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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闹钟“叮铃铃”的响了,一只手伸出被窝摁掉了它,床上的人原想再眯一会儿,却又腾地直坐了起来,程黎想起来今天早上六点她要去接一个学术会推广会的演讲人。她昨天忙着学术推广会的事情,快12点了才到家,随意地收拾了一下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起身时,程黎碰掉了床头柜上的存折,她捡起来翻开一看。房租、水电费、煤气费……交完这些,她的积蓄又变成扁扁的三位数。起先她在实验室干的挺好,不善交际的她也就是个蹲实验室的料,可是那点工资还不够一个月开销,被逼无奈,只好托了以前认识的学姐跳槽转业。现在她是一家医药销售公司的药代,每个月没日没夜地泡医院。工作一年半以来,她没有攒下分毫存款。叹了一口气,程黎拉开抽屉,随手将存折扔了进去。
拖着棉布拖鞋的程黎,脚步有些迟缓,手滑了两下才拧开了浴室的门把,她呆呆地看着镜中的自己,脸颊瘦消而苍白,有些微微发黄的头发干干地乱乱地顶在头上,唯一有着光彩的瞳仁此刻也因为睡眠不足溢满了疲惫之色。昏黄的灯光下,就像一座孤坟,凄楚而无依。
收拾好,她拉开窗帘,寒冬的凌晨还带着一颗颗透亮星子,努力地照亮着这漆黑的夜。她就如同这星子,即便是再难熬,再难过,她还是想真实地偷偷地再看一眼他,况且她还需要生活。
程黎骑着她的小毛驴快速地驶过主干道,灰扑扑的大街上人影都没有,害怕么?怕的,但是那个对着自己说“别怕,你有我呢”的人早已离开。
她刚进办公室没多久,椅子还没捂热呢,专职接送的车就过来了,车子一路在高速上疾驰,A市——这个自己足足呆了八年的城市,似乎已经刻进了自己的骨血。日新月异的变化并没有带给程黎多大的欣喜,她怀念的是八年前的A市,那个有他的A市……所以,她一直守着,固执地守着。
接人的一路都很顺利,程黎带着演讲人赶往地下停车场时候,一辆崭新的宾利从她面前经过,迅速划过的侧脸让她“唰”的一下定住了,脸色惨白。手紧握着拳头都止不住浑身颤抖,她好像看见他了。
叶凡看她怔愣住的样子,走过去碰碰她,“怎么?看见豪车傻啦?”
回过神,程黎摇了摇头,避过了叶凡想替她拖行李的手就走开了。妈妈的话仿佛又在耳边回响,她好像看见妈妈祈求的目光,以及眼眶中越积越多的泪水,“你们绝对不能在一起,小黎,答应妈妈,就算是为了妈妈,好不好,你们是孽缘啊,孽缘!”
演讲人的行李有些重,程黎还是拼劲力气地往车子的后备箱搬,毫不理会叶凡几次想伸过来的手。
一整天,程黎像是一台机器,在高速地运转着……
“小程,这里布景的那块布呢?”
“小程,演讲人指定的茶水呢?”
“程姐,宾客名单你再确认一下吧。”
……
深夜凌晨,程黎一个人走在马路上,此时主干道上的车辆已经不像五六点的光景,飞速地划过自己身边。车灯和路边建筑的彩灯交织在一起,让程黎觉得恍惚、疲惫。刚才出了酒店报告厅,程黎才想起公司的车子早就已经走了,同事们一个个都被护花使者接走了,好意的还过来想带她一程。可是看着女孩们娇俏地对着老公男友抱怨工作时,程黎还是拒绝了,满满的宠溺,她不想看见。夜里的风有些刺骨,程黎缩了缩脖子,加快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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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东郗宅,明亮的大厅里,水磨大理石地板与天花板的水晶吊灯遥相呼应,镜面设计的墙壁折射出宫殿一般的流光溢彩。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自助式的精致可口的点心,侍者端着餐盘穿梭在这华丽的衣香鬓影中。
灯火辉煌,高朋满座,因为郗家长子今日学成归国。一身手工定制的墨黑色西服衬得郗铭颀长玉立,醒目的灯光衬得他的侧脸更加俊逸,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唇瓣,就像精雕细琢的塑像一般。只是脸色有些暗淡,晶亮的眸子里团着一团沉沉的黑雾,不再似从前那般透彻。他举起酒杯向满场的宾客致意。
郗铭跟着父亲满场的寒暄致意,满耳的赞美之词让父亲的脸上绽放出更加绚烂的光彩。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走了过来,“国成,这就是郗铭吧,嗳,真是帅气,未来的国之栋梁啊!”
郗国成朗道:“郗铭,来,给你介绍,这是你张叔叔,他可是生物制药业的巨头啊,改日你定要登门向你张叔叔多讨教讨教。”
“张叔叔,晚辈刚刚回国,很多东西还请张叔叔多多赐教!”郗铭举杯,喝尽淡黄色的香槟。
“嗳,贤侄,莫要听你父亲的,你可是斯坦福的高材生,你的名字在华尔街那可是响当当啊,Kingsley Xi!以后我们这些老家伙可就不如你们中用啦。”小而精明的眼神里还是略略地藏着一丝不屑,一个毛头小子!
……
望着眼前这华美虚伪的一切,郗铭的嘴角丝毫没有垮下来,那一张张的面具牢牢地黏在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脸上,就像他自己一样,他们是霸尽这世界最好资源的一类人,却也是世界上活的最假的人。
鼻尖飘来一阵浓郁的香气,郗铭蹙了蹙眉,旋即舒展开来,耳边的声音都似乎含着那刺鼻的香气。
“郗铭,你终于回来了。”一身粉色曳地长裙的沈斯怡正端着酒杯聘聘婷婷地站在他的对面。
郗铭举杯示意,“你好,沈小姐。”
“沈小姐?呵,这个称呼可真够意外的,我以为我们是老朋友了,不是么?”沈斯怡虚虚地靠近郗铭,在旁人眼里,这是多么暧昧和令人艳羡的姿态。
“沈小姐说是就是,女士的要求我从来不会拒绝。”郗铭微微移开身体,迷人的微笑让周围女子的心跳登时漏了一拍。
恰好舞曲响起,郗铭向沈斯怡伸出手,握住那嫩若青葱的手指,郗铭有一时间怔愣,好似许多年前,在那间米线店里,也是这么一双手,替自己轻轻擦去桌椅的油渍,然后轻快地对他说“干净了,坐吧”。
沈斯怡的手已经搭住他的肩膀,他顺势搂住她的腰,随着舞曲慢慢摇曳。
舞曲中,那个柔软的身体在渐渐地靠向自己,郗铭嘴角的笑容有些讽刺,“沈小姐,请自重,送上门的女人可是最不值钱的。”
沈斯怡倏然抬起头,精致的面容泛起怒意的绯红,在郗铭面前,自己不是一直都是不值当的,就算那个低贱的女人也比自己好。
肩头的手指狠狠地捏着他的肩膀,可是郗铭的表情却像是印刷出来的模板,30度微笑,得体、大方。他是最好的演员。只一刻,沈斯怡就平静下来,贴着他的耳边轻声说:“送上门的程黎你不是照样享用的很开心,她可真是不简单,郗大少的眼泪可比鳄鱼的还金贵呢。”
握着沈斯怡的手倏然用力,血液快速地聚拢指尖,好似听见了关节经络的摩擦声,沈斯怡低叫一声,“疼,郗铭!放手!”
“话,以后不要乱说!”松了力道,郗铭冷淡地吐出这句话。程黎,这个囚禁着自己青春的名字,每一次听到他都感到恶心。
“唔,不说她,那说说我们,欧阿姨前段日子还和我提起,希望我们尽快订婚,你觉得呢?”沈斯怡用期盼的目光望着他,那目光在郗铭眼里显得可笑多余。
郗铭似笑非笑地看了沈斯怡半晌,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才刚回来,这些事我们慢慢来。”
沈斯怡眯了眯眼沉下这些许的失望,“嗯,听你的。”她坚信,郗太太的头衔终究是她的,她等的起。
舞曲结束,恰巧有人过来寒暄,沈斯怡点了点头离开了。郗铭说了两句便退至角落,一个晚上,他笑的很累,大脑指挥着神经牵扯肌肉,即使不过心,也会麻木地累着。
“小铭。”郗母递上一杯果汁,含笑看着眼前这个出色的儿子。
“谢谢妈妈。”郗铭接过,但是未喝一口,他讨厌一切甜食,但是这个当母亲的人却一无所知。
“这次你既然回来不走了,就尽快和斯怡举办订婚典礼,两家联姻,也好为你的新公司造造势。”
郗铭的表情有一瞬僵硬,但还是笑了笑说:“我暂时还不需要,丰泽那边的收购进行的很好,新闻也即将爆出,我想这会比郗沈两家联姻的消息来得更加劲爆。”
“只是订婚,又不是结婚,你也已经27了,这个问题早该考虑了,你爷爷那边也盼着郗家添丁呢。”
“郗家不缺我一个,有的是男人会生孩子。”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是郗家的长房长孙!”郗母的语气有些激动,四年前儿子眼中的埋怨就像一颗定时炸弹埋在了心里,真怕什么时候就会爆炸。
郗铭深深地看了母亲一眼,未语,回到人群中,继续着他的表演。这些年,他一直牢记着母亲的话:你现在所有的一切都要依附于我,等你可以自己站起来的时候,再来和我谈条件。
宴会行至深夜才结束,回到自己的卧室。暗黑的室内只有开着的电脑散发着诡异的亮光,邮箱里静静地躺着一封还未查看的邮件。郗铭斜斜地靠在窗边,看着花园里那亮起的灯光。
终于,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