕咕。”似乎见云绯半天没有动,鸽子叫了一声。

    云绯好似才回过神来,扭头看了眼窗外,又低头看了看鸽子,对它说道,“这天气怕是不好了。我一时也不知道回些什么给师兄,你且在这儿呆*吧。”

    鸽子似乎听懂了,又看了云绯半天,然后蹦跶着跳开了。

    云绯将手里无意识揉皱了的信纸小心翼翼地展平,又低头看了片刻,才收进了放信的盒子里。

    接着,她又在窗前坐了片刻,才慢慢站起来,朝着屋外走去。鸽子跟着蹦了两步,看着云绯出了房间,反手锁上门,然后歪了头,看着那关上的门,似乎有些疑惑。

    云绯出了门,下意识抬头看了下灰蒙蒙的天,只觉得当真是黑云压城城欲摧。她兀自站了会,不知道想到什么,握了握拳,朝前面走去。

    等她来到这些日子早就熟悉了的房门前时,才知道自己这随便走走,竟然是走到了方倩这里。她压了压眉,正想转身离开,却看见房间大门虽然关着,但是窗户开着,刚好可以看到里面那两个人。

    不知道为何,云绯觉得脚下像生了根似的,走不动了。而她的视线,就像是被磁铁吸引而去的金属针,直直地看了过去。

    只见方倩已经可以下chuang了,此时正坐在桌前喝着药,而温衍站在他旁边,正低头看着什么在出神。那熟悉的侧面,像是一根细细的绣花针,曾绣过了让她欣喜万分的山水,也能像现在这般,毫不留情地扎进了自己的心里。

    原来,被针扎一下,也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