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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秀从郑府回来,褒姒正拿着一支大大的毛笔蹲在地上蘸着清水和念儿一起写字,低山留着深深浅浅的水痕,两个人写着字玩的不亦乐乎,念儿的字写的飞快、越写越好,简直都快看不出他不过是个五岁的少年了。
听见秀秀进门的脚步声,褒姒直起了身子,看着秀秀,将手中的毛笔交到了身边悉人的手中,这些天赢开带兵去打仗了,也没有人陪着念儿玩耍了,大部分的时候褒姒只得自己来教自己的儿子。
“回来了?”褒姒问道。
“娘……”念儿仰起头,“先生该来了,我去书房准备了!”
“去吧!”褒姒挥了挥手,念儿就“嗖”的一声跑的没了影子,服侍他的悉人紧赶慢赶的追在他的身后,气喘吁吁的。褒姒朝着秀秀走了过去,看着她沮丧的神情,便猜测的问道,“怎么?郑伯不肯来?”
“娘娘猜到了?”秀秀问道。
“猜倒是没有猜到,可是看着你的表情,想来也只可能是这样了。”褒姒说道。
“是不肯来,”秀秀嘟囔道,“对不起,我没能请动郑伯。”
“什么理由?”褒姒问道。
“郑夫人身体抱恙。”秀秀说道。
“哦?”褒姒在地上来回的踱了踱步,“既然这样,那就备些礼品,我去郑府上走一趟吧?”
“娘娘……”秀秀唤道,“不必了吧?”
“郑伯还说了些什么?”褒姒问道。
“没有,”秀秀摇了摇头,不敢讲郑伯友那番连讽刺带挖苦的语言告诉褒姒,只能是缄默下去。
“没有?”褒姒重复了一番,“大王将此事安排给我,便是相信我必定能做得好,可是如今郑伯不肯来,我只得前往郑府去走一趟,这夫人若是真的抱恙,这宴席也只得延期了!可我毕竟已经将帖子都发了下去,宴请了朝中卿等士大夫,若是这主角不来,这场戏还怎么演?”
“郑伯就是不愿演这场戏,才不愿来的!”秀秀说道。
“哦?”褒姒看着秀秀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秀秀这才捂着嘴,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娘娘恕罪,秀秀不是有意瞒着娘娘的。”
“他还说了些什么?”褒姒问道,“是不是说,如今这天下大势,我也不看看时局,弄得齐宋之间一团糟,还给了楚国一个趁虚而入的机会?掘突此战,是生是死,无法预料……所以他才不肯来?”
“娘娘怎么知道?”秀秀问道。
“你呀!”褒姒指着秀秀摇了摇头,“都跟了我这么长时间了,这些事情还瞒着我,明知不管郑伯说什么我都不会怪罪,却还是不可告诉我。备些东西,我要去一趟郑府。”
“娘娘既然已经知道了,何必还去郑府?这不是对郑伯的一番羞辱吗?”秀秀不解的问道,听了这话的褒姒却反问道,“羞辱?谁羞辱的了他,他铮铮铁骨的!”
“娘娘还是别去了,”秀秀再次说道,朝中的大小事务,跟着褒姒的时间长了多少还是有一番理解的,对于这次姬宫湦召回郑伯友,明面上不说,其实很多明眼人的心里都清楚,这么做就是为了给郑启之留机会,至于郑启之回到郑国是不是能穿越重重阻碍,直抵郑国国都,夺得郑伯之位,那就要看郑启之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可能给的机会,姬宫湦真是一样没落,怎么瞧着都有些偏心的意思,“郑伯已经一退再退,退到了眼下这个地步,娘娘再去,他该以何种心情来面对娘娘呢?”
“那我便……不去了?”褒姒看着秀秀问道,心中也拿不定个主意。
“郑伯心里原本就不好受,见到了娘娘,只怕是更加不好受了。”秀秀点了点头。
褒姒叹了口气,“那就备些东西,送去郑府吧,请郑夫人不用太过思念掘突,本宫向她保证,新年之前必定能够看得见他的儿子,这京城中郑府宅院,本宫能保得了一时、就能保得了一世,请郑伯不必过早的为自己安排打算。至于说……他的诸侯之位,”褒姒说着摇了摇头,“本宫虽然爱莫能助,但是可以给他出个谋,如今晋北往北的北狄之地,郑将军、司马掘突和文朔将军刚刚攻打下来,按照我大周的户籍政策,城邦的治理还需要一番时日,文朔不过就是一介武夫,此事只怕不称手。郑伯曾经做过司徒,对此事应该十分擅长,不放前往请大王差遣自己前往北狄。朝中官禄,诸侯地位也同样不失,郑国虽为郑启之所夺,可是仍及能够思虑重新掌权一事。”
“只怕是不妥,”秀秀看着褒姒有些顾虑的说道。
“怎么个不妥?”褒姒问道。
“娘娘以为郑伯会看中这些有的没的虚名吗?”秀秀问道。
“这是虚名吗?”褒姒问道。
“娘娘怕是还不了解郑伯,诸侯之位,你给他做,他就做……若是当初不给他做,他也无妨的,可是既然已经做了,本来做的好好的,却忽然不让他做了,他心里就不好受了。这种不好受,不能因为你让他做别的,他心中就能舒坦的。一定是在想,郑将军做这个郑伯就能比他做的好吗?凭什么非得从他的手中夺过这权利了,娘娘也说了,北狄之地需要人打理,既然需要人,为何不是郑将军留下,就非得是他去那个不毛之地呢?”秀秀问道。
“因为够远啊!远到,他便是再也不回来,也没人会怨他。”褒姒说道。
“原来娘娘是这个意思,”秀秀的面色一沉,叹了口气。
“去传个话吧,”褒姒拍了拍秀秀的肩膀,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她的心里何尝好受,郑伯是没有做错事,可是她也必须相信姬宫湦,相信他这么安排就一定有他的道理,褒姒只能等下去,就像是这场齐宋对峙,也只能等下去,等一个结果出来。
傍晚的时候,暮色金灿灿的,洒金东宫之中,显出一派暖洋洋的样子,褒姒命人将椅榻搬到了床边晒得着太阳的地方,抱着自己的双膝看着窗外渐渐西沉的夕阳,脑海中乱七八糟的被这些天来的大小事务所充斥。
“怎么坐在这儿?”姬宫湦不知道何时从屋外走进来的,走到了褒姒的身边,在她的椅榻之上坐下来开口问道,这问话将褒姒猛地从沉思中给拉了出来,她惊恐的转过身,看见是姬宫湦才舒了口气,“大王回来了?”
“嗯,刚刚从太宰宫出来!”姬宫湦说道。
褒姒从椅榻上跪起来,准备帮姬宫湦将身上的衣服换下来,“大王累了吧?臣妾去宣膳?”
“陪我坐坐……说说话?”姬宫湦按住了褒姒,看着她温柔的说道。
“说些什么?”褒姒反问道,很少见姬宫湦这般模样的时候。
“你在想什么呢?”姬宫湦问道。
褒姒这才想起自己刚才沉思的事情和下午秀秀来报的事情,“郑伯将我的邀请给推辞了,来不了了,臣妾在想齐宋之战。”
“打得起来吗?”姬宫湦问道。
“谁知道呢?”褒姒叹了口气,“臣妾的本意也不是要他们打起来,可是这事情一旦做了,容易失控,谁知道最后还在不在控制之内了呢!但愿打不起来,不然……臣妾又成了天下的罪人了,郑伯便是如此将臣妾斥责一番,然后说自己夫人身体抱恙,不肯来东宫赴宴……臣妾想,不来就不来吧?听秀秀说,他将郑府的上上下下遣散的差不多了,只怕是这次心中的气儿可不小。”
“以往叫他做这个诸侯,他都爱做不做的,怎么这次发这么大的脾气?倒是不像他了。”姬宫湦说道,觉得有些奇怪,这次郑伯友的态度真是太奇怪了,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褒姒摇了摇头,忽然又点了点头,“大概是为了一个人……咽不下这口气了。”
“谁?”姬宫湦不解的问道,然后看着褒姒,“你该不是想看着寡人同郑伯打上一架吧?”
“瞧大王,”褒姒佯装嗔怒的瞥了姬宫湦一眼,“您想到哪儿去了,郑伯同郑启之在置气,同您有什么关系啊?”
“同郑启之置气……”姬宫湦将这话重复了一遍,忽然之间就恍然大悟了,点了点头,“是说……廿七?”
“看来是了,只怕是廿七走后,郑伯觉得心痛难当,然后才体谅到自己多年来对廿七累积起来的感情,终于还是放不下。如今还要让位于郑启之,心中必定颇为不好受,可是谁也不能怨,是他自己讲廿七赶走的,若是早些发现这情愫,廿七未必会走。”褒姒分析道。
姬宫湦赶紧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遮挡了一下自己尴尬的情绪,从褒姒的身后抱住了她,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说道,“那也没办法了,此事寡人可为他做不了主,廿七是去是留,都是她自己的决定,不管怎么说,郑启之在这件事情上比郑伯友还是要付出的多一些。”
“那谁知道呢?得走一步看一步。”褒姒说道。
“所以,人还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可得抓紧了,”姬宫湦说着抓住了褒姒的手,“齐宋之争,你不用太过苦恼,若是失了分寸,真的打了起来,就打吧!天下大乱,就是重新洗牌的好机会。”
“大王就不怕楚国趁虚而入?”褒姒问道。
“要的就是他趁虚而入,否则怎么给寡人一个反戈相向的机会呢?”姬宫湦冷笑一声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