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褒姒站在那里,思忖良久,其实脑海中一片空白,待回过神来之后立刻快步的朝着那条密道走去,她鲜少叫人出入自己的寝宫,便是因为这里有这条密道。
在一片木质的地板之下,若不是仔细的查看很难发现这里还有一个出入的通道。她揭开这密道的木门,尘埃也一同被惊扰,肆散在空气之中,恣意的飞舞,如同被打破的时光。
褒姒撩起自己及地的裙摆,拿过放在桌台上的烛火,侧着身一步步小心的踩着台阶朝着密道之下走去,这里太多天无人打扫了,竟然满是尘垢。在褒姒的印象中,上次来的时候还不是这样,可见姬宫湦有日日打理这儿,而除却他之外,只怕知道这个地道的人就寥寥无几了。
褒姒挥了挥手,将面前的尘埃同蛛网剥掉,然后用微弱的烛光照亮前方的路,一步步的朝下走,旧木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在漆黑和寂静中来回回荡,显得格外可怖。
这条密道的一个出口在华辰殿之中。
而今日,褒姒再次下来则是为了寻找些东西,所以每一处都看的格外仔细,并仔仔细细地用烛火将蛛网烧掉,再用微弱的橙色亮光照着附近的每一处,企图看清楚这个黑暗的地下幽闭空间。
这条地道还有岔路,若是看的不仔细根本就察觉不到,她轻轻的推开岔道的隔板,内里是一个更大的空间,两旁放有烛火,她点亮了烛台,屋子里瞬间被这种暖融融的微光包围,视线也因此一下子辽阔了起来。
褒姒吹灭了手中的蜡烛,将烛台放在一侧。她看着周围的一切,眨了眨眼深吸了口气,空气中有种潮湿的霉味,两边堆放着麻布袋子,褒姒也走过去翻了翻,发现是很多制作好的干粮,有的已经因为地下的潮气而发霉,但是绝大多数仍旧完好无损,这似乎是用来应急的。以褒姒对周围环境的审视,这里若是藏上一个人,只要不被发现,可以借用这里的干粮与清水度过数年。
从干粮的制作程度来看,都似乎还是新的。大概是姬宫湦时时刻刻都在更换,他是在为逃命或藏身做准备,身为高高在上的周朝君主,竟然比寻常人更加惶恐不安。褒姒的眉头皱的很紧,蹲在装干粮的麻布旁很久,手紧紧的攥着这个布袋。她以为她是置身荒野狼群中独自行走的人,才发现原来有一个人的寂寞与独孤比她更甚。
褒姒摇了摇头,拍掉了手中细碎的粉末,站起身又继续超前走。
这间屋子是个书房,有一面墙的卷轴,卷轴与卷轴之间还夹着茅草和布帛,她踮起脚抽了一卷竹简出来,上面空空如也。
这样的布置让人十分不解,按照寻常人的推断,如果找到了这个密室,自然会以为这里放着什么重要的文书,可是其实却没有。
褒姒将竹简放下,这间屋子里能看的东西仅此而已,可她又觉得不该是只有这些。所以四下又细细搜寻了一番,在墙上仔细的找着木质之间的粗缝。最终叫她发现有一面墙上似乎有一扇门,褒姒敲打着墙,仔细的查看着这条粗缝,使劲儿的推了一下,墙动了动,她又使了使力气,墙又开了一些,大到足够她钻过去时才停下。
褒姒停在这黝黑的房间之前,深深的呼了口气,才从墙缝中挤了过去。
这间屋子一走进来就有一种寒意逼来,令人还没看清内里的东西便先心生心惊胆战之感,褒姒定了定神思点亮了这屋子的烛台:整个屋子明晃晃的竟都是刀剑。褒姒一瞬间落入惊惧之中,看着这满屋子亮堂的兵器竟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向来知道姬宫湦崇武,却不知他竟然到了这个地步。
这些兵器与上阵杀敌的铜剑钝刀不同,是近身防护的轻短铁剑,铁器此时造价还是极高的,重量也极轻,刀身十分锋利,却又极易损毁,因而还不能大规模的在战场上使用。姬宫湦造这么多的兵器是为何用?这目的,褒姒虽然不能揣测的十分精确,却也*不离十,大概是为了防止有朝一日宫内有乱,自保活命而留,因此褒姒笃定知道这条地道的人绝对不会太多。
除了她、除了姬宫湦本人,她甚至想象不出还有第三个人了。
褒姒要找的东西就在这里,她从架子的顶端一样一样查看着这里的刀剑,看到最后一行也挑不出一个令人满意的作品。架子的最后,是一个小小的木盒静静地摆在一头,褒姒小心翼翼的取出了木盒,打开木盒上面的隔板,里面是一柄黄铜鞘白铁刃的匕首,大小刚好可以塞进自己的长靴中。
匕首的鞘很漂亮,黄铜之上镶嵌着大颗大颗彩色的宝石,宝石之间镂空和雕刻着异常繁复的花纹,而木质的盒子上更是充斥着精美的手工雕花——是一朵傲然盛开的梅花。任谁也看得出这都是一刀一刀凿出来的,褒姒拿起匕首,又放了回去,盯着这盒子,发现十分不舍,又将匕首拿了起来,“既然放在这里应该也暂时用不上……”她说罢兀自的点了点头。
“可是做的这么精美,应该是要送人的,而且……还是个女人!”褒姒又摇了摇头。
在拿与不拿之间纠结了良久,褒姒还是将匕首取了出来,“还是大王回来之后再给他解释吧!”她抿了抿唇,自我肯定式的点了点头,将匕首收了起来。
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褒姒就准备转身离开这间屋子,却又发现再往前似乎还有路,使劲儿的推开了下一扇门,又是一间书房,格局与先前的那间一模一样,也是满面的竹卷、干粮和清水,竹卷上也是一片空白,空气中也泛着淡淡的霉味。
再往前走的出口,褒姒已经能够猜测的出是哪里了——就是华辰殿。
这样一来,两个地道就算是连在了一处,华辰殿的另一个出口应该是通往宫外的,这是一个紧急时候的应急通道。
华辰殿比琼台殿建造的时间久一些,虽说华辰殿建造的时候先王还在世,不过也都是姬宫湦下令建造和监制完工的。这条地道的秘密应该不为外人所知,依着姬宫湦的性子,只怕是建造这个宫殿的人早已被灭口了。他当时还未登基,却先想到了如何逃命,如此未雨绸缪的人应该永远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境之中——即便是上阵打仗,这么想着褒姒也就松了口气。
这一夜她耽误了很久,迟迟不归、不出房门,让寝宫外侍奉的秀秀十分着急,在门外来回的踱步。天色渐渐的亮了起来,很快就又到了去东宫朝谒的时候,她几次敲打着寝宫的门,里面都没有人应答,准备伺候褒姒沐浴更衣的几个悉人又过来请示秀秀,“快到卯时了,娘娘还不起该怎么办?”
秀秀看了看寝宫的门,喃喃自语道,“娘娘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她又会想到昨夜褒姒奇怪的表情和异常的举动,在心中将此事又琢磨了一番,再次敲门仍旧无人应答,所以撸起起了自己的袖子,准备推门而入。
门忽然开了,褒姒的脸色煞白,几乎没有一点血色可言,站在秀秀的面前。
秀秀愣了一下,一口气噎在了嗓子里,然后才别过劲儿,喘上气来,“娘娘?”
“什么事儿?”褒姒看着门外的三人,用沙哑的嗓音问道,秀秀一听这声音,再次仔仔细细地将褒姒打量了一遍,才小心翼翼的措辞道,“去申后东宫朝谒的时间要到了,我们担心娘娘是不是病了,要不要替娘娘向申后告假?”
“告假吧,我这个月都不去了,”褒姒一手撑着自己的额头,拇指揉捏着太阳穴的地方,她一夜未曾合眼,现在显得疲惫异常,几乎无暇思考,只想回到自己的床榻之上倒头入睡。
秀秀点了点头,吩咐身边的悉女去东宫跑一趟,悉女也点了点头快步地跑了出去。
秀秀看着褒姒又开口问道,“娘娘生病了?”
褒姒点了点头,没有抬头去看秀秀,她只是紧了紧自己的衣服,用厚厚的绒衣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连脖颈都没有露出分毫,“吩咐下去,琼台殿这一个月闭门谢客,任何人来了都不见。”
“任何人?”秀秀重复了一遍。
“对!”褒姒点了点头,“包括上卿大人、包括褒大夫、包括申后,是任何人!”
“是,娘娘。”秀秀看了看褒姒不善的面色,很好奇发生了什么事情,却又不敢问出来,最后开口只是问了句,“要不要帮娘娘宣医官前来?”
褒姒摇了摇头,“不必了。”
“那……要不要炖些汤水?娘娘看起来气色不太好。”秀秀又问道。
褒姒又摆了摆手,“我想休息休息,你先退下去吧,今日就不必来打扰了,我有事自然会吩咐你。”
秀秀点了点头朝后退了一步,她从未见过如此的褒姒,眉头紧紧的锁在一起,却无法揣测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褒姒转过身进门,靠在门框上长叹了一口气。在后宫的路刚刚走的顺了些,如今又要重头再来了,当日自己能凭借姬宫湦的处处维护,一步步险胜,如今自己又将凭借什么将这宫里的人都得罪完,却能全身而退呢?
褒姒闭起了眼,不知道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