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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雅间。
楚徵漫不经心地靠着斜榻,雕塑般俊美无暇的面孔显出一丝雍容的性感,他随手拈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你是谢从章?”
音色泠泠,如冷泉之声,谢从章忍不住抬头看去,对上那不带一丝感情的狭长眼眸,原本就紧张地手心冒汗的他更是开始结巴了:“是、是的。”
楚徵把剩下的半块也放进了嘴里,目光从谢从章身上移开,扫向楼下的高台:“你倒是跟我想象的有些不同。”
谢从章不由有些困惑,除却前天的一次匆匆问好,他与这景王并未有过接触。兴许是父亲在殿下面前说过不少自己的好话?因拿捏不准,谢从章没有莽撞开口,只是规规矩矩地坐着,举着茶杯佯装镇定地看向楼下。
虽说这景王只是个空架子王爷,但不知为何,谢逞却非常看重,临出门前严肃地叮嘱他数次,一定不能出错惹得楚徵不满。
谢从章自幼就气运异于常人,对自身并非没有信心,只是楚徵气场过于强大,光是这样对面坐着,他就觉得如坐针毡,不得不看别的地方来转移注意力。不看还好,一看,谢从章就看到了一个身影有些许眼熟的人,等那人侧过脸来时,谢从章瞪圆了眼,惊地打翻了茶杯。
茶水流了一桌,雅间里的婢女立马上前擦拭,然而茶水还是流到了楚徵那儿,沾湿了一片衣襟。
谢从章慌张地掏出手帕,楚徵的近身侍卫陆迎格开他的手:“不劳谢公子。”
谢从章颇觉尴尬地坐回原地,不断道歉。
陆迎低声说:“主上,属下去拿件新袍子。”
楚徵淡淡颔首,并未把这点小意外放在心上,看谢从章满脸的恐慌歉意,他淡道:“无碍。不过让本王好奇的是,谢公子刚刚看到了什么,竟如此吃惊?”
谢从章连忙摇头:“没、没什么,是我看错了……”
说完,谢从章忍不住又朝下面看了一眼,那个人还在,甚至他也注意到他的目光了,竟然含着笑朝他举了举杯。
虽然十几年来,谢从章只见过他寥寥数次,但光看那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相貌,毫无疑问,是自己的孪生哥哥谢清和。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一直被关在后院小屋里吗?
谢从章眼神复杂。他对他这个哥哥没有什么感情,硬要说的话,还是有一丝同情的,被关在小屋里这么多年,那滋味他甚至不想去想,也不知道谢清和是怎么熬过来的。但是谁让他命格贱呢,又能怪谁呢?
楚徵顺着谢从章的目光往下看去,一眼就看见了那墨发白衣举杯而笑的少年,目朗眉清,皎皎明珠,坐在鱼龙混杂的人群之中,竟自在地好似在自家后院一般。
令他微讶的是,那少年与谢从章竟长得一模一样,乍一看,实难分辨。然而仔细一看,就会发现两人差异全体现在神情姿态上了,谢从章衣着奢贵镶金戴玉,满身贵公子的娇气,而那少年却简单自然,仿若浮云流水,浑身都充满了少年人的朝气灵动。
看来他白日在走廊偶见的,是楼下这位了。
本就是觉得他颇为顺眼,这才提出让谢从章陪自己来万春楼,没想到阴差阳错歪打正着,最后竟也见到了。
方宜臻对上未来老大的目光,顿时严肃了点,恭恭敬敬地行了个拱手礼。开玩笑,以后他可是要跟着这个男人混的,不论怎么说,至少先留个印象,以后再好好发展一下关系,他一定要坐稳了首席小弟的交椅。
看到少年一秒变脸,从漫不经心地举杯变成严肃郑重地行礼,楚徵眼底掠过一丝笑意。
“殿下?殿下?”
陆迎叫了两声,楚徵这才不动声色地转回了目光:“说。”
陆迎轻咳了一声:“新袍拿来了。主上在看什么,这么出神?”
楚徵淡道:“你今天问题很多啊。”
陆迎默默地退到一边了。
楚徵脱下沾湿的外衣,换上袍子,问谢从章:“那人是你孪生兄弟?”
谢从章犹豫片刻,诚实回道:“是的,他是我的孪生哥哥,谢清和。”
楚徵看似不经心地问:“为何这两日没在前堂见到他?”
“这个……”毕竟这是家丑,谢从章实在不知如何开口,而楚徵冷冷淡淡的一眼看过来,他只得全盘托出:“我这位哥哥自降生起便霉星相随,高人曾断言他将祸及全家,故而家父家母将他安置在别处,平日里也少有走动。殿下是贵人,怎能让他冲撞,所以没有让他出来向殿下请安。”
楚徵不置可否,谢从章有些拿捏不准他的态度,试探道:“殿下,是否要让他上楼?”
楚徵执杯淡笑:“可。”
听到小厮客客气气地邀请自己上楼时,方宜臻内心暗喜,这未来老大的眼光就是不一样,一眼就看出自己是跟外面这些妖艳贱货完全不一样的清流(泥石流),他现在觉得这个世界简直太简单了,跟着老大还愁没肉吃吗?
努力压制着喜滋滋的表情,方宜臻跟在小厮后面上了二楼。
小厮推开雅间门,恭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方宜臻踱步进门,站在楚徵面前作了个揖:“见过殿下。”然后抬头,朝便宜弟弟点了点头:“从章。”
以前谢清和见到谢从章总是笑得带些讨好和卑微的,而这次,他的态度却不冷不热不亲不疏,谢从章有些不满,但在楚徵面前,他还是尽力克制着,客客气气地回以一笑:“大哥,好久不见。”
楚徵示意小厮看座,随后语气平淡地与方宜臻交谈起来:“谢公子今日来万春楼,是单纯为了看个热闹?”
方宜臻摇头,笑道:“今日这场子开得大,只是看热闹未免太过浪费,恰好身边有些碎银,便想搏个运气。”
闻言,谢从章没忍住,嗤笑了一声。
察觉两人目光落到自己头上,谢从章慌忙收拾了表情,道:“大哥,你没有来过,要是有不懂的可以问我,毕竟只是图个好玩,谁也不缺那个钱。”
方宜臻朝他笑了笑:“说的也是,谁也不缺那个钱,所以待会从章你要是输了,可要多担待一点,毕竟你哥哥我穷,没了钱可就没了命了。”
谢从章一时不知如何应答,只得含糊答是。
楚徵轻轻摇晃着杯中酒液,沁了冰水般的眸子一瞬不移地看着方宜臻白净明晰的脸,片刻后,他微微垂眸,杯壁掩盖了唇角边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副张牙舞爪恐吓他人的模样,还怪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