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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禧随即反应过来。
她竟能从未想过,这般年纪的十四,很可能已经娶妻。
管家说:
“福晋,这是苏禧姑娘。苏禧姑娘,这是我们的十四福晋。”
“……十四福晋,您好。”苏禧下意识说道。
“苏禧姑娘,请坐。”十四福晋微笑着对苏禧说。
苏禧嘴角勉强扯动,挤出笑容,说了声谢谢,坐下来。接着,她就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其实,她早该想到,像十四这样的皇族子孙,到了这个年纪,怎么着都应该成亲了。但她却真的从没想过。
为什么?
难道,是她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在心里将这种现实剔除了,好给自己一个美好梦境?
却是不知,现实就是现实,幻梦就是幻梦。如今现实终究击碎幻梦,那种感觉,恍若世界在眼前崩溃的情景。
想着想着,那些在来这之前,因自己耽于安稳日子而将大清历史进程彻底忘在脑后,根本没想到十四即将面对的事而产生的懊恼之情慢慢轻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种让她呼吸不自在的东西。
来自于眼前这个看起来就知道是大家闺秀的温婉美丽的女子,来自于这间对十四来说,能被称之为“家”的府邸。
那个家伙……他成婚时间应早于认识自己。既然身边已有相伴之人,又何苦来招惹她呢?
“苏禧姑娘,不知你来找十四爷,是为何事?”十四福晋微笑而有礼的问道。
苏禧下意识回过神。
“没什么。”顿了顿,她保持着那个不知道多难做到的微笑,说:“只是些小事。”
十四福晋点点头,没再多问,只是淡淡笑着说:
“苏禧姑娘,你尝尝这茶。这是今春进贡的小明前雪,不知苏禧姑娘是否喜欢。”
这是个很聪明的女子,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
这样想着,苏禧忽的想问自己,如果是她,在面对陌生人时,能做到这般体贴智慧吗?
好像不能吧。
慢慢出现的沮丧之心一直伴着苏禧,直到十四回到府上。
十四是被抬着回来的。
康熙今天在朝堂之上怒斥老八胤禩,说他结党营私,妄蓄大志,企图谋害太子胤礽,结果,十四跪在康熙跟前,力保老八,向康熙陈情说老八绝无谋害之心。康熙震怒,出刀欲杀十四而后快,众阿哥极力劝止,康熙这才命诸阿哥共打老十四,并叫人狠狠打了十四二十记板子。
这就是老十四被抬着回府的原因。
苏禧身为客人,没资格做什么,只能远远的,看着十四福晋陪着已昏迷的十四,急匆匆的进到里屋的背影渐渐消失。
她手中的杯子什么时候落下来砸在脚背上,滚烫的茶水渗进鞋袜之中,她都没多少印象。
从老十四府里出来,她一瘸一拐的走回到了学校。后来一直坐在椅子上看着外面太阳慢慢成了落日余晖,直到天黑下来,她的脑子里都是一锅沸腾的粥。
第二天早朝时,她赶到宫门处,求见康熙一面。大概半个时辰,李德全过来接苏禧进去,却在看到苏禧的脸时不由微微愣了一下。
两人一前一后向乾清宫走去时,李德全轻声问道:
“苏禧姑娘,你脸色看起来不对,身体还好吗?”
这会儿了,苏禧没打算瞒着李德全,这个中年大叔对她一直不错,虽然说话不多,可暗暗帮着的事一件不少。
“我想离开京城,这次进宫,是来向皇上请辞的。”
李德全身形豁然一顿,他回头看了看苏禧,跟着,叹了口气,转过了头,继续往前走着,轻声说道:
“苏禧姑娘,多多保重。”
“……多谢李公公。”
金銮宝座之上,康熙并未坐着,在听到苏禧说过请求之后,站了起来,一脸怒然,看着跪在下面的苏禧,问道:
“你为何要走?”
苏禧深深垂着脑袋,不敢看康熙此时震怒的脸。大清朝如此多才华横溢的子民,待她之时,康熙最宽容。虽然“大清音乐学院”之事让她对康熙有点不爽,但想明白就没什么了。毕竟,自己不是当管理的材料,不管康熙是基于什么理由让老九过来执掌大权的,都对她百利而无害。既然这样,康熙对她的好她就更找不出不感恩的理由了。现在,却是自己选择不顾康熙待她的好,撇下了京城的一切,撇下视她堪比亲女的康熙,一心只想离开这里。
对不起人的是她。所以,现在她没脸面对被她抛下的康熙。
“皇上,奴才知道奴才辜负了您的期待,再怎么被赐罪都是应该的,奴才知道自己更不该三番两次求皇上恕奴才的罪责,可奴才还是想离开,想求皇上宽恕奴才对不起皇上的期待,求皇上能允奴才的请辞……”
康熙走到苏禧面前。
“给朕抬起头来。”
苏禧看着康熙,不期然,看见了红色血丝在康熙眼中遍布星罗。这才短短几天,这个似乎绝对不会被任何事所打到的强大男人老了许多,两鬓虽无白发,但神情里藏着的疲惫了然无遗。
看着苏禧看了很久,他慢慢的说道:
“朕刚才只是问你,为何离开,你为何不回答?”
真实原因,回答不了。
苏禧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
“奴才……在这座城里已没有想做之事。天地宽广,此生很长,奴才想到那不同的地方,做那不一样的事,经历不同寻常的生活。奴才还想过回到记忆中的家,找到小时候曾生活过的地方。奴才想走过这个国家的每一寸土地,想领略不同地域那四季的风光,想知道世界的尽头在哪里静静守候着……”
这里,的确已没有自己继续留下来的理由。
本来她想过只要是十四在着的地方,即便未来如何腥风血雨,也该能安稳居住。可现在,这个理由没了。十四已经有了属于他自己的红拂,她之于十四,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意外,很快就能完全忘记的过客罢了。十四会拥有另一种不会有她参与其中的时光。这就是现实。
还不如离开更好吧。她必须相信,在这世上某个地方,有人在等候着她,只需要多点耐心去努力寻找,总能被她找到。
带着暖暖热度的大手覆盖在自己脸颊之上,大手的主人轻声说道:
“真是个傻丫头,这有什么值得哭的?”
被抹掉眼泪的动作很温柔,那双手是那样的柔软温暖,离开之时甚至让苏禧有些恋恋不舍。忽然之间,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是有多么眷念曾经的那个家。那里有父母,有兄弟姐妹,虽然不是很亲,大家经常吵架,偶尔跟兄弟姐妹大打出手,小时候也抢过对方玩具,甚至是很重要的一些东西,但,家,总归是家,亲人,总就是自己的亲人,无人可以替代,没谁能够轻易割舍。
她以为自己忘了,原来只是以为罢了。被康熙温柔抹去眼泪,这样的对待,让她第一次觉着自己的穿越是个悲惨的经历,纵然拥有千古美名,纵然音乐天赋被世人称颂,纵然成为超级有钱的存在,纵然自己终于活着像是个不同凡响的人类了……自己终究还是没了本该最平常最能够温暖人心的那些东西。
如果这就是穿越之后活得精彩无限的代价,那代价也似乎来得有点大了些啊。
她真心想,如果可以自捅一刀,就能反穿回去,她一定立刻捅自己,绝不含糊。
作者有话要说:姑娘们,快冒泡吧,我都快没动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