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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当出了流水的时候,云绯却看着天,郁闷了。
——她不知道去哪里找乐正岑。
云绯在门口转悠了半天,出门打扫楼梯的弟子看见她都吓了一跳,一个个点头哈腰唤着“大师姐”。云绯回了他们友善的一个笑容,说:“你们慢慢扫,我不是来检查清洁的,我就是出来吹个风。”
虽然云绯已经用非常真诚的笑容来表示自己的立场了,但是几个弟子还是不信,等云绯转过身去的时候,听见他们在窃窃私语,“大师姐一定是故意这么说的。”
“对对!我觉得大师姐就是来督促我们的,这样说就是为了让我们松懈,就像微服私访一样!”
“就是!我们还是认真点吧。”
虽然那些弟子已经将声音压得很低了,但无奈云绯耳力不错,愣是听到了这些,不由得很想扶额哀叹。
什么叫微服私访!她真的只是出来吹个风然后找个人!
于是,有些郁闷的云绯,在听见身后扫帚刷刷的声音后,默默地选择下了台阶。
走下台阶后,云绯抬头看了看碧蓝剔透的天空,发现在层云之下,一只白色的鸽子从头顶飞过。在鸽子抬起的翅膀之上,似乎还有一抹红色。
云绯认识那只鸽子,那是他们和简疏白联络的专用信鸽,在这只信鸽两边的翅膀上,都有一簇红色的羽毛,很是独特。
她眯了眯眼,目送着鸽子飞进了流水的那片天空里,想来,应该是简疏白日常的来信。云绯回过头,想起乐正岑许久不曾送来过的信以及他失踪的消息,叹了口气。
看来,如今要知道乐正岑的情况,唯一能去的地方就是炎派了。
打定主意,云绯也不多呆,径直往炎派而去。而那几个打扫卫生的弟子,在扫完台阶许久后,也不见云绯来检查,都盯着台阶的方向纳闷着。
云绯来到炎派后,肯定不能大张旗鼓地进去,也不可能随便逮着一个人去问他,你们家前任门主哪儿去了。估计她还没有问到结果,就先被郭正一给扣住了。
从方倩嘴里听到的消息看来,郭正一这个人,估摸实力没有她强,但是,阴谋诡计那肯定是一等一的。这么想着,云绯决定偷偷潜入炎派,一探究竟。
云绯绕到了大门的右侧,左右看了看,用轻功跃了进去,然后,沿着围墙根悄声往里面走。
虽然,她是第一次来到炎派,但所幸,炎派和流水毕竟是一个祖宗传下来的,一些布局还是差不多。于是,她很快就到了应该是门中重要人物所在的地方,随意潜入了最近的一个房间。
推开门一开,云绯有些诧异了。这里似乎是一名女子的房间,房中有些淡淡的女子幽香,走近里面一看,里面有一家黄花梨梳妆台,铜镜前摆放着一些胭脂水粉、首饰头饰之类的。她用手轻轻抚了下,没有什么灰,看来是有人住的。
云绯原以为这里是方倩的房间,可看这情况,并不是。只是,不知道炎派里是不是还有别的女子。
正想着,房间门口传来了脚步声,接着就是说话声。云绯迅速地扫了眼四周,躲在了架子chuang和柜子之后。
门口的说话声不大,但是,由于这里安静得很,所以云绯听得清楚。先说话的是个男人,男子声音低沉,带着一股子阴气,“连良已经死了,流水那边已经没有人了,不然你过去吧。”
听这意思,似乎是那个人还想在流水安排别的歼细。云绯不轻轻虚了眼,认真地听过去,刚好听见那名女子说话,顿时愣了一愣。
女子说,“我不能去。”
云绯只觉得这说话的声音很有些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只能竖起耳朵继续偷听。
在女子说完这句后,男人开口问她,语气有些不满:“为什么?”
女子回答:“云绯和温衍对我已经很怀疑了,你要我如何去?”
男人笑了笑,说,“他们都以为你是乐正岑派去的人,现在乐正岑已经死了,你此时过去,他们必然好好招待你。你不是说,云绯和乐正岑的关系很不错吗?”
听到这话,云绯脑中一瞬空茫,他们说了什么再也听不下去了,满脑子只有一句话。
乐正岑死了。
乐正岑竟然死了?
她只觉得心口一滞,有些难言的失落和难受瞬间涌了上来。她抬手按住胸口,身体颤了颤。
门口的两人似乎已经说完了话,那女子要推门进来,却被那男人拦住了。男人又开了口,此时的语气不再阴沉沉的,倒是有些*,“这么早回房干什么?去我那里吧。”
女子沉默了会儿,叫了一声,“门主……”
“怕什么?谁人不知道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走吧。”
接着,云绯只听见门口传来衣料的摩擦声,再然后,就是渐渐远去的脚步声,门口又恢复到一片安静。
云绯继续呆了一会儿,才慢慢地绕过柜子走了出来。她的视线落在那扇还未完全合上的房门上,只觉得心绪复杂得厉害。
从那个耳熟的女子的话里可以猜出,和她说话的男人,定然就是方倩口中那个专爱挖陷阱给人跳,而如今也已然掌控了炎派的新门主,郭正一。
原本,云绯还怀疑刚刚听到的那句乐正岑的死讯是假的,可是,当知道说话的人就是郭正一时,她忽然有些害怕起来。
郭正一竟然抢了炎派,肯定是要弄清楚前门主乐正岑的下落的,他既然说……乐正岑死了,那么,可能真的是遭遇了不测。
云绯身体又是一晃,一手撑上了身旁的桌子,低眸深呼吸了一口气,才觉得心口舒缓了很多。
那个约好了下次要不醉不归的乐正岑,真的死了?
她真的不相信啊。
云绯叹了口气,整理了下情绪,决定先离开炎派的好。若是待会那个郭正一和那女子又折了回来,谁知道她还有没有机会逃脱。
于是,云绯按照来时的路离开了炎派,又在门外的墙角站了片刻,才匆匆往回赶去。这么大的事,无论如何,她都应该和温衍商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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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绯回到流水的时候,已经是将近傍晚的时候了。乍然看见她从大门外进来,好些弟子都觉得意外得很。云绯今日没心情和他们开玩笑,径直就往温衍的房里去了,走到一半,忽然想到他此刻应该是在方倩那里,就又折了方向,往方倩养伤的地方过去。
刚走到方倩门口,云绯抬手正要敲门,却听见方倩柔柔的声音说,“温衍,你从中午到现在都没有好好吃过饭,待会晚饭就在这里吃吧。”
温衍似乎迟疑了一下,说,“好。”
方倩笑了一声,说,“我这身伤,真是麻烦你了。”
“救死扶伤为习医者本分。何况……”说到这里,温衍顿了顿,声音忽然低了一分,也似乎带了一丝温柔,“我答应过……要照顾你的。”
屋中静默了一会儿,接着响起方倩因为感动而有些哽咽的声音:“温衍……”
云绯按着房门的手轻轻地垂下,就像她此刻轻轻垂下的眼帘。她扭头看了看天边晚霞,那绚烂明艳的颜色之后,就是无边无际的夜了吧。而那还未到来的夜,此时却仿佛提前袭上了她的心,将那一块包围了起来。
转身,下了台阶,云绯站在最后一级台阶边,背对着房门站了一会儿,脑子里响起方才温衍那一句带着感情的话,心口像是被如夜色般无形的布缠紧了一分。
算了,还是走吧,不然,她是要进去看他们脉脉相望么。
裙角从台阶上拂落,云绯迈开步子,返身朝自己房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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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云绯心情极为糟糕,哪怕苍穹之上,那轮暖阳再热,再耀眼,也仿佛照不进她心底的黑暗角落。
第一个发现云绯情绪不对的,是宗瑶。
那日,宗瑶来寻云绯问些事情,见她神情低落,甚至偶尔还会出神,宗瑶说几遍她才反应过来。到最后,宗瑶是在忍不住了,便开口问道:“大师姐是心情不好吗?”
云绯回过神,下意识答道:“没有,只是有些事情而已。”
宗瑶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道:“是因为门主几日不曾来过吗?”
听到这话,云绯抬起脸来,有些疑惑地看向宗瑶。宗瑶想了想,觉得自己既然开了口,就干脆说清楚好了。于是,她对着云绯微微一笑,说,“大师姐你……是不是喜欢门主?”
这个问题太直接了,尤其是从宗瑶嘴里说出来,让云绯很是愣了好一会儿,半天才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宗瑶了然一笑,“大师姐忘了,我也是女子?女子的直觉很准的。”
云绯看了面前的宗瑶好一会儿,才一边笑着,一边摇着头道:“倒是忘了这一点了。”
两个人静默了会儿,宗瑶看着对面那个素来笑容满满的女子,又莫名其妙地出了神,忍不住身后握了握她的手,说:“是不是因为门主,大师姐才不开心?”
“或许是吧。”云绯随口答道,她不悦,其实不止因为温衍的事,也有乐正岑的事。不知道为何,这么多天过去了,她还是不能接受乐正岑已死的事情。
只是,和敌对门派的前任门主交情太好的事,她不太方便和宗瑶说。
听云绯这么说,宗瑶抿了抿唇,问道:“大师姐,你和门主毕竟是师徒名分,会不会觉得……很困难?”
听到问话,云绯先是扭头看了宗瑶半天,然后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我以为你在说到‘毕竟”之后,会让我放弃呢。
宗瑶见云绯笑了,先是一愣,再一听她这话,也跟着笑了,“就算我想说,也不会说。”
“哦?”
“因为从大师姐现在的神情看来,大师姐定然是对门主情根深种了。”
云绯一默,半天扯了扯嘴角,道,“‘情根深种’这四个字,真是有点儿让我惊讶了。”
宗瑶眨了眨眼,露出一副“难道不是吗”的神情。
“我……我没什么好说的,你反正也看了出来。我只怕,师傅对我……师傅心里的那个人,可能并不是我。”
或许是终于有一个人可以倾吐心声了,又或许是只能和宗瑶说这些,总之,云绯终是忍不住说出了心声。
在温衍表露他的心意,说他对她也是同样的感情时,她没有怀疑过温衍心中的人不是自己;
在方倩说起她和温衍那一段旧情的时候,她没有怀疑;
在方倩忽然出现,满身是伤扑倒在温衍身上的时候,她也没有怀疑;
可是那天,在她亲耳听到温衍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忽然怀疑了。
对云绯来说,任何人的话,她都可以不信,可是,温衍亲自说的话,她怎么能不信?
只是这些,她没有和宗瑶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想她在轻波阁那段洒脱肆意的日子,再看看这几日为温衍而低落的心情,云绯都很想嘲笑自己一把。
喂,你还是那个“绯色倾城”的云绯吗?
在云绯问完话后,宗瑶看了她一会儿,见她神色晦暗不明,便开口道:“怎么会呢?我看得出来,门主对大师姐很是在乎。”
“那么方倩呢?”
这一句反问让宗瑶微微张开了嘴,愣了愣,没有回答。
云绯笑了笑,手肘搁在桌面上,手背向上,托住脸侧,语音渺渺,“你也说不出是吧。因为,师傅对方倩,其实也是在乎的。”
不然,不会见方倩浑身动不了,就亲自抱起来;也不会为了给她治疗,几天几夜不回房间;更不会……说那么一句话。
“我答应过……要照顾你的。”
答应过方倩啊,那么,她呢?
云绯垂下眼,不敢往下想。
宗瑶见她心情极差,安慰了许久,也不见她面色缓和。倒是后来云绯反而安慰她,说自己没事,让她去忙她的事去。宗瑶见她虽然情绪低落,但是人看起来还算正常,想着干脆由她出面,和温衍说一声,便也不再多呆,起身离开了。
宗瑶走后,云绯又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取出白纸笔墨,写了一封信。
从前是不在意,不想知道,可是,事到如今,她有必要弄清楚方倩和温衍的过去,到底是怎样的。
派中知道方倩和温衍过去的人,似乎都死在了当年方倩的剑下,如今派中人连方倩都不认识,更别说知道那些旧事了,所以,云绯也问不出什么。
而温衍呢,云绯不想问,方倩亦是。于是,她唯一能问的,就只有一个人。
简疏白。
写完信,云绯看了一遍,待信风干,便用特殊的鸽哨唤来那只翅膀上有红色羽毛的鸽子,然后,将信纸卷起来,塞进了绑在鸽子脚上的信筒里。
看着红翅白鸽冲上云霄的那一刻,云绯微微眯了眼,将那天光和疑惑,全部锁进了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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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的是,云绯没有等到简疏白的回答,却先等到了方倩的召唤。
方倩请她过去,叙旧。
当云绯从方倩请来的弟子那里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叙旧,也亏得她想得出来。她要是要叙旧,找的人也该是温衍,而不是自己。
只是,方倩既然找她,肯定是有什么事要说。于是,云绯在冷笑过后,回了那弟子一个和善的笑容。这变脸的速度让那弟子愣了半晌,总觉得刚刚那一瞬的冷笑,定然是自己看错了。
对,他们这貌美如花的大师姐,怎么可能露出那么可怕的表情呢。
当来传信的弟子走了以后,云绯对着镜子整理了下仪容,然后拍了拍衣袖,去见她家师傅曾经或者也是现在的恋人,她如今的情敌——方倩。
到了方倩门口,云绯抬手敲了敲门,就听见里面方倩淡淡的声音:“门没关紧。”
云绯抬手推了推,果然是一推就开,她将门推大了一些,抬脚走了进去,一股浓浓的药味扑面而来。她绕过屏风走到里间,见方倩正靠坐在chuang上,毫无血色的脸,愈发显得她的容貌清冷至极。
“师傅不在?”云绯环视了一下四周,不见温衍的身影。
方倩看了她一眼,冷笑道:“我叫你来,当然会支开他。”说完,她又上下打量了下云绯,若有所思道,“我懂了,你是几日不曾见过温衍, 所以想来看看他对吧?也是,他在我这里多日,都不曾看过你。”
听到这明显带着挑衅的话语,云绯心里愤怒地挥起了拳头,但脸上还是一派盈盈,“瞧你说的。我和师傅以后有的是相处的时间,倒是你,得抓紧这几日了。你这伤一好,就没法儿日日见到师傅了吧?”
“你——”
“我什么我?”云绯眉目轻挑,言笑晏晏,“你说不过我的,何必老是嘴快。”
方倩冷哼了一声,心知云绯说得对。论口舌,她确实不是云绯的对手。于是,她抚着心口沉静了好一会儿,不知道想到什么,面上绽出一丝笑容,看在云绯眼里只觉得诡异得很,“也是,和我,你也只能逞逞嘴上威风。”
“哦?”云绯表示自己很不理解她这句话。
方倩也不吝啬,很耐心地跟她解释道:“你以为温衍只是因为我受伤了,才日日守在这里的?当然,这也是原因之一,不过,还有别的原因。”
在方倩说这句话的时候,云绯脑中又响起温衍的那句话,刚刚一时的块感瞬间消失了。但她还是保持着脸上的笑容不变,然后说道:“难不成你又要说,你和师傅的那段旧情吗?”
“旧情?呵呵,你怎么知道,现在不是还有情呢?”
虽然知道方倩这句话中,挑衅的意味更大一些,可是,云绯还是给听进去了。
方倩敏锐地捕捉到云绯表情的变化,当下心里略感痛快,嘴上更是接着说道:“你以为温衍真的爱你?无非是我离开这么多年,他找个替代而已。”
云绯眸中光色变化,视线却一瞬都不离开她,“替代?你在逗我吧。”
“逗你?”
云绯笑了一声,抬手指了指方倩,又反过来指了指自己,眨着眼道,“你觉得……就你这容貌,能请得到我来替代你吗?”
方倩一时哽住。
论容貌,她绝对不如云绯。这个并非是她妄自菲薄,真的是个人,有眼睛就看得出来。
但是,方倩刚刚好不容易把局面扳过来,现在眼看着又要被云绯打击了,她自然不干了。于是,她咳嗽了几声,缓缓说道:“是,论容貌我是比不上你,但是,温衍曾经确实和我在一起过。如何?再说,你以为他真的是爱你吗?无非是这些年来,他一直照顾着你,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习惯到他以为对你就是有了男女之情了,你懂吗?”
“习惯”两个字落在耳里,掉进心底,激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云绯凤眸中渐渐升起暗色,如弦月一刃,稍纵即逝。
“你若是不信,可以去他的房间找找看。若我记得没错,曾经我绣给他的帕子,他定然还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