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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浓,草长莺飞,绿影红花。
春季的夜色微寒,一场欢欢腾腾的宫宴,使空气中多了一些躁动。
外面的宫人不时从远由近报声,哪位王公大臣到了,或者是哪位将军到了。家宴,君臣同欢,臣子亦可带家眷参加。
花锦城来得不早不迟,刚刚入座,便听到外面一声高一声低,“晋王爷到。”
心跳有一瞬间慢了半拍,自入宫以来,两人已是半年多不见。
朝臣与其家眷坐一边,皇帝的嫔妃坐在另一边,中间搭设有一个偌大红台远远地隔着,红台供歌舞表演之用。
花锦城朝对面望去,晋王的身边已有不少人上前去拱手交谈,只能看见那轮椅上玄色衣服的一角。收回目光时,却发现有另一道目光正在紧紧地追随着自己。
花锦城抬起眼睛,红台对面,孙舟邦举着酒杯正在对着自己笑,那笑预料之中带着不怀好意。自上一次御花园后,花锦城便再也没有见过他,这次群臣宴能见到他,花锦城一点也不意外。厌恶地撇开目光,目光所及处,正好捕捉到了另外一个人的短促目光。宗越似是皱眉,看了看孙舟邦,又看了看她,随即又与上前攀谈的大臣笑开了。
花锦城无奈一笑,抓起了手中的酒杯,却听太监一声高呼,姗姗来迟的皇帝终于出现了。
凤闵一身月白锦袍,锦袍上云卷云收,少了一些王者之风,多的一些恣意的风流,在一片“簌簌”下跪声中入了座,一双星眸将整个现场扫视了一番之后,笑意吟吟,缓缓开口,“诸位平身吧,今日不必多礼,各位尽欢便可。”
席开舞起,现场的气氛顿时欢快起来,管弦之声缓缓奏起。其中不乏有妃嫔主动献艺,换来满堂,却羞红了脸。
觥筹交错间,不知是明亮的灯火还是酒香映红了人的脸,红台上一曲罢,底下一人忽然上前进言,“皇上,臣听闻梨妃娘娘笛艺甚佳,一曲笛声竟能够呼蝶引鸟,实乃一奇事,不知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可否也由此殊荣能够观赏到。”
孙舟邦一语刚尽,底下已是一片交头接耳,旁边的妃子听了掩嘴而笑,“什么招蝶引鸟,我看是招蜂引蝶吧。”
那一次竟让他记恨至此,孙舟邦果还真是会寻找好时机挑衅难堪自己,花锦城脸色淡淡,视若寡闻,微寒的夜里。后背竟渗出了一层薄汗,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怕什么。
在台子的另一端,宗越不由握紧了手中的酒杯,将杯中的清酒一饮而尽,看向花锦城,目光幽暗。
“哦?”凤闵桃眼一挑,目光不看向花锦城,却看向了宗越所在的方向,幽深的眼眸慢慢地荡漾开浓浓的兴趣。
察言观色的孙舟邦自以为一眼就看出了凤闵的心思,又应道,“听闻晋王的萧也吹得不错,不如二人合奏一曲如何?”
花锦城身子一震,脸色霎时泛白。
凤闵把弄了一下手中的酒杯,左手撑着下巴,依旧笑意吟吟,“传梨妃上台。”
“传梨妃上台。”太监一声高呼传达了凤闵的旨意。
花锦城咬了咬唇,身子已是不能再僵硬,起身,来到凤闵的面前,福了福身,“臣妾的短笛实乃粗鄙之物,难登大雅之堂,恐有辱晋王的高雅,皇上还是另找能忍罢。”
凤闵目光微凛,本想继续嘲弄,对上花锦城那一双眼眸,竟看出了她掩盖在眼中的恐惧,忽然改了注意,懒懒地说道,“那你上来给朕斟酒。”
花锦城犹豫了片刻,嘴唇微抿,她的神态尽数落入了凤闵的眼底,凤闵的眼中闪过一丝愠色,却换了个姿势,耐心地等待着花锦城的回答。
孙舟邦见自己的计谋没有得逞,忍不住上前,讽笑道,“皇上,看来梨妃更愿意与晋王合奏一曲,不如……”
凤闵眼眸顿时黯淡下来,却故作云淡风轻,“怎么了,爱妃,难道你不愿意?看来素日里对你骄纵过度,才会如此任性,可此时不是你应该骄纵的时候,朕的宠爱可是有限度的……”他的声音凉凉的,随着夜风飘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明眼人都看出了皇上的话,一语双关,明着是说给花锦城听,暗着是说给孙舟邦听,而孙舟邦自视甚大,还不自知,转身朝着不远处始终沉默的晋王说道,“晋王,您看,梨妃娘娘可是对你青睐有加呀,不如……”
“不是的,臣妾愿意为皇上斟酒。”花锦城忽然开口打断孙舟邦的话,在众目睽睽之下朝凤闵走了上去。
孙舟邦见一时无计可施,便只能愤愤甩袖回座。
花锦城一步一步地走进凤闵,却未料到凤闵身上越发浓重的冰冷气息,尴尬至此亦只能忍受着,祈祷这一刻能够过得快一点。
拿起酒盅,往空空的杯子里斟满了酒之后,花锦城原以为就可以回到自己的座位,熟料凤闵根本就没有想要放过她的意思,长手一伸,将花锦城拉倒了在自己的怀中,底下马上传来一片惊呼,大臣的那一边吗马上恢复了如常的面色,只假装看不见继续喝酒,而妃嫔的那一边,一双双嫉恨的眼睛早已将你花锦城到了个遍。
宗越有一瞬间死死地盯着上面,最终还是移开了视线,杯里的酒一杯接着一杯。
花锦城被吓了一跳,挣着要脱离,却碍于底下人们有意无意的注视,不敢有大动作。凤闵将她搂得更紧了,酒气在耳边吹过,热乎乎的,“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说给朕是粗鄙之人。”
花锦城一愕,“臣妾不敢。”
“那你为何将平日里吹给朕听的短笛说成粗鄙之物,这不是在辱骂朕吗,你可知道此罪名有多大?”
花锦城倒吸了一口气,刚才急于摆脱孙舟邦的步步紧逼,竟忘了素日听自己口中粗鄙之物的人是他,心下凉了半截,他在她的背后,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道他的话语里已大有不悦,慌乱之际,眼睛不由地朝底下那个方向看去,正好迎上宗越的目光,几分隐忍,几分凄恻,还有,几分恨意。
花锦城心底漫起苦涩,对于他,竟已不知是怎样的一种情感了。
凤闵收了收手,将怀里的花锦城勒得生痛,沉声在她耳边道,“你在看谁?”其实他已经将她的一切举动纳入眼底。
花锦城慌得收回视线,默声不语。
花锦城的沉默竟勾起了凤闵更大的不悦,愠火在眼底升起,目光灼灼,粉颊桃色,仿佛一朵夜间盛开的妖娆之花。眼若深潭,一抹火光在眼底闪烁了片刻,竟化成了嘴角朗盛的笑意,他故意将脑袋搁在怀中花锦城的肩上,对着那个在人中沉默不语的人笑道,“晋王今夜怎么一个人喝闷酒?”
花锦城一僵,虽凤闵的话说得云淡风轻,就是再平常不过的君臣之间的一句关心问候,心里还是异常紧张,仿佛搁在自己肩上的是一根毒刺一般不自在了。
宗越搁下酒杯,再也不能避开不去看上面那一片旖旎之色,拱手,“谢皇上关心,臣一切安好。”
凤闵嘴角一弯,“朕近日听闻皇兄门下门生络绎不绝,不少能人异士上门拜访,好不热闹。”
底下原本还有酒杯交碰的声音,现在却安静得只剩下红台上的歌舞声,大家都在屏息等待着晋王的回答,私自招贤纳士,其罪可诛。
宗越依旧一脸淡然,竟没有任何的惊慌,而是落落而答,“皇上过奖了,臣好经书,只是平日里几个读书人在一起谈论学识而已,还望能为皇上分忧。”。
花锦城动也不敢动,身上冷汗湿透了内衫,在等待着皇帝的下一句话。君王一句话,可是人生,也可使人死。
“哦,”凤闵的脸颊贴了贴花锦城的脸,一阵凉意,忽而像笑道,“谈论学识自然是好,可是皇兄也得注意身体,你看,你的脸色有多差,想必是平日里太过操劳,想来皇兄年纪也不小了,身边也总的有个照顾的人,真听闻成国师的女儿正待字闺中,出落得贤惠端庄,朕今日心情好,不如就成就一对佳偶良配……”感觉到怀中人身子的颤抖,凤闵嘴角勾起的弧度更深了。
此话一出,在座的人解释哗然,确没有一人敢表态。
“臣多谢皇上的好意,此事不妥,还望皇上收回旨意。”宗越也是始料未及,只能冒险忙推辞。
“有何不妥?”喜怒不形于色,凤闵饶有兴趣地问。
“臣身患残疾,只怕是配不上国师之女,怕耽误了人家的终生大事。”宗越闭了闭眼,俊朗的脸上平静如湖水。
“哦?皇兄,你何必妄自菲薄,论才识,论样貌,论地位,大楚能有几个如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脚疾,朕可召集天下名医为你诊治,再说,成国师之女也是知书达理之人,自然不会对此有所芥蒂,成国师,你说是不是?”凤闵斜眼一撇,看向了宗越身边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