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蕾蕾的小姨在午饭时间打了一个电话给吴主任,说EEG-HFT的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精神科医生表示,在诱发实验过程中,蕾蕾的脑电波显示确实有一些异常,但并不明显,并且在住院期间,蕾蕾的状态比较稳定,没有癔症发作的情况。精神科医生考虑到孩子年纪还小,此前又受过巨大刺激,推荐中医保守治疗,服用中药、辅助按摩和针灸,于此同时,也推荐孩子继续进行心理咨询。
吴主任与蕾蕾的家长在电话里约定咨询时间,我坐在一旁听着,依然有些心不在焉。等吴主任挂了电话,我对他说:“吴老,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下午想请半天的假。”
这天是4月4号,今天之后,就是连续3天的清明小假期。每到这种日子,请假的年轻人就特别多。此前,我也干过几次节前装病请假、希望借此连休的事情,都被吴主任识破不予批准。原本我以为吴主任这次依然不会同意我请假,下午还有预约的来访者要到中心做咨询,我今天是有工作安排的。但我没想到,我话刚出口,吴主任就点头答应了。
“你写个假条,我签字之后你交给行政的刘主任。”
我一脸诧异地看着老吴,老吴着对我笑了笑。
“小刘,你是个掖不住心事的人。平时遇见点芝麻绿豆事都要咋咋呼呼四处跟人聊。最近怎么搞的,忽然深沉起来了。我看你最近的状态,像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他说着抬眼打量着我,笑而不语,似乎在等我自己袒露。我确实想说,可又不知道怎么说才好。见我犹豫不决,吴主任也不多问,“得,既然你不肯讲,那我不问。趁着假期,把自己的事情给处理妥当了。闹心的事,这辈子谁都会碰上那么一两件,当时事当时了,不要拖也不要等。”
我点点头,算是赞同吴主任的说法。
整整一个早上,我心里乱极了。原本是想撑着正常上班,剩余的事儿下班回去再说。我承认自己心怀侥幸,连续两天梦魇或许只是心理压力太大、自我暗示造成,也许今天晚上一切就会恢复正常。但昨天夜里那一场折腾确实够我喝一壶的。试想,如果我没有翻身摔下床,此时此刻,我说不定已经在景云山的水晶棺材里躺着了,对不对?
如此一想,我更加坚定了要尽快解决这个问题的决心。
请假离开中心之后,我在街头的小服装店里买了一件休闲的短袖T恤。接着,我跑去了洗浴中心蒸了个澡,换上了新买的衣服。在整个人清爽之后,我拦下一辆出租车,前往刘先生的居所。
尽管此前跟表舅妈去过一次,我知道刘先生那个住宅区的位置,却不太记得他家具体所在。徒步在住宅区内绕了一个多小时,到了下午4点多接近五点的时候,我才终于找到了刘先生家那栋小别墅。
看见院落里的中式凉亭,我确定自己没有找错地方,走上前去按门铃。当时心里还挺忐忑,想着一会儿要怎么去跟刘先生的妈妈、那位看上去有些歇斯底里的老阿姨解释自己的来意。我甚至已经做好了又一次被扫地出门的心理准备。可是,我按了门铃十多分钟却没人应门。我看着院子里摆放的那些花盆,植物都枯死了,凉亭的座椅上也布满了灰尘,甚至有一些杂物散落院中无人打理。这时我才想起刘先生好像不是本地人,在他去世之后,他的父母很可能搬回老家居住。
我有些无奈地在他家门前转悠了两圈。大老远跑过来,又打小区里转悠了一个多小时,如果一无所获地回去,未免太对不起我这两条象腿。我见别墅区空内荡荡的,也不见几个来往的行人,把心一横,双手撑在他家院前的铁门框上,翻过了院前的矮门。接着,我猫着腰从院前绕到了别墅的背后。此时,像做贼一样翻墙入院的我还完全没有想到小区里有监控摄像头这回事,更不知道我刚才的一番行动已经引起了监控室内保安的注意。
我绕到别墅背后,踮着脚攀上一扇窗户的窗沿,透过窗户玻璃边往里瞧。这里面就是刘先生家的客厅,只见里面灰扑扑一片杂乱,地上堆满了废弃品与生活垃圾。他家那超级豪华的高背沙发早就不见了踪影,更别提中央空调和大屏幕的液晶电视机了,就连桌椅板凳都没有剩下。看上去,这是已经搬走的节奏。我贴着窗户,目光从刘先生家的客厅转向通往上层房间的楼梯。实木地板台阶、黑色铁艺扶手,那楼梯上布满了灰尘和还有一些被随手丢弃的杂物,比如一块不知道是破布还是衣服的东西、一个破损的相框……我顺着楼梯往上看,目光即将触到楼梯转角之时,忽然,我感觉到一股寒意顺着我的脊背爬向颈项,我顿时打了个激灵。就在那一瞬间,好像有个黑影一样的东西在楼梯转角处一闪而过。我心中一惊,从窗边上跳了下来。
这天出大太阳,而我此刻就站着太阳下边,沐浴着温暖的阳光。刚才那股子寒劲到底是打哪来的我不清楚,我揉了揉眼睛,双手拉着窗台边缘,再次爬到了窗边往里瞧。但这一次,我盯着楼梯的转角处看了很久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还没到三十呢,眼睛就花了?”
我嘀咕着,像是在为自己壮胆。我总觉刚才那楼梯上面好像有个什么东西。想到此处,我用力推了推那扇窗户。窗户没有上锁,我用力往旁边一推,铝合金窗就被我推开了。我也没多想,双手撑在窗台上,一个用力,翻身爬上了窗沿。就在我扶着窗框准备往里面跳的时候。一声正义地呵斥从我身后传来。
“干什么的!马上给我下来!”
我回头一看,小院子外面,三个身穿黑色制服、手持警棍、对讲机的保安正仰头看着我。我心想完蛋儿了,站在窗沿边一脸苦逼地慢慢转过身来,并高举双手表示我的无辜。事后,在回想起这一幕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傻缺。那是保安,没有配枪,你说我举个手干嘛呢!
随后,我被保安同志扭送到了值班室,一看他们打算报警,我吓傻了,连忙从随身的斜跨包里面掏出自己的身份证、工作证、社会保障卡、住房基金卡……只差没把KTV的VIP金卡给摸出来了。
“同志!我真不是小偷!你见过像我这样大块头、一身膘的小偷吗?你看我这体型适合干那工作吗?我真心干不了!即便我是个小偷吧,这里成排的小别墅,我上哪偷不好,偏偏跑到一个空屋子里去,偷老鼠还是偷蟑螂?你们能不能不着急报警,先听我解释解释,这真的就是一场误会!”
或许是我面目和善,也可能是我的辩解太过真诚。保安同志在查看了我的身份证和工作证之后,放下了手中的电话,问我:
“你既然是在心理咨询中心工作的,为什么大白天不上班,偷偷摸摸翻墙进入别人家?你不知道这里有监控啊?”
我说:“我都说了,我不是小偷,自然没有那些专业常识。”
保安说:“那你翻墙进人家里做什么?这好像不是正经人会干的事吧?”
我都快哭了,我说:“保安同志,你告诉我,那家业主是不是姓刘?是不是出车祸去世了?我跟刘先生认识,不但认识,我还跟他相过亲。他突然出车祸去世,我才知道消息,所以过来看看。没想到按了很久门铃都没人应门,我这一着急不是就想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吗?这里不是也住着他父母吗?刘老生跟老太太又去哪了?儿子去世也没几天,怎么屋子就空了呢?”
听我这么一问,几个保安互相看了看,都没做声。半晌,其中一个看上去年纪比较大的保安对我道:
“你真不知道他家出了什么事?”
“我真的不知道。我跟刘先生就相亲过一次,那天见面之后他就病倒了,我还到这里来探望过他一次。这才几天的功夫,人忽然没了。”
我说完之后,几个保安再次对了对眼神,面色变得有些古怪。那名年长的保安对我说:
“你也不必去找了,你找不到的。刘先生、他的父母,都死了。”
保安说完,我愣住了。半晌,我才呆呆地问:“都死了?怎么会……”
“刘先生去世后没有几天,他的父母心脏病发,死在家里了,还是我们巡逻的人发不对劲,开门进去才知道老人去世。前天下午,他们家的亲戚过来料理了老人的后事又找了几个民工把值钱的东西搬走了。现在这屋子空着没人住。情况就是这样的。”
保安如此说着,他当时的神情十分古怪,他说的这话,恐怕就连他自己也未必相信。一家人,在短时间内相继死亡。再是走霉运,也不至于霉到一家被全灭的程度吧?
那位保安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他转身走到饮水机前,用一次性的塑料杯到了半杯温水递给我。
“姑娘,业主的事情,物业有吩咐,我们也不敢乱讲。按照你说的,你跟那位过世的业主也就见过一两次面,既然人都不在了,你也甭打听他的事情。刚才,我只能说,幸亏我们叫住你,没让你进那屋。知道吧,那屋,邪着呢!”
保安的话说到这份上,也算是泄露了不少不该说的事情。此后,无论我怎么去问他,他都不肯再多讲。万般无奈之下,我只能跟保安道谢,离开了那个别墅区。
我回到家,是晚上七点多钟。胡乱扒拉了几口饭之后,我打了个电话给表舅妈。表舅妈说,刘先生父母去世的事情,她上次打电话给我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刘老先生与刘老太太的尸首,还是他们单位那位领导找人拉去火化的。当时她就觉得这事透着古怪,她怕吓着我,没敢多说,只把刘先生去世的事情告诉我,就是想知道,我有没有出什么事儿。毕竟,这相亲是她给介绍的,万一我有点什么不好,她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表舅妈还说,刘先生的父母,说是心脏病发,实际上,他们领导看见过尸首,那尸体面部表情极为骇人,分明就是活活吓死的。除此之外,表舅妈的领导去刘先生家收拾东西的时候,几名工人都感觉到不适,搬完东西之后,有几个工人还病了一场。现在,一楼的家具、家电是搬空了,但楼上很多东西都还没搬完。工人们说那屋子邪门,谁都不肯再进去了。
挂掉电话,我满脑子浆糊。在去刘先生家之前,我一直怀疑自己是受心理暗示影响,才会做出梦中掐自己脖子的事情。我不太能够接受这个结论,想去刘先生家看看,多了解一些刘先生生前的状况,也好弄明白他突然发疯是不是精神性疾病导致。弄清楚这一点,我心里头的疙瘩才能消除,这样,也就不至于对此人暴死耿耿于怀、胡乱猜想。但我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这件事太过玄乎,没有亲眼目睹,我不敢妄加猜测,或许这只是一连串意外促成的巧合?也可能刘先生家那栋房子地下有某种物质,能够干扰人的脑电波?
我思索了一会儿,想不出头绪。
此时,已经是晚上8点,再过一会儿就该上|床睡觉了,想到这里,我再也坐不住,跟父母打了一声招呼,说中心有紧急工作,要回去加班,然后我披上了外套,匆匆赶往吴主任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