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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得“刷刷刷……”的声响,柳枝做的炭条摩擦着黄纸,书生好奇地凑过来,登时吃了一惊。
虽只有轮廓,已能窥见一朵栩栩如生的玉兰花跃然纸上,“桐衣,你……”却见她心无旁骛,手中的炭条起起落落,干脆利落,似是重复过千万遍。
临到最后一笔,眼中的瞳孔霎时放大,苏桐衣吃惊地盯着纸上的玉兰,脑中的回忆倾泻而出。眼前慢慢浮现出一个斜坡,下面却是断崖,自己外出写生,途径此处,见斜坡上玉兰花开得旺盛,不料却失足坠下山崖……
“桐衣,桐衣!”见她久久没有言语,目光呆滞,书生叫了几声。
苏桐衣回过神来,眼前书生的脸,渐渐清晰起来,原来我是掉下山崖才穿越的,那个世界的我,难道已经死了?
“桐衣,你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补上最后一笔,心中莫名涌上一阵酸楚,看着手中的画,睫毛不自觉地颤动起来,“书生,我想起了一些事。”
愣了一刻,书生轻声笑笑,什么也不问,“桐衣,我们回去吧。”心中莫名有些感伤,不清楚她想起什么,但是不忍去听,总觉得会是不好的事情。
见他这般,苏桐衣默然地点点头。
书生替她收起画,瞥见她手上漆黑一片,笑着说,“你看你一点也不注意,手中都是灰,去溪边洗洗。”
水静静地在她指尖上流淌,书生仔细地洗着她手上的灰,苏桐衣认真地看着,脑中有些晃神,这一切会不会是个美好的梦?另一只手轻轻碰了下水面,从指尖周围立即泛起一圈圈的涟漪,模糊了水中人的模样。在我失足坠下山崖时,生命已逝,却穿越回到过去。难道,这个人跟我有某种渊源?
“桐衣,下次我再找人给你做更好用的炭条,不会把手弄脏。”书生笑着说道,“桐衣,你这画得很特别,怕是连宫里的画家也不懂此法。”
苏桐衣随意地应了一声,“素描嘛,也不难。”
“你说什么?”
“没什么。”
书生没再多问,早已习惯她的奇怪之举,牵着她往回走。
两人上了马,刚走了一段,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呼喊,“君上!”
回头一看,却是徐美人,有婢女掀起衣帘,扶她下来,“在此处竟能遇到君上,君上有礼。”
书生下马扶起她,“徐美人一路辛苦,按理说,本该我来接才是。”
徐美人脸上带笑,由于激动竟有些红晕,“君上言重了,妾一点也不辛苦,桐衣妹妹也在啊。”
书生牵起她,笑着说,“我与桐衣出来踏青。”
“君上倒是好兴致。”
两人寒暄了几句,突听得马车中传来一句脆生生的呼喊,“君上爹爹。”
只见一个约摸五六岁的小孩,从马车里下来,直直朝书生冲过来。
书生一把将他抱起,捏捏他的脸,宠溺得说道,“子寒,有没有听话?”
“子寒可听话了,但是君上爹爹都不来看我。”徐子寒伸长了手,紧紧地抱着他,语气间有几分委屈。
徐美人在一旁笑着说道,“子寒,你别抱这么紧,会勒到你君上爹爹。”
分明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书生和徐美人竟然有孩子?
书生放下他,拍拍他的头,“子寒倒是长高了不少。”
徐子寒夸张地比着手,“我每日可是吃了这么多。”
“哈哈……”书生拉过苏桐衣,笑着说,“子寒,这是你桐衣姐姐。”
徐子寒乖乖巧巧地叫了声,“桐衣姐姐好。”
姐姐?苏桐衣愣了下,他叫书生爹爹,叫我姐姐,好像有点差辈。
书生知她在想什么,遂说道,“子寒是徐美人哥哥的孩子。”
徐美人点点头,“他虽这般叫我和君上,却是我哥哥的孩子,说来惭愧,哥哥每日不务正业,我瞧着子寒可怜,有时接他来宫中。君上大度,待子寒十分亲善,子寒也喜欢与他亲近,便这样称呼。”
“君上爹爹,你跟子寒一起坐马车嘛。”徐子寒攥着书生的衣袖,虽是孩子,却也聪慧,又拉起苏桐衣的衣角,小心地问,“桐衣姐姐,一起来坐马车,好不好?”
惯常受不得人撒娇,只得点点头。
徐子寒见她都答应,立即欣喜地看着书生。
“子寒真是小灵精。”书生拍拍他的头,“那我就陪你坐马车。”
“太好了。”
四个人同坐马车,只听到徐子寒一直在讲,书生偶尔应他几声。
徐美人见了,笑着同苏桐衣说道,“子寒这孩子,是真的依赖君上,完全把君上当成他的爹爹。”
古时像书生这样的年纪,该早有子女吧。
回到宫里,徐子寒一直攥着书生,不放他走,弄得他无法抽身。
见状,苏桐衣说道,“那我先回去了。”
“桐衣,”书生叫住她,“下午你同凌风和余屹去太傅那里吧,不然你自己实在太无趣了一些。”
“好。”苏桐衣应了一声,慢悠悠地走回莯清殿。心中暗自思忖,若是自己没有穿越,这个人该是已经死了……书生也不会遇到我,那他的生活会不会完全不一样?
下午。
余屹见她一直懒懒散散,推了下她,“桐衣,我一个病人都不像你这么无精打采。”
苏桐衣随意地瞅他一眼,摇摇头又叹了口气。
余屹冲叶凌风使了使眼色,问道,“她怎么了?”
叶凌风摇摇头,心思全在温雨身上,余屹无奈地白他一眼,恶狠狠地骂道,“痴汉。”
太傅慢条斯理地走来,看了看坐在前方的三人,冷笑一声,“听说你们偷溜出宫,遇到刺杀,怎么不干脆死了呢?”
“啊!太傅你……”叶凌风刚想说话,正对上他的眼神,立马老实地闭上嘴。
“哼,一群毛头小子。”太傅将书册重重地放在桌上,脸色铁青。
叶凌风心中咯噔一下,心说不好,太傅这是发火了。
过了许久,太傅才开口,“这么大的人,做事情也不顾后果,害我担心半天。”
“啊?”叶凌风不相信地看着他,印象里太傅一向不苟言笑,疾言厉色。
“啊什么,凌风你把教条抄一百遍。”
“为什么只有我?”
“余屹是君上的客人,自然没有过错,而苏桐衣……”
一提到自己的名字,她开始不自觉地冒冷汗,太傅认真地看着她,“她不识字。”
苏桐衣松了口气,正瞥见叶凌风哀怨的目光。
临下学时,叶凌风垂头丧气地倒在桌上,“一百遍教条,看来今晚我不能睡了。”
此时,白鸢走来,小心地说道,“凌风哥哥,白鸢可以帮你抄。”
苏桐衣拉住她,“白鸢你不要理他,他是自作自受。”
叶凌风瞪着她,“说出去的时候,你没同意?烤鱼的时候,你没同意?最后竟然要我来背黑锅,太不公平了。”
白鸢低垂着头,“原来凌风哥哥喜欢烤鱼……”
“白鸢,我们先走了。”话音刚落,叶凌风已大步走出门。
“啊?凌风……”后面的话还未说完,怅然若失地站在原地,白鸢无奈地扯着衣角,本来是想问问,我们的婚事……你开不开心?我真的很开心。
“叶凌风,你不用每次都这么躲着人家吧。”
他动了动眼眸,“我也不是躲她,只是不忍心看她的眼神。”
“心里有鬼吧。”余屹幽幽地说了一句。
叶凌风不自觉地看了眼温雨,笑着说,“我心里早有了方向,再见各位,我还得回去抄教条。”
苏桐衣看着他走远,“总觉得叶凌风的脑子不太正常。”
余屹笑着点头,“确实不正常。”
三人走了一段路,余屹突地停下来,“桐衣,你是不是有心事?”
苏桐衣吃了一惊,还是摇摇头。
“你的眼神骗不了我,若是有什么烦心事,可以同我说。”
“知道了,余屹。”苏桐衣叹了口气,一切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桐衣,你若不喜欢宫中,我可以带你走,去哪里都可以……”
苏桐衣惊诧地看着他,一时没有言语。
“她不会走的。”身旁突然出现一个人,紧紧地攥着自己,正是书生。
余屹笑了笑,认真地看着苏桐衣,“我要先离开去办点事,桐衣,想好再告诉我吧。”说完瞬间消失在两人面前。
书生闭上眼重重叹口气,再看她时,脸上扯出一丝笑容,十分小心地问道,“桐衣,你不会走,对不对?”
刹那间,几般情绪涌上心头。苏桐衣放开他的手,直直盯着他,想了许久的事,突然想对他说,嘴唇轻微地动了动,“书生,其实,我不是这里的人。”
“桐衣……”书生软绵绵地叫着她的名字,伸出手摸摸她的头。
她却立即偏过头,躲开他的手,“书生你不明白,我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而来。”
“我不想听。”书生苦笑一声,忽然间捂住她的嘴,隔绝了她的音,轻声说道,“我骗过你一次,你也骗我一次,我们算扯平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