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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初二以为,对于邱怀准的事,连十九会有所行动。
然而一连几天,她看见的都是两人在一起饮酒谈天,相谈甚欢的样子。
三箱金银珠宝,一车金锦绸缎,连十九收贿赂收的毫不手软。
那席面上的亲近,倒似本家亲戚一般,越发让人摸不着头脑。
宁初二眼见着归期将至,心里虽纳闷,但脑袋上也顶着皇差,少不得要去寻那做馓子面的师傅。
哪里知晓,一问之下方知,那处名唤枫林晚的酒楼早在前些年便易了主。原先做馓子面的老厨子也早已不在那里了,现下楼里那些,根本做不出来正宗的馓子面来。
宁初二当初用这个由头,无非是想出京,哪里想到这许多。
她实是想胡乱带走一个厨子了事,奈何这次跟来的,还有宫里的两名随侍。便是想糊弄,哪里有那么容易。
几番周折之下,总算让她打听到那位老厨子的去处。
本想着总算是能拿到馓子面了,却不想,这位师傅也是个极难搞的人。
“要说这馓子面啊,整个云都,除了小老儿,没人敢说自己做的是地道的。”
“想我张家,自文曲星君得道之后,便一直做这个。您大可去打听打听,这县城里读书好的儿郎,哪个不是吃着咱们的馓子面长大的。”
人老了,总难免喜欢提些旧事。宁初二听了整整一上午,再大的耐性也是耗完了。
她指着脑袋顶上的乌纱对他说。
“张师傅,本官是奉了圣上的旨意来找馓子面的。您既然是这手艺的直系传人,便同我回宫走上一趟吧。”
小老儿闻言笑笑,手里一只烟袋锅子吧哒吧哒冒着烟。
“能进宫自然是好事啊。但是老头年纪大了,怕是有心也经不起折腾喽。”
才刚年过六旬便称年纪大了,那她钦天监那些急走两步都感觉会零碎的老家伙们算什么。
只是甭管怎么说,这个名唤张广昌的老者,就是不肯离开云都半步。
宁初二之后几次登门,人家也是满客气。
门口房下放张矮椅,眯着眼睛边晒太阳边跟你聊天。
只是这回换了个说法,不光吹嘘他张家馓子面做的多好了,而是说他婆娘去的早,唯一的儿子又得了痨病没了。儿媳改嫁,膝下只剩一个孙女,出落的水灵,再过几年便要出嫁了。他老人家
没什么本事,不能给上丰足嫁妆,担心她去婆家受委屈。
一来二去之后,宁初二大抵也听出门道来了。
为皇上办事,那就是得个好听的说法,没有真正金钱上的利益。若说张广昌是个酒楼的掌柜,能在皇上跟前转上一圈,回来之后便倒也能让整个楼都沾沾光。
只可惜他不是,又一没铺子,二没做什么营生,不想白跑一趟也是正理。
宁初二说:“您老可想好了,这是祖宗上下都沾光的大事,您不去,多少人跷着脚等着要去呢。再者,此次馓子面是用于大祈,做的圣上欢喜了,指不定赏下什么好东西呢。”
“您也说这事指不定了。”
张广昌咳嗽了两声,拍着自己的胸脯说。
“真格不是不跟大人您走啊,实在是老朽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这都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万一到了京城咽了气,您跟圣上也不好交差不是。”
宁初二瞅着他故意憋的通红的脸,拍了拍皂靴上的尘土。
“您老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这是皇差,朝廷上的事,不去便是抗旨,您自己个掂量吧。”
好商好量说不通的,当然要抬出官威压一压。
只是这张广昌更绝,噗通一声往地上一躺,含泪哭道。
“小老儿都这个岁数了,便是就这么去了也没什么遗憾了。只可惜了我的孙女,往后更要受苦了。”
说实话,这要是放在京城根底下,遇上这种摆明蹭银子的主,宁初二有的是法子治他。
只是那一个年过六旬的人,一身破袄裹身,满是补丁的衣角,棉絮都露在外面。单薄的布鞋,两只破了洞的脚趾,冻的发青。
他的腿是瘸的,宁初二听原先枫林晚的掌柜说过,那是云都受灾那年为他孙女抢米汤的时候被官差打断的。
自那之后,这双腿便久站不得。
酒楼里,也因着他做事越发不麻利让他离开了。
这个世道让他绝望,在他眼中,圣上也不过是比官差更大一点的官。
他不信任当官的。
宁初二说。
“张老,咱们敞开天窗说吧,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若是狮子大开口,宁初二自然另有一番计较。若是...
“三,三十两银子。”
张广昌讪讪比了个手势,一张老脸也羞的通红。
都已经活到这个岁数了,做这等没脸没皮的事他也觉得汗颜。
他一辈子颠沛流离,妻早亡,儿病逝,唯一的孙女,若不衬着这个时候为她留些体己,哪里还会有机会。
三十两银子。
宁初二有些辛酸。
这般大张旗鼓的折腾,仅仅为了三十两银子。真不知道那些一顿饭便能吃掉百两的达官显贵,会如何看待这种事情。
她对张广昌说。
这事容她回去着人商量商量。
但是傻子都知道,这分明就是没的商量的。
圣上要招来的人,那就是能让祖坟点灯,祖宗诈尸的‘福气’,哪份皇差是给银子的?
看张广昌家里那个情况。
如果她有,她想掏给他。但问题是,她一个月的俸禄也才二十两。
宁初二咋吧着嘴角。
腰缠万贯不拿银子当回事的主,那无疑是现成的。
只是。
她尚且还欠着他的银子,再去借?怎么张这个口呢?
自张广昌家出来,宁初二就一直在琢磨要不要问前夫借钱的事。
诚然他绝对是个财大气粗的,但是这个东西最近一直在寻思着怎么睡了她。
这会子凑上去,怕是得不到什么好处。
宁初二回去时,正赶上连小爷坐在院中石桌前赏玉,一只八宝檀香炉,袅袅升起一缕白烟。
连十九一身竹青色广袖长袍,浅缀香茗,发丝随风而咧,清雅闲适之姿,仿佛坐在那里便能入画。
巴掌大的碧痕青古被他拿在手上赏玩,一看就是上乘货。
底下一块黄花梨木托盘,整整齐齐码着各式古玩,随便一样都值得百两银子。
宁初二默默吞了口口水。
觉得连十九此时脑门上分明就写着,借银子,舍我其谁。
她打量他在那赏玉,故意将步子迈的重一些,连十九却并不看她。
她便转过身去,佯装赏梅,绞尽脑汁的念了首酸诗。
依旧没有什么反应。
宁初二就惆怅了,也不知那话该怎么说。
低头踏着踢踢踏踏的步子又走了走,复又回来。
嘴巴张开了,又闭上。
连十九把玩着手中古玉,头也未抬。
“有事求我。”
这是个肯定的语气。
宁初二赶忙凑上前去。
“确实,有事想请您老人家帮忙,帮个小忙。”
她特意强调了这件事与他而言的细微。
大约是新得的这几样东西着实让他满意。
连小爷心情不错的弯了弯嘴角。
“拿什么条件交换?”
宁初二一怔。
“你都不问问,是什么事吗?”
“打从进来,你便一直瞟着这几样东西,所求之事,自然跟银子有关。”
她就赶紧见坡下驴,将张广昌的事情如实讲了一遍。
“您是个极大方的,平日散出去的赏钱也不止这些,能不能...?”
宁初二搓了搓手,乖乖等他回话。
他放下东西看她,眉稍轻挑。
“还没告诉拿什么还。”
“...自,自然是拿银子。”
连小爷缀了口清茶。
“银子我不缺,要还,便拿人来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