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生擒

抹茶起司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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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门关后,郊外一片寂静,除了偶有两声老鸹啼叫,也就是叶屠苏的马蹄声最为鲜明,倒是那马蹄声后面跟着的一串吱吱呀呀的车轱辘声响反倒显得尖锐刺耳。叶屠苏嘴里叼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扯来的狗尾巴草,百无聊赖地驾着马车四处晃悠。

    苏浅趴在车里,两手摁着屁股,外面越安静,他反而觉得屁股越疼。万般无奈,苏浅只得掀开帘子,探出半个脑袋来。待再次确定这周围唯一能讲话的只有叶屠苏一个人之后,苏浅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叶屠苏,你还记不记得我问过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叶屠苏吊儿郎当的背影闻言明显僵了一僵,不过片刻之后又恢复了原态:“哎呀,你说这郊外这么偏僻,咱们到底能不能找到客栈啊?”

    叶屠苏的反应完全在苏浅意料之中。苏浅眼里染上了笑意,干脆收了捧着屁股的手,支着脑袋,饶有兴致地望着叶屠苏的后背。

    “昌亦同我说过,江湖上有个叫冥月的魔教,教主叫做叶屠苏。”

    视线中的背影又是一僵,这次苏浅连嘴角都弯了起来。苏小王爷的这番搭讪技巧在江湖上有个响当当的名号,叫做“哪壶不开提哪壶”。

    其实按理说,叶屠苏是不怎么怕身份拆穿的,反正江湖上的人大多不怎么待见她,若是对方知道了,她要么就是提刀把那人砍了,要么就是直接扭头就跑。可如果对象是苏浅,问题倒变得复杂了。其一,苏浅是武林盟主,即便是他不讨厌她,他也有义务砍死她不是?哦,虽然这个可能性几乎为零,倒不是说大美人不舍得,而真是因为他没这个能力。其二,如果大美人真的要同她反目,无论是杀了他还是扭头跑,叶屠苏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幸福。

    难得叶屠苏默默分析对了一回问题,这问题却着实棘手的很。这感觉……就像死里逃生的人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条小路,跑到头才发现原来是个悬崖,其中滋味,不言而喻。

    苏浅换了一只手支着脑袋,另外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扣着马车底板儿,很是耐心地等着叶屠苏的答案。

    “嘿嘿嘿,你不会觉得我是月冥的教主吧?”叶屠苏装傻地挠了挠脑袋,誓死不回头。

    “哦——?”苏浅拖着长音,敲击车板的手忽然停下:“我分明说的是冥月呀,你怎么知道那魔教叫月冥?你们……很熟?”

    “啊哈哈哈哈,月冥嘛,江湖上的人都知道,挺有名的一个魔教,据说他们教主挺厉害的,我一个混江湖的,知道也不奇怪嘛。”叶屠苏的笑声干巴巴的就像两块晾了十多天的馍馍,心里忍不住甩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车轮还在骨碌碌地转,苏浅勾着唇角望着叶屠苏,忽然觉着自己新培养的兴趣真是不错。虽然这种兴趣本质上和猫逗老鼠没什么区别,不过苏浅目前显然乐在其中,想停下来都难。

    “你不愿意说也罢,上次那个来抓你的人是谁?你总不至于连这个也不愿意告诉我吧?”

    彼时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叶屠苏斟酌了一阵,决定还是试试必杀绝技——睁眼说瞎话。指不定绕着绕着还能绕回来呢?坐以待毙实在不是叶大教主的本色。

    有了对策,叶屠苏反而不慌了。酝酿了半饷感情,这回背影没僵,反倒是略显纤弱的肩膀微微抖了一抖,再开口时,连这秋风都显得有两分萧索。

    “那人其实是奴家原来的所在的风月之地的老板,对奴家百般虐待。后来奴家同好姐妹不堪凌/辱,这才投奔了倚栏院的妈妈,那冷老板看不得我和姐妹在倚栏院做了头牌,还替妈妈赚大把的银子,这才派了人过来抓我们……”

    叶屠苏怕一会苏浅再问桑止是谁,干脆连他一同编了进去。别看这段忽悠人的鬼话不长,里面可融合了整整三部话本子的精华,分别是《洪二姐与张郎》、《小芹菜与后娘》、《头牌背后的故事》。这基个话本子是桑止的最爱,叶屠苏虽然没有认认真真瞧过,不过听桑止说多了,其中精髓还是参透了的。

    苏浅只觉得天灵盖被一道莫名的闪电劈了个正着,欠抽的嘴竟然一下子还没止住:“那那些黑衣人叫你教主……”

    “奴家过去用来接客的名儿就叫做娇珠啊!奴家的这身武功,也是当初被虐待的惨了,偷偷摸摸跟着护院学的!”

    苏浅那儿是越听越雷,叶屠苏倒是越编越顺。早知道自己有这样的绝技,以后没银子了便不用比武赢钱了,干脆支个台子说书算了。

    越想叶屠苏越激动,到了后面干脆止不住,抹了两把老泪。苏小王爷目瞪口呆地瞧着前面马上一抽一抽的叶屠苏,生怕她兴致一来接着编下去,急急忙忙重新缩回马车里,继续捂着屁股去了。

    眼见寻店无望,却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待马车朝着城墙转了大半圈的时候,叶屠苏忽然瞧见了不远处有一户人家,虽然房屋有些破旧,不过烛火明亮,在这样万分寂寥的夜晚,看着倒也有十分的温馨之意。

    叶屠苏停下马,扭过头挑了挑马车帘子,指着不远处的那户人家:“客栈看样子是没有了,要不大美人你将就一下?”

    草屋好歹也强过破庙,尤其是对于体验过一次破庙的苏小王爷来说,这个时候,一户民居足以抵过十座破庙。不过这郊外如此偏僻,孤零零树着一户人家却也有些微妙。苏浅盘算了半天,想着反正有叶屠苏在,他一时半会也没什么大碍,大不了先看看情况,若是有危险,再跑不迟。

    开门的是个满脸胡子的老汉,容貌看不大分明。老汉看见苏浅和叶屠苏很是热情,二话不说便将二人迎进了屋。这屋里似乎住着老汉和他的闺女,无奈那闺女蒙着面,又是个哑巴,不过瞧那双眉眼,必然是极俏的一个美人儿。

    见到屋子里只有两个人,苏浅稍稍放松了警惕,不过到底还是留了个心眼。那老汉忙前忙后替二人下了面条,苏浅和叶屠苏刚刚已经吃过干粮,这会并不怎么饿,苏浅干脆把叶屠苏面前的碗抢了过来,死活不让她吃。

    “晚上吃那么多容易滞食,你还是别吃了。”

    想来苏浅是怕这面里有什么东西,到时候他晕了不要紧,若是叶屠苏晕了,麻烦可就大了。只是苏浅的心思叶屠苏哪里明白,只当是刚刚路上说的鬼话把苏浅气恼了,鼓了鼓腮帮子,倒也没有去抢。

    旁边的老汉看着,不解地替叶屠苏说话:“这位公子怎么难为自家弟弟?赶了一天路,说不累不饿那都是骗人的,这会子有碗热面吃可是享受。”

    挨不过老汉热情,苏浅尝了口面,冲老汉摆了摆手:“他一向吃得少,吃得太多一会睡不安分。”

    叶屠苏瞪了一眼苏浅决定不说话。那个哑巴闺女见状朝叶屠苏招了招手,偷偷递了几块香糕给她。那姑娘漂亮又善解人意,叶屠苏要真是男人,只怕要沦陷。趁着苏浅不注意,叶屠苏干脆溜到一旁啃起来香糕。

    用完了晚膳,老汉拾掇出了一间房让给苏浅和叶屠苏,二人勉强凑活着,好歹是睡下了。不过二人不知,这一睡,问题就大发了。

    “他娘的!你放的药够不够啊!”

    “二当家的,我可是整整一包都放进去了啊!不过这两人吃的都不多,药效如何我也保证不了……”

    “保证不了你个鸭蛋的!老子为了抓他们连女人都扮了,她妈/的要是出什么差错你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那老汉同哑巴闺女正是乔装的八字胡和二当家。二人因为在镇上赔了钱砸了饭碗,而且那二当家还因为叶屠苏的缘故丢了回大脸,一时气不过,一路尾随着二人来到城门口。见苏浅二人找不到住所,这二人便起了邪念,将这户原来住着的人家赶了出去,生生霸占了屋子埋伏着,这才有了现在这出好戏。

    苏浅半梦半醒间听到了声响,暗道不妙,防了一拨人却没想到还有另一拨。想着,苏浅就像抬手去推身边的叶屠苏,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来。待想到叶屠苏没有吃这里的东西,应该没有大碍,苏浅心中一松,干脆两腿一蹬,安安心心地昏了过去。只是他哪里知道,叶屠苏当时坐在一旁,一腔怨恨无处发泄,吃的香糕比苏浅吃的那口面条多上几倍,这会只怕已经在梦里听桑止念话本子了。

    所以说,苏浅从头到尾想的还算周全,唯一错误的,就是太过相信叶屠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