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也许陌生了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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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榻上老人姓吕,比余婆婆大了二十余岁,已八十有二,身不能离床,吃喝拉撒都得在床上。

    她们是三十多年前家里男人死了,吕婆是正室,竟不管世俗的说道,卷了家里的银子,带着小妾余婆婆逃了,在途中遇到了李姨,便跟着到了琉仙居。她们也不想学甚么法术,求族长给了个地,便安居在这花海尽头。

    这片花海两位老人年轻时还帮忙照看,老了也没了那些精力,就由着年轻人看着。冰雪以前没来过,也不知晓这尽头还有两个独居的老人。

    早晨,余婆婆做好了饭,唤了冰雪与雨寒打尖,她便进里屋去给吕婆喂食,走进去又免不得抱怨,还故意将凳子挪得响。

    她见吕婆还睡着,便站在榻边摇了摇吕婆。

    吕婆睁开了眼,灰沉沉的眼珠子定着弯都没转。她张了张干裂的唇,唇角的皱纹整个连着抽,甚是吓人。

    “哎,哎……”

    吕婆虚弱的吐了字,都不清晰,余婆婆贴近了去听,才勉强听到。

    余婆婆:“你要说甚么?”

    吕婆艰难的转了眼珠,瞥见了拿了碗坐在榻边的余婆婆,又说:“簪,簪子……”

    余婆婆一愣,猛然看向榻上的人,这会儿正正的瞧见了对方透着死气的眼,心下意识一沉至底。

    这情况余婆婆明白的,早几个月就明白了,这人,总归要走的,躺在榻上就还剩了口气,这会也快咽了。

    也该咽了,折磨了这么久,早该咽了。

    余婆婆一下站起身,人老了气有点不稳,手中的碗就脱手摔了正着。屋外几人听见了动静,立马闯了进来,正见了余婆婆愣着神瞧着地上的碎片。

    雨寒瞥了眼榻上老人和愣神的余婆婆,顿时明了,她也不知该如何,倒是余婆婆先回了神,讪笑着:“哎,我这老糊涂,真是要服老了,手儿都哆嗦了,拿只碗都费劲。”

    雨寒抿唇不去接话,冰雪也冷冷的站着,丝毫不动。倒是强良叫唤着上前去,余婆婆笑着要把几人赶出去,强良不依,往榻上走,雨寒立即上前抓住他,拉着往外。

    冰雪默默的将小木门带上,手指贴在门栓上,闭着眼任由铁栓的冰凉侵蚀指尖。强良还在叫唤,到了门外居然都动手跟雨寒打了起来。

    雨寒这会哪是他的对手,堪堪躲了两招,强良却突然张开虎口,竟一口咬在雨寒颈上。

    虎牙下去,立即疼得雨寒全身冷战,一击手肘,狠狠击在强良肚子,疼得强良当即倒退两步。

    这时冰雪急步走来,红着眼对着强良吼:“滚!”

    她一辈子都没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吼出的声音沙哑难听,苍白的身子竟气得摇摇欲坠。

    强良愣愣的看着她,虎须上还沾着血珠子,在阳光下竟红艳得瘆人。

    强良终于不闹腾了,仰了脖子发出一声虎啸,惊了整片花海,一时蝶飞蜂起,却是最为凄冷凉心。

    他一下转身,竟直直往花海中窜去,不消片刻,身影便没了。

    冰雪这才面无表情走到雨寒身边,刚要挨着坐下,谁料雨寒突然蹭的一下窜起身子,随意扯了块布包了伤口,便几步朝前。

    冰雪跟上,眼儿一闪,当即与三道阴冷的目光对上。

    狼。深灰色的狼毛正随着风儿抖动。

    冰雪倒吸口凉气,扭了头,正见雨寒额上滴落的冷汗。

    ……再说余婆婆这边,她将人赶出了屋子,便蹲在地上收拾碎碗,又找了根帕子把地给抹了干净,这才依着吕婆的话,找出了一枚簪子。

    她递给吕婆,吕婆也抬不起手来接,她便直接给塞到吕婆手中。

    吕婆还是费力的抬了手,把簪子拿到了眼前,咧了咧嘴,那皱纹横着,也看不出是在哭还是笑。

    “我当年,不后悔、拉着、你走,我说了的,我、害了你、孩子,就把自个、赔给你……你送、我的、簪子,还在,还在……”吕婆抚着簪子,眼无神的望着,她说着一些话,余婆婆贴近了听,眼泪直接淌在了吕婆脸上。吕婆只说了这一句,便自个瞧着簪子再不出声了。

    余婆婆坐上榻,把吕婆苍老的手捂在心口,她今日还没给吕婆梳头,这会儿对方的白发散着,乱糟糟的一团实在难看。

    她露出回忆的神色,就看着吕婆另只手中的簪子,沉沉的叙述着:

    “当年那男人打我,把我关在柴房,你半夜拿了药偷偷摸来,那时候我真不懂你,为甚么要陷害我、害我没了孩子,又为甚么要可怜我,冒着危险给我送药?后来男人死了,你说要带我走,我就更不懂了。

    “直到我们逃的前天夜里,你还记得吗?

    “你同那男人三房生的儿子吵,你说要带我走,可以甚么都不要,就带我走。我那夜就在外边听着,后来你又到了我闺房,硬赖着跟我睡,你趁我睡着了亲我,我知道的,我醒着,我知道你亲我的。

    “所以我才跟你走,所以我由着你带我随处漂泊……

    “你要赔我一辈子,你说了的,要一辈子都不离我的……你说过的……”

    余婆婆捏着吕婆手,眼前都是模糊一片,她只能隐隐约约瞧见些影子,突然眼前的影子一动,她赶紧抹了把泪,手刚放下,却见吕婆手头的簪子落了,砸在榻上,滚了几圈,又落到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

    余婆婆看着愣了会儿,突然又仰起头,哑了嗓子:“好了。”

    她把手一拍,“呵呵”直笑,“这回真好了……”

    她全身都抖着,抬了头一下一下抹着脸,过了好半会,才捡起地上的簪子,握在手中。

    她起了身竟莫名其妙的把屋子收拾了一遍,又拿了木梳给毫无反应的吕婆梳了头,最后到门边将门栓落上,这才再躺回了榻上。

    她紧挨着吕婆,一只手牵住吕婆,另只手拿着簪子,尖头竟对着心口。

    再重重一按,余婆婆便闭上眼,咧着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