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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温衍搁了酒杯,站起身来,对简疏白道:“之前因为你的事被耽搁了,如今大局已定,为师要去接我的小云绯回来了。”
说罢,他拂袖而去,临到门口又转过身道:“乖徒儿,如今你最有钱了,这酒钱饭钱的,为师就不客气了啊。”
简疏白连连点头,天可见地,他敢说一个“不”字吗?只是——
“师傅,天都黑了啊!你现在要去?”
回答他的,是温衍清朗带笑的声音,“为师想念得紧,等不及了。”
简疏白行至窗台往楼下看去,只见温衍那修挺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当温衍循着千里追踪香来到京城附近的雾灵山山脚时,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原以为乐正岑和方倩将云绯带走,怎么也得带得远些以免被他们发现,谁曾想,他们俩竟然就将云绯放在京城东北方的雾灵山上?
这也太近了吧!
温衍摇了摇头,脚下骏马因他半天未动,似乎有些不耐烦地原地踏步起来。温衍一勒缰绳,抬头看了看高耸入云的山脉——虽然在一片夜色中,看什么都一样。不过,想到很快就要见到云绯了,不得不说,温衍的心里还是挺有期待的。
这么想着,温衍勾起一道笑,纵马向山上行去。
山顶。
苍穹如墨,月色穿透墨色洒落在窗棱上,云绯探目望去,泼墨般的天空里还有些细碎的星子在闪烁。她回过身,将烛火点拨亮了分,正想着要做什么时,房门忽然被人推开,她侧目看去,只见乐正岑抱了一坛子酒走了进来。
“我该说你扰人清梦还是说你毁人闺誉呢?”云绯走到桌边,见他熟练地寻了位置坐下,信手翻开两个杯子,一一斟上了酒。酒香淡淡弥漫开来,云绯吸了吸气,道,“夜晚扯着一个姑娘家喝酒,也不问问对方愿不愿意。”
乐正岑闻言淡笑,仰头看她,“那么云绯姑娘愿不愿意?”
云绯挑了挑嘴角,正想说不愿,却听他说到,“这可是陈年佳酿,七十年的花雕。”
听到这话,云绯眼睛微微一亮,二话不说拉了凳子坐了下来。瞧见这般情形,乐正岑忍不住笑道,“就知道你喜欢。”
云绯拿起其中一只杯子,细细闻了闻,眯着眼道,“唔,不错,很香。”
乐正岑颔首,也抬起另外一只杯子,说到,“那你方才还说我扰人清梦。”
“我装装矜持不行么?”云绯抬眸觑他,眼底清光淡淡。
乐正岑摇摇头,勾唇同她碰了杯。两人各自饮了一口,陈年酒果然是醇香无比,一口而已,便已经唇齿留香。
“说吧,怎么突然找我喝酒?是情伤还是伤情?”一杯下肚,云绯成了下颌瞧着对面的男人,微微眨着眼。
乐正岑又替两人斟满了酒,放下酒壶后方道,“我是来给你践行的。”
“践行?”云绯挑眉,显得有些意外,“这就放我走了??”
听到云绯的问话,乐正岑笑了笑,眼底晕了光,生出一种琥珀色来,“怎么?倒是舍不得走了?”
“这倒没,只是好奇你怎么忽然开窍了。”云绯笑着看他。
“之前是时机未到。如今都已经改朝换代了,我可不想你下山的时候已经‘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了。”
乐正岑说话的时候,云绯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看,似乎是第一次发现他的眸子颜色很深,深到像是墨色,却又不是纯的黑色。
见云绯一直盯着自己的眼睛看,乐正岑微微一勾唇 ,忽然靠了过去,温热的呼吸尽数落在云绯面上,“你这般瞧着我,我会当做你是在诱/惑我。”
闻言,云绯眸光幽媚,黛眉含情,却是反手将酒杯扣在了他的嘴上,“喝酒吧,乐正公子。”
喝过酒的云绯面色泛着一点酡红,眼眸像蕴了水般,清亮的涟漪一圈一圈荡过人的心。而她说这话时,带着微微酒香,显得媚态毕现。
看着这般难得一见的云绯,乐正岑眼尾轻佻,褪去平日里那一丝不散的冷淡,神色瞳仁中似是蕴了无限柔情。
不知是酒惑人,还是人惑人,些微*的气氛中,乐正岑的眼神有些迷醉,但他什么也没做,只是抬手将酒杯拿了下来,又为自己和云绯一一斟上,接着,同她轻轻一碰:“酒逢知己千杯少,来。”
云绯撑着头看他,微微笑道,“你这是借酒消愁?别践行的人先把自己放倒了。”说完,她又道:“你刚刚说,如今已经改朝换代了,是个什么情况?”
乐正岑勾着唇,转着酒杯,问,“你想知道如今的皇帝是谁吗?”
“谁?”
“你的师兄,曾经的瑞王,如今的崇明帝,简疏白。”
云绯怔住,漂亮的眸子似乎滞了一分,而后,有沉沉的墨色从里面氤氲而生,又静悄悄地压了下去。
“师兄……”她喃喃道,“为什么是他?”
看着云绯不可置信的模样,乐正岑笑着摇了摇杯子里的酒,“因为……他是废帝唯一的血脉。”
云绯眨了眨眼,反驳道:“周王呢?周王亦和废帝有血缘关系啊。”
“这不一样。”乐正岑微一抬眸,道:“血缘和血缘,亦有不同。”
听到这话,云绯先是有些不解,只待将他这句话反复咀嚼了片刻,猛然一怔。一向流转着惑人光芒的眸子里,此刻满是讶然:“你的意思是……师兄是废帝的——”
“唯一的子嗣。”
“这不可能!”乐正岑刚接完话,就遭到了云绯的反对。她微微眯着眼,声音略有提高:“那废帝长得那么丑,这么生的出师兄那般的美男子。”
乐正岑原以为她会说出什么理论来,没想到她却说出这么一番话,顿时忍不住想笑,但他还是认认真真地回答道:“也不一定,你是没瞧见你师兄的母妃的,那确实是一个美人儿。”
云绯撑着下巴认真地思索了会儿,还是觉得不可思议:“那废帝那么丑,师兄没有继承他的样貌,简直太难得了。”
见云绯越扯越远了,乐正岑真的有些哭笑不得。他抬手敲了敲桌面,说:“这酒呢,是用来给你践行的。”
“我知道。喝完酒嘛,不就是畅所欲言吗?怎么,不能聊些别的啊?”云绯修眉淡拧,不以为然。
乐正岑眼角轻轻往上一掠,笑得意有所指,“没有时间了。”
云绯正对这句话纳闷呢,忽然听见门外传来方倩略显惊讶的声音:“温衍,你怎么来了?”
突然听见温衍的声音,云绯手指一颤,握着的酒杯中溅出了几滴酒,她将酒杯搁下,慌忙地想要站起来,可一侧首撞见了乐正岑戏谑的目光。
“我来接云绯回去。”门外,温衍温淡的声音徐徐地响起,接着,就是门被推开的声音。云绯再也坐不住了,起身站了起来,刚想往门口走去,按在桌上的手却被人一把握住。
云绯低头看去,见手腕上多出了一只手,顺着刺绣精致的袖口看去,是乐正岑忽然深沉的眸色。
“云绯。”云绯刚想问乐正岑是什么意思,门口就传来了温衍的声音。她抬头看去,只见温衍一步走了进来,深若潭水的眼直直看向自己,接着,下移到了她的手腕处,然后,看向了乐正岑。
跟着温衍进来的方倩自然也看到了乐正岑握着云绯的一幕,她一贯冷淡的眼中微微波动了一分,接着继续归于冷淡。整个房间里,一时之间没有任何声音。
“师傅。”云绯先开了口,打破了寂静。与此同时,乐正岑也松开了云绯的手,跟着站了起来,转身看向温衍。
两个男人,一个玄衣如墨,清俊挺拔,一个红衣似火,风华无双。云绯目光扫过两人,脑中只掠过四个字:巅峰对决。
然而,一阵沉默后,温衍先淡淡开了口,却是清润带笑:“乐正门主,好久不见。”
乐正岑也笑,还朝他微微抬了抬手,“温门主。”
虽然两个人都笑得如沐春风,春风化雨,但云绯还是从中间莫名嗅到了浓浓的火药味。
两强相争,必有一伤啊!
就在云绯暗暗揣测时,温衍目光扫过乐正岑身后的她,虽然依旧笑得一派和气,但云绯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我家徒弟给你添麻烦了。”
“无事。”乐正岑客客气气地回答:“我们聊得挺好。”
也不知道乐正岑哪个词让温衍不爽了,云绯敏锐地觉察到温衍的目光有一瞬的暗沉,但是,他面上还是笑得一派闲雅:“那就承蒙乐正门主近日的照顾了。人,我可以带走了吧?”
乐正岑往旁边一让,“当然。”
云绯见温衍的目光因为乐正岑的侧让而看向了自己,当下也不多说,忙几步走了过去,挪至温衍身边的时候,抬头轻轻唤了声:“师傅。”
温衍低头对她一笑,温柔如常。接着,他和乐正岑又客套了会儿,终于带着云绯出了房间。
两人并肩朝山下走去,刚走了没几步,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似乎有人急急忙忙追了过来。在这种地方,能急急忙忙追上来的人肯定不会是乐正岑,那就只可能是一个人——
“温衍!”
果然,身后传来了方倩的声。云绯看见温衍脚步顿了顿,她也跟着停住了。身后,方倩追到了近前,忽然又踟蹰起来。
“温衍……”她轻轻唤了声,然后又没了声音,似乎在犹豫要说什么。
身前是一片黑漆漆的下山路,身后是静默无声的方倩,云绯觉得这境遇有点不舒服,冷飕飕的。于是,她很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喷嚏。
大约是这声喷嚏划破了这有些诡异的安静,温衍终于开了口:“方倩,你的房间在后面,可不是跟着我。”
说这话时,温衍都没有转过身去,说完后,他却是一扭身,对着云绯温柔一笑,而后,牵起了她的手。
手心传来的温度让云绯惊了一惊,但她来不及表示什么,就被温衍带着手往前走去,身后传来方倩有些变调的声音:“温衍!”她忍不住在心里扶额叹息,姑娘啊,你老是叫名字也没有什么用啊,敢说句话不?
当然,方倩没听见她心里的声音,因为方倩除了叫温衍的名字,就不会说话了。
可现在,云绯没空搭理方倩到底要说什么,她满心的关注都在身边的人,以及两个人牵着的手上。云绯不是没有和温衍牵过手,她由他带大,牵手算什么?只是,彼时年幼,对温衍也不过是对长辈的感情,可是现在……
接着温衍手上的火光,云绯低头看着温衍握着自己的手,那火光染上他的手背,就像是染透了她的心,无限温暖。
“云绯。”就在云绯出神的时候,温衍说话了。她回过神,听见温衍问道:“这些日子可有受委屈?”
云绯老实回答:“没有。”
“也对,你不让他们受委屈就不错了。”温衍说着,轻轻笑了笑。
云绯忍不住撇了撇嘴,“我哪有师傅想得那么凶残。不过是方倩没空搭理我,至于乐正岑,我和他早就认识,他自然也不会太亏待我。”
云绯说完,温衍似乎沉默了片刻,才笑着道:“也是,他都说了,你们二人聊得很好。”
这是乐正岑方才的原话,云绯没想到温衍竟然记得,不由得有些愣怔。而温衍在说完这句话后,也不知道怎么,不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牵着云绯向前走。云绯直觉得温衍的似乎有些恼,但也不知道到底在恼什么,只能找话道:“师傅,你怎么来了?”
温衍回答:“我在方倩身上放了千里追踪香,顺着香味一路寻到这里的。”
云绯恍然,她倒是忘了千里追踪香这回事。怪不得今天乐正岑会发神经,抱着两坛子酒来给她践行,原来他早就料到温衍会寻到这里。
至于他是怎么料到温衍是今天会到山上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两个人又走了没几步,行至一棵树旁,温衍松开了云绯的手,转而走到树下,借着并不算灼亮的光芒,云绯这才看清树下栓了一匹马。
“上面路不好走,所以为师把马留在了这儿。”
温衍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马前,解开绳子,只见骏马急不可耐地踏起步来,然后仰头喷了喷鼻息。温衍抚了抚它的鬃毛,然后利落地翻身上了马,接着俯下身来,朝云绯伸出手:“上来。”
云绯抬头看向温衍,只见他墨发倾泻而下,和身上的红衣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愈发衬得他丰神俊朗,容貌无双。方才牵着手一路下来,她已经心跳加速了,这要是和温衍坐同一匹马,还是以这种被他从后拥住的姿势,云绯心里忍不住颤了颤,真怕待会儿自个儿没把持住,或者直接缺氧从马上栽了下来。
温衍见云绯半天不动,不由得抬了抬眉,问:“怎么?要自个儿走回去?”
也不知道云绯是还沉浸在方才的思绪中,还是怎么回事,听见温衍明显是玩笑的话,她居然认真地回答道:“啊?从这里回京多远?”
瞧着云绯难得有些懵懂的样子,温衍忍不住笑出声来。就在云绯被温衍的笑声弄得有些奇怪的时候,腰间忽而被探来的一只胳膊圈住,再待反应时,眼前一花,她已经被温衍单手搂抱着坐到了他的身前。座下骏马抬起前蹄长长嘶鸣一声,云绯结结实实地靠进了温衍的怀里。
“坐好了。”温衍小心的嘱咐伴着他温热的呼吸扑过云绯的耳朵,云绯只觉得那热气顺着耳垂窜到了脸上。她不自然地动了动身子,这才发现后背还紧紧贴在温衍的胸口。
若是换做以前,同骑一匹马算什么,她会怕?才怪!她可是跟温衍躺过一张榻的人!可是现在——骑马奔驰中,她总是不由自主地撞进他的怀中,每一次,温衍身上熟悉的味道都贴着温度传了过来,云绯只觉得心口跳动加快,有些难以控制。纠结之下,她只好尽量让自己往前倾倒,好离温衍远一些。
由于云绯的姿势太过艰难,温衍自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低头看了自己的小徒弟一眼,语气幽怨:“唉,徒儿长大了,果然就嫌弃为师又老又丑了。”
听到这话,云绯忙分辨:“没有的事!”
大约是她说这话时,温衍刚刚朝马臀上抽了一鞭子,她的声音被淹没在那声鞭响中,温衍没有听清。于是,他继续哀叹道:“想为师辛辛苦苦把你养大,在这动荡的时候还记挂着将你接回家,结果却遭到你嫌弃,为师深深觉得人生无望了啊。”
耳听着温衍一句话都不重复地抱怨,云绯急了,忙转过身去想仔细地解释一遍。谁知,她刚转身时,骏马正腾空而起,要跨过前方一道小溪流,她便很是精准地再度撞进了温衍的怀里。温衍下意识一低头想问她可有撞痛时,云绯欲要说话的唇便贴着他的锁骨,脖子,下巴,一路擦到了唇角。
唇上温度骤升,云绯心里的温度也跟着骤升。她猝然抬起头,只见温衍低头瞧着她,一双深不见底的眸里,仿佛慢慢地沁出了月光,一如宫墙之中,那个月色清辉的夜里。
一时静默无声。
只有马蹄声不间断地响在耳边,踏过心底。过了许久,温衍忽然轻笑着说:“你老是这般扭着头,不觉得脖子痛?”
云绯恍然回身,这才反应过来脖子有些酸涩,她有些讷讷地扭过去,心里却失望地喟叹了一声。果然,对温衍来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怪只怪方才自己太过失常,她和师傅之间,不是一切都没变吗?
这么想着,云绯理了理被悬崖顶上的风吹傻了的心神,才开口:“师傅,师兄真的当了皇帝?”
温衍应了声,云绯又问:“听说……师兄是废帝的孩子?”
“这你都知道?”听到这话,温衍露出一分讶异。顿了顿,他似乎想明白了,“乐正岑告诉你的?”
“嗯。但是他没有说清楚,为何师兄会是那废帝的孩子?那废帝长得实在是……”
听出云绯话里的嫌弃意味,温衍笑了笑,道:“以你的容貌和你身边人的容貌,天下男子怕是没有几个入你的眼吧。”
云绯抽抽嘴角,“师傅你是在自夸吗?”
“为师这叫有自知之明。”
师徒二人又恢复了轻松如常的氛围,云绯悬在心里的一口气终于慢慢地落了下来,之后,她也如愿地从温衍那里,知道了简疏白身世的完整版本。
简疏白的母亲,曾经的瑞王妃也是一代佳人。身形曼妙,面容素雅。这般美人,本性*的废帝怎会不垂涎?
只是,那已然仙去的瑞王妃毕竟是他弟弟的妻子,纵使念得再紧,明面上还是不好强取豪夺。但是,他暗地里却布置了起来。
直到一日宫中宴会,废帝以后妃的名义,邀请瑞王妃离席去赴约,瑞王妃未曾想那么多,便跟着那传话的小宫女往后宫走去。越走却越发觉得不对劲,只见周围灯光昏暗,不见人影,而脚下的路也越来越偏了,并不像是往那位妃子的宫殿去的。
瑞王妃停步要回去,谁知那宫女直接上来点了她的穴,硬拖着进了偏殿。而等在偏殿中的不是别人,正是垂涎她美色许久的废帝。
彼时,瑞王妃心中惊慌,可无奈被点了穴,无法动弹,就这样遭到侮辱。事后,她曾想一死了之,可彼时瑞王身体忽然出了问题,她只能忍辱偷生,再不肯踏进宫中半步。却不曾想,待到瑞王身体微微有好转时,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虽然废帝可恶,但是孩子是无辜的,瑞王妃不忍剥夺孩子的生命,决定生下他。她犹豫再三,还是向瑞王说了真相,求瑞王休了她。瑞王深爱妻子,知道此事后除了怒气,怎忍怪她半分?他安抚瑞王妃,只道是生下孩子,他们一家人离开京城,回金陵好好过日子,他会把这个孩子当做亲生儿子对待。
在瑞王的安慰下,瑞王妃渐渐不再被旧事困住,一心养身体待产。不久后,简疏白出生,瑞王果然如他所说,将简疏白视如己出。之后,瑞王向废帝请旨,说自己身体不适,想回金陵休养。废帝就这么一个弟弟了,当然得答应啊。而且,瑞王一直以来身体不好,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于是,瑞王一家人就欢欢喜喜地去收拾东西准备走人了。
在要走的前一天,瑞王和瑞王妃按照规矩,去向废帝告别。在大殿之上,废帝对瑞王一幅关切的模样,结果,刚出门,瑞王就晕了过去,似乎是旧疾复发。大家慌慌忙忙地将瑞王抬进殿,瑞王妃跟着宫女去请太医,却没想到半道被人掳了去,而派人掳走她的人,就是废帝。
废帝在殿上的模样自然是装的,他对瑞王妃一直念念不忘,怎么可能轻易地就让她走?所以,他在瑞王夫妇进宫的时候,特地在殿中点燃了会引发瑞王旧疾的香,只待瑞王旧疾复发不省人事,而瑞王妃一心为了瑞王自然会松懈,他便可以如愿抱得美人。
再度被强迫的瑞王妃这次要沉静得多,她先温言软语哄骗废帝开心了,解开了对她的桎梏,接着,她就在废帝没有料到的时候,冲出了房间,毫不犹豫地跳进了外面的湖水中,自尽了。
听到这里,云绯神色微动,有些悲悯,有些叹息,对废帝只有愤恨。她一直以为,瑞王妃只是遭遇了废帝一次的侮辱,决定投湖自尽。谁曾想,废帝竟然一次又一次地想强迫她,逼得本来打算忘记过去的瑞王妃,只能一死了之。
云绯无法想象,当简疏白得知这个真相的时候,心里会是怎样的心情。这个害死他母亲的人,竟然会是他的亲生父亲。
“没事的,云绯。疏白比你想象中要坚强。”似乎知道云绯在想什么,温衍一只手忽然覆上她的手背,轻轻地拍了拍。
此刻,他们已经临近城门了,大路通途很好走,温衍只需用一只手拉住缰绳,另一只手便一直覆在了云绯的手上,那手心里的温度顺着肌/肤窜进心里,安抚了云绯听完往事后的感伤。
很快,两个人骑着马就到了城门口,此时已过了锁门的时间,幸好温衍有一块简疏白给的令牌。这回云绯不得不感叹,有个师兄做皇帝还真是……感觉太爽了。她终于也体会到狐假虎威的感觉了,怪不得那么多人想当皇帝,这种特权真不是一般人能享受到了。
在云绯的感慨中,师徒二人回到了周王府。周王府基本没有怎么改变过,连守在门口的侍卫都没有动过,云绯跳下马时,其中一个侍卫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似乎想看清楚云绯的样子:“云绯姑娘?”
云绯冲她笑了笑,眼波轻转,眸水清清,晃得那侍卫的眼睛都直了。温衍从马上下来,见状捏了捏云绯的手,俯身低语道:“怎么?当着为师的面,勾搭完乐正岑,又勾搭侍卫了?”
这番低语落在耳里,又转到心底,在云绯心头激起一层微小的涟漪。她侧头看向温衍,温衍却看着侍卫说了几句,便朝府中走去,而捏着她的手转而又握上了她。云绯有些踉跄地跟着他走了进去,心里温度骤然升高,只觉得多日不见后,温衍待自己忽然亲近了不少。
这倒也不是说之前不亲近,只是之前……哪里像现在这样,走哪儿都牵着啊。难不成,温衍真的是吃醋了?
这个念头从心头窜了起来,在云绯的脑子里一过,激地她猛地摇了摇头,惹得温衍奇怪问道:“怎么?头不舒服?”
“啊,没!刚刚是有蚊虫从面前飞过,我只是摇摇头驱走它。”云绯反应极快。
温衍笑了笑,说:“夏日来了,蚊虫果然多了些。”说着,他松了云绯的手,“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早上我们还得进宫去看你师兄呢。”
听到这话,云绯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常住的院子里。她借着清淡的月色环视了一下四周,不知道怎么忽然想起山崖顶的那几间房子。
“怎么?很久没回来觉得陌生了?”温衍往她身边走了一步,笑着问。
云绯眼神动了动,却是转头对温衍笑道:“不,有师傅的地方,都不陌生。”
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轻渺,似乎含了很多情绪。而温衍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侧头微微对她笑着,抬手抚上了她的发。
“温先生,云绯姑娘。”院子外走进来一个侍女,朝二人行了礼,道:“王爷听说两位回府了,请温先生和云绯姑娘去书房一叙。”
温衍闻言,侧头看了看云绯,笑着道:“此番回到周王府上,倒是忘了跟王府主人道一声,着实不太合礼数。走吧。”
云绯看着温衍的背影,轻轻地笑了一笑,月色一缕,落在她扬起的嘴角。
师傅,我终于回到你的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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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云绯一早就被叫了起来,跟着温衍入了宫。
距离上次离开皇宫也有好一段时间了,由于在宫里的日子着实不太舒服,以至于如今换了一个皇帝,云绯对皇宫还是讨厌大于喜欢。
或许是才改朝换代的原因,皇宫门口的卫兵比之废帝之时,素质高出不少。瞧瞧如今的卫兵,一个个面容严肃,体格健壮,身姿挺拔,云绯不由得吐槽废帝当初的守门卫兵了,怪不得那么快就被攻破了城,每次她入宫,一个个见到达官贵人时,那两眼放光的劲儿,恨不得跟着人身后就一辈子不走了。
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下人,简疏白带出来的人,果然还是靠谱一些。
在暗暗比较和吐槽中,云绯跟着温衍进入宫门。皇宫的格局基本没有太大变化,除了改了几个殿名,换了几个殿的用途,其余大致还是差不多的。
一边四处欣赏着,一边跟着温衍往前走,没多会儿就到了皇帝处理政务的偏殿。云绯不由得想起第一次来到这偏殿时,从里面走出一群莺莺燕燕,着实让她有些震惊。如今简疏白既然当政,应该不会有什么莺莺燕燕走出来吧?
正想着,偏殿里果然走出了人,云绯定睛一看,略有惊讶。
“温先生,云绯姑娘。”来人一出殿就看见了二人,几步上前躬身行礼,赫然是许久不曾见到的于恒。
云绯倒是没想到,改朝换代后,还能在这皇宫里看见老熟人,不由得挑了挑眉,道:“于大人见风使舵的本事不错啊。”
于恒听后也不恼,只是微笑着道:“于某只是识时务。”
云绯不置可否地扯了扯唇,于恒又往前一步,低声道:“碧嫣想念姑娘,若云绯姑娘有空,可至于某府上一叙。”
于恒一说完,云绯眼神一动,略有惊讶:“碧嫣?”
于恒对她笑了笑,若有所指。待于恒离开之后,温衍问道:“于恒和你说什么了?总不是还对我家爱徒念念不忘吧。”之前于恒强娶于恒的事,温衍可是亲身经历过的,那可是印象深刻啊。
听见温衍的话,云绯笑了笑,说:“他让我有空去他府上看看碧嫣,我竟然不知道,碧嫣和他……”
“为师知道。”云绯话还没有说完,温衍就接过了话。他看了一眼于恒离开的方向,说道:“那日疏白攻破皇宫时,是于恒告诉了疏白废帝藏身的位置。他说,他的要求就是带走碧嫣。之后,疏白以他有功,将他升至尚书,并伪造了丽妃身亡的消息,让碧嫣以别的身份入了尚书府。”
听温衍用简单的几句话讲述了之前的事,云绯妙目中露出些微的讶异,有些不敢相信:“这么说起来,于恒是真的对碧嫣上心了?”
温衍眼中笑意一盛:“这不是你希望的吗?这样多好,省得为师要防着他对你有什么别的用心。进去吧,疏白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云绯点点头,随着温衍进了偏殿,进门时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于恒离开的方向,对碧嫣的坚持似乎终于得到了回报,而感到一丝欣慰。
这不是云绯第一次到这座偏殿,却是第一次进这座殿见自己的师兄。所以当她抬头看向御座之后,一身明黄龙袍的男人时,她忽然有了些陌生的感觉。
“师妹!”简疏白见云绯跟着温衍进来,眼中泛起浓浓的喜悦,当下扔下手中的奏折,绕过御座就急急奔到了云绯的面前,一把握住她的肩,上上下下,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你总算回来了!可有受伤?那乐正岑有亏待你吗?不过,我怎么觉得——”
“觉得我一点儿都没有瘦,似乎还胖了点?”简疏白还没有说完,云绯就笑米米地接过了话。
虽然说,简疏白确实是这个意思,但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尤其对云绯这样的女人,他深知说她胖了绝对不是什么好话,因此才停了停,结果没想到云绯自个儿给接了过去,顿时干笑了两声。
“唔,这么看起来,似乎乐正岑并没有亏待你。”
“岂止没有亏待,简直照顾得比为师都还好。”一旁的温衍忽然凉凉地开了口,接着意有所指道:“所以,爱徒乐不思蜀了。”
“可不是徒儿乐不思蜀,是师兄做了皇帝,就不想认我这个师妹了。唉,一日为帝,美人在手,谁还记得昨日黄花啊。”云绯摇头感慨,一双眸子像是含着浓重的哀愁。
简疏白觉得自己很无辜。
为了表示出自己的无辜,简疏白咳嗽了一声,松了手,道:“师妹这话说的……师兄哪儿有不记得你?”
云绯眯眼瞧着他:“没有吗?那为什么我回京路上一直听说什么,‘新皇冲冠一怒为红颜’啊,这个‘红颜’难道不是我吗?”
简疏白被问得有些哑口无言。他确实拿云绯当了借口,所以才会对她充满愧疚。但自打温衍告诉她,云绯在方倩手上,并让他不要担心时,他就撤回了寻找的人手了。而昨晚温衍寻回云绯的时候,就派人送了信过来,他拿到的信的时候只顾着高兴云绯回来了,倒是忘了向云绯交代自个儿把她做“借口”的事。
虽然,他之前还指望云绯听不见那些传闻,可京中关于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儿,早就传得人尽皆知了,要想云绯不知道,除非她不回来。
云绯站在简疏白的面前,仔细地看着他脸上一直变换的神色,一会儿是纠结,一会儿是懊恼,一会儿是歉疚,瞧得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说师兄,你这表情,实在像极了……”
“像极了什么?”
“便秘。”
简疏白的表情一下子凝注了。
这下别说云绯了,就连温衍都忍不住笑了出来。看着眼前一身帝服的男子,云绯心里却忽然柔软了起来。太多人说人一旦做到了万人之上的地位,就会变得六亲不认,冷血无情,可是,她的师兄,似乎还是没有变。
自打他们进来,简疏白对他们的自称一直都是“我”,而不是离人千万里的“朕”。或许和他太久以来的习惯有关,又或许只是暂时的未曾更改,但无论如何,云绯听在耳里,还是觉得满心温暖。
似乎,她的师兄还是那个闲散的王爷之子,可以随意调笑,不用担心一语不慎就落的身首异处。
真希望,他一直这样,不要变。
“对了,我给师傅和师妹都安排了宫殿,离我的寝宫不是很远。毕竟在宫中,师傅和师妹不太适合住在同一座宫殿中。”简疏白似乎想起了这件事,开口说道。
温衍和云绯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接着,三人又聊了片刻,有大臣要求见简疏白,于是温衍和云绯先离开了,由张德海和另一位太监领着去居住的宫殿。当云绯看见张德海的时候,眼尖得发现他穿着御前太监的服装。
“云绯姑娘。”张德海见到云绯,俯身冲她行了礼。
云绯笑了笑,道:“如今该称张公公了。没想到多日不见,公公就平步青云了。”
“那也是托姑娘的福。”张德海也笑:“姑娘如今住的地方在嘉福殿,请随奴才这边走。”
云绯跟在张德海身后,听到这般说,不由得笑了一笑,道,“那是公公有本事,坐上总管怕是迟早的事。”
两人一路说着,很快就到了嘉福殿。云绯跟着张德海进了殿,一低头就看见春秋带着两个宫女,俯身跪着迎接她。乍然看见春秋,云绯有些愣怔,直到春秋站了起来,一双眼红通通地看着她时,她才笑着唤了一声:“春秋。”
春秋连连点头,眼泪都快落下来了,似乎是因为见到云绯平安无事而高兴。
一旁的张德海见状说道,“皇上登基的那天,就将春秋派到嘉福殿了,说是姑娘回来,定然还是习惯春秋服侍。”
云绯笑着颔首:“皇上果然了解我。”然后,她又扫了眼另外两个宫女,奇怪地问道,“冬夏呢?”
张德海如实回答:“皇上说了,冬夏得罪了姑娘,先放在浣衣局,等姑娘回来治罪。不过——”他顿了顿,看了春秋一眼,说:“不过春秋说,那天乐正公子能及时救走姑娘,是因为冬夏去通知了她,她才通知都了乐正公子的。所以……”
“所以,将功折过是吗?”云绯问这话时,没有看张德海,而是转而看向春秋。春秋迟疑了下,轻轻点了点头。
云绯笑了笑,道:“春秋救了我的命,有什么不可呢?但是,不管冬夏最后是不是良心发现了,她总是犯了错的,还是得惩罚一下。”
春秋没有表示异议,云绯则转向张德海,让他全权处理了。
张德海应下,正要离开,忽然听见云绯问,“既然皇上把冬夏留给了我,那之前的德妃和袁昭仪呢,可有给我留个出气的机会?”
听到这话,张德海微微回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早就料到了,眼里带着些笑意,“德妃和袁昭仪都在冷宫。皇上说,之前委屈姑娘在宫中受二人恶待,自然也留给姑娘收拾,也算是弥补姑娘之前的损失。”
因为知道自己的几个“仇家”都过的不好,云绯也就好了。至少在她们受苦的时候,她是蹲在山上吃鱼吃肉,没事还能*一下方倩和乐正岑,已然是不错。
云绯次日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望一下自己的仇家。
说起来,云绯之前在宫里待了那么久,倒是没有什么机会参观一下传说中的冷宫,这次到了冷宫,心里只有一个感觉——真的冷。
冷宫的冷,不是单单指的温度,虽然冷宫因为没有什么人烟,确实有些凉飕飕的。但比起温度,更冷的是这里的环境和氛围,寂静无声到死亡一般,着实让人有些不舒服。
云绯一跨过大门,就觉得身上毫毛都竖了起来。她揉了揉胳膊,转过影壁,三间房坐落其间。正中为主殿,两侧为配殿。之前听张德海说了,正殿中关着德妃,左边配殿关押着袁昭仪,于是,云绯在院子里思索了会儿,决定重头戏还是留在最后,先去了左边的配殿。
左边的配殿上了锁,钥匙云绯早就拿到了,在她转动钥匙的时候,屋子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接着,就是女子尖细的叫声:“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这个声音尖细到云绯差点没有听出来来自袁昭仪。而当她打开门时,迎面扑来一个披头散发的人,紧紧地抓住她的胳膊,直嚷嚷着放她出去。
云绯抽出手,拂袖将她推开一下,方皮笑肉不笑道,“袁昭仪,你看清楚,我是谁?”
听到这个声音,袁昭仪缓缓抬头看来,只一眼,她的脸就煞白了,当下跌到地上,连连后退,惊慌失措道,“是德妃让我做的!我不想的!和我无关,云绯,真的和我无关!”
云绯低头看着她,似是思索了下,方点点头,道,“说得也是。不过,当时德妃说给我毁容时,你要不是因为害怕,其实也挺乐意的吧。我也觉得毁容是件不错的事,不然我们也试试?”
闻言,袁昭仪顿时慌了,瞪着眼看着云绯掏出一把匕首来,锐利锋亮,一时吓呆了。等回过神时,匕首已经到了眼前,惊得她大叫一声,竟然昏了过去。
云绯看了她片刻,无奈地笑了。只是吓吓而已,怎么想到这袁昭仪这般不经吓。
她收好匕首,俯身扒开袁昭仪的头发,看了看她的脸,实在是不能把她和之前那个娇俏的女人联系在一起。估摸这样下去,袁昭仪迟早会疯掉的。
云绯站起身,摇着头叹了口气,一边想着要跟简疏白说说,看看怎么处理袁昭仪比较合适,一边出了房间,锁好了门,又朝主殿走去。
刚走到主殿门口,身后传来脚步声,她转过头,见简疏白身边另外一个太监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朝云绯俯身见了礼后,说:“云绯姑娘,温先生让奴才告诉您一声儿,废帝去了。”
云绯眼中倏然掠过暗色光泽。
跟着太监来到了关押废帝的地方,云绯正好看见几个宫人抬着一副担架出来,担架上的人用白布覆着,从她面前走了过去。
她缓缓走到温衍身边,低声问:“师傅,废帝这是……?”
温衍扭头看了她一眼,“被你师兄活活气死的。”
云绯讶然,看着那个从房间了出来的俊朗男子,只见他眉间一团阴郁地在台阶上站了会儿,又转头看向屋里,半天不动。
“为师只知道废帝害死了疏白的母亲,却没想到,前瑞王也是被他害死的。”
“什么?!”温衍低低耳语传来,云绯蓦然扭头,满目震惊。
温衍的表情一改往日的闲散,而是有些肃然,让云绯的心跟着一凛,接着,她就听到了另外一件让她从未料到的事。
原来,温衍之前听张德海说,皇上在废帝这里发了火,就过来看看。谁知道到了门口,就听见简疏白低低说道:“你当我不知道么?当年你觊觎母亲美色,借故将她召到宫中玷污了她。之后,你又想如法炮制,母亲不从,不得不以死明志。结果你以一起溺水身亡来堵住众人之口。父王知道后,心痛异常,请求离京。你表面上万般不舍,私下却偷偷派人给他下毒。慢性毒药,呵呵,十多年的慢性毒药,我竟然在他去后那么多年才知道!”
说完,温衍也感叹道:“为师也是今日才知道,疏白心里竟然还藏着这么一个秘密。”
听完温衍说的,云绯早就失了语言。她看着那个背对着他们的修挺身影,心头涟漪一层接一层。
自己的亲生父亲害死了自己的母亲,还害死了自己的养父,这对于简疏白来说,是种怎样难以启齿的,难以消化平复的事。难怪他恨废帝恨得那么深,却又在气死了废帝之后,看着他呆过的殿,默然以对。
再怎样,他也给了简疏白生命,也是他的血脉至亲。
云绯微微垂了眼,朝简疏白走去,上了台阶,行至他身边,看了他半晌后,才轻声唤了一声:“师兄。”
简疏白猝然扭头,云绯发现他的眼眶竟然红了。但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笑着道:“师兄,你还有我和师傅,我们会一直陪着你,一直。”
听到这话,简疏白的眼中泛起了一丝涟漪,接着,越来越多,扩散至整双眼眸。他微微动了动唇,没有说话,只是抬手忽然将云绯拥至怀中。云绯反手环上他的背,将一个帝王的脆弱藏在自己的怀中。
这一幕发生得太过突然,一旁的宫人都愣了愣。温衍笑了笑,忽然皱了皱眉,侧头一看,只见云紫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一双眼直直瞧着拥抱着的云绯和简疏白。
有人也见到了云紫,慌忙行礼:“婉嫔娘娘。”
听见行礼的声音,简疏白松开云绯,转头看了过来,眸中动了动。云绯也看了过去,见云紫一身宫装站在门口,头上插着代表品级的珠钗,又听见那么一声称呼,顿时眯了眼:“婉嫔?”
见大家都看了过来,云紫收敛了情绪,走了过来,朝简疏白行了礼,然后对云绯笑道:“早就听云绯姑娘回来了,一直都没有见过姑娘,没想到今日倒碰上了。”
云绯也笑了笑,道:“我也没没想到,多日不见,你便成了妃嫔。”说着,她扭头看了一眼简疏白,然后走下了台阶,朝温衍走去。
温衍见她过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低声道:“疏白登基后,云紫跟着进了宫,但是也是以琴师的身份。结果前不久,服侍疏白的太监去唤他起*时,发现他和云紫共睡一榻。”
闻言,云绯挑了眸:“师傅的意思是,师兄和她……”
“嗯。”温衍点头,“你知道的,疏白并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所以,事后,疏白封了云紫为嫔,赐封号为‘婉’。”
听完这些,云绯眸子轻动,缓缓道:“师傅,你有没有想过,师兄这么有自制力的人,为何刚好就*幸了云紫呢?”
温衍没有说话,只是他的眼神里,也透露出同样的怀疑。
简疏白由他一手教导,他清楚地知道简疏白是个什么性格,云绯这般倾国倾城的人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他都不曾有过越界之举,更别说直接就扑倒了。这个云紫,充其量也就是中上之资,最擅长的,无非就是琴艺,简疏白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就和她发生了关系?
在温衍思索的时候,云绯也低低开了口:“就算师兄真的和云紫王八对绿豆,看上眼了。”刚说完这句,云绯就见温衍用那好笑的目光看着自己,不由得咳嗽了一声,道:“以师兄的正人君子,断不可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就和云紫那什么了吧?虽然这种事在皇宫中不少,皇上嘛,看上哪个女子先滚滚chuang单再补位分的事也不少见,但是,师兄才登基没多久,本就朝政繁忙,这种时刻哪里会有半分旖旎心思?”
还有一句话云绯没有说完,那就是,如果云紫真的让简疏白对她死心塌地,那么这个云紫,当真是有本事。
温衍笑她:“你倒是了解。”
云绯摸了摸鼻子:“皇帝嘛,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唉,以前可以随便吐槽,现在师兄当了皇帝,我得好好收敛一下,好不习惯。”
“不用收敛,有什么,为师替你担了。”
温衍语气里带着*溺,让云绯忍不住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心头一动,然后才继续说:“总之,这个云紫我一直觉得有问题。对了,师傅,你还记得她那张琴吗?不如找个时间,徒儿去试探一下?”
温衍似是想了片刻,才点头道:“也好,事关疏白的安危,多个心眼也好。不过,你可别和疏白再吵架了。现在疏白可是皇帝,砍个头分分钟的事。”
“咦?刚刚不是师傅还说,出了什么事要替我担着的吗?”云绯虚眼看去,笑着调侃。
温衍也笑,开始赖账了:“咦?为师说过吗?爱徒一定听错了。”
“师傅!”
“为师开玩笑而已,尽管吵,他要敢砍你,为师先砍了他。”
阳光下,两个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然后,重叠在了一起,宛如一体。
因记挂着和温衍说的,试探云紫的事,云绯次日一早就去了云紫所在的蕙兰殿。不得不说,这个殿名让云绯很是吐槽,给云紫封了个“婉”字作为妃号就算了,分个殿吧,还是“蕙兰”,这是生怕天下人不知道她清丽婉约,蕙质兰心。若她真是这样的人那也罢了,如果不是……云绯眯起了眼,要谋害当今皇上,这名头也是响得很。
可惜,在云绯抱着满心的期待去验证一下云紫到底是不是“清丽婉约,蕙质兰心”时,蕙兰殿的宫女却告诉她,她一早就抱着琴去了皇上那里。这让云绯有些郁闷,这感觉有些像一拳挥出去,连棉花都没有打到一般。
既然云紫去了简疏白那里,云绯怎么着也得给简疏白面子,自然不会现在去验证云紫的真假,于是,她想起了前几日和于桓的对话,决定去他府上见一见碧嫣。
打定主意后,她托人给于桓带了口信,说是明天下午去他府上,让他安排一下。第二天,她和简疏白及温衍分别带了口信,拿着简疏白之前给她的令牌,顺顺利利地出了宫。一出宫,果然看见有车马候在门口,而车夫见她出来,忙迎了过来:“云绯姑娘,奴才是于尚书府上的,请上车吧。”
云绯冲他点了点头,提起裙摆上了车,坐了进去。半个时辰后,云绯到了于桓府上,她刚撩开车帘下了车,就见门口匆匆走出一个碧色衣裳的女子,直奔她而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装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