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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的天气已经很冷了,尤其是在夜间。
从霜已经将公主殿下出征的行囊都收拾好了,零零散散的有不少。不过在江玖看来,这东西却实在是算不得多。至少和前些日子的冬狩比起来，这行李还要更少,而公主殿下此行却不是去打猎，而是要去那北方的苦寒之地打仗。
江玖围着那几包行李绕了两圈儿,总觉得少了什么,于是有拉拉杂杂的搬了不少东西过来。不过到了最后这些东西却都没有收入行囊,因为公主殿下的一句话：“我是去边关打仗，带这些东西作甚？”而彼时，江玖正拿着一件华丽非常的狐裘大衣往行囊里塞。
江玖看看楚韶，又看看自己手里那见过于华丽烦琐的狐裘大衣，再看看从霜早已准备好的厚实的棉衣,终于还是妥协的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了。
“行了，别在这儿添乱了，我们出去走走吧。”楚韶也知道江玖是好意，倒没有责怪的意思，不过收拾行囊这种事情，还是交给经验丰富的从霜比较好。
“那好吧。”江玖有些恹恹的，想起公主殿下明日就要出征，她的心里就难以平静。不过听了楚韶的话，她还是随手丢开了手里的狐裘大衣，转身跟着楚韶走了。
因着夜间风凉，两人都披上了披风，然后一前一后的出了房门，漫步去了公主府的后花园。
这公主府是先帝御赐的，依着先帝对于这个妹妹的宠爱，整个公主府都修得格外精美。许是想着女孩儿家都喜爱花草，公主府内的后花园更是修建打理得格外用心，除了那些精巧的假山凉亭之外，期间所种的皆是奇花异草，便是比起皇宫的御花园来也是不遑多让。
不过可惜，现在是冬天，万物凋零的季节。即使是皇宫里的御花园，比起寻常人家的园子来，大抵也是没有太大差别的，而公主府的后花园里，自然也是如此。那些春日里争奇斗艳的花儿们早在这寒冬的摧残下没有了往日的生机勃勃，要么蔫头耷脑，要么枯黄一片，全然没了所谓奇花异草该有的风采。
心里本已被离愁别绪填满，再看着这一片萧瑟的后花园，江玖的心情实在算不得好。不过扭头看看，公主殿下倒似一派兴致勃勃的样子，她便也没多说什么，只默默的跟着她在这后花园里漫无目的的走着。
“皇兄当年为了我这园子费了不少心思，不曾想，我今日方才第一次将这园子走完。”两人在那园子里走了许久，江玖觉得浑身都有些发冷了，楚韶才突然淡淡的开口说道。
听楚韶这样说，江玖的目光下意识的往四周瞥了一眼，只看到那花园里的花大多都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树枝，连片绿叶也没有，实在算不得美。
她倒不知道，这满花园的花都是先帝精心挑选的奇花异草，不过春天才是万物复苏的季节这一点，她却是清楚的。于是开口安慰道：“冬天太冷，花儿都谢了。来年春天时，公主再来看，必然又是一副生机勃勃、百花争艳的场景了。”
“明年春天啊？但愿我能来得及看那百花争艳吧。”楚韶笑笑，一副并不太放在心上的样子，脚下不停的又往前去了。
江玖却在原地愣了半晌：现下已是十一月了，马上就是过年的时候了，离来年开春也不过还有三个来月的时间而已。公主殿下马上就要出征了，而这场战争有没有可能在三个月以内结束，那是谁也不知道的事情。她可记得，古代的战争有时候一打就是好几年呢。
想到那个“好几年”江玖的心情就越发的不好了。她突然发现公主殿下人还没走呢，她竟然就已经开始思念她了。
“驸马，我明日就要出征了，今日与你共饮一杯，当做是替我送行可好？”楚韶的声音远远传来，听着仿佛都有些不真切了。
江玖一抬头才发现，原来在自己走神时，公主殿下已是走得远了。此时她回头看来，脸上带着些轻轻浅浅的笑容，在晚间的灯火下看着隐约有些朦胧，却是真真的应了那句回眸一笑百媚生……
愣愣的点了点头，这样的楚韶，江玖拒绝不了。
公主府的下人动作很迅速，在楚韶和江玖踏入后花园的凉亭里时，酒菜便已备妥。
江玖往四周看了看，入冬后这凉亭周围便挂上了厚厚的帷幕，寒风已被阻拦在外了。她和公主殿下要来，这亭子里便又提前生了火，这会儿却是一点儿也不觉得冷的，反而在踏入之后，便将她身上带进来的凉气驱散了。
习惯使然，江玖再次在心里吐槽了一下有钱人的奢侈享受，不过心神却又在下一秒被眼前之人夺去了。
楚韶随手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放在了一旁，信步走到石桌边坐下了。她一手挽着宽大的袖子，一手提起石桌上的酒壶替两人分别斟了杯酒，冲着江玖笑得温柔：“前两日我将你画的弩弓改良图纸给工部的人看过了，他们说只要稍作改进调整便可开始赶制。我虽明日就走，不过想来这批弩弓还是赶得上这场战事的。”
江玖被公主殿下的笑容晃得有些走神，闻言下意识的问道：“那能帮得上你吗？”
楚韶肯定的点头，顺便将手中的酒杯递了过去：“自然是帮得上的。不过除了弩弓之外，朝廷、户部的事儿，才是更需要驸马相助的。”
江玖伸手去接酒杯，这才发现自己还在一旁傻站着，于是尴尬的笑了笑，连忙解了披风在楚韶对面坐下了。听到公主殿下旧事重提，她也没觉得对方不信任他，因为她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于是再次郑重点头应下了。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江玖深知，军需和粮饷这两样，对于一支军队来说，是何等的重要。而户部是掌管着全国土地、赋税、户籍、军需、俸禄、粮饷和财政收支的部门，那军需和粮饷可不都是在户部手里握着的。这也就可以解释，当初公主殿下早早的就把她安排在了户部，还不顾旁人的闲言碎语直接给了她个二把手的侍郎位置，为的是什么了。
因着公主殿下的这份信任，江玖心里挺高兴，于是接过酒杯之后，她一仰头就全喝了。楚韶见状，便也陪着她喝了这杯，然后又替两人把酒斟上了。
之后两人又聊了些正事儿。楚韶吩咐了许多，朝堂上的，皇宫里的，事无巨细。江玖听后也一一应下了，心里却有些沉重——公主殿下吩咐的事情越多越全面，是不是也代表着她此次离开的时间会越长？这场战争持续的时间会越长？
心里这么想着，江玖心情不佳的又喝下了一杯。也没等楚韶动手，她自觉的将酒杯再次斟满，抬头问道：“公主，明日你就要出征了。你说我们下次再在一起喝酒，又会在什么时候？明年开春，百花盛开之时，你还会不会和我一同来这后花园赏花？”
或许是喝了酒，也或许是心里有太多的离愁别绪，今晚的江玖显得格外感性。这些话如果放在以前，她是必然不会冲着楚韶说的。而楚韶，似乎也没想到江玖会突然说这些。
举起酒杯轻抿了一口，楚韶的动作依然优雅大气。她的目光定定的看着手里的酒杯，嘴角挂着惯常的浅笑，道：“驸马的问题，我也不知呢。不过只要活着，总有能一起喝酒赏花的时候，不是吗？”
江玖的心里也说不上是失落还是释怀，只在不知不觉间默默的喝了不少酒。她觉得头有些晕，嘴里不自觉的又问道：“公主，你有没有觉得我很没用啊？一事无成不说，还成天一副混吃等死的生活态度，做事也多是敷衍了事，漫不经心。这样的驸马，有没有让你觉得很丢脸啊？”
话题转换的速度有点儿快啊。楚韶一手支着下巴，好笑的看着江玖，半晌没说话。直到江玖忍不住嘟起了嘴，她才笑道：“我的驸马很有才华呢。无论是提出以工代赈，还是招婿比试上的才思敏捷，又或者是你近来帮我改进的弩弓，不都能说明这一点吗？不过这么早就混吃等死什么的，也确实不太好呢。我的小驸马，似乎还没满二十岁吧？”
江玖的肩膀顿时垮了下来，看上去可怜兮兮的样子：“公主殿下果然还是嫌弃我了，所以才不肯带我一起去的。那我以后改，好不好，你别嫌弃我了。”
默默的看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空了的酒壶，楚韶忍不住扶额。这话题的转向更奇怪了呢，而且她家小驸马貌似喝多了。可是喝醉酒之后，她说起话来怎么就多了股胡搅蛮缠的味道呢？还是说，她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
见楚韶没有回话，江玖的表情更加委屈了，看着楚韶的眼神也越发的可怜。直看得楚韶都忍不住有些心软，准备开口之际，她突然又一下子趴在了桌子上，然后半晌没有动静。
楚韶见状有些好笑，知道她确实醉了。这亭子里也没其他人，所以便亲自伸手过去扶她，谁知刚碰到江玖的胳膊，就见她抬起了头，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公主，我发现我有点喜欢你了呢。你，有没有……也有一点……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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