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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太太是不是接见了简夫人?”她朝着简梅氏离开的方向再抬了下下巴。
那下人有点怵权包氏,忙恭敬地道,“回大奶奶的话,正是。”
权包氏这才挥手让他紧跟上去送客,心里却渐渐有了计较,其实那次权吕氏有意将权英姿嫁给简靖书,她也是见过简靖书画像的,这才把简梅氏给认了出来。
自己的婆母现在恼了简靖书,这桩婚事不成功的可能性相当大,可她却醒起自家丈夫这段时日对简靖书多有赞誉,直呼此人是能臣,颇得圣上青睐,若权英姿嫁给简靖书对权家来说是好事,权家有爵位,简靖书有能力,这也算是强强结合。
微微沉吟片刻,她急忙前往权吕氏的院子,问清这简梅氏的来意。
权吕氏仍兀自生着闷气,这简梅氏当她自己是什么人,凭着不痛不痒的几句话就能让她松口?她最疼爱这个女儿,哪里能嫁给行事不庄重之人?无论她来求多少次,她都绝对不会动摇。
正下着决心,大丫鬟隔着帘子禀道,“太太,大奶奶来了。”
“让她进来吧。”权吕氏没有多想就道。
帘子一掀,权包氏进了来,先给权吕氏行了礼,这才从容坐下,先是客套几句,随后不着痕迹地问起简梅氏。正在气头上的权吕氏也没有隐瞒,她急需寻人倾诉发泄一通。
“什么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呸!”权吕氏更是气恼地不顾形象骂了一句。
“婆母勿气坏了身子,不值当。”权包氏上前给权吕氏捶肩,极力讨好这一向不大好相处的婆母,好不容易才将气炸毛的权吕氏给顺平了气,这才试探地道,“婆母,我听夫君说,这简靖书最近在朝廷上大放异彩,夫君更说,他升官是指日可待之事,目前是圣上的大红人,更是委以重任。”
权吕氏斜睨她一眼,“他姓简的就算当了正一品大员也与我无关,我不可能将姿姐儿嫁给无德无操守之人,我已经害了姿姐儿一次,绝不能重蹈覆辙。”最后更强调一句,“谁来说都没有用。”
权包氏见状,不敢再说下去,生怕惹怒婆母最后自己遭殃,可她真的觉得自家小姑配简靖书挺好,这样前程似锦的人物提着灯笼也难找,比什么世家不中用的败家子强百倍有余,譬如那个钟玉衍。
浑然不知道因为自己而引得几个妇人的争执的权英姿,在马车抵达襄阳侯府,由侍女扶着踩踏脚凳下来之际,却因为踩歪失去平衡,身子摇摇欲坠,身边的大丫鬟更是吓得花容失色,这姑奶奶若有个闪失她必受太太的责罚。
权英姿的脸色也是瞬间变白,几乎认定今儿个要受伤了。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有双大手突然稳稳地托住她的腰部,惊魂未定的她下意识地两眼看去,却见到简靖书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简靖书在她的庄子里面借住过,所以他的样子她是一清二楚的,只是现在的简靖书不但瘦了更是黑了,不过身上的儒雅气质不变,双眼更是熠熠生辉,她不禁迷失在那片星光中。
生平第一次,她体会到心跳如小鹿是个什么感觉。
简靖书几乎是痴痴地看着怀中俏佳人的容颜,比起上回所见,她几乎没变,只是皮肤更白了一些,双颊飘红,看起来十分的诱人,他不禁心跳加速,这是任何女人都不能带给他的奇异体验。哪怕当年第一次碰触异性身体时的兴奋也不及此刻,尤如灵魂在燃烧。
两人痴痴地看着对方,仍维持着之前的动作不变。
听闻权英姿的马车到达襄阳侯府的林珑正急忙从内院赶到外院来迎接,哪知却会看到这令人脸红心跳的一幕,连她这个局外人都被他们之间的氛围所打动,她的步子停下,站在原地看着,并未上前去打扰仍旧沉醉在彼此世界的两人。
她不由得想到自己与丈夫,从成婚到现在,他们似乎都在按部就班,重复着每一对夫妻的运行轨迹,她体会不到妹妹非要嫁霍源的执着,也没有感受过苏梓瑜对皇帝丈夫的又爱又恨,似乎她与叶旭尧之间就像做菜一般,虽然美味,但总像缺了一种味道……
就在她沉思的时候,权英姿身边的侍女忙重重一咳,提高嗓门道,“姑奶奶。”
这一声姑奶奶,不但把权英姿与简靖书带回了现实世界,也将沉思中的林珑给震醒了,之前让她迷惑的问题就如昙花一现般,她什么也没能抓住,神色间不禁有几分惆怅。
权英姿此间红透了脸庞,不等她轻推开简靖书,简靖书已是回过神来急忙松开她的小蛮腰。“抱歉,在下失礼了。”
“简大人言重了。”权英姿微微一福,“我还没谢过简大人的相救,要不是你,只怕我今儿个少不得跌个狗吃屎。”
她说得逗趣,他不由得笑出声来,一扫清醒那刻的尴尬。
“对了,好些时日没见简大人了,瞧来简大人似乎黑瘦了许多,公务再忙,简大人还要爱惜身体才是。”权英姿到底还是没能按捺住内心深处的关怀,让这些话从她的樱桃小口说了出来。
“权夫人说的是。”简靖书此刻的心情就差飞上天去了,这一声关怀抵得上世间最美好的东西,“权夫人也要保重身体,最近还是留在京城子爵府吧,庄子那儿毕竟不大太平。”
权英姿微微错愕,想到从庄子处传回来的消息,似乎情况比自己想象当中要严重得多,如果周边的农户都没得吃,或者真的河堤崩溃,难民涌进城里,她那处庄子必定首当其冲。
想得越深,她的眼里越是后怕,好在亲娘一直不同意她回庄子去,要不然就算有家丁护卫,她一个弱女子还是很容易吃亏的。
每当有灾民闹事,富户都是第一个被拿来祭旗的。
“权夫人莫怕,情况不会糟糕到那等程度,圣上英明已有政策下达,会把情况都控制住的。”简靖书看到她眼里的惊恐,忙出声安慰。
“谢简大人的安慰与提醒。”权英姿这回是深深一福,不管如何,这人都是为了她好。
“权夫人无须如此客气。”简靖书忙拱手还礼,“当日我还欠着夫人的收留之恩,就权当是简某人还的利息吧。”
“简大人还说我客气,其实你比我客气多了。”权英姿到底性格爽朗,很快就笑着言道,“对了,简大人怎么在襄阳侯府?”
“我与襄阳侯爷有事协商,这不,事情商量完了,我正打算离去。”简靖书笑着将自己在叶家出现的缘由说了一遍。
权英姿的脸色再度烧红,她又不是他的什么人,他真的没有必要向自己报备行踪,但看到他这个样子,这心底比吃了糖还要甜,当初钟玉衍从来没有如此对待过自己。
两人之间相处从来都是守礼的,哪怕关怀对方也是套着一层外为客套的外衣,这样才能显得稀疏平常,不会产生闲话来。
这交谈未及一刻钟,简靖书的公务繁忙,只得行礼向权英姿告辞,他多想再停留一刻,可他惟有向上爬,才能有资格向她提亲,这是他身为男人的尊严与坚持,他不想她委屈地跟着自己。
权英姿却没有想得如此长远,于她而言,简靖书在这一刻变得与众不同,但到底有多与众不同,她却是说不出道不明,只能怔怔地看着他翻身上马,朝她拱拱手,就毫不犹豫地掉转马头离去。
她站在风中眼也不眨地看着那道伟岸的身影从自己的眼中渐渐消失,感觉到眼晴一酸,她才发现自己既然舍不得他离开,瞬间就唾弃了自己。
正在她出神之际,林珑已经走了过来,在她的肩上轻轻一拍,“英姿表姐。”
权英姿吓了一跳,直接就“啊”地叫了一声,回头一看到是自家表妹,忙拍拍胸脯,“你吓死我了,珑表妹,不带这样吓人的。”
“好了,好了,是我不好吓着你。”林珑忙道,伸长脖子看着已经见不到踪影的人,“那是简靖书简大人吧?我原以为表姐与简大人不过是萍水相逢,现在才知道你们私交甚笃。”
她强调私交二字。
权英姿被她这样一取笑,俏脸又是烫如红纸,不禁学着未出阁的小女儿跺了跺脚,“我不与你说了,我这就回去……”
“别,我不说便是。”林珑忙一把拉住自家表姐,把她往内院拖去,“我好不容易才把你请来,你这会儿回去让我如何下得了台?你可不知道,我可在诗社那 儿夸下海口,说我表姐做的诗文是一等一的好,她们正起哄呢,你若是走了,我拿什么去交差?”
“得了,我不过一句,就得了你这一长串。”权英姿没好气地瞟了自家表妹一眼,“谁让你夸下海口的,到时候丢脸了可别找我啊。”
“我不找你找谁去,谁叫你是我表姐。”林珑捂嘴笑着,活像一只偷腥的猫。
权英姿忍不住瞪了她一眼,本想着弹一下她的脑袋,后来看到她的大肚子方才做罢,得给小娃儿点面子。“得了,你也别卖口乖了,对了,我给你那未出世的女儿做了好几身可爱透顶的衣装,待会儿让你的侍女先提回去,你这女儿还未出世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我几乎可以预见十多年后京城的公子哥儿间的腥风血雨了……”
“少来,我女儿可不是红颜祸水。”林珑驳斥,然后喜滋滋地吩咐身后的如眉去把权英姿带来的小衣服收起来送回南园,“还是我家表姐好,想着我未出世的姐儿,等姐儿出世后,我让她认你当干娘。”
“那可说好了啊,我就喜欢白白嫩嫩的小娃儿。”权英姿满脸的兴奋,虽然林珑那对双胞胎也漂亮得紧,到底是臭小子,哪有丫头讨喜?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林珑笑道:“我可是一诺千金的,不过你得赶紧给我女儿找个干爹才行,总不能有干娘没干爹吧。”
权英姿脸上的红晕退了又起,“你还消遣我?我这就回去……”她做势要转身往外走。
林珑忙一把又拉住她好言相劝了几句,权英姿这才继续深入内院。
行了一半路程,林珑示意丫头婆子退后一丈远,这会儿她的手被权英姿扶着,到底是孕妇,身边人都把她当成易碎品对待,生怕有个闪失就后悔莫及。
“英姿表姐,说正经的,我瞅着你与简大人之间的氛围特别好,你是不是对他有好感?”这回她不再绕圈子试探,直接就开门见山。
权英姿也没有了刚才的跳脚,有些心事她不能与父母说,也不好向兄长嫂子透露,但对有血缘亲情的表妹又兼闺中密友的林珑,却是可以说上一说。“我也不知道。”
林珑不禁愕然,只是她仔细地看了看权英眼里的迷惘,知道她没有说谎,确实是仍旧心乱如麻。
感情一事最是令人头痛,哪怕她其实头痛的实在屈指可数,谁叫她与叶旭尧都是理智之人,婚事又早早就定下了,不存在彼此你猜我猜的感情阶段,或许这就是他们缺少的东西也未定,她叹息一声,“英姿表姐,我也直白告诉你,当初我对这简大人也是极度怀疑的,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这段时日他因与外子有公事上的往来时常出入侯府,我也偶然遇上过他几次,这个人是有实干精神的,一般这样的人从来不是轻浮之人。”
她没提简靖书将来可能会有的锦绣前程,毕竟她了解权英姿,这个表姐是不会在意那么多世俗的眼光,要不然当年也不会情倾郑华翰,更不会冒着被人指指点点的可能硬是与钟玉衍和离。
林珑这一番话其实权英姿是听到心里去的,只是她的顾虑颇多,自打和离后,她要想的就多了起来,更是对嫁人一事有了畏惧,无论婆母还是丈夫,她都本能地有些许排斥。
“珑表妹,你不懂……”她幽幽地道。
林珑握紧权英姿的手,“英姿表姐,我不是当事人无法体会你的心情,但我认识的英姿表姐一向是敢爱敢恨的,这是她最大的魅力,耀眼得令天地都失色。”
权英姿怔怔地看着这表妹的眼睛,她从她的眼里读出了许多不同的东西,从什么时候起,她竟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林珑也不去逼她做决定,不管她与简靖书能不能成,她也不能固步自封,人总得向前看,前面的景致未必一定会好,但不向前就永远也看不到,兴许那是一片令人留连之地也未定。
“珑表妹,我都明白,只是我……”
“英姿表姐,你先别急,凡事得慢慢来,一口吃不成个大胖子啊。”
林珑朝自家表姐眨了眨眼,脸上现着俏皮之意。
权英姿不由得“噗哧”一笑,对啊,暂把烦恼事抛诸脑后,不如享受此刻的繁华。
两人相携到达接待诗社贵女的地方,当即看到穿着花红柳绿的贵女们正在围观一名身穿淡粉色衣裙的少女做画,当然少不得有人叽叽喳喳说着话的人,至于叶钟氏正沉稳地坐在圈椅内茗着茶,看似悠闲,实则一双利眼在暗暗观察着此间的少女们。
还是她的大儿媳妇警醒,与这群少女接触多了,自然就能发现她们的缺点,果然自己那天是被一个急字蒙蔽了双眼。
林珑却是定睛在那正在做画的少女身上,这个下笔相当稳的女子不是旁人,正是有诗社小诸葛之称的连枝,哪怕她没有凑上前去,也知道她定是画得相当好,连枝是不会容许自己出错的,这个女子还是有骄傲的本钱,可见其母在她身上花了不少心思。
权英姿伸手脖子探了探,只是看了几眼就发现这粉衣少女做画的水平相当高,显然是受过高人指点的,她饶有兴趣地拉了拉自家表妹的衣袖,“那画画的女子是谁?我很少看到有哪家姑娘有这技艺?都不输京城才子了。”
这夸赞有些过誉了,不过侧面来看,权英姿是极欣赏连枝的。
林珑轻轻一笑,“通政史的女儿,闺名唤连枝。”
权英姿咀嚼了一下这个名字,随后恍然大悟,“原来是她。”
“表姐识得?”林珑诧异地问道。
“倒也不算识得,只是略听过她的才名,我与她年纪有些差距,自然不是一个圈子里面的。”权英姿笑着解释,“她也是这一两年才有了些许名气,我听说她爹与那书画泰斗是忘年交,这连枝能得到名师指点就不足为奇。我们女儿家又无须参加科考,有这样的技艺足够傲视群伦了。”
林珑这段时间借办聚会为名与连枝等人接触频繁,但还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的典故,难怪连枝平素里都是用眼睛睥睨着别人,她确是比别人多花了许多苦功,不过能把这些用在扬名立万上,可见这姑娘对于名利是极为热衷的。
她的神色微微一闪,随后就归于平静。
权英姿不知道这表妹在想什么,只是看到前方的连枝已经做好了画,她忙扶着自家表妹过去,“珑表妹,我们也上前去欣赏欣赏。”
她从不嫉贤妒能,相反对于真正有才学的人还是十分赏识的。
林珑没有做声,由着自家表妹扶着她匆匆近前。
连枝待墨迹干了之后,这才取开镇纸石,把这幅自己极满意的墨宝献给叶钟氏,只见她经过之处人群自动分开,她笑着屈膝在叶钟氏的面前,“这是小女子送给夫人的,祝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是小女子的一点点心意。”
叶钟氏满脸的惊喜,接过这幅画仔细看去,一片春意盎然中,自己置身其中,不但有着花团锦簇的繁华,还有对春之逝去的豁达,不得不说,连枝是抓住了自己的神韵,竟是她得过最好的肖像画。
“这画画得真像娘,就连境界也像,连姐姐之技艺,小妹甘拜下风。”叶蔓籽惊喜地道,更是朝连枝施了一礼。
“叶妹妹多礼了,连枝受之有愧。”连枝赶紧还礼,“还是夫人生得好又气质高雅,要不然纵使我有超高画技,也是没法得到一幅佳作。”
“连妹妹真是谦虚。”原紫瑛脱口而出,脸上倒是与有荣焉,毕竟是她把这才女拉进诗社的。
都荃更是拉住连枝道,“连姐姐平日藏拙啊,等哪天你也给我画一幅,我把它裱起来挂在闺房里。”
连枝自是笑着应了,她在这几人当中一向不摆高姿态,只要能力范围内,她都会力图答应她们的要求,这能为她增加好人缘,而且也是抬高自己身份的一种方法。
权英姿看了看画,又看了看处于人群中的连枝,她原本的眼热顿时就消褪了,拉着林珑退到一边,低语一句,“我不喜欢这位连姑娘,太功利了。”
这样的人没有女儿家的可爱之处,与之相处虽然能轻松,但细思极恐。
林珑两眼也看向笑得端庄克制的连枝,再仔细地看向已经敛起笑容的婆母,目光更是落在那幅被婆母吩咐卷起来的画,显然能看出连枝问题何在的人不止自家表姐一人,“世上最多就是功利之人。”
“学诗做画本来的主旨就是陶野情操,可不是拿来逢迎巴结权贵,为自己扬名立万的工具,这连姑娘未得诗画之真谛。”权英姿有几分叹息道,她是爱才惜才的,这连枝有天份,只是错把这天份当成了垫脚石。
林珑不置可否,她是已婚妇人,不干这种出风头的事情,身为内宅妇人,交际是必须,但要交际得让人心里舒服才是本事,而不是踩着别人上位,等人家回过神来,就是在给自己树敌,年轻不懂,总会有懂的一天。
权英姿左右看了看神色莫测的叶钟氏,又看了看大出风头的连枝以及众位贵女,以她之聪慧,当即看出了些许端倪,怪不得她家表妹突然对诗社感兴趣,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微微一笑,“这连姑娘没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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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更得迟了,某梦道歉,今天白日在外忙了一天,所以更得又迟了,我去墙角画圈圈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