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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愁没想过她还能醒过来,神志清明后她非常后悔自己轻生的决定,她不该去死,而是应该和那群贪得无厌的人斗下去,抢回女儿。上天垂怜给了她第二次生命,这一次无论如何艰难她都不会轻言放弃。
莫愁望着水盆中自己现在的模样,不过十八年华却已经老态尽显,面黄枯瘦,皮肤粗糙,双手更是惨不忍睹,手掌心还有几处厚厚的老茧,一身腰酸背痛。来这里七天莫愁已经可以确定这个可怜的女人是被累死的,女子最美好的年华却严重营养失调,瘦骨伶仃。门扉吱呀响动,老夫人莫愁的婆婆,不,是梅婉的婆婆,莫愁从来到这里的第二天就决定舍弃自己的名字,从来的那天起她就是梅婉。老夫人鼓着两个眼睛阴沉地打量梅婉,梅婉心里吓了一跳,老夫人经常用这个表情上下审视侯府媳妇。第一次见到的时候梅婉吓个半死,就像恐怖片里突然出现的恶鬼一样,面目狰狞不怀好意。好在见多了现在梅婉已经可以勉强应对,梅婉牵强一笑:“婆婆,怎么了,要加汤吗?”老夫人踱过来掀开锅盖拨弄了一下,满意道:“还是二十块,量你也不敢偷吃,把火放小一点,别把汤熬干了。去盛五块鸡放点汤留出来给宝珍,剩下的端出来。”
老夫人前脚刚走,莫愁手脚麻利地盛汤,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心中却冷笑连连。梅婉一转身,老夫人还在门口直勾勾盯着她,梅婉倒吸一口起,迟早得被她吓死。梅婉不动声色询问:“婆婆还有事吗?”老夫人转身抬脚走开,边走边不屑说:“忘记看你嘴油不油,有没有偷喝汤。”梅婉得意一笑,她确实喝了,还干净的擦了嘴,要对付老奸巨猾的人得比她更加奸诈。梅婉的婆婆就是侯府资深的周扒皮,周扒皮还给工钱,而她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把媳妇当做奴隶一般使唤。梅婉不是侯府唯一手脚齐全的人,却是唯一在外做工挣钱的人。梅婉出去抛头露面帮村里的大户做事,回家还得干活,侯家手脚健全的两个儿子却在家游手好闲,这在侯府人眼中都是理所当然的。
家中事务都由大姐——梅婉相公的正妻周阿娇打理,周阿娇秉性善良,持家有道,在侯府却被当作生孩子工具,自从嫁过来几乎都是怀孕的状态,接连生了四个女儿三个都因为没人照顾就这么没了,周阿娇生完孩子没坐月子就得干活,侯府其他人玩得玩乐得乐,根本不理会她的女娃,女娃没人管没了又被婆家责备。自己的孩子哪有不心疼的,周阿娇常常心情寡欢,身体又没好好调养过,一来二去留了病根,整天脸色惨白,行动迟缓。梅婉看着她逆来顺受饱受折磨的样子,只能哀叹帮不上忙,她现在没有这个能力。
东唐朝梅郡之东的大蒲乡,是个极度轻视女子地位的封建乡村,莫愁转世在乡民梅婉身上,嫁给侯府大少候宝年做妾冲喜,可惜三天后伤重的候宝年还是被梅郡乡宦齐润之间接害死。侯家原来是大蒲乡的名门大族,由于子孙一代不如一代,在大蒲乡早已没落,实际祖产早就掏空,之前靠候宝年在梅郡倒卖东西过活。候宝年死后,他的两个弟弟并没有他的头脑,在梅郡做了几天生意败掉了所有银子。要不是齐府赔偿金给了两亩田,全家早就饿死了。梅婉和周阿娇被老夫人逼着出去找事,梅婉得到一份在乡里大户做工的机会,而周阿娇身体越来越不好,脸色惨白其他大户都不敢用她,加上二媳妇有了身孕,遂在家做事。
梅婉不过才来几天就已经初步掌握了侯府所有人的性格,这还得从那件令人怒火中烧的事情开始说起,也是从那件事开始梅婉脱胎换骨。那天梅婉在厨房帮忙做饭,一反常态婆婆没有应声来端菜,梅婉和大姐对视一眼,心领神会自主把菜端出去,在饭厅的二叔喜滋滋地说:“成了成了。”边说边兴奋得手舞足蹈,看这一家喜庆的样子,梅婉木然把菜端上去木然退下。
老夫人高声说:“我告诉你们,现在她女儿不干净了,可就不值钱了,这要想嫁进来没那么简单了。让她们以前不搭理我们,这次要好好出气。”
二叔收起乱舞的手坐正严肃道:“娘你可别把事情搅和黄了!”
老爷重重拍着二叔脑门骂道:“没出息的,都尝过味道了还当她是宝?”梅婉走远了后面的话听不清楚,但是不自觉的手脚冰凉,心慌得厉害,总觉得出了什么大事,大姐察觉出她的心不在焉,赶紧问她是不是病了。大姐是这里的人,知道这里的风气习俗,梅婉脑中已经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她急于从大姐口中知道真相。于是她一字不落地把事情说了一遍,周阿娇眼一黑,手中的碗拿不稳掉了下去,两人都是一惊,好在砸到梅婉脚背没有碎,两人都松了口气,这口气呼出来梅婉悲怆一笑,不过一个盘子就把她吓成这样。周阿娇扶着桌子眼泪扑扑直下,低声喃喃:“珠妹子可能被二叔糟蹋了。”
梅婉脑中一声轰鸣呆立在那,真的和她猜想的一样。这时老夫人进来看她们站着不动,用力踢了梅婉一脚,骂道:“贱坯子,敢偷懒。”梅婉胸中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怒目死瞪着老夫人,老夫人又是一脚把梅婉踢倒:“死东西还敢给我脸色看。”梅婉咬牙站起来照着她也是一脚。老夫人作威作福惯了哪受得了这一脚,当下摔得四脚朝天,周阿娇立马扶起老夫人呵斥:“妹妹,快道歉!娘,您别气,妹妹她不是有意的,她就是往前伸了脚,她绝对没看到您。”梅婉没有理她们,直直走出厨房,向着饭厅走去。
周阿娇顾不得老夫人,追出去死命拖着她,梅婉奋力甩开她,高声道:“没有王法了,这群禽兽。”梅婉气愤难当,她完全想不到这个丧心病狂的家庭会为了这样的事全家笑成一团,梅婉要为那可怜的女子讨个公道,这次是别人,下次会不会是自己。每天已经胆颤心惊,生怕做错事又被打骂。或许下次就是自己只剩半条命了,老夫人还嫌不够说打得不痛快。
周阿娇好劝歹劝拉着梅婉不放手,梅婉眼看着老夫人一瘸一拐的走出来,就像一盆冷水迎面泼来,她不再挣扎怔然不动,她连挣脱周阿娇的力道都没有,她凭什么去质问候宝月,她又有什么能力打抱不平。老夫人气冲冲的冲过来作势要打,周阿娇连忙护在她身后,恳求道:“娘,别生气,要是打伤了,妹妹还怎么去宁家做事,会给人笑话的。”老夫人一听动作停了下来,笑话她不怕,婆婆打媳妇天经地义,打坏了做不了事少了收入才要紧,可是老夫人又不甘心就这么放过她,恶毒的看了梅婉一眼吩咐道:“别给她吃饭,给我关到柴房要她好好反思。”
乡村的晚上比不得城市的夜晚灯火辉煌,一点亮光都没有,伸手不见五指,耳边是老鼠爬来爬去的窸窣声。要说穿越过来有什么事梅婉受不了,一是吃男人们的剩饭,二就是老鼠太多,她从小就怕老鼠,似乎有只从她脚背上爬过,她心一惊把脚缩得更近。她抱着膝开始想爸妈、想小姨、想女儿,眼泪大滴大滴的划过脸颊,如果不是自己的糊涂,她又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梅婉紧紧地攥起拳头,一只老鼠又不小心蹭过来,梅婉心一横,重重朝那个方向重重踢了过去,一个老鼠都怕,她怎么对付如狼似虎的侯家,她又怎么获取自由。她已经错过了一世,这一世她不能再过得这么悲惨,也不允许自己过得这么窝囊。
第二天一大早周阿娇急忙打开柴房,梅婉侧着头看不清表情,可周阿娇感觉出梅婉似乎不一样了,很镇定,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淡然。晚饭时分,所有儿媳被叫到前厅,老爷发话了:“等四姑娘参选一过,二小子就娶候素珠做妾。”二弟媳低着头不说话,二叔满意道:“做媳妇就是要以丈夫为重,做不到就休了你!”二嫂木然站着点头,周阿娇不忍看,回头望向梅婉,梅婉低着头一点情绪起伏都没有。
男人吃饭的时候,周阿娇和梅婉回到厨房,考虑再三,周阿娇还是问了:“妹妹,你……”梅婉头都不抬:“大姐,你是问我为什么和昨天判若两人是吗?”周阿娇犹豫着点点头,梅婉嘲讽一笑:“四妹和红艳早就知道也不去阻止,心安理得,我又何必去趟浑水让自己不好受。”周阿娇听了只是怅然叹气,两人不再说话,周阿娇的反应很奇怪,一方面不想她强出头,一反面对她的麻木很心疼。梅婉松了一口气,至少在这个家还有一个好人,从周阿娇的反应来看,如果是她知道这件事,她一定不会袖手旁观而是会想尽办法阻止。整个候家老爷老夫人很阴损,为了自己的利益不会管别人的死活,二叔继承了两人的阴损有过之而无不及,好色无耻。三叔从头不发一言,可是一个意外梅婉知道糟蹋候素珠然后娶她这个主意正是三叔出的。二叔虽然好色脑子却笨又胆小,而三叔少言却阴毒,一双眼睛一眼能看出别人的弱点,出尽卑鄙的手段也要达成目的。如果四妹是事情知道不敢说,那么二媳妇就是明知是错不愿意做也去骗了候素珍。这两个看似无害的人她一直没有防备,如今要打起精神提防。她不可以冲动,只能忍耐。
收回思绪,梅婉把汤碗端上去,马上又退回厨房,老夫人到底是见识浅薄的妇人,不过几天时间,梅婉就摸透了老夫人的脾气,一方面死命使唤媳妇,一方面死命防着媳妇,深怕侯府被偷了一针一线,梅婉做菜她都要时不时来转一转。老夫人把食材锁得好好的,按量拿出面粉,做菜的时候在旁边盯着,看到菜下锅了又受不了油烟躲出去,等菜出锅了又跑进来端出去守着。有一次梅婉忘记叫老夫人端菜,老夫人又打又骂,拧着梅婉的耳朵不撒手,要不是大姐在旁边又跪又求,老夫人非把她的耳朵拧下来不可。买菜给得钱少得可怜,一文铜钱却要买十文的菜,买不到就是一顿大骂,还要打开门骂,声音又高又尖,也只是骂。一来二去梅婉懂了,这不过是做戏给邻居看而已。这样的一个执着于鸡毛蒜皮小事的人,还不难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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