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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是那小船浮在水上,船身往下一沉,便将两人摔下去的力道缓解了不少。
倒地之前,延陵君长臂一勾,将褚浔阳往身边一带。
但毕竟是在仓促之间,手臂上还不及发力,两人就双双砸在了船板上。
褚浔阳痛呼一声,扭头看去。
这小船是停在拱桥下面的,里面黑漆漆的一片。
她扭头看过去,虽然不见延陵君的面孔,却能感觉到他喷薄在面上的呼吸,心里也就没当回事,只嘟囔了一声道:“你就不会轻点吗?差点把船撞翻了。”
延陵君彼时也是偏过头来找她,闻言更是不满道:“是你说要接着我的,最后临阵脱逃了,还好意思怪我?”
他那么大的块头,褚浔阳哪里能去随便接的。
两人互相抱怨了一通,最后便是忍俊不禁,扑哧一声,于黑暗中相视一笑。
外面的雨势一起,就收势不住,哗啦啦的一片雨声冲刷,似乎是要在这一夜之间这天地间所有的尘埃都荡涤干净。
两个人仰躺在小船里,一时也都懒得动,彼此依偎着听雨。
虽说是有着船篷和拱桥双重阻隔,但是这么呆着的时间长了,也还是能感觉有略显湿冷的气息从船舱两侧灌进来。
褚浔阳心中略有忧虑,就爬坐起来,探头往身后那客栈的方向张望道:“还是想办法让桔红给送把伞过来吧,这雨还不定什么时候能停,我们总不能一直在这里呆着。”
“呆着吧,难得忙里偷闲!”延陵君道,顺势抬手将她往怀里一捞,扯了自己的轻裘把两人裹在一起。
褚浔阳半伏在他身上,想了想道:“回头我们是不是先找时间回一趟烈焰谷,最近——师公那里也没信给你吗?”
延陵君知道,她心里一直耿耿于怀的是他身上的寒毒。
“再说吧,这都多少年了,也不差这三个五个月的。”延陵君轻声的说道,想到延陵老头儿,倒是忍不住苦笑了下道:“师公那人,小气着呢,就冲着上回那事儿,没过个一年半载的,他一定还端着脾气呢。你现在送上门去?咱们还是不触这个霉头,再过几个月,等他的气消了再说。”
延陵老头儿那脾气,彻彻底底的就是个孩子样,却竟然——
是记仇的吗?
褚浔阳想着,也忍不住发笑,枕在他胸口,那指头戳了戳他道:“之前问你,你就敷衍我说你这毛病是旧疾,到底怎么回事呢?这病症会这么难缠?这么多年了,竟是连鬼先生都无计可施?”
延陵君的家族本身就十分复杂,他的祖母病逝以后,镇国公荣程昱所娶的继室也是皇室的公主,即是他母亲阳羡公主和当今南华皇帝的亲姑姑,宣城公主。宣城公主做了荣家几十年的主母,膝下也有自己的儿女,所以会将荣显扬这个世子视为眼中钉,这一点也不奇怪。
镇国公府内部的纷争不断,所以不管是荣显扬还是延陵君,这些年间他们父子如果真能一帆风顺无病无灾的走过来那才叫稀奇。
既然延陵君一定说是他这寒毒复发是老毛病了,其实褚浔阳也早就心里有数——
这事情十有*问题就应该是出在镇国公府里头的。
可是不出所料,延陵君听了这话却又沉默了下去,久久未曾应声。
褚浔阳等了片刻,忍不住的刚要撑着身子去看他的时候,他却突兀的开口道:“无非就是世家大族里头为了争夺继承权的阴私罢了,现在再拿出来说,也是怪无聊的。欠债还钱,迟早有一天全都讨要回来也就是了,你为这计较什么?”
阳羡公主是延陵寿的得意弟子,有人想要在她怀孕期间在她的身上直接做文章,这并不容易。
其实延陵君就是不说,褚浔阳也能揣测的差不多——
如果真是有人对他下了暗手,应该也是在他出出生以后了。
延陵君似是唯恐她会再穷追不舍,说话间已经抱了她翻身坐起,探身去提过放在稍远地方的酒坛子,到她的面前道:“刚才不是说怕着凉吗?喝两口酒,暖暖?”
他既然是不想多言,褚浔阳也就暂时压下自己的好奇心,顺手接过那酒坛子,心不在焉的抿了一小口。
延陵君拥她在怀,自是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她的情绪不高,就又顺手提过酒坛,自己仰头含了一大口酒。
褚浔阳再要去接那酒坛子的时候,他却是远远的丢开了。
褚浔阳不解,抬头看过去,才要追问,冷不丁就被他猝不及防的捏住了下巴,然后还不等再反应过来,唇边就已经被他堵了。
醇香又甘冽的酒水滑过喉头,又带了几分明显辛辣的味道。
褚浔阳虽然不惧烈酒,但是全无防备之余却被呛了一下,顿时就逼出了眼角的泪痕来。
延陵君是想着之前桥上的偷香窃玉的一幕,还想要如法炮制的,奈何褚浔阳一急一怒,直接就将他一把推开了,红着脸直拍胸口。
延陵君顿时就垮了脸,心里不甘,探手又要去抓那酒坛子。
这一回褚浔阳提前警觉,赶忙一巴掌拍开他的手,哭笑不得道:“你做什么?是诚心想要把我灌醉的吗?方才在桥上就看着我喝了一坛了。”
“可不是?”延陵君笑道,尾音上挑,带了浓厚又妖娆的几分笑意。
他的手就势压她腰际,感受着衣物下面那种柔韧又纤细的触感,凑在她耳后的红唇微启,吐气如兰的轻声道:“长夜漫漫,天时地利,把你灌醉了,我也好借机做点什么的。”
说话间,他便是张嘴要来含褚浔阳的耳珠。
褚浔阳早有防备的偏头错开,倒也没着恼,心里想了想,就反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再倾身凑近他面前道:“我是不是跟你说过,我千杯不醉?”
延陵君闻言,静默了片刻,随后就是沮丧的一声叹息,探手又捞过了酒坛子在她面前晃了晃道:“那就换你把我灌醉了,然后再做点什么?”
褚浔阳听了这话,就又忍不住咯咯的笑了出来,调侃道:“我要想对你做点什么,还需要把你灌醉了吗?”
说话间,她只抬了根手指往延陵君肩上轻轻一戳,延陵君就又抱着她倒回了船板上。
延陵君用轻裘裹了她,撑着脑袋从旁注视她半晌。
横竖是黑灯瞎火的,也触不到他的眸光,褚浔阳索性也就大大方方的躺平了任由他看。
延陵君沉吟着,手指一点一点描摹着她的面孔精致的轮廓,又问了一遍道:“真的不需要喝酒壮胆吗?”
褚浔阳懒得理他,索性眼睛一闭,偏头朝向另一边,闭目养神。
延陵君却也不气馁,非常自觉的就探出手指,摸索着去挑她的衣带。
船舱里伸手不见五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视物不便的缘故,延陵君兀自在那里摸索了半天竟也没能顺利把褚浔阳的外衫解开,只一边忙活,又一边语气不满道:“真想这就绑了你离开这里,总这样处着——怎么都觉得别扭。”
褚浔阳听他这语气就知他只是耍耍嘴皮子功夫,索性也不阻他,任由他动作。
黑暗中他的面目轮廓都无从分辨,褚浔阳就只抬起指尖,调皮的有一下没一下的乱点着他的额头腮边,调侃道:“不是有人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吗?我都还没嫌弃你,倒是你——几次三番的抱怨!”
延陵君手下的动作顿了下,绕在她衣带上的手指未动,想了想,道:“也是!”
言罢,又专心致志的去黑暗中摸索了起来。
褚浔阳听他这么不痛不痒的敷衍了一句,心里突然就有几分不痛快,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将他动作暂且按下了。
延陵君一愣,下意识的抬头往她脸上看去。
褚浔阳却是抓着他的手腕用力一拽,延陵君还不及反应,下一刻已经被她拽倒在了船板上。
褚浔阳反客为主,跨坐在他身上,身子却是伏低,把脑袋枕在他胸口。
延陵君回过神来,一时间也懒得再动弹,只探手去揉她的头发,将她的发丝打散了,披散下来,修长的手指穿梭,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理。
褚浔阳久不说话。
延陵君心知她不会为了这两句玩笑较真,可是这个样子,却分明是心里犯了别扭。
心里无声的笑笑,延陵君问道:“怎么?生气了?”
褚浔阳伏在他身上,不动也不吭声。
延陵君无奈,只能叹了口气,继续道:“方才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褚浔阳还是不肯理他。
他的手指就从她颈后摸索过去,以食指的指腹去揉她的唇瓣,越是碰触,就似是越发觉得那触感温软又滑腻,回味间就不禁心猿意马的想到唇齿间弥漫的那种甘冽的酒香。
延陵君只觉得喉头发紧,浑身都跟着燥热起来。
他的手指一滑,指尖从衣领处探入,去描摹她线条精致的锁骨。
这又不是第一回了,褚浔阳对这种事虽然也知道的不多,却也能明显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
虽说是这个地方,又下着大雨,肯定不会有人来——
可这也毕竟是在外头。
她一手拉开延陵君的手,手掌撑了他的胸口起身,明明是看不见的,却还是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下去,逼视对方的视线道:“刚才要说很么?你不是还有话要说?”
她这一说话,呼吸之间就带了点弥留下来的酒香扑面。
殊不知,只就是这若有似无的一点味道,才更是容易撩拨人心。
只那一瞬间,延陵君便觉得一颗心被醇厚的酒香萦绕,就那么无声的软了,醉了。
他的唇角含了丝笑容,以手肘撑在船板上,倾身去捕捉她的唇。
动情之余,他唇上的温度滚烫。
褚浔阳被他一碰,倒是愣了一下。
他这么撑着身子迎上来,倒是没能空出手去限制褚浔阳,浅尝辄止的先在她唇上蹭了两下,褚浔阳犹豫着,一时间也就没有马上避开。
直至他的吻逐渐演变的火热,探入她的唇齿间痴缠的时候——
褚浔阳面红耳赤之余,察觉这样的举动不妥的时候,却已然是身心都跟着沦陷,没有力气退开,也似乎是——
不想退开了。
她迟疑着久久没有主动做出回应。
延陵君便就势又重新翻身将她压在了船板上,湿热的吻点落在她的鼻尖眼睑上,这才是气息紊乱的喃喃道:“只要是你,是偷是窃我都能勉强接受。”
湖面上雨水落下的很急,小船在水面上悄然起伏,一层一层的水波往四下里荡开,水纹不断扩散,触到石桥两侧的河岸,又再轻悠悠的化开,雨声淅沥中隐约有婉转的嘤咛或是低沉的笑声交融着被雨水打湿,消散。
桔红察觉落雨,带了雨伞匆匆过来,桥上观望了一圈不见两人踪影,就又满心狐疑的下桥离去。
船舱里,褚浔阳一直听着她的脚步声走远才如释重负的长出一口气,环在延陵君颈后捂住他嘴巴的手臂也跟着松懈了下来。
被人打扰,延陵君的怨念都已经写在了脸上,一面重新拥了她在怀,一面不满的打趣道:“刚是谁说妾不如偷来着?”
名分这回事,虽然知道迟早跑不掉,可只要是有一日她还没被冠以他妻子的名分,也总是叫延陵君觉得心里有一根弦是绷在半空的。
而久而久之,这感觉就升华成了怨念。
而褚浔阳,本也是定了心要同他共赴白首之约的,这也才会这样大胆的和他在一起的,只是么——
少了那一纸文书,她是没太当回事,但却不能不忌讳着这天下悠悠众口。
延陵君这么一抱怨,褚浔阳就被他噎的满面通红,却是无言以对,心里一闷,就恶声恶气的质问道:“你真就这么委屈?”
延陵君的喉间溢出愉悦的哑笑,埋首去啄了下她的唇瓣道:“迟早的事,现在我们先不说这个。”
“只是么——”说话间他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动作缓了一瞬,抬头朝褚浔阳看去。
褚浔阳也是思绪一缓,不由的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延陵君没说话,只是手掌缓缓下移,宽大燥热的掌心罩在褚浔阳平坦的小腹上方,似落非落的仿佛是在丈量那里的面积。
褚浔阳被他弄的莫名其妙。
半晌,才听他沉吟一声,问道:“京城那边的事情,年前应该能够了结吧?”
这个节骨眼上,他就是为了问这个?
褚浔阳僵硬的附和了一句,“怎么?”
延陵君似乎还在认真的思索着什么,手掌慢慢的落在她的肚皮上揉了揉。
被他这么一打岔,褚浔阳涣散的思绪倒也逐渐清明了不少,正等着他的后话,却是冷不防的听他一声暗哑愉悦的低笑,道:“据说是一般有孕三月以上的就该显怀了。现在你又死活不肯许我一个名分,你说万一——我怕到时候别是来不及呢!”
褚浔阳本来云里雾里的没有追上他思维跳跃的节奏,直听到最后一句,脑子里所有的意识突然瞬间被抽空,整个人都懵了。
怀孕生子?
这几个字对褚浔阳来说却是一种全新的概念,从来都是想也不曾想的。
且不说她一旦未婚先孕会惹来多大的麻烦,只要想到一个稚嫩的生命可能将要诞生,并且须得要被捧在手心里抚育长大的时候,她就已经觉得慌乱无措了起来。
这一刻她才后知后觉,两人之间这样的举动是有多冒险。
褚浔阳的身子一僵,顿时就出了一身的冷汗,手脚并用,就将延陵君踹了开去。
延陵君全无防备,被掀翻在了一边,整张脸都绿了。
这边的褚浔阳已经爬起来,手忙脚乱的开始在船舱里摸索着寻找自己的衣物来穿戴。
延陵君一头雾水,也顾不得思索,唯恐她要着凉,赶忙扯了那件轻裘过去扶她。
褚浔阳这会儿满心都在后怕,几乎是被烫了一样就错肩去避他的手。
延陵君一下子抓空,也有几分恼了,只能从身后强行将她锁入怀中,皱眉道:“怎么了这是?”
褚浔阳还挣扎着想要甩开他,烦躁道:“要么你就先回南华去,反正在正式大婚之前,你都别再近我的身。”
延陵君听了这话才如梦初醒,顿时就有些哭笑不得。
他是怎么也不曾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的,这叫什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褚浔阳可不是和他说笑的,一边说着就又一边大力的试图从他怀里挣脱。
“芯宝,我跟你说笑呢!”延陵君是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将她抱住,就用轻裘将两人的身体裹在里面,软了语气在她耳后吐气,诱哄道:“我哪里是这么不知道轻重的,事关你和咱们未来孩儿的一辈子的名声,纵使我再心急,也不会这么草率的。”
褚浔阳这会儿心烦意乱,却是什么话也听不进去的。
延陵君几乎是焦头烂额,心里叫苦不迭的又再安抚道:“回头我煎碗药给你,不会有事的,嗯?”
褚浔阳听了这话,才是心下稍一放松,想着这是延陵君的专长,戒备之心才稍有缓和。
延陵君见状,就又安抚着哄了半天,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她安抚下,这一夜下来,也是筋疲力尽,直到了黎明时分,桔红才又送了雨伞过来,将两人接回了客栈。
延陵君也只是以为这事儿过去了,因为褚浔阳也没再说什么,是以他也就没再多想,只是到了后来才知道自己这天的无心之言是给自己在未来路上安置了多大的一块挡路石。
这边浔阳城的这场雨下了足足两夜一天,是以一行人是在这里又滞留了一天才启程回京的。
来的时候因为带着李瑞祥两人的棺木多有不便,而回去的时候没有牵绊,走的很快,只用了四天时间就已经折返,彼时京衡的大街小巷都已经一扫之前萧条冷落的气氛,重新变得热闹起来。
褚浔阳这一行人也刚好赶得上参加褚琪枫接受太子册封之礼的大典,本来典礼可以提前几日举行的,却被褚琪枫借故拖延了,褚浔阳心里知道,他这是在等着自己,进城之后就和延陵君分道扬镳,回府去帮忙准备次日的大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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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想说:大延陵,你个流氓!
写到这里才觉得,这个楠竹忒无耻了,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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