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也许陌生了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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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雪走进隔房,手中的蜡烛晃得她眼睛都花了,一股血腥与酸腐味扑鼻而来,烧得她胃里泛起一阵反呕。

    屋内透着阴气,冰雪壮了胆慢慢往里边走,也不知哪吹来的风一股子往她身上打,她被呛了口气,也顾不得吹乱的发,赶紧护住飘飘欲熄的蜡烛。

    客栈的布置一般床在右、桌椅靠左,冰雪借着微光走,足下小心非常,却仍是不慎踩着甚么。她低了头去瞧,只见地上一滩混了点血丝的清水。

    紧接着,她再往前走,每一步都踏在水上,鞋底踩出的水声一下一下清晰的回响在屋内。

    她心又跟着鼓起来,面无表情,心却动荡不安,床边有个烛台,她赶紧将其点上,屋内一下亮了不少。屋子里有了光,她一眼便能瞧见床上的景况,当即一口凉气吸在喉间,全身都麻了。

    床上是今夜入住的大汉,这会儿身着寸缕,白花花的身子就晾在外边,他全身肌肤都是皱巴巴的,好似已过鲐背之年临死老人,眼窝深陷,肌肤皱纹横生,身下还残留了一大滩水渍。

    这种模样冰雪晓得的,人落入水中,被活活淹死了就是这般。可这大汉呆在这屋中哪能被水淹?先前她还听到这人生龙活虎的音调。

    冰雪抖着手,蜡烛都跟着手晃,她脑袋昏昏沉沉的,又刹的想起一件事。这满屋子都是刺鼻的血腥与腐臭,绝非床上大汉的,那又究竟是谁?

    她急急转了身,蜡烛的红光一晃,火苗从她眼前飘过,她心都崩上了弦。

    她的全身心落在了前头无法看见的黑暗,那里边似乎住着可怖的鬼魅,正用阴惨惨的目光注视着她。

    她听到了自己心雷鸣般的跳动,全身打了个颤,牙齿都凉了。

    她的眼飘过去,黑暗给人一种空廖的寂冷,蜡烛一晃,她当即吓得一僵,眸上竟映了一张苍白的脸!

    “嘿,姑娘。”

    蜡烛的火猛然变大,这下冰雪将黑暗全看清了。

    小二哥坐在前头的凳上,手头拿了把女子的木梳,他穿着纯黑的衣裳,整个头发都散乱的披在肩头。他像是从水中捞出一般,身上都滴着水,水顺着他身躯流到地上,冰雪略低了头,看向早被水浸湿的鞋,人从脚底生了寒意。

    小二哥这模样哪还像人,他身前是圆木桌,冰雪先没看清,这会才瞧见他身前黑布罩着的竟是一颗人脑袋!

    满屋的腐臭与血腥都那散发出来的,小二哥竟把那脑袋抱在身前,拿着梳子,一下一下的梳理着后者的头发。唇边还抿着一抹笑,淡淡的,却诡异极了!

    冰雪真真是吓哭了,她喉咙破出一口尖叫,红着眼转身就逃,她全慌了,蜡烛没拿稳,给“啪”的一声落到了地上,当场灭了。她狠狠吸了口凉气,也不敢去捡,拼了命往屋外跑,眼角瞥到闲闲坐于椅上、半点不动摇的小二哥,心头刹的打起鼓来。

    果不其然,她还未跑到门口便被突出的一把绊倒,人一下栽了下去,脑袋重重的磕在了凳上,当即见血。

    冰雪捂着头,眼泪刷的就滑了下来,小二哥扯了口阴冷的笑,缓缓朝她走来。

    那每一步都踏在冰雪心尖上,她流着泪,喉咙几乎渗出了绝望的嘶吟。

    小二哥掂了掂衣裳,吐出冰冷的话来:“姑娘,夜深了,该歇息了。”

    他走到了冰雪身前,伸出了手,一把抚在冰雪脸上,对方的手指是如水冰凉,冰雪只嗅得一股水的恶臭,几乎让她窒息。

    这时,一道红影突然闪过,赫然是祝凝霜潇洒的身姿。她就在半空手指一划,一针从冰雪发髻擦过,正中小二哥手心。

    针上涂了朱砂,虽没法打得小二哥魂飞魄散,但将其逼退却是绰绰有余。

    祝凝霜趁着小二哥分神,落地便将冰雪抱起,却也不走,笑呵呵的搂着冰雪。

    这回是真的祝神医,一身红装,张扬大气,她将身子软绵的冰雪压在怀中,摆出一脸美人在怀,舒坦自在的模样。

    祝凝霜:“嘿,小二哥!为心爱之人束冠绾发,你既然都给那桌上的相好梳了头发,还作何乱摸别人的女人,花花心肠的。

    “小心你相好一下蹦过来,对你又咬又骂,‘没良心的负心汉’!”

    冰雪一眼朝着桌上望去,那恐怖的脑袋闭着眼立在那,耳旁又是祝凝霜的嬉笑,脑子里想象着那脑袋一下一下蹦过来的情景,冰雪只觉全身都哆嗦。

    小二哥似乎给祝凝霜戏弄怒了,一挥手将床边蜡烛熄了,黑暗瞬间落下,冰雪猛然不适应,只听耳旁祝凝霜一声低吟“糟”!紧接身子立马被一股劲风带起,等她回了神,人竟已出了屋子,被祝神医带着飞驰在走廊。

    祝凝霜身手了得,一个腾飞挟冰雪落定在空无一人的正厅,正巧又与左侧钻出的雨寒与二皇子遇上,雨寒仗剑而立,衣衫染血,一身寒气,满脸阴沉。冰雪见了眼都一跳,只见对方紧紧抿了唇,顺着冰雪目光扫过来,眸中竟是阴毒的凉。

    可冰雪竟不怕,总觉对方眼中还有甚么情感,轻轻吸了口气,又见雨寒与祝凝霜点头示意,再低声道了句:“走!”

    小二哥没去追,任由她们跑,像是故意要将她们放出去。这会儿从左侧走出一只身段妖娆的女鬼,与小二哥对视一眼,尽在不言中。小二哥还提着那桌上的脑袋,抱在怀中,木梳还在死人头的发上滑动,他唇畔抿着极淡极淡的笑,眸中全是温柔。祝凝霜说得无错,这脑袋可是小二哥的好相好!

    这边雨寒四人运足了轻功跑,谁都不敢问为何本聚于正厅的将士如今全都不见。那整间客栈都是怪异,掌柜的怕更是阴间鬼魅。

    几人跑了许久,祝凝霜带头停下,阴灯节挂着的灯还未取下,街道上这时很是明亮。可先前的诡异一直锁在心头,谁也没法驱散。

    祝凝霜是最先识破小二哥的人,还被对方连着另一只女鬼將了一局,幸好她足下快,才勉强逃过。

    雨寒先前也被那女鬼戏弄了一番,被吸了口气不说,还遭了轻薄,如今唇上还残着那股女人的骚味,她心头恶心极了,满脑子的烦躁。

    这会儿街上也没个人影,他们停下歇息的地方是一家酒肆门前,拐角处有根圆木立着,正好能遮住一个人的身子。

    祝凝霜理着她的银针,二皇子则紧张的观察四周,雨寒便立马将冰雪拉到拐角,不管不顾的搂了仙子腰身,纤柔的背部就抵在圆木上。

    冰雪被她吓了一跳,可雨寒这会是不依不饶,死死抓着了她,一扫平日的温柔,霸道的将人给拉入了怀中。

    两人身子叠在一起,圆木恰恰挡了实在。冰雪愣愣的瞧了雨寒一眼,稳了好会儿才轻叹一声,说服自己任由她去。

    今夜谁都吓坏了,紧绷的神经到现在还未松下来,雨寒搂着她腰的手都还发着颤,她嗅着对方怀中的血腥之气,心口疼得只有这怀抱才能安抚。

    冰雪闭上眼,告诉自己,暂时忘掉梦中的美好,此刻环着自己的这人才是青色的真实。

    暂时忘掉。她缓缓的轻叹一声。

    她埋在雨寒怀中,她以为梦月雨寒总是温柔,她以为这近如咫尺的人只是想抱抱她。她忽略着对方的感受,她看不到后者眼中的委屈,她不晓得雨寒被那只女鬼吻上时、哀莫大于心死的感受。

    雨寒是发了疯,不要命的从女鬼跟前逃出,她被那一抹冰凉的吻弄得头昏脑涨,她那刻只想见着冰雪。再不管甚么以往、如今,失忆、冷漠。

    她只想见着她爱着的人啊,只想将唇畔黏在对方口舌之间,只想冰雪吻着她,安抚着她,轻声对她说“没事,没事……”

    雨寒低下头,眼泪全落在冰雪发间,冰雪不会给她想要,因为对方没了记忆。

    她刹的哑了嗓子低笑,何时、失忆成了所有事的理由?

    她的委屈冰雪看不见,这刻、对方妥协倚在她怀中、也只是稀有的施舍。

    “冰雪……”喉咙上哽着的酸只她自个晓得,她喊出这两字,连自己都觉着卑微。

    冰雪抬了头,清冷的面容映在雨寒湿润的眼中,雨寒再也不顾了,她猛的闭上眼,双手捧起冰雪面无表情的容颜,低下脑袋,将唇狠狠印上。

    她的唇因受到惊吓、是冰凉的,冰雪的唇畔也总是冷冰的,那股独属于冰雪的熟悉的冷香飘入她口舌之间,她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了。

    她忍了太久,这刻,眼泪终究还是如潮的落了下来,直直淌在冰雪脸颊上,美丽得让人心都破碎了。

    她怕冰雪会冷冷的拒绝,早在吻上时便点了对方穴道,她这会儿就算被人说吻着一根木头,心也是感动得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