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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籽儿。”
听到声音,叶蔓籽转头看去,正好看到长姐缓缓走过来,身上华丽的衣裙花纹清晰可见,她立即惊喜地转身迎上前去。
双手握住叶蔓君的手臂,她满脸笑容地道:“姐,你什么回来了?”
“我这刚回来就来看你,我们姐妹有好些年都没见过面了,给姐好好看看。”叶蔓君拉着叶蔓籽的手转了几个圈,然后一脸感慨地道,“真是长成大姑娘了,时间过得真是飞快。”
“姐,你现在都儿女双全了,我还能不长大?”叶蔓籽噘着嘴反驳。
叶蔓君细思一会儿,笑道:“是这么个理没错。”
叶蔓籽拉着长姐的手往暖阁而去,按她坐在罗汉床上,亲自接过侍女手中的茶盏奉到长姐的面前,“姐,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没变呢。”
“都老了。”叶蔓君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哪像你正是青春少艾,赶紧找户好人家嫁了,省得娘再为你操心。”
“姐,你又来了,怎么大家都催我嫁?”叶蔓籽不满地挨着叶蔓君坐下,“我还没有说你呢,千里迢迢地让那人捎带东西给我。”
话里那人自然指的是朱子帆。
“怎么?人家有得罪你的地方?”叶蔓君挑眉笑道。
叶蔓籽的脸一红,想到那天他在蜜蜂群中保护自己的样子,真像个伟岸的丈夫,“这倒没有,相反他还救过我。”
“这不就结了?你还对他有何不满的地方?”叶蔓君语气心长地道,“籽儿,你若是也学我一般远嫁,娘会很伤心的,如今也就只有你一个女儿陪在她的身边,爹那人你也不是不知道,娘与他只能是少时夫妻老来仇。”抓过妹妹的手握紧,“你试着敞开心去接纳人家,别老是想当然,姐还能害你不成?”
若不是真的好,她也不会做那么多事。
叶蔓籽一向知道长姐最疼她,把头挨到长姐的肩膀上,“正正是因为看到娘因为你出阁而黯然,我这才想要陪在她身边,至少她还有我这个女儿。”
“傻瓜,你一辈子不嫁娘才更忧心伤心。”叶蔓君轻拍妹妹的手,“娘一向爱面子,你若是迟迟不出阁,养个老闺女在家中,你以为娘出门就没人说难听话?那些话传不到你耳里,是因为娘都给你担待了。”
叶蔓籽凝眉细思,其实不用长姐提醒,她也知道不但外面的人,就连本家的亲戚也爱拿自己未出阁一事说事,不过都没到她面前说而已,背后传的话只会更难听。
这么一想,她又觉得对不起亲娘,因为爹做的糊涂事,娘的心情始终难好,自己若是再抵触与朱子帆的婚事,或许真会伤了娘的心。
“姐,那朱子帆真的好吗?”她幽幽地问出口。
“目前来看当然是好的,但男人婚后还能不能是个好人,那就要看做妻子的怎到做了?”叶蔓君怜爱地轻抚妹妹的秀发,“将来的路谁也不知道,我们只要做好当下,就会有福报,你看我,再看看俩嫂子,大家不都这样过来的?你也别怕,管他什么王爷?你背后还有个偌大的襄阳侯府当你的后盾,你怕啥?”
叶蔓籽的眼里若有所思,这么说来朱子帆是得到了长姐的认可,这点无比重要。
她的心底对朱子帆的抵触渐渐减少了。
叶蔓君一向对这妹妹的性子了如指掌,看她这个样子,知道她应该是放开怀抱准备接受朱子帆这未来夫婿了,所以她见好就收。
“姐,给我说说外甥和外甥女,我可想他们了。”叶蔓籽不想这宝贵的见面时间都用在讨论朱子帆的身上。
“你这外甥啊,现在一天到晚就跟个野人似的,就爱粘着他爹……至于外甥女,这才刚出生肥肥白白倒是真的,不过除了吃就会睡……”
提到儿女,叶蔓君的表情上挂着满足的笑容。
叶蔓籽歪着头听着长姐诉说,这一刻仿佛回到了未出阁的岁月,她那时候也爱粘着长姐。
回忆总是美好的,现实总是残酷的。
再如何不舍,也到了分离的时刻,她拉着长姐的手哀求道,“姐,你别走……”
“籽儿,姐也不想走,可这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叶蔓籽不禁泪流满面,一把抱住长姐,“姐,为何我们连见个面都困难呢?我不要这样,我想回到过去,想见你的时候就到你的院子便是……”
“傻瓜,我们一天天在长大,人生的悲欢离合我们都要经历个遍,只要不忘初心便可。”
说到这里,叶蔓君的脸上也挂着泪球儿,在给妹妹擦泪的时候,自己也暗暗抹去离别的泪水。
“姐——”
叶蔓君抓着长姐的手不放,但无论攥得多紧,这手还是渐渐滑开。
“姑娘,姑娘……”
感觉到大丫鬟在推自己的身子,叶蔓籽猛地醒来,转头一看,就见到身边的近侍。
“姑娘怎么哭了?”
那大丫鬟忙掏出帕子要给叶蔓籽抹泪,叶蔓籽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一手的泪,冰凉冰凉的,不禁满脸诧异。
“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做恶梦了?”
那大丫鬟给她抹泪边细心地询问。
叶蔓籽摇摇头,“我没事,只是……在梦中有感伤的事情罢了。”
披衣下床,看了眼窗外欲天明的景色,原来果真快到天亮了。
天亮了。
远在千里之外的汝阳王府内,叶蔓君在梦里伸手,“籽儿——”
自己的手被一只熟悉的大掌握住,然后她的身子就落在熟悉的怀抱内,幽幽地转醒看过去,朱子期的脸清晰无比。
“原来是梦。”她幽幽地道,话里有着无限的失望。
朱子期抓过床头的帕子给她轻轻抹泪,“做了什么梦?”
“吵着你了?”她满脸歉意。
朱子期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吻,“我们都老夫老妻了,我还怕你吵?”
叶蔓君笑了笑,在他的怀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我梦到籽儿了……”
“我猜也是她。”朱子期的语气里满是醋意。
叶蔓君轻笑地推开他,俏皮地问道,“吃醋了?”
朱子期两眼深情地看着她,“就是吃醋了,不可以吗?小姨子真是厉害。”
结婚越久,他对叶蔓君的依恋就越深,别人家嫌弃糟糠妻,他却是觉得世上的女人都没有自己的妻子好。
叶蔓君闻言,脸上满是笑意,半起身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我现在不就伴在你的身边吗?再想念他们也只是在梦中罢了,我的世界现在只剩你与孩子们。”
朱子期紧紧的抱着妻子,仿佛她是自己的整个世界。
半晌,叶蔓君又道,“不知道你那堂弟有没有将我托送之物带给籽姐儿?”
梦里的情景她不敢当成是真的。
自从知道小妹年过二十仍未许婚,她哪怕远在天边也跟着着急,见到好男儿自然首先想的是亲妹,哪有肥水外流别人田的道理?
“我明儿飞鸽传书去问问……”
“别。”叶蔓君忙伸手捂住丈夫的嘴,“这些事我们都不好问,还是再等等,籽儿若成亲,我们必会收到消息。”
“我怕你担心。”
“再担心不差这些时日了,相信娘现在也帮小妹相看对象,肯定最迟明年会有消息传来。”
叶蔓君甚是笃定地道。
事实也正如她所料,翌日,等不及的朱竖就赶紧催促静王妃前来提亲,他怕夜长梦多,赶紧把这儿媳妇娶进门早定心。
昨儿夜里父子二人也进行了促膝长谈。
对于他的疑问,儿子是这样回答的,“我那会儿忘记了堂嫂的交代。”
听到这回答,他只是冷哼一声,儿子什么心思他还不明了,其实他也早就猜到了他那堂侄儿媳妇的意图,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罢了,只是现在事情的发展超出他的预料,他才会顺水推舟把堂侄儿媳妇让他捎带的东西交到正主儿的手里罢了。
不过他还是十分欣慰的,儿子这块硬梆梆的石头总算开窍了,他这当爹的也能了了一桩心事。
襄阳侯府自然是大开中门迎接,叶钟氏携了俩儿媳妇亲自相迎,少不得一番繁文缛节把这亲事落实。
非但如此,在傍晚时分,宫里皇帝朱翊下的赐婚圣旨就到达了襄阳侯府。
这样一来,叶蔓籽嫁给朱子帆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静王妃一向与林珑的关系十分好,“这样一来,我们可是亲上加亲,往后得更亲近些才好。”
“那是一定的,到时候我家小姑出阁,少不得得麻烦王妃呢。”林珑与叶钟氏一样高兴得合不拢嘴,总算了却这桩心事。
“我们还说什么客套话?既然请得我来,我自然得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的,现在有了圣上的赐婚,你家小姑出格只能用风光二字来形容。”静王妃笑道。
事实上这婚事人人都赞不绝口,外面的人更是羡慕叶钟氏的好命,俩对儿女的婚姻都与皇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京城还有比叶钟氏命更好的贵妇吗?
不过这话传到叶钟氏耳里,她只是嗤之以鼻,人啊哪能十全十美?
她的儿女确是都觅得良缘,但她自个儿,却是十世倒霉才嫁给了叶明恂这老混蛋,所以当叶明恂从家祠出来后,当夜不举大闹之时,她也只是高盖棉被睡觉,由得他闹也不去调解,反正老东西现在不中用了,她正中下怀。
反倒是叶旭尧和林珑还是半夜起身过去看了看。
叶明恂红着一双要杀人的眼睛瞪向嫡长子,“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他连红丸也吃了,结果却是半点作用也没有,这让他心慌之余又丢脸至极,那与他睡觉的是他以前相好的家生子奴才的媳妇,因为隐蔽,这才没有被叶钟氏发现从而解决掉。
现在那女人都敢嘲笑他几句,一想到那情形,他就气得要杀人。
叶旭尧冷冷地看着质问他的亲爹,朝妻子道,“你且先回去歇息,这里有我即可。”
林珑点了点头,这种尴尬事,她是儿媳妇,本就不应多听,之前能听一耳朵已经是极限了。
不屑地看了眼叶明恂,最终不情不愿地福了福,“儿媳妇告退了。”
叶明恂冷哼一声,根本不搭理这大儿媳妇,跟他那死婆娘一个德性,俩婆媳都是一丘之貉。
等媳妇走后,叶旭尧这才上前使劲一把按叶明恂坐下,反正这事他也没打算瞒着,迟早叶明恂也会知道。
听了儿子的解释,叶明恂气得砸烂了屋里的摆设,“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做?有没有解药?一定有的,你赶紧把解药给我拿来……”
叶旭尧冷面无情地道,“没有,这是宫廷秘药,你也知道没药可解
道没药可解,以后爹就跟祖父一块儿修道吧,这样修身养性最好。”
“你还配当我儿子吗?有你这样对亲爹的?”
叶明恂冲上前去想要抓着儿子的衣领教训一顿出气。
叶旭尧反手就制住外强中干的叶明恂,一个使劲甩开叶明恂,“我奉劝爹你以后还是安份点好,我已经吩咐了账房,往后你要用钱除了十两银子的月例之外,其余的银子须得娘同意才能动用。还有三妹夫那儿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他不会再提供你任何寻花问柳的费用。”
整了整衣物,他不管叶明恂的脸色有多难看或者是瞪着他要吃他的表情,径自又道,“爹,我若是你,就不会再出去胡来让人看笑话,堂堂曾经的侯爷沦落成这样,你不要脸,侯府还要这个脸面,别怪我这个当儿子的没有警告你,若是有下次,我不介意送你与祖母相伴。”
提到亲娘叶秦氏,叶明恂打了个冷颤。
自从亲爹叶老侯爷喂药给他娘吃了之后,他去探望过几次他娘,他娘非但认不出他来,而且还傻笑得让他唏嘘不已。
曾经他娘是多么要强的一个人,与叶钟氏斗得水深火热,更曾一度让据上风,压得叶钟氏喘不过气来,当然,这些风光的日子全都过去了。
现在的赢家是叶钟氏,连他也深受其害,至此,他恨妻子叶钟氏入骨。
打从这一刻起,夫妻二人除非是节庆日不得已会碰面之外,私下里全无往来,直至死,两人都明确表示不要与对方合葬在一起,非但如此,还要一个葬东一个葬西,彼此不相望才能安心死去。
当然这是后话了。
叶明恂不得不安静下来,他的七寸之处全被人捏住,也只能老实安份地待在府里。
府里因为叶蔓籽的订亲而忙碌起来。
叶蔓籽却是避到了晋阳侯府。
抓着把鸟食她不停地投喂给那只颜色漂亮的鹦鹉,吃得鹦鹉不停地点头。
正在看账薄的都荃忙制止她,“我说叶四姑娘,你赶紧住手,再给它吃,小心吃死它,这鹦鹉可是花了我近千里银子才得来的。”
“吃死了大不了我赔你。”叶蔓籽说是这样说,手里的鸟食还是抛给了一旁站着的大丫鬟,又坐到都荃的身边唉声叹气。
“我知道你现在与翼郡王定了亲事,有的是钱,不在乎这区区千两银子,可小的我在乎。”都荃斜睨她一眼道,“真不知道你叹什么气?这翼郡王我派人去帮你了解过,人家非但没有红颜知己,连个暖床的都没有,换做我配他都要偷笑了。”
“你喜欢送你得了。”叶蔓籽没好气地道,接过晋阳侯府大丫鬟递上的茶碗轻茗了一口,“真不知道你要赚这么多钱做甚?身为侯府千金,你还缺什么?”
都荃冷笑一声,扬了扬自己那只瘸了的腿,“我得为我老了的时候打算,不想被人摆布就得有钱。”顿了一会儿,她合上账薄,“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若是翼郡王看上我,我屁颠屁颠地就上赶子嫁他。”
她现在在外走动得多,说话也没有那么多顾忌,不过这话属玩笑居多,她现在视野开阔了,也不想囤于一个地方不得志,还不如这样看遍天下风景行遍万里路更合她的心意。
“他真有那么好?”叶蔓籽挑挑眉,摆明不信。
都荃轻嗤一声,“说你不知福还真没有说错,你那长嫂都这么多次说他好,你还不开窍?你看看我,同样是嫂子,我那大嫂是个啥样?”
叶蔓籽想到都荃的长嫂,长相是挺不错的,对她也还不错,不过她总觉得对方长了双势利眼,内心并不大喜欢她,总觉得假。
“还行吧。”她言不由衷道。
都荃这会儿是真的嘲讽一笑,“还行?那是你不知道底细罢了。她怕我嫁不出去以后拖累她,你猜她给我找了个门什么婚事?”
哪怕她腿瘸了,其实只要肯放下公侯千金的颜面下嫁,也还是能找到对象的,当然这对象就得打个问号了。
听到这里,叶蔓籽猛地挨近都荃,“怎么?她也想劝你嫁人?”
“她若是像你大嫂那样,我也不会这么说她了。”都荃光是想想就气得要命,“你道她给我找了个什么人?是她娘家侄子妻子的兄长,是个鳏夫就罢了,大我十岁也同样罢了,居然还是个爱嫖爱赌的人,家里只剩个空壳子外加俩拖油瓶。”
她越说越不屑,“这样的一个人,还敢放话娶我是可怜我,也不撒泡尿看看他自己是个什么德行?就凭他那个样子,我这就去绞了头发当姑子我也不嫁他。”
“怎么会这样?”叶蔓籽听得心惊肉跳,“伯母也由得她乱来?”
这样一比较,她觉得她真是幸福得多了,至少她俩嫂子都待她极好,不会胡乱找个人让她嫁。
“我娘怎么可能由得她乱来?这婚事她一提,我娘就给否决了,可她还不死心,还想向我娘游说让我嫁过去,还说留我在家当老姑子让人笑话,害她女儿将来嫁不出去云云,她也不看看我的腿是个什么样。”
好在她长了个心眼,在府里培养了眼线,这才把这件事情知道个一清二楚。
为这事,她亲自杀到长嫂的院子,当众质问她,说得她长嫂口哑哑,一个劲儿地赔不是,她大哥更是为此打了长嫂俩耳光给她赔罪。
若不是她娘后来劝她,她才不会
,她才不会这么容易善罢甘休。
叶蔓籽听得眼睛都瞪大了,“这么大件事怎么才听你说?”
“我这不是才回京城没多久吗?这事我也才知道没多久,反正她别想摆布我,我爹娘还健在,由不得她糟践我。”都荃冷嗤一声。
叶蔓籽忙抱了抱都荃,这样的事摊在谁的身上谁都难受,她爹做的“好”事,她到现在仍难以释怀。
都荃拍了拍叶蔓籽的手,“我没事,这事过去了,反正我打定主意了,绝不会轻易糟践自己,哪怕瘸了一条腿,我也不会随便点头下嫁。”
“嗯,就该是这态度,不过你那大嫂倒真是坏透了,这要的烂人还想要你嫁过去,说来都嫌恶心。”叶蔓籽自是为好友打抱不平。
“所以说同人不同命,你啊也别嫌弃那么多,错过了这位郡王爷,你以后怕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那么好的男人。”都荃趁机劝她道。
叶蔓籽道,“好了好了,我这会儿正深刻反省呢。”
都荃没好气地撇了她一眼,轻推开她重新打开账薄看起来,“我啊还是认命地多赚钱好了,等哪天玉肤坊开遍全国,我也就能歇歇了。”
这是她的奋斗目标,就连林琦都赞不绝口,当然林珑还是委婉地劝过她别东奔西走,可她闲不下来,这京城太多闲言碎语,不若在京外安静。
“对了,我嫂子可是很担心你的安全,你还是少出点门为妙,一个单身女子在外总是让人担心。”叶蔓籽趁机转述长嫂的话,其实身为好友,她也担心都荃一个弱女子的安危。
“这事我晓得,以后会多带护卫便是,毕竟我还是晋阳侯府的千金,在外也还有人要买我的账,出不了事的,你转告叶大嫂子,让她别为我担心。”都荃对于别人的好意一向很是受用的,不过她也有她的坚持。
叶蔓籽叹口气道,“真的不能少出点京吗?”
“我在一个地方闲不下来,这辈子我怕就是那无标的飘萍,哪儿都能活。”都荃淡淡地道。
叶蔓籽望了望她瘸了的那条腿,对于当年的事情还是深感遗憾,哪怕始作俑者都没得到好下场,她还是光想想就还咬牙切齿,真真是太可恶了。
都荃把瘸腿盘好,“别看了,总之再也不能恢复原样便是。”
她早就在这方面认命了,不然还能怎样?
若是连自己也接受不了自己的残缺,她就只能找根绳子上吊了,但好死不如赖活着,她终归还是想活的。
叶蔓籽觉得自己相比都荃,那真是幸福得太多,至少她有健全的身体,有爱她的家人,或者她真该好好想想嫁给朱子帆的好处。
在离开了晋阳侯府,在马车行至一家茶馆之时,她忙喊停车。
“姑娘,您还要去茶馆啊?”一旁的大丫鬟张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道。
这都要嫁人了,还到这地方好吗?
叶蔓籽把纱帽戴上,“别啰嗦,不想去就待在马车上,我记得上回正说到紧要处,我得听听下回分解。”
说完,她径自踏着脚凳下马车。
大丫鬟不敢待慢,赶紧下马车跟上去。
叶蔓籽不顾别人的目光径自进了茶楼,然后上去到自己常坐的老地方坐下,点了壶常喝的茶水,她也不理会周围人的目光。
这是她第一次穿女装到这地方。
大丫鬟战战兢兢地坐下侍候自家姑娘喝茶。
叶蔓籽看了眼她,低骂一句,“没出息。”然后招手让马车夫过来,示意他弯腰,低语吩咐了一句,“去吧,别耽搁。”
“是,姑娘。”马夫常年侍候叶蔓籽,哪敢违她的话?只是他闹不明白这四姑娘在搞什么,来这种地方还让他去知会未来的四姑爷,这贵人做事他真看不透。
摸了摸后脑勺,纵有疑问,他还是飞奔下茶楼奔去翼郡王府。
戴着纱帽,叶蔓籽听到妙处还会拍掌叫好。
大丫鬟看了看周围人的目光,小脸儿都快垂到胸前。
叶蔓籽瞪了她一眼,“怎么?你家姑娘我还没觉得丢脸,你倒觉得丢脸了?竟是比我这姑娘面子还要大得多?”
“不,不是,姑娘,您误会了。”大丫鬟忙抬起头来辩驳,然后不敢再做之前的小家子气的样子。
叶蔓籽这才冷哼一声饶过她,有时候大丫鬟这尴尬的身份比不得正经主子,却老是将自个儿当主子看待,没得让人笑话。
等说书先生说到泰半之后,朱子帆这才匆匆踏楼上来,两眼一睃巡,就看到自家未来小娇妻。
他冷着脸踏步过去。
大丫鬟看到他脸色不大好看,吓得忙起身站到一旁。
叶蔓籽抬头笑看他,小脸儿在纱帽下若隐若现,她做了个请的手势,“坐。”
朱子帆也不客气地落坐,然后看着她扬声吩咐小二添茶碗,再上碟花生等零食。
“这儿的花生很好吃,茶水沏得也不错,重要的是说书先生书说得好。”
“我知道。”
朱子帆来过这茶楼,这里难他最深的印象就是在这儿,他遇上了女扮男装的叶蔓籽。
端起小二奉上的茶碗,他用杯盖轻推开茶渣子茗了一口,顿时口齿留香。
“说吧,唤我来不是单单请我喝茶吧?”
叶蔓籽笑了笑,“当然不是。”她单手支着下巴,一双漂亮的美目盯着上方拍着
着上方拍着惊堂木的说书先生说得口沫横飞,然后立即随大流地大声说“好”,也不顾自己的惊世骇俗。
朱子帆的目光也看向说书先生处,对于旁人异样的目光置之不理。
叶蔓籽的眼角一直盯着他看,看到他这样淡定的样子,嘴角的笑意渐渐浮现,一会儿后,她把目光全对准朱子帆,“朱子帆,我喜欢听说书,你说怎么办?”
她就是这样离经叛道,他又是否接受这样的自己?
“这还不简单,喜欢就来听。”朱子帆不甚在意地道。
“可我有时候不想要陪客,那又怎么办?”叶蔓籽根本就是出问题刁难他。
这话里的意思是她不想他做陪,想独自一个出门到这儿来坐坐,他是否又能允许?
“叶四姑娘,我不是那等迂腐之人,这是你的爱好,无论是请回府里专为你一人说书还是你想随大众在这儿寻乐子,我都不会阻止你。”
朱子帆并不觉得她这爱好有什么可制止的地方,再说他相信叶蔓籽不是那等水性扬花的女人,因而也没有必要把女人拘在府里当怨妇。
叶蔓籽闻言,眼里不由得亮了亮,其实她最受不了的就是那些卫道士们,幸好朱子帆不像他们。
“你不会是故意说这些哄我开心?”她似不信地道。
朱子帆不屑地道,“本王一向不爱说假话。”
叶蔓籽这才道,“好,那我信你。”
上面的说书先生又说到精彩处,叶蔓籽又跟着叫好数声,朱子帆看着她神采飞杨的样子,嘴角若有似无地笑着。
及至说书结束了,叶蔓籽方才唤小二来结账打道回府。
朱子帆二话没话当即掏出一锭白银轻抛,抛到小二的手中,“不用找了,多的打赏你。”
“谢谢大爷,谢谢大爷……”小二喜出望外地鞠躬道谢,小心地侍候二人出去。
朱子帆站在马车前,把手伸向叶蔓籽。
叶蔓籽看了看,然后抿唇把手按在他的大掌上,踏上脚凳上马车。
在他松开手掌之时,她的手似乎还有他大掌温度的残留,她不禁转头看了看他,最后才由大丫鬟侍候进马车里面坐下。
这会儿她的脸红似熟透的红苹果,兼之心脏跳得奇快。
轻撩起车窗帘子,看到他在夕阳下坐上马在一旁护卫她回府,她竟觉得他真是帅得好看,心“扑嗵扑嗵”跳得更快。
及至快到襄阳侯府的门口,叶蔓籽掀起车窗帘子看向骑马走在旁边的朱子帆。
“朱子帆,我问你个事,可好?”
朱子帆皱眉点点头。
“你能一辈子对我好吗?”
朱子帆并不是第一次被人问这个问题,看了看她明亮的眼睛,他眼里的笑意渐浓,“当然,妻子是娶来疼的,我朱子帆不是个负心之人。”
叶蔓籽闻言,抿了抿唇,半晌,她才扬眉笑看他,“那好,我嫁你。”
说完,她的脸羞红一片,不待他回答,当即缩回头拉下车窗帘子。
手捂着脸,她这一辈子就数今日最大胆。
外面马背上的朱子帆第一次笑得像个傻瓜。
夕阳把一马一马车俩影子拉得长长的,并且像是一生一世那般交集在一起,再也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