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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克湛蓝的眸黯淡下来,神情落寞。
自从赫秋出事,他有多久没见叶晚晴开玩笑了?更何况,还是跟一个男人开这种暧昧的玩笑。
他猛然惊觉,一年多的时间,很多东西都变了。
不仅是他在变,叶晚晴也在变。
每个人都为了自己的责任与理想,始于同一个起点,奔向不同的方向。有些人,即使相知多年,却注定了渐行渐远,而有些人,明明是陌路,却最终走到了一起。
他与叶晚晴之间,无论是大学四年的朝夕相处,还是工作期间的痴情守护,他们近在咫尺,却也只限于亲密无间的朋友之情,深而浓,但永远都无法越过那道模糊的界限。
他敏感地察觉到陈云逸的目光,立即收回了视线,一脸轻松地看向陈云逸。
“陈云逸,哥们够仗义吧?你一个电话,我马上就飞过来了,还给你介绍一个大客户,你说,你怎么感谢我?”他笑道。
杰克知道陈云逸和叶晚晴的英文名,但他从来不叫,总是直呼二人的大名。他喜欢华夏悠久的历史与文化,崇拜华夏的始皇帝,他甚至给自己起了一个华夏名字。在M国上学期间,他就选修了华夏的文化课,苦读研究。
他倒不是指望陈云逸真的能感激他,这话也是为了掩饰他失落的心情。
陈云逸微微一笑,“既然是哥们,还谈什么感谢?走吧,我也有个好消息给你。”
“什么好消息?”杰克提不起兴趣。
“先找个住的地方,咱们慢慢说。”
“我已经订了五间房,就在塞雷纳酒店,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自接到陈云逸的电话,杰克当即便命人预约了酒店房间。
众人出了机场大厅,直奔停车场。
太阳已经落山,整座城市笼罩在淡黄色的余晖之中。
K市的气候跟华夏国的首都A市很相近,四季分明,气候宜人。初夏时节,傍晚时分正是令人感到最惬意的时刻,微风习习,暖意融融。
在一排排黄白相间的出租车,以及破烂掉漆的轿车和偶尔出现的闪闪发亮的白皮新车当中,两辆高大的绿色皮卡格外显眼。
不光是车显眼,车上的人和枪更是夺人眼目。
这两辆卡车都没空着,每辆卡车的后面站着两名荷枪实弹的A国士兵。他们很年轻,不过十*的样子,英俊的脸庞写满了稚气,但是,他们浅棕色的眼眸里,却充满着与他们年龄不相称的冷漠。
其中一辆卡车的车顶上面架着一挺破旧、沾满灰尘的M249机枪,枪口朝着车头,长长的弹链一直垂到士兵的脚面上,在太阳的余晖中闪着金色的冷芒。
这两辆车都在等人,等的不是别人,正是杰克。
显然,杰克来K市后,寻求了M国驻A*方的协助。
杰克会说A国语言,简单的交流后,杰克与茉莉去了前面那辆车顶架着机枪的卡车,陈云逸和叶晚晴及黑子则坐进了后面那辆车。
临上车,杰克回头冲叶晚晴挤眉弄眼地做了个鬼脸,又朝机枪努了努嘴,像只一只得了宝贝手舞足蹈地炫耀的猴子。
叶晚晴噗嗤一笑,很想把手里的包砸到杰克的头上,却被陈云逸手疾眼快地抢了过去。
“媳妇,手痒了?打我。”
他温柔地搂着叶晚晴的肩膀,把她转了过来面向自己,黑漆漆的眼睛戏谑地看着她,“那只猴子太瘦,不禁打,但你要想打残他,我也不介意。不过,你眼前就有个现成的沙包,不如放过他,冲我来吧?”
叶晚晴抿着唇,嘴角上扬,终于没能忍住,大笑了起来。
因为陈云逸魁梧的身躯遮挡,她看不到杰克此时的表情,她相信,陈云逸刚刚说的话,杰克绝对是能听得一清二楚。
果然,那边传来杰克不满的抱怨,语出惊人。
“陈云逸,你这个妻奴!”妻奴二字,他咬得极准,不像平时说华夏文那般蹩脚。
叶晚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踮起脚往杰克那里看。这词,她都不会,杰克居然是个华夏语天才!
陈云逸的脸色一沉,随即又咧嘴笑了,自嘲道,“我是妻奴我自豪。”
他的声音不太大,叶晚晴不禁一愣。突然,有种莫名的情绪,把她的心填得满满的。
就在她发呆地望着陈云逸时,陈云逸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轻轻放在了车后座上。
黑子见状,面无表情,自觉地去了副驾驶的座位。
车里很宽敞,驾驶位上坐着一名身穿土黄色迷彩服的士兵,同样是一名A国的少年。
一路颠簸,灰尘与垃圾满天飞,路边到处是简陋破败的房屋,尽现战争留下的伤痕。
塞雷纳酒店地处K市市中心,离机场也就20分钟车程,是K市唯一的五星级酒店,因为邻近政府官邸和驻A的各国使馆,酒店的客人大多是外国人和政客。
不过,这座酒店并不安全,它是当地恐怖组织经常袭击的目标之一,随时会遭遇爆炸式袭击。
但除了塞雷纳酒店,就只剩山区附近的一家星级洲际酒店可以入住,其他的都是小旅馆,安全更没有保障,他们没有多余的选择。
抵达酒店后,士兵们开车离开了。
穿过花园,通过一段石板路,三层高的灰白色酒店大楼呈现眼前,大堂入口立有石柱,极具古典伊斯兰建筑的纯净优雅。
在这座被战争摧残得面目全非的城市,塞雷纳像是远离战争的世外桃源,到处充满着宁静安详的气氛,而餐厅奢华的装饰,更让人恍然回到了和平年代。
菜肴十分丰富,色彩也艳丽得宛如画作,价格更是不菲。
包括黑子和茉莉在内,五个人谁都没客气,少了寒暄与客套,面对满桌佳食,全都埋头苦吃,狼吞虎咽。
从上次午餐到现在,陈云逸等人已经有十几个小时没有吃东西,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就算是在飞机上吃了些点心,那也是杯水车薪,只会越吃越饿。
叶晚晴很不习惯用手抓饭,但入乡随俗,她也只能将就了。
正吃着,旁边忽然递来一杯苏打水,清透的水质,看着就让人口渴。
她笑着接过来,喝了两口,果然清冽甘甜,有淡淡的柠檬味。
喝完,她把杯子放到了桌面上,心底暗笑。这男人还记得机场里说过的话,好心请她喝水?狗屁。他是在提醒她,多吃饭,少说话。
席间,陈云逸与叶晚晴之间不经意流露出的亲昵与默契,让杰克顿时没了胃口。
这一年多,他不是没有想过回华夏找叶晚晴,只是,布莱克家族正处于内忧外患之中,多少人虎视眈眈地想要击垮布莱克,瓜分布莱克家族的领地。
而且,生意上的诸多麻烦又急需人打理,大哥保罗性子急躁,根本不适合处理一大堆的棘手问题。二哥亚当耳根太软,完全没有自己的主张。而义兄汤姆虽也能独挡一面,但毕竟精力有限,他主要负责家族的法务。
同时,老布莱克受伤后,身体状况一直不稳定,他必须日夜照顾于左右。
他深知,虽然他是兄弟四人中最不关心家族事业的儿子,但在父亲的心中,他的位置很重,父亲对他寄予的希望,远远超过了他的三个哥哥。
诸多原因,他无暇顾及叶晚晴,只能留在M国,一心扑在家族的事业与发展上。
即便今日来K市见叶晚晴,他也只有一天的时间。
待明日下午陈云逸与大卫的交易达成,他便即刻要飞回M国,参加晚上财政大臣女儿的生日宴会。
回归家族后,他的生活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不能再像从前那样随心所欲,想去哪里就去那里,只需要关心自己的感受。就像儿时老布莱克说的那样,男人,要承担起家庭的责任,否则,他永远只是个小男孩。
他知道陈云逸与叶晚晴的关系,早在前段时间,二人好事将近的消息就在道上传开了,当然,也传进了他的耳中。
刚开始,他感到难以接受,甚至订了机票,准备飞回华夏国向叶晚晴当面问清楚。但冷静了两天后,他放手了。
回到自己的家族的这段日子里,让他感受最深,同时也让他最先懂得的道理就是——人要学会接受现实,只有看清现实,接受现实,才懂得如何去改变自己的世界。
他盯着陈云逸的手,那充满力量的双手正细心地把烤羊腿上的肉一片片撕下来,然后全都放进了叶晚晴的盘子里,肉堆得像座小山。
“陈云逸,你是一个合格的妻奴。”他轻蔑地看着陈云逸,嘲讽道。
这话,让桌上埋头吃饭的人都是一愣。
叶晚晴抬眼,却见杰克一本正经,不像是在开玩笑,清澈湛蓝的眼底现出异常严肃的神情。
一瞬间,她似乎从杰克的眼中捕捉到一抹不易察觉的焦灼与期待。
黑子和茉莉脸色不善地盯着杰克,眼角都瞥向陈云逸,观察陈云逸的态度。
相比之下,陈云逸显得满不在乎,继续给叶晚晴撕羊腿肉,“钱,女人能赚,家务,女人能干,孩子,女人能生,男人若不自己给自己找点事儿干,不成摆设了?”
满桌死寂。
黑子和茉莉惊悚地望着陈云逸,嘴角抽动。
杰克眼神闪烁,心有不甘。
他不过是试探陈云逸的态度,没想到,这个素来狂傲自负的男人,居然当着自己手下的面,放下尊严,坦然自若地承认自己对叶晚晴的卑躬之意。
他大感失落,没好气地嘟囔道,“没有男人,女人自己能生孩子?”
茉莉眼神冰冷,她飞快地望了一眼叶晚晴,却见叶晚晴却抿唇轻笑,毫不在意。
陈云逸淡定地笑道,“没有男人,女人能不能生孩子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没有女人,男人一定生不了孩子。”
杰克怔了怔,歪着头,伸手指着陈云逸,脸上终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他算是看出来了,陈云逸是铁了心地要定叶晚晴了,哪怕颜面尽失地在所不惜。
到了这份上,他也只能苦笑。
“我说不过你,行了吧。”他转而可怜兮兮地对叶晚晴说道,“晚晴,他欺负我。”
“那你就欺负回去呗。”叶晚晴笑着递给杰克一块西瓜。
饭后,各人回了房休息,陈云逸则直接去了杰克的房间。
杰克拉上窗帘,与陈云逸坐在卧室窗口的茶几旁,把明日的行程安排又梳理了一遍。K市不同于其他城市,在这里,做什么都得小心谨慎。
接着,他向陈云逸详细介绍了那位叫大卫的M*官的情况,甚至包括他家里有几个孩子,养了什么品种的狗。
杰克希望明日的谈判顺利完成,也算还了以前欠陈云逸的人情。
说完大卫的事情,陈云逸告知杰克,赫秋于昨晚也抵达K市,目前住在山区的洲际酒店,明晚将与阿卜杜勒进行一笔军火交易。至于战斧,他只字未提。
听到这个消息,杰克并没有表现出惊讶之色,显然,他也知道赫秋就在K市。不过,看杰克的样子,他并不打算去找赫秋的麻烦。
陈云逸十分了解华青帮与布莱克家族之间几代人的夙仇,也清楚杰克迟迟不动华青帮的顾虑,除了那次为了给父亲报仇,杰克在酒店当众枪击赫梓以外,布莱克家族没再与华青帮发生冲突。
不过,表面的平静之下,利益的纷争从没有停止过,只是双方都尽量各退半步,没有发生实质性的交锋。
对于陈云逸而言,尽管华青帮是M国的华人组织,与他同根同源,但是,华青帮却并非他的朋友,而是敌人。
在赫梓的授意下,赫秋屡次雇佣世界顶级杀手暗杀他,并收买华夏的高级军官将领,企图夺得华夏军火的垄断权,从而赚取巨额利润,侵害华夏国的利益。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从这个角度来看,他与布莱克家族也算得上同仇敌忾的盟友关系。
“瓦解华青帮,咱们可以从他们内部开始。”他望着杰克,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玻璃桌面。
杰克眼睛一亮,隐约猜到了陈云逸的想法。
“你这话怎么讲?”
“赫梓的两个儿子都不成器,他后继无人,只能退而求其次,冒险培养赫秋接掌华青帮。但他的大儿子赫振华一直看赫秋不顺眼,要是能让他们二人反目,事情就好办多了。”
“这个倒是容易,交给我就行,不过,你说内部瓦解,是怎么回事?”
陈云逸没有直接回答杰克,“赫秋是赫梓的私生子,这个谁都知道,而这也正是赫秋目前面临的最大障碍,帮中不少元老以此为由,不承认赫秋是赫家人,认定赫秋没有资格胜任华青帮当家人的位置。”
他轻轻地敲打着桌面,斟酌片刻,又道,“我想,赫秋的心里一定迫切想知道,他究竟是谁,他从前是什么样子,他的母亲又是谁。”
杰克的脑海中蓦然出现大学时赫秋的样子,举止如谦谦君子般温文尔雅,内心却是火热而充满了激情。那时的赫秋,是众星捧月的赛车王子,是无数女生心中的男神,同时,他又是学生会的干部,不折不扣的校园公众人物。
他叹了口气,“可是他在那次事故中失忆了,据我所知,他私下底也找了不找医生专家,甚至是催眠大师,但他们都告诉他,恢复记忆的希望很渺茫。”
“他是失忆了,我问你,如果有一天赫秋知道所有的真相,知道他的母亲是被赫梓杀害,还故意伪造为一场意外事故,你说,赫秋会怎么想?”
杰克冷酷地一笑,“赫秋会剥了赫梓的皮。可惜,赫梓那条老狐狸也害怕赫秋知道,当时就把所有知情人给杀了灭口,可他千算万算,他没算到,那个司机也是保罗的人。不过……”
杰克迷惑不解地看着陈云逸,“就算保罗亲自去找赫秋,赫秋也不会相信保罗的话。”
“他不相信保罗,或许,有人他愿意相信。”
杰克蹭地站了起来,大叫道,“你让晚晴去找赫秋?我不同意!”
陈云逸静静地望着杰克,“不是我媳妇去找他,而是他会来找我媳妇。”
杰克僵直这脊梁,半晌,突然哈哈大笑,“哪儿来的酸味?奇怪,我记得我没有买醋回来。”
陈云逸没有理会杰克的嘲笑,换了个话题说道,“杰克,我有个想法,能让赫秋在赫家无法立足,但我需要你帮个忙。”
“什么忙?”杰克心头一跳,止住笑,目光灼灼。赫秋是华青帮一只还未彻底苏醒的雄狮,一旦他真的接手华青帮,将会成为布莱克家族最大的劲敌。
“今晚,赫秋卖给阿卜杜勒的东西,我也很感兴趣。”
杰克一挑眉,双手撑在茶几上,笑问道,“你知道东西放在什么地方?”
“知道。”华夏军方根据陈云逸提供的消息,在赫秋离岛后一直密切监视赫秋,昨晚赫秋抵达K市后,通过卫星,当即便探知藏匿战斧的具体位置,并在第一时间传达给陈云逸。
“你想怎么干?”杰克立刻兴致高涨。
“你认识菲利普吗?”
“当然,他是大卫的副官。”
“赫秋的货就藏在菲利普的营地里。”
……
第二天,天气晴朗,碧空无云。
叶晚晴睁开眼睛的时候,陈云逸已经霸占着大半张床,从后面搂着她,睡得正沉。
她一向警觉,但昨晚陈云逸什么时候进了她的房间,她竟毫无知觉。
下午,经过杰克的引荐,在M*队驻地的一间办公室里,陈云逸与大卫见了面。
两人见面之后,相谈甚欢,很快达成了协议。
早在M国的时候,大卫就已经听闻陈云逸的名字,他很想结识却一直苦于没有机会。今日,为了给陈云逸留下一个好印象,以便将来还能有机会再次合作,他给陈云逸开出的条件十分优渥。
他所提供的各式武器和军事设备,都是M国撤离XX国战场后遗留下来的,有专人监管。
因为运输武器的费用远高于武器本身,加之M国对武器管束的条令繁琐陈杂,所以,M*队走过的地方,除了留下了满目疮痍与血泪,就是堆积如山的枪支弹药。
当然,这些性能仍旧良好的武器是绝对不允许卖给当地武装分子,以及任何与恐怖组织有关的人,而是通过大卫这样的军官出售给有实力、能一次性全部购买的军火商,然后进入黑市进行再交易。
出售军火所得的钱,不可能全部落入大卫的腰包,他能拿到手的,只是一小部分。对于一名普通家庭的军人来说,这笔钱不是个小数目,足够他的家庭几年的开支。
按照合同约定,陈云逸在支票上签了七成的货款,待所有武器和军事装备装入鸿基的运输机运离K市后,他再给大卫支付剩余的款项。
不过,令陈云逸意外的是,大卫考虑周到,居然在上午的时候就已经把货物准备妥当,并藏在了机场的仓库中,只等着陈云逸去取。
机场,是M*队的天下,也是恐怖袭击的多发地。
整个装货过程十分隐蔽,也非常顺利,没人过来盘查,更不见阿卜杜勒的信众,这一切,都是源于大卫的精心部署。
飞机顺利升入天空,朝着华夏国的方向飞去,而杰克也搭乘下午的航班匆忙赶回了M国。
与此同时,在机场的停车场,陈云逸的装甲货车也已抵达,场面一片繁忙。
炎炎烈日之下,大批的A*警在长官的指挥下,大张旗鼓地将一个个沉重的木条箱子搬进陈云逸的货车。货车周围,聚集了大批的看客,在那些人眼中,这些箱子才是陈云逸购置的武器。
装车完毕,在荷枪实弹的卡车护卫下,货车驶入塞雷纳酒店外的停车场。陈云逸对外放出口风,明天一早,货车便出发去J市。
忙完所有事情,大卫亲自驾车赶来,带着陈云逸和叶晚晴驱车去郊外游览K市优美的自然风光和仅存的名胜古迹。
车队阵仗很大,全副武装,连步战车都开出来了。
这么做,大卫也是不得已,他不得不时刻提防歃血组织的人搞突然袭击。
目前,已经有不少M国的军官和士兵死于恐怖组织武装分子的炮火之下,M*方的形象与威信全面下降,国内已经开始有人质疑军方的行为是否合适,甚至有人开始抵制战争,抵制所谓的国际援助行动。
大卫是个幽默的男人,沿路,他不带丝毫军方色彩地谈论了自己关于战争的看法,关于战争带给当地居民的伤害,以及对整个伊斯兰民族的创伤。
他毫不忌讳地告诉叶晚晴,他很思念J州的亲人,思念自己还未满三岁的儿子,思念他的妻子,他很想家。
说到家这个单词,大卫的眼里浮出一层细碎的朦胧,声音也变得有些哽咽。嘴边却仍挂着温暖的笑容。
但紧接着,他看了看表,又笑道,“还有835小时25分钟,我就可以回家了。”
他话音一落,车里的几名M国大兵都笑了起来,纷纷起哄。
叶晚晴依偎着陈云逸的肩,望着大卫年轻而沧桑的脸,由衷地说道,“你很勇敢,希望你能忘掉这场战争给你留下的阴影,好好跟家人生活,你将是你全家人的骄傲。”
对大卫,她心怀敬佩。
她不觉得一名军人表现出自己的真实情绪便是软弱,便是懦夫,相反,他才是真正的勇者。他敢于直面自己的内心,敢于直面错乱的局面,大胆地说出心中所想,不怕别人嘲笑的目光与讽刺的言语,不怕自己成为人群中的异类。
或许,他不能改变人们的观念,更没有权力去说服某些人而改变国家的命运,但至少,他能说出别人想说却不敢说的话,并让他周围的人知道,他们并不孤独,大家的心是在一起的。
在这场残酷而特殊的战争中,他们看到了许多不该发生的惨剧,看到了许多让他们心灵同样受到打击的画面,道德与信仰,理智与情感的种种冲击中,他们这些M国大兵同样是受害者,同样遭受了难以磨灭的心理创伤。
他们也需要关爱与温暖,也需要心理治疗,若是大家都能像大卫这样坦言自己的内心,或许能舒缓他们心理上的压力,暂且抚慰他们受伤的心灵,让他们感受到自己是人,而不是魔鬼。
晚上吃完饭,天已经暗了。
陈云逸照例给她放好了洗澡水,守在门旁催促她进去,深沉的目光让她莫名紧张。
躺进热气腾腾的水中,她的眼前总是浮现大卫和煦的笑脸,在提到妻子时,男人坚毅的目光立刻柔情万种,笑容也变得羞涩。K市的阳光照在他洁白的牙齿上,闪出彩虹的第八种颜色,那样的璀璨。
她可以想象得到,当大卫荣归故里,一身轻松地坐在他家后院的秋千上,怀中抱着他的小儿子,他的笑必然会是另一番景象。
她在水中泡了很长时间,洗完时,水已经微凉。
轻软的白色浴袍裹在身上,服帖舒适,勾勒出她玲珑曼妙的曲线。浴袍的布料应该是棉线的,但极薄,贴身穿着,仿若丝绸般柔滑,却没有一分丝绸的冰凉。
推开门,富有伊斯兰艺术风格的豪华房间里,灯光柔和,空气暖融,随处可见的精致装饰与陈设处处透着A国的民族风,温馨浪漫。红色的挂毯色泽鲜丽,玻璃器皿在氤氲的光线闪着奇异的光芒。
她抬眼望着站在门口的陈云逸,孤冷的男人一如黑夜,昏黄的灯光洒在他的身上,将他的五官雕刻得更加深邃孤漠,一对黑漆漆的眸定定地凝着她,闪出一点幽光。
危险气息降至,强烈的压迫感直逼而来,叶晚晴下意识地绷紧了身子,这时,陈云逸目光一转,移到了她湿漉漉的头发上。
吹风机就在床边的柜子上,他扭头望了一眼,嘴边挂起淡淡的笑。
“媳妇,走,我给你按摩按摩。”他的嗓音略微沙哑,却充满了暖意。
叶晚晴抿唇一笑,大大方方地跟着他走到床边坐了下去。
陈云逸站在她的身侧,热风的温度恰到好处,指尖有力的按压也十分到位,她不禁闭上眼睛,耳边是不停歇的嗡嗡声。
“阿卜杜勒怎么还没到?赫秋的纸条上不是写了12点交易吗?”交易若是在12点进行,那么距离现在也只剩下7个多小时的时间,可阿卜杜勒到现在也没有出现在K市,这让叶晚晴感到很不可思议。
“咱们一开始的想法是错误的,我怀疑,阿卜杜勒昨天就已经到达K市,隐藏在当地居民家里,没有出来过。”
陈云逸低沉的声音与嗡嗡的噪音混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安宁。
“那名圣战士的家中查过了吗?他会不会已经去了他家?”她问道。
“有这个可能,不过,我觉得应该不会。阿卜杜勒非常谨慎,他不相信任何人,包括他身边的亲信,所以,他更不可能信任赫秋。既然赫秋已经知道他的那个窝点,按理说,他应该不会提前过去。”
“山区的住户那么多,找起来太麻烦,”叶晚晴沉吟片刻,问道,“现在咱们还能做什么?就是坐在这里干等着?”
“等待,是咱们在执行任务中最常态的行为。”
满室静寂,两人心事重重,都不说话了。
绕指的柔发,素雅的清香,让陈云逸的呼吸开始加速。待他吹干了头发,叶晚晴已经昏昏欲睡。
连日的奔波忙碌,早已透支了他们的身体。
她的头靠着他的腰,脸微微扬起,神情慵懒。
陈云逸低头凝着她,视线无法移动半分。女人的肌肤在暖色的光线中莹润光洁,浮出浅浅华光,白瓷一般细腻。紧闭的双眸下,她的脸颊仍嫣红一片,饱满的双唇更是艳若樱桃。
他把吹风机放回到柜子上,抱着叶晚晴躺在了床上。
温软在怀,他一翻身,覆在了叶晚晴的身上。
刚洗过澡的女人软得像是已经融化了,两人的身体毫无缝隙地贴合在一起,只隔着薄薄的衣物。这样的亲密接触,已经不是第一次。
他垂眼望着叶晚晴微微敞开的领口,性感的锁骨下面,露出一小片雪白肌肤。他呼吸一顿,眸光更是暗得仿若夜里的深海。
就在这时,叶晚晴忽地睁开了眼睛,清澈的眸光毫不躲闪地直视着他充满侵略与压抑的黑瞳。
短暂的对视与沉默,让气氛变得更加暧昧不清。
静谧的房间,不知是谁的心咚咚乱响。
男人的眸越发暗沉,眼中掩饰不住潮涌般的渴望,充满血腥与狂野,他的声音是沙哑的,却是在低声呼唤她。
“媳妇。”
叶晚晴微微怔住,媳妇二字她几乎天天听,可陈云逸从没像此刻说得这般深情,发自肺腑。这一刻,这两个字像是被赋予了新的涵义,变得厚重起来,让她莫名地充满感动,充满被认可的喜悦。
她知道陈云逸一直在克制自己,压抑身体的*,只为等到她同意的那一刻。
而她一直都以为,那天应该是在两人步入婚姻的殿堂之日,在父母与亲朋的祝福之下,在满室的喜庆之中,神圣地完成,作为成长中一座具有特别意义的里程碑。
可现在,在见过生命的脆弱,战争的残忍,城市的悲凉与创伤后,深深震撼的同时,根深蒂固的观念也随之发生了改变。
人生短暂,世事无常,情系之人,或许会在她转身的片刻,从她的身边消失无踪,永远地离开。这个游走在生死边缘的男人,数次救她,毫不保留地守护着她,尊重她的决定,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一切奉献给她。在她不知不觉中,这男人已经走进了她的心,烙刻在记忆中。
她与陈云逸早过了无知与躁动的青春,经历了生活的种种磨难,对理想与信念有了成熟的认识,更懂得什么是珍惜,什么是责任。
她愿意现在就将自己交给他,成为他的女人。
早在琴岛那晚,她已经同意。或许,只有面临了生与死,人才会看清自己的心。可他却拒绝了,他的拒绝,包含了太多的感情,让她为之感动。这个男人想要的并非她的身体,而是包括身体和灵魂在内的全部,一个完整的她。
她静凝着陈云逸幽深的黑瞳,抬起手臂,攀在了他的颈后,莞尔一笑。
男人明显一愣,呼吸微沉,气息变得更加危险。深沉的眸中泛起狂澜,充斥着压抑后释放出的强烈渴望。
她感到胸前一片冰凉,灼热的温度忽如而至。她突然感到惶恐,即将面对的一切,她似乎并未做好准备。
她惊慌地望着近在咫尺的深色瞳眸,那里面,倒映着她的影子。
男人的脸慢慢靠近,当他的唇霸道地压上来,强占进去时,她的抵抗渐渐失去作用。他像一名南征北战的将军,强势而掌控,根本不容别人反抗与思考。
就在她快要昏厥过去时,他的吻沿着脖颈的曲线渐渐下移,留下一个个灼烧的痕迹,当他停在最柔软的地方时,身体里像是有一股电流,从头顶穿过脚底,让她浑身发颤。
失控的感觉让她感到慌乱,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叶飘零在浩瀚海洋的孤舟,前途未卜,无所适从,只能等待前方暴风雨的来袭,将她卷入海底。
男人的探索对她而言就是折磨,坠入冰与火的深渊,倍感无助。他仿佛帝王般地不断征伐,想要占领她的每一寸土地,直至全部纳为己有,站在最高峰俯瞰着她。而她只能贡献自己,仰视着他,毫无遮蔽。
强健有力的手臂探入浴袍,勾起她的腰肢,把她完全置于他的身下。
他把头埋入她的发丝,口中呼出热气,滚烫的唇贴在她的耳畔。
“媳妇。”沙哑的声音充满沉沉缱绻,带着宠溺与满足。
叶晚晴已经没有一丝力气,她以为,这样就算结束了,刚舒了口气,突然她双眸陡睁,额头顿时渗出一层冷汗,脸色煞白,剧烈的疼痛让她屏住了呼吸。
她的耳边亦然响起一阵抽气声,这一刻于他们而言,是彼此终身难忘的记忆,再也无法磨灭。征伐愈烈,正如她最先预料的那样,她这只小船终是被巨浪掀翻,沉入了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