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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浔染被前面耶律涅鲁古看得有些头皮发麻,讪笑着跟他点头示意一下,又慢慢转了头。目光在商陆身上扫过,微微蹙眉。同样的一张脸,同样的莫绿眸子,为什么耶律涅鲁古的眼睛看着他会让他觉着有些毛骨悚然?难不成自己幻觉了?李浔染挠挠脑袋,转脸干脆盯着还没有转回身的耶律涅鲁古看。
一旁商陆掩唇使劲的咳了一声,伸手在李浔染后颈使劲的一捏,然后快速催马往前赶了几步。李浔染‘哎呦’一声捂住脖子。前面耶律涅鲁古没忍住笑了出来,赶紧转回身,只是转头间还不忘瞟商陆一眼。商陆面色黑了些,又放慢速度退回到李浔染身边去。前面又传来耶律涅鲁古的一声轻笑,带着一丝轻蔑的意味,商陆又往李浔染身边挪了挪。
李浔染看看身边的商陆,再看看前面的耶律涅鲁古,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伸手勾住商陆的肩膀,挨过去笑嘻嘻道:“行了行了,咱们俩可是从小到大,你还怕我跑了不成?我懂你小子想什么呢,你们兄弟俩也是不对付,放心吧,那边就是说出花儿来,我也是你这边的,我对你的心,天地可鉴!”
商陆微微扬起左眉,转头看向李浔染,两人几乎是鼻尖对鼻尖,道:“你,当真是明白了,我的意思了?”
李浔染继续跟他对视,咧嘴笑道:“当真明白,当真明白。”说着还伸手拍了两下他的肩,嘴巴咧的更开,还朝他挑了下眉毛。
商陆眉毛放平,然后微微蹙起,往前又挪了一点,两人干脆鼻尖顶上了鼻尖,着重又问了一遍,道:“你真的真的明白我的意思?”
李浔染明显是有些不耐烦,伸手在他肩上用力拍了好几下,道:“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咱们是兄弟么,我不会卖了你的,兄弟之情,天地可鉴。”
商陆翻了翻白眼,把他架在自己身上的手抓开,调转马头往旁边挪了些距离。
李浔染愣了下,听见身后不远处似乎传来一声轻笑,慢慢转头看过去。后面展昭干咳一声,开始扒拉一旁白玉堂的袖口的绒毛。白玉堂垂下眸子看展昭的手,低声问他手冷不冷,要不要给他拿个暖手炉过来用着。
商陆听见后面响动,也回身瞟了一眼,然后转回身扶额。他记得凡是认识展昭的人都会说展昭是绝对迟钝类型,在展家时公孙先生‘意外’说走嘴说展昭之所以最后让白玉堂攥到手完全是因为白玉堂把毕生的流氓气质全都用上了才得的手。可这会儿展昭都瞧出了端倪,怎么脑袋向来精明,连江湖人称小诸葛的沈仲元都栽在他的手上过,这会儿反而脑袋转不过来弯了?
后面白玉堂拽开展昭攥着自己袖口的爪子,然后伸手摸了摸展昭的脑袋,余光瞟见前面一脸郁闷的商陆,没忍住轻笑出来,赶紧收回手握拳掩住唇把笑容转成几声干咳。商陆回头瞪他一眼,又抬脚在李浔染小腿上踢了一脚。李浔染一脸的无辜,实在是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中京在往上便是上京,路上又下了雪,本来计算的一天半的路程硬是多走了半天。在城外空地休息一晚,第二日巳时左右到达上京城下。队伍到达时城门已经大开,辽皇太子耶律洪基早已带人在城门外迎接。
众人下马,耶律洪基赶集与八贤王迎面走过来,然后一同翻身上马往皇城临潢府方向走去。这时其他人才重新上马,跟着二人前行。进了前面城门,在过了城外的瓮城,便进了上京。
展昭拔直了要办,一手攥着缰绳一手握着巨阙,一身赤红官袍在队伍中格外显眼。也不知是不是展昭面相看着太过温和无害,还是展昭名声太响,自从他出现在大街,沿途的女子似乎是越聚越多,那目光更是直直的盯着他,几乎可以说是热情如火。
斜前方一名二十未到的青年略微放慢了速度挨到展昭身边,笑着低声道:“阁下便是南侠展昭吧?我们上京的姑娘可是久闻展大侠大名呢,不知展大人是否婚配?你看看咱们上京的姑娘如何?要是有看上眼的展大人只管说,一个不够,十个也成。”说着还朝他挑了挑眉,然后勾着唇角突然笑了。
众人所见过的人中,展昭样貌算是中上层,只是因为他平日里都是满面微笑,为人温和,所以清秀笑脸看起来更加俊朗了几分;庞统是容貌俊朗,虽然有些没心没肺,但是在三军面前,那俨然就是天下的王者一般;公孙先生应该说是儒雅,身具大家风范,且他一向秉承医者仁心,心善之人看起来便更加的顺眼了,虽然他遇了平时没心没肺的庞统和完全后知后觉的展昭时就会变得完全没有形象;白玉堂样貌俊美、举手投足高雅贵气,本来人家就是大家公子,虽然现在身边有了展昭就完全变成了流氓,却也是有气质的谪仙般的流氓。
再就是那些暗卫,样貌各异,也都是世间难得的美男子;八贤王更是气质绝佳,但是这些人里,就算是最俊美的白玉堂,都没有现在粘着展昭的青年更让人觉着一不留神就会把持不住。
这青年生的好看,不像契丹人那般的俊朗结实,更有一种江南人的妖孽柔媚。一双凤眸眼梢微杨,左眼角还有一颗似乎是梅花形状的朱砂痣。这青年是典型的笑唇,只是唇角上挑弧度并不大,似笑非笑,感觉带着一丝嘲讽。那眉眼中有着一股说不清楚的媚态。展昭眯起眸子看他,总觉着这青年给他一种女子错生了男儿身的感觉。俊美,不,应该说是狐媚的模样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展昭还未来得及推拒,便觉着背后一道目光突然射了过来,死死地盯着自己。展昭浑身一哆嗦,赶紧笑着装傻。那青年掩唇笑了出来,美眸微斜,目光直直的定在了白玉堂身上,突然双颊一红,赶紧转回头赶到前面去了。也不知是不是展昭多心,他总觉着那少年唇角本来的嘲讽全不见了,薄唇抿着似乎是在忍住微笑。
这点细微的变化自然是逃不过展昭的双眼,那青年一走,展昭当即表情僵硬,偏过头去看自己左后方刚刚赶上的白玉堂,却见他面色微微有些难看,目光正在刚刚离开的青年背上徘徊。
展昭见了面色反而缓和了,往白玉堂身边挨了挨,用手肘捅了他一下,低声问道:“泽琰,怎么了?你仇人?”然后往那青年方向努了努嘴巴,手指摸了摸巨阙的剑柄。
白玉堂微微摇头,只是轻轻扯了下他的袖子。展昭会意,身子挪了回去,白玉堂明显是告诉他现在不好解释。也正因如此,他反而更好奇了,能让白玉堂觉着三句两句解释不了的人,刚刚那青年还是头一个。
而此时白展二人的身后,商陆脸上不知什么时候扣上了一个样式诡异的面具,目光也是直直的盯着前面那青年,然后又慢慢转到了耶律涅鲁古身上,最后停在了前面和八贤王并行的辽天下兵马大元帅耶律洪基身上。
李浔染在他身边与他并行,两人之间距离不过半尺,这会儿觉着商陆有些不对劲,用手肘在他腰间用力顶了一下,低声问道:“怎么了?刚才开始你和白老五就都有点不对劲,你们跟那小子有杀父之仇还是夺妻之恨啊。”
商陆没理他的话,只是闻言后,惊讶的又把目光从前面三人身上摘了回来,放到了白玉堂身上。盯了半晌,口中嘀咕了句模糊的他自己似乎也听不清的话,然后垂头盯着马棕毛不知道开始盘算什么。
李浔染又凑了过去,一脸欠揍的笑容,伸手勾住他的肩膀,乐呵呵问道:“老商,到底怎么了?你小子糟蹋过你啊,看你这眼神,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吃了。”
商陆伸手在那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背上狠狠拍了一记,那‘啪’的一声脆响,让李浔染的手背当即又红又热。还没待李浔染反应过来,商陆磨着牙开口,低声沉喝道:“你在不知死活,信不信我晚上把你糟蹋了。”
李浔染愣了下,不知为何脑海里闪出‘这小子言出必行’七个大字,赶紧收回手,挺直腰板一副非礼勿听状。
商陆偏头瞟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不过也只是转瞬,随即便抬手在李浔染后脑勺狠狠抽了一下。这小子太欠揍,等自己把他套到手的,保证他半个月下不来床!李浔染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是觉着背脊一阵发凉,莫名的打了个寒战,果然还是上京冷啊,狐裘都挡不住这股寒意。
前面那青年又偏了头看向后面,目光逐一的从展昭、白玉堂、李浔染脸上晃过,这回最后停在了商陆脸上,唇角的笑意又带起了那抹嘲讽。
等那青年重新转回头去,展昭也回身看了眼后面跟着的商陆和李浔染。能在这迎接使臣的队伍中的人,官位都不会太低,按理说应该不是会到处乱跑的。白玉堂来过上京,与这青年见过还是说得过去。但是商陆是绝步不踏入契丹的,这次也恐怕是第一次来上京,又怎么会与这男子有渊源?难不成是儿时还在皇城的时候见过?那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同是幼童的他们,样貌现在与以前是天差地别,再次相见时商陆还带着面具的,怎么会突然就是一副故人相见的模样。
接下来的使臣觐见,自然没了白玉堂、李浔染等人什么事情。耶律涅鲁古派了手下亲兵将几人暂时送去了驿馆。白玉堂进了房间便躺倒在床榻上休息,李浔染则被商陆拽走没了踪影。欧阳春本也想留一封书信便带着艾虎离开,可艾虎还想着要去南院大王府上住一把过瘾,任欧阳春好说歹说也没同意。
八贤王等人进宫,辽皇帝耶律宗真设宴宴请。展昭威名远扬,在宴席上一时还真是消停不下来,只是他没想到耶律宗真竟然会突然提到白玉堂,还破例要他带着白玉堂这个外人参加明日的国宴。只是耶律宗真的话音落了,耶律洪基旁边席位坐着的那青年突然抬起头,一双眼往展昭这边看过来。
展昭努力让自己的余光都避过那青年,却不料他晃悠着拎着酒壶径直朝他走了过来,酒壶往面前的案上一放,笑道:“展大人,我看你席间基本不碰酒水啊,不如与本官喝两杯?今日圣上都说了只是家宴,大家不必拘束。”
展昭怔了下,伸手将他推到自己面前的酒壶又推还回去,笑道:“这位大人客气了,只是展、本官已经答应一人,绝不在他不在的时候饮酒,还请见谅。”
青年高高扬起秀眉,挨着他便坐了下来,笑问:“想来,那位一定是对于展大人来说非常特别的人了?”
展昭陪笑着,道:“见谅,对于本官来说确实是最特别、最重要的人。”
青年神色似乎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又笑着不经意似得将手慢慢覆在展昭搭在案上的手背上,笑容越发妩媚,道:“展大人还真是死板的有些出乎意料。”
展昭只觉着手背上一凉,然后浑身一哆嗦汗毛直立,赶紧抽回手,低着脑袋红了脸,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青年重复了遍‘君子’二字,笑着收回了手。起身又回了耶律洪基身边,俯身与他耳语几句,便被一旁宫娥扶着下去了。
耶律洪基身边当即有人满脸谄媚的问怎么了,耶律洪基一句‘不胜酒力,有些不舒服便下去了’打发了众人。转头间瞧见不远处展昭若有所思的表情目光微微停顿,然后朝一旁摆了摆手,远处有一个人影也不只是怎么看懂他的意思的,转身离开。
白玉堂在驿馆的床榻上不顾形象的滚来滚去,展昭不在,自己一个人就算是到大街上逛游也实在是没意思。辽皇帝的寿辰应该是明天,现在设什么宴啊,留他一人在这里闲的闹心。倒是忘了下午艾虎过来砸门嚷着要他带他们出去玩儿,被他装睡糊弄过去了。
这厢白玉堂刚想要怎样才能度过接下来无聊的几个时辰,却听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展昭’推门而入,满面通红,满身酒气。白玉堂一怔,刚要起身上前去,口中责备的话还未出又突然停住。
‘展昭’靠在门口看着屋内,伸手便扯开自己领子,口中迷迷糊糊的喊着‘泽琰’。
白玉堂伸手取过一旁放着的雁翎刀,用袖子轻轻擦拭着抽出的一半刀身,道:“这两个字还轮不到你喊。”说着手中寒光一闪,竟是要把门口‘展昭’半截舌头割下来。
‘展昭’赶紧闪身去躲,口中声音变化,道:“也不至于这样,好歹咱们以前认识。”
白玉堂收刀坐了回去,抬眼瞧见那人也要坐下,突然又将刀抽了出来,道:“起开。”
那人笑嘻嘻多开,道:“白泽琰,我还真是不管扮成谁,都会被你识破。”
白玉堂重新将拿刀的手收回,却没有还刀入鞘,听他突然这么说,眼皮也不见抬一下的回道:“猫儿那里有牙印。”说着指了指自己脖子略往下的地方,又补充:“我咬的。”
那人面上肌肉抽动了下,只是还来不及张口说什么,白玉堂又开了口:“我现在能坐在这里跟你说话,已经给足了你面子,滚吧。”然后将刀丢在一旁,转身仰躺着床榻上,翘着腿不知道又开始盘算什么还是单纯的在发呆。
门口人迟迟未动,突然道:“你是看在白金堂的面子上才没有动手的吧。”
白玉堂继续抖着腿发呆。
那人继续开口:“我以为你知道我的心意。”
白玉堂偏头瞧他,轻笑一声又转了回去。然后门一开一合,刚刚那人不见了。
又过了一会儿,外面重新传来脚步声。展昭开门进来,看了眼地上出鞘的雁翎刀没有一点意外。悄手悄脚走到床边,白玉堂倒是也不介意继续装睡。展昭俯下身,白玉堂只觉着面前的微光被挡住了,然后展昭越凑越近,在他嘴巴上轻轻啄了一口,笑道:“还装啊。”
白玉堂突然睁眼,一把搂住展昭,转了个身将他压在床榻上,然后张口轻轻咬在他脖颈上。
展昭笑着摸摸他的脑袋,道:“招供吧,然后签字画押。”
白玉堂转咬为舔,展昭缩了下脖子,继续道:“说啊,刚刚为什么没宰了他?”
白玉堂撑起身子看他,问道:“你希望我宰了他?他可是契丹的官,你不怕惹事?”
展昭笑嘻嘻的伸手在他胸口画圈,道:“安理他刚刚应该在宴席上,私见使臣本就是重罪,你宰了他,我给你打掩护;刚见面时就看他不顺眼了,敢对小爷的男人心存不轨,早晚干掉他。”
白玉堂‘噗呲’一声笑了出来,道:“你这猫儿,现在倒是承认爷是你男人了。”
展昭笑着扯他垂下来的头发,道:“笑啦,笑了就说吧,那个谁的到底干嘛的。”
白玉堂翻了个身,躺倒在他身侧,沉默半晌,道:“说来话长了,我跟完颜卿也算得上是旧识吧。”又顿了片刻道:“我认识他是因为我哥。”然后又突然起身,看向展昭,问道:“我大哥有个儿子叫白芸生,你知道么。”
展昭‘啊?’了一声,摇头:“成亲之前都没怎么听你提起过大哥,怎么知道还有个侄子叫白芸生啊。”
白玉堂挠挠头,道:“也是。”然后又躺倒回去,道:“大哥七年前救过一名少年,就是完颜卿。”说着又顿住了:“这事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展昭挑眉:“用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