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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籁俱寂,阴雨绵绵,深夜的漆黑长街上,远远有星光闪耀。
那跳跃的点点火光在雾气朦胧的暗夜如幽灵般诡异,眨眼间已经从街尾飘到街头,定睛一看才知道原来是一数十人的队伍提着灯笼游走,拥簇着当中的高头大马,时而传来一两声断断续续的唢呐喇叭,单调而粗糙。
数十人均是红衣装束,大马上挺坐着一位气息森寒的公子,戴着金冠,金丝织就的大红喜服,白马头上还别着一朵大红花。队伍步履轻浮诡谲的停在一户庄严宽阔的门面前。抬眸望着苍劲有力的寿王府三字,嘴角若隐若现兴味的笑意,在众人敬畏的目光下,公子利落下马,察看整理一翻着装,此时王府钝重的门已经大开,一甩袍袖,公子大气的迈步进入。
安静的夜里敲门声尤显突兀,吉祥小心翼翼的贴在门边,“谁。”
“大嫂,不知嫂子是否歇息了。”
门外的声音轻柔低回,能够这样称呼的只有世子妃魏舒贞,蹙眉想起尚云说过的话,漫不经心的开门。门外站着丫头婆子,当中一位妇人头梳芙蓉髻,身穿一袭粉色烟罗裙,披一件软锦披风,姣好的鹅蛋脸挂着友好的浅笑,黑白分明的眸子明艳不可方物,与魏舒玉有六分相似。愣了一瞬的吉祥回过神来,“世子妃?”
含笑点头,魏舒贞看了房内一圈,带着一丝责怪道:“丫头呢,服侍主子怎么可以偷懒。”
“世子妃莫怪,刚才是本宫遣了下去。”一边解释,心里一边沉思魏舒贞这么晚过来是为何事。
“公主是千金之躯,而且天气渐冷,身边总要有个丫头随时侍候。”
魏舒贞不动声色的打量今天进入王府的公主,嫁衣已经换了杭绸月华裙,三千青丝如锦缎尽数披在肩头,身后只用一根红色绸带系好,面似莹玉温柔细腻,一双柳叶眉青山般沉静,垂下的凤眸明珠生辉,樱唇轻抿,静静的站在那里也像绿柳般给人一种优雅随和,心里暗暗与魏舒玉提起的沉月公主对比,倒不像给人咄咄逼人的感觉。
“婆婆担心你这边有什么需要,吩咐我把东西送过来。”展颜一笑,招过一旁的侍女把盒子递过来。
狐疑的看着那个长形木盒,不解的看着魏舒贞。
“婆婆说公主能够纾尊降贵嫁入王府已是天大恩赐,这是大哥的画像,”轻柔的看着吉祥,随后又小心翼翼的告诉她,“唯有这画像婆婆一直珍惜收藏,如今大哥有了妻子,自然是由你保管。”
听她一说脸色骤然不好看,司徒长生都死了这么久,一面之缘都没有,叫她对着遗容睹物思人都是浪费时间,该不会是要自己每天对着画像烧香磕头。
“王妃有心了,本宫一定好好保护夫君。”个鬼,当即打定注意把它压箱底,勉强扯出一抹笑,从侍女手上接过。
“那嫂嫂好好休息,有你这么贴心的妻子大哥泉下有知一定很感动,”掩嘴一笑,魏舒贞不说还好,一说使得吉祥毛骨悚然,“说不定大哥今晚就回来了呢。”
看着魏舒贞浩浩荡荡的离开,空落落的门口钻进细雨扑在脸上,全身脊梁骨冒了个激灵。拧眉看着放在桌上的木盒,犹豫着要不要看一看永远阴阳相隔的夫君,只是人都挂了,曾经的辉煌不复存在,再看也不会变出黄金来,却没有注意到关上的门此时被风吹得轻轻作响。
砰!
正在做思想斗争的吉祥被突然大开的门吓了一跳,外面闯进呼呼冷风,睨了一眼静静躺着的木盒,没由来的一阵紧张,深呼一口气,正要小心挪动脚步到门口的时候,强劲的冷风卷进屋里,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伸手不见五指,身体再也动弹不得,骨碌碌的明眸左右转动,透着一丝恐慌,捋了捋起鸡皮的手臂,不会这么猛吧。
心里暗暗着急,正要一鼓作气跑到门口把门关上,瞳孔却不可思议的放大,门外突然自动点燃两行细小的火光,一直延伸到院外,那像萤火虫的灯光在风雨中飘摇却始终不灭,怔怔的立住脚,心惊于莫名其妙出现的现状况。
异香传来,吉祥忽的回过神来,隐约见一个轮廓向这边靠近,一股迫人的气息弥漫,不自觉的后退一步,渐渐印出一个身影。金丝滚边的红袍在火光映衬下折射无双尊贵,颀长伟岸的身躯如松柏笔直,步履缓慢,每走一步都沉稳在握,唯有一双深渊黑眸平静下暗涌雪浪,幽幽萤光点萃,摄人心魂。
五步之隔,那如黑夜的面具给他镀上一层冰冷的酷意,那弯起的月眸给人感觉他是在笑,彬彬有礼的拱手弯腰,沙哑低沉的嗓音醇厚得仿佛喝了世上最好的美酒,“娘子有礼了。”
吉祥狼狈的朝后踉跄两步,不可置信的盯着那浑身散发王者气势的人,猛的给了自己一个大耳刮子,啪的清脆的声音,脸上隐隐浮现红色掌印,心疼的看着她如受惊的小兽防备着自己。
“你…你是谁!”干断的喝问,带刺的目光像是要穿透那人。
“娘子忘了吗,今天是我们的大喜……”
“我—问—你—是—谁—”根本不听他的话,阴沉的与他对视。
那人剑眉微蹙,沉吟半晌,带着讥讽,语气亦是阴寒得可怕,好似这四个字里面就包含了太多的沉重道:“司徒长生。”
吉祥并未注意到这些,直直的盯着他,猛的闭上眼吐出一口浊气,稍乱的心神再睁开的时候已是明亮清澈,二话不说冰凉的小手往桌上的画像伸去。
有人却比她更快,原本还有些距离的人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就已经站在自己身边,厚实的大手按住木盒,沙哑的阻止:“不要看。”
睨了眼被人按住的木盒,吉祥亦是不松手,看着那张黑色的面具,眼底满是警戒,心中暗惊这人的武功神秘,却坚定的寸步不让,“放开,那是本宫的东西,本宫倒不知寿王府什么时候连闲杂人等都可以随便出入。”
“那好,我放手,你不要看。”干脆的收手,司徒长生负手而立,收敛一身凛冽气息。
她什么时候答应不看了,赶快宝物似的抱住木盒,过近的距离仍然让她感到此人内敛的深邃幽寒,借着昏暗夜光瞥到他诡异的面具闪着黝黝黑光,更让人心头发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