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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方宜臻强行压下心底对未知的惊惶不安,四下摸索着,却只能摸到一片虚无。
他不再做无用功,站在原地,开始回想在陷入黑暗前那电子男声所说的话。
暴走?
方宜臻愣了很久才从脑海深处挖掘出了与这个名词相关的记忆。
他记得在最开始陆离向他介绍这个游戏的时候,就有提到过“主导者”与“跟随者”之分。具有自我意识,并且绑定了针对玩家的熟识度系统的是主导者,而跟随者则是充当布景和普通npc的数据堆砌,在一般状态下,跟随者对玩家不会造成伤害,只有在“暴走”状态之下才会主动攻击。
方宜臻明白过来,原来在上个世界的最后,是因为主导者失控了,所以诱发了跟随者的邵南晴暴走,开车撞死了他和邵季泽……等等,主导者不是邵季泽吗?他什么时候失控的?完全没有一点征兆啊!而且……不知为什么,方宜臻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他皱眉细思,墨水那双淌着血水的赤红猫瞳倏然浮现在了脑海里。
对了,墨水呢?它最后说的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他们都会死,只有我能一直陪着你”?
将这两处异样联系在一起,一个令方宜臻遍体一寒的猜测逐渐成形——
难道失控的主导者之一,指的是……墨水?但是照理来说,一个世界里只有一股分流,那墨水又是从哪里来的?假设它是主导者这个猜想成立,那么“他们都会死”……指的是楚徵、邵季泽以及后面更多的分流?那为什么“他们”都一定会死,墨水却能活着呢?
方宜臻一脸迷茫,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游戏了。当初说好只装逼,现在你却偷偷变画风,这种满满的悬疑恐怖游戏即视感是什么鬼?!
他叹了口气,无事可做,干脆原地盘腿坐了下来。
人在周围全黑的情况之下最容易多想,方宜臻又是见灵异怂的典型代表,所以没过几分钟,就开始坐立不安,幸而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一丝一点的光亮渗透了进来,方宜臻犹豫片刻,站了起来,朝有光照射而来的地方走去。
光芒大盛,黑暗尽数褪去。
他抬手挡了挡眼,很快,眼睛适应了光线,他才开始打量四周。
他已经离开了那片浓黑,现在身处于一个不足十平的封闭的房间。房间的地面和墙面上都铺满着倒映冷光的黑色大理石,给人的感觉十分逼仄压抑,同时,方宜臻也发现了在四面墙上各有一道紧闭的房门,分别为红、黑、灰、白四色,他上前扭动了一下把手,锁着。
而这房间内没有其他任何的出口,连条缝儿都找不到。
方宜臻打开个人面板,所有的技能都已经灰了。
……好歹给他留颗剥离药丸吧!!要是发生什么太恐怖的事情……他真的很方啊!!
这时,空中慢慢浮现一行字——
请玩家确认是否已准备好进入惩罚环节。
是or否
方宜臻选了是。
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道颇为空灵悦耳的娃娃音:“欢迎玩家进入惩罚环节——‘选择’。按照规定,现已屏蔽玩家所有技能,玩家可以通过阅读说明书了解通关方法。”
纸卷缓缓在空中展开,方宜臻仔细地一字一句看过去。
简要地概括一下,这个惩罚环节一如它的名字——“选择”。系统将支配玩家身体,操控玩家行为,然而在任一个会影响后续进展的分支点前,玩家都必须在系统给出的选项之中选择一个。每一个选择都会对应不一样的后果,也将直接决定玩家是能够成功地通关,还是被困在此环节内不断地做着选择,摸索出唯一的通关之道。
“为了让玩家切身体会一下游戏规则,接下来将进行简单的演习。”
娃娃音刚落下,方宜臻就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了。
房间中央出现了一张桌子,上面摆放了一把水果刀和一根装满了淡绿色液体的针筒。
方宜臻走到桌前,操控解除了。
“请玩家在半分钟内做出选择。水果刀or针筒?”
方宜臻选了水果刀,随后桌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抱头滚地哀嚎嘶吼的中年男人,以及一只浑身抽搐、翻着白眼失禁的兔子。
“请玩家在半分钟内做出选择。杀死男人or杀死兔子?”
方宜臻心下一骇,只觉握着刀柄的手心都火辣辣地烫了起来,下意识地往后退,身体却一动不动。男人朝他伸出手,涕泗满面,痛苦哀嚎:“救我,救救我……求你了……”
兔子时不时抽动一下,血水从它的三瓣嘴间缓缓溢出,即使不会言语,它通红的眼中还是诉说着哀求与无助。
“还有十秒。超过时间,即视为弃权,系统将随机做出选择。”
方宜臻紧闭着眼,这只是游戏、只是游戏,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兔子。”
泛着冷光的水果刀毫不犹豫地刺入了兔子雪白的肚皮之中,切割搅拌,鲜红的血迸溅而出,兔子的瞳孔放大、失光,最终浑身僵硬。
男人和兔子尸体消失了,房间里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方宜臻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能控制身体了,低头看了看手,面色隐隐有些苍白。不光是因为刚刚那血腥的一幕,更是因为这个惩罚环节充满了不确定性的游戏规则。
他可以猜得到,那针筒里装的淡绿色液体应该是可以治好兔子和人的药剂。两个选择,就能产生四个完全迥异的结果——杀死兔子、杀死男人、治愈兔子、治愈男人。那么更多的选择呢?而这其中,只有一条通路才能保证通关,这个概率,小到几乎不可能!
如果最后失败,他就要重新回到起点,重新进行选择,直到找到那对的一条路!难怪进入惩罚环节前,电子男音就说过:如果失败,他就会被困在这里,无限期地进行着惩罚。按照概率学来说,选择的次数越多,他找到正确道路就越难,说是无限期囚困于此,并不是没有道理。
还没开始游戏,方宜臻已经有点怂了,他偷偷摸摸看了眼退出游戏的键,日啊,竟然连游戏都无法退出,坑爹啊!!
墨水!都是你的锅!!!你个小畜生你躲哪里去了你出来我绝对不打死你?!
方宜臻只觉身处这个纯黑的房间之中,连呼吸都压抑了,他实在忍不住了,问系统:“我的宠物呢?它能跟我一起进惩罚环节吗?”
有只喵陪着总比一个人单枪匹马要好,他就不计较是它坑了他了……
“跟宠系统已屏蔽,请玩家自立自强。”
方宜臻:……坑爹宠物!狗比系统!辣鸡游戏!
这游戏公司迟早被查水表!
“游戏入口就是四道门。玩家需要在游戏过程中找到装有钥匙和卡片的金盒子才能打开游戏结束后出现的门。如果系统提示游戏结束,而门没有出现的话,即视作失败,重新开始。另外,游戏开始同时,系统将给玩家追加设定,设定可帮助玩家做出正确选择。”
“——祝玩家成功通关!”
娃娃音咯咯一笑后逐渐减弱,方宜臻越来越觉得自己迈进了一个无比深的巨坑,沉默了。
脑内系统提示响起。
“当前面临选择。黑门or红门or白门or灰门?”
“红门。”
算是开门红吧……
方宜臻走上前,扭动了红门的门把手,门页缓缓开启。
“gamestart。”
*
从逼仄压抑的小黑屋走了出来,入目的场景亮堂开阔得多。
这是一间厨房,空间不大,顶灯昏黄,看得出来这户人家的经济状况不太好。他下意识地开始找金盒子,翻了遍厨房,意料之中,没找到。
“角色设定:您非常疼爱您唯一的妹妹,不忍心她受到任何伤害。”
……听起来还蛮正常的。后面应该不会变画风……吧?方宜臻对这个游戏的节操和下限持以深深的怀疑。
系统操纵他做好了简单的两菜一汤,然后离开厨房,走向相邻的一幢平房。
方宜臻站在那座木房前,不知为何,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大中午,他却有种奇异的错觉,好像这幢已经散发出木头腐朽气息的房子有一股阴森森的寒意,穿透了空气,钻进了他皮肤的毛孔之中,令他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
内心十分抗拒接近,但是身体却自动走了过去。
他屈指敲了敲门:“阿云,吃饭了。”
没有回声。他从门缝中伸进一指,挑开起了红锈的门栓。木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阳光倾泻而入,照亮了黑黢黢的木房。一股霉味迎面而来,方宜臻皱了皱眉,跨过门槛走了进去,就在这时,他看清了木房之中的景象,一股寒意从脚底徒然升起,窜到了四肢百骸之中,令他呼吸骤然一滞。
木房里堆放了数十具人形木偶,大多缺肢少腿,而房顶上垂下来数十个铁钩,钩尖上都挂了一条软塌塌前后粘在一起的透明微黄的皮。那皮垂挂下来有一米多长,第一眼,方宜臻并未多想,然而等他走进木房,看清了那皮的顶部竟都有稀稀疏疏的黑色毛发之时,一种惊悚之感瞬间就让他心跳漏跳一拍。
这、这是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于木房里处传来一声女孩稚嫩的喊声。
“哥哥。”
方宜臻强逼着自己不要乱想,扭头看向了声音来处。
一个扎着双马尾、十多岁大的女孩从暗处走了出来,手上还艰难地抱着什么。
方宜臻开口:“吃午饭了。”
“好的哥哥,”阿云眯起双眼笑了笑,随后,眼里散发出刺眼的光芒,像是个急着向大人邀赏的孩子一样,努力高举着怀里抱着的东西:“看,哥哥,我做好了。它是所有试验品中最完美的。”
一张人脸突然凑到了方宜臻的鼻尖,方宜臻已经吓得快昏古七了,然而身体还在坚|挺。
他被逼看向那凑到他眼前的木偶。
白皙顺滑的皮紧贴着木偶的头部,乌黑浓密的长发披散而下。用朱笔描绘的嘴唇鲜艳如血,眼珠如点墨,肤白似凝脂,如果不是它没有一丝生气的眼睛和毫无表情的面部,方宜臻几乎快要以为这是个真人。
……而且还是个长得比女人还要美的男人。
那种美不是女性的柔美,而是十分具有冲击力的阴邪妖媚。与它对视,有种灵魂都要被尽数吸走的错觉。
阿云嘻嘻笑着,用手轻轻去磨蹭着那木偶的脸,近乎痴迷地喃喃道:“这个男人的皮,真美啊……”
方宜臻真的是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尽管他真的一点都不想相信,但是事实已经摆在了他的眼前——这里悬挂着的所有皮,都是从真人身上剥下来的人皮。
他不知道这些人皮从哪里来,也不知道阿云为什么要做人皮木偶,他满脑袋都只想着:我擦擦擦!!神经病啊啊啊!!!!我为什么要疼爱这么神经质的妹妹啊鬼知道她会不会哪天把我的皮也给揭了做木偶啊啊啊!!!
系统自动用他的嘴念了台词:“阿云,哥哥说过,以后哥哥会照顾你的,我们不要再做这种东西了。”
阿云面露紧张,紧紧地环抱住那具人皮木偶,与他脸贴着脸:“不要,哥哥,我做了好久,才成功了一个,我要留下他。”
“阿云……”
“这是爸爸教给我的,哥哥你只需要认真上学就好了,我一定会努力将我们家的店重新开出来,我会赚钱让你读大学的!”
看着阿云坚定的眼神,方宜臻心里软了下来,心想,虽然这个妹妹脾气有点古怪,但是真的很爱她的哥哥啊。
“阿云,爸爸就是因为做这行业,阴债太多,被鬼缠上才去世的,我不会让你再走上这条路。马上离开这间屋子,以后再也别进来!快把它丢了!”
阿云惊恐地死死抱住木偶:“不!哥哥,你看看他,他是活的,他是活的!”
仿佛为了验证阿云的话似得,她话音刚落下,方宜臻就看到那原本以后脑勺面对着他的木偶脑袋,咯吱咯吱地转了过来,露出那张阴邪妖媚的惨白的脸,漆黑的眼珠直直地看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