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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皇子听到姐姐的话顿时全身打冷颤,下意识地就抓紧永安公主的衣袖,小脸略有苍白道:“皇祖母真的如此阴险?”
永安公主想到太后用那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在她耳边说着认贼作母的话,顿时小脸上也有几分厌恶,咬牙道:“何止是阴险,简直是恶毒。”
以前母妃还在世的时候,她也一直以为皇祖母是喜欢他们姐弟二人的,毕竟那时候皇祖母有好吃的都不忘送一份给他们,后来母妃伏诛,皇祖母对他们姐弟二人的感情急速转淡,不过仍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顶多是不再看在眼里,直到现在,因要要与母后斗法,偏把没了根基的他们卷入其中,这不是用心恶毒还是什么?他们姐弟再不济也是她的亲孙子孙女。
七皇子的表情也难看至极,皇祖母这举动实实在在地伤了他的心,哪怕他对帝位不在乎,但也不想被人当成棋子来用。“姐,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永安公主低头看了眼弟弟,弟弟清醒明白过来后,神情变得十分的严肃,有一就有二,太后绝对还会再有下次,现在母后有了小太子又有了小皇妹,他们姐弟的存在虽说不至于碍眼,但绝对无法与小太子还有小皇妹相提并论,这点认知她还有,“对,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
不但只太后懂得用计,他们也不遑多让。
姐弟二人心意相通,深知在这深宫里面,最能靠得住的人就是对方,要想顺利长大成人有自保的能力,现在就绝对不能输。
这座宫殿都遍布苏梓瑜的眼线,太后与永安公主姐弟所说的话很快就有人禀报给苏梓瑜知道。
当然苏梓瑜也没有避讳林珑,所以林珑也第一时间知道太后的所作所为,不由得惊道:“太后这是故意要挑事端,摆明了意图不纯。”
高家被诛后,其实永安公主和七皇子姐弟俩就是尴尬的存在,好在苏梓瑜这个皇后不计前嫌,仍旧待他们不错,当然也只能说不错,毕竟不是亲娘,没了一层血缘关系,能做到这样已是对得起天地良心了。
就连朱翊这个生父也不能这点上苛责苏梓瑜,身为嫡母,有很多人还不及苏梓瑜的十分之一好,君不见那些富贵人家,继妻与前嫡配元妻所出的子女那是斗得个你死我活才肯罢休的。
“无妨,她这是挑拨离间,我焉会上她的当?”苏梓瑜一语就戳穿了太后的用意。
“怕就怕这对皇子皇女真听进心里去,从而对义母心生怨忿从而做出不合时宜的举动,不得不防。”林珑有几分忧心地道。再同情永安公主姐弟的处境,也得先从苏梓瑜的角度去想,她承认她也不是一个纯善之人,人总有私心。苏梓瑜待她如女,她自然也会尽量投桃报李。
苏梓瑜倒是颇有几分自信,“你给我放心好了,无论是太后还是他们姐弟都成不了气候的。”
她早就把他们的路都封死了,一对没了爪牙的姐弟又有何惧,一个与亲生儿子离心离德的老太后只会日益苍老,再说她还没有出手呢。
林珑见苏梓瑜胸有成竹,方才放下心中的担忧。
正说着话,皇帝朱翊再度回到这寝殿中来。
恰好正逢晋嬷嬷端来了补品,朱翊顺理成章地亲手抱过小女儿,无论怎么看都觉得自己的女儿实在是漂亮的紧,呆呆地看了一会儿,方才嘴角含笑地看着又在喝补品的苏梓瑜,“梓瑜,你给我们女儿选了个什么封号?”
“福安吧。”苏梓瑜放下汤匙,接过绿素手中的巾帕擦了擦嘴,方才笑着回答朱翊的问题,一众封号中,她惟独钟意这个。
这个选择与朱翊的心意不谋而和,“又福又平安,甚好。”千万不能再重复她同胞皇姐那悲惨的命运,未长大成人便没了,想到逝去的嫡长女,这心仍旧有几分抽痛。
“至于名儿,我想唤她朱子宝。”苏梓瑜看似询问,实则已是有所决定地看向丈夫,这个女儿是她掌中之宝,而且子字又是这一辈男丁起名所用,故意起这么个名字表示父母对这女儿的重视。
“依你。”朱翊这会儿从所未有的好说话。
苏梓瑜的脸上带着几许笑容,不由得想到许多年前她心结未解之时,母亲为她算过命,说她这辈子注定是大富大贵之命,是世间极好的命格,只是在而立之年前必定万事不顺遂,过了之后必会步步否极泰来,尊享荣华富贵,那会儿她正在红叶山庄休养,且早已年过三十却并未见到丝毫人生的曙光,哪里会相信母亲这样的无稽之谈。
如今想来,母亲为她所算的命格却是再准也没有了,自打前年回宫生下这小太子之后,她确是过得一年比一年好。
朱翊看到妻子的笑容十分的灿烂,不由得也看得呆怔了,仿佛曾经那个美好而没有尖锐的苏梓瑜回来了。
一旁的林珑以及其他人都成了陪衬。
林珑还大胆看了一眼,也不由得会心一笑,真替苏梓瑜这义母高兴,皇帝眼里明确流露出的喜爱之色其实是相当少见的,身为帝皇者首先就必须情绪内敛,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轻易流露个人喜好,能这般看着苏梓瑜,必是心爱之极。
正在这时候,永安公主与七皇子进来,先向父皇母后请安。
他们的到来让朱翊回过神来,顿时握拳在唇边咳了咳,耳根子红透,他竟然那般看着妻子看呆了,这真是闹了笑话,抱着小女儿的手也不由得收紧,这让小公主极为不舒服,小嘴儿扁了扁已是哭了出来。
苏梓瑜先于奶娘一步把孩子抱过来,还不满地看了眼朱翊,这么大个人了还将女儿弄哭,没见过像他这般当人父亲的。
朱翊摸了摸鼻子,不好解释,只能讪笑一下向苏梓瑜赔罪。
永安公主凑近前细细地打量着这新出生的小皇妹,无可置疑,有苏皇后这美貌的娘亲,小皇妹的长相十分的可人,也难怪父皇会如此喜欢,她的眼神黯然了些许,但很快就将这些负面的想法抛到九宵云外,这是不能比的,要不然人比人气死人。
“小皇妹长得真好。”她由衷地赞叹。
苏梓瑜闻言,把目光对准昔日高贵妃所出的女儿,女儿家的心最是狭窄,往往一点小事都会拈酸吃醋,不过看这半大少女的样子倒也没有多少嫉妒之心,遂也笑着道:“我们永安也长得好,再过几年,我就让你父皇为你挑一个青年才俊当驸马。”
这话她也说得真情实意,在他们还没有背叛她的迹象前,她也不吝于让他们感受到她的善意。
永安公主听闻,脸上娇羞地低垂着,扭着双手道:“母后待儿臣真好。”随后似想到了什么,又一副不安的样子,“母后,您这么仁善,为何皇祖母非要说您害了我们的母妃,还说我们认贼作母?”
七皇子适时地搭腔,“父皇,儿臣也不明白,高家不是咎由自取灭亡的吗?这与母后有何相干?为何皇祖母要怪罪到母后的身上?儿臣实在是想不通,这才来请教父皇为儿臣解惑?”
说完,他还深深地行了一礼,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甭说帝后二人,光是林珑都先愣了愣,随后又有几分想笑,这对姐弟也不是善茬,太后挑拨在前,他们随后就全暴露出来让帝后知晓,这神补刀实在让人拍案叫绝,完完全全把自己都摘清了出去。
姐弟二人一人装天真一人扮不解,倒是把戏做得天衣无缝,仿佛就是天真无邪的样子。
苏梓瑜愣然之后,却是忍不住脸上的笑意,或许他们没能遗传到高凝珍的狠辣,但绝对有高凝珍的智商,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做。
朱翊怔愣过后却是一脸的凝重,他焉能听不出母后的用意何在?他都把话说得那么清楚了,母后仍旧要背着他做那搅屎棍,实在是可恶之极,这两人也是他的骨血,窝里斗绝对不是他乐见的局面。
苏梓瑜瞟了眼朱翊沉下来的脸色,再看到姐弟二人诚惶诚恐地站着,伸手摸了摸最近自己的永安公主的头顶,“永安,有些事母后回答不了你,毕竟母后是当事人,哪有自个儿会说自己是坏人的?你要问的是自己的心,须把母后是如何待你的一点一滴都看在眼里,而不是听别人的口说无凭,那些个话能骗倒的都是不用心的人。”
这对姐弟真是越来越得她的心,还不错,好好培养将来可以为她的儿子所用。
朱翊听到妻子的话,深吸一口气,“你们母后说得对,最好分辩对错的方式就是把她们二人如何待你们的放在天秤上对比一下,如果你们母后真是那等小人,你们焉还能在宫里活动自如?”叹息一口气,“你们皇祖母老了,也就越来越偏听,思想都混乱得辩不清是非,你们往后不要在她面前乱晃,从而听去不必要的胡言乱语。”
这等于是完全否定了太后的话,当然身为人子,他还不至于在人前用恶毒的话语来评论他的生母,但母子亲情的裂痕进一步扩大已是不争的事实。
七皇子忙又再度行礼,“父皇,儿臣受教了。”
姐弟俩暗中对视一眼,均松了一口气,凭他们现在的智商是完全比不上大人的,既然他们把这话题明朗化,那这些个大人就会知道该如何做,也就完全没有了他们姐弟什么事,皮球也踢得出去了。
姐弟二人在帝后这儿逗留了一会儿,看到护国公府的女眷进宫来探望苏皇后,他们很快就识趣地退了出去。
一走到外面的回廊处,永安公主抹了扰不存在的汗水,朝七皇子一笑,“七弟,你做得真好,我们回去闭院好生读书,下回争取在父皇母后面前有好表现。”
“姐,我知道。”七皇子也是这么想的,父亲让他们不要乱晃,这已经是提点他们不要惹祸参与进去,所以闭院读书的提议正合他心意。
姐弟俩相视一笑,方才再度手牵着手离去。
后面同样识趣地退出来的林珑同样一手牵着一个孩子,自然是把前面姐弟二人的表现看在眼里,果然越是患难越是看出一个人的真情所在,看到他们不由得想到自己姐弟仨,同样也是在绝境中求生存,无论皇室还是平民,没有大人保护的孩子都是野草。
“晋嬷嬷,他们看来还是十分知趣的。”
晋嬷嬷扯了扯嘴角,“这还小看不出来,若真无异心,自然是值得培养一番。”
“那倒是自然。”
林珑点头同意这一番话,毕竟还小着呢,长远的事情谁敢担保?在这皇宫里面,没有什么比小命更重要的。
在苏梓瑜的授意下,永安公主和七皇子的行为很快就传到太后的耳里,气得太后大骂:“坚子不可与之谋也。”
当晚,林珑就得了旨意出宫回家,有这老太后在,哪怕身怀免死金牌,她也还是心里惴惴不安,没有比回家更让她心动的提议了。
所以她也没有矫情地故作推辞,反正苏梓瑜身体正在康复当中,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遂到苏梓瑜的面前辞行后,就看到叶旭尧奉旨到后宫来接她与俩儿子。
一看到她与儿子们,叶旭尧立即就迎了上来。
“等了很久?”林珑笑问。
“这倒没有。”叶旭尧牵着其中一个儿子的手,“我们走吧。”
林珑点点头,转头与送她出来的晋嬷嬷和红菱挥手致别。
夫妻二人带着一路调皮玩雪的俩孩子走了一段路,这俩娃玩累了,非要父母抱,二人只好蹲下来一人抱起一个往那停放马车之处而去。
好在无惊无险地上了马车,马车又无惊无险地出了皇宫,林珑这才拍了拍胸脯方才放心,生怕太后又遣了个什么嬷嬷前来截道从而增添事端。
玩累的俩娃窝在父母的怀里沉沉地睡了去,叶旭尧给儿子们掖好身上的裘衣,这才抬眼看向神情安定下来的妻子,“你无须担心,有了皇上赐你的金牌,太后不会在这节骨眼上乱来的。”
“这不是就怕万一吗?你不知道这老太后越发不能瞧,完全不似以前我初见她那样。”林珑弯腰一边摸儿子的衣服有无汗湿,一面与丈夫道。
叶旭尧的神色也是紧绷的,若不是知道那面免死金牌的来历,他还不知道妻子差点险象环生,毕竟不同于上回苏皇后生小太子生产时那样万众瞩目,这次低调了许多,并无外臣前去守着皇嗣出生,就连护国公府苏家也是等苏皇后生了方才知道添了位小公主,他自然也不能第一时间得到准确的信息,所以知道妻子顶撞了太后已是半天之前的事情。
那会儿就心里焦急不已,好在第一时间得知皇帝赐了张保命符给妻子,这才稍稍安心。
“人心易变,太后这人从前不过是深藏不露罢了,以她能坐到太后这位置本身就不简单,手上不沾染几条人命,你认为可能吗?”他撇唇冷然道。
莫说远的,就说苏梓瑜同样也得宫斗一番才能确保自己的地位,这是后宫常态,说不上谁对谁错,只能说谁的手段更高明更狠辣。
林珑看丈夫说得一针见血,却由不得她不点头同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回头得提醒婆母,还是不要到太后的寝宫去为妙,谁知道太后会不会器量狭小地迁怒于她?”
“自打上回外祖母与太后翻脸之后,母亲就不再去太后那儿了,不过提醒一下倒也好。”叶旭尧道。
林珑现在倒是无比希望太后尽快倒霉,最好是快点殡天,这样一来,很多人都会松一口气,不用活在她的阴影之下,掠了掠鬓边的碎发,“我回去后怕是要‘大病’一场了。”
叶旭尧听闻愣了愣,不过很快就领会妻子的用意,有些心疼地揽上她的肩膀,在她的唇上亲了亲,“不用太紧张,你还有我。”
林珑把头靠在他的肩狎处,苦笑了一下,官大一级都能压死人,更何况是这皇室,那可是个庞然大物,一压准翻不了身。
马车刚驶进襄阳侯府,叶钟氏遣来的大丫鬟就等在这儿了,这批大丫鬟都是林珑所选,顶替了之前放出去嫁了人的绣缎等人,所以对林珑这大奶奶一向尊敬得很。
“大爷,大奶奶可算是回来了,太太都念叨了好久,说是您们俩一回来就先去她的院子回话。”
林珑伸手抱过熟睡的大儿子,让他趴在她的怀里睡得舒服,再伸长脖子看了看丈夫怀里的小儿子,好一会儿后方才回话,“你们先遣一人回去禀报婆母,就说我们已进了府这就过去。”
“是,大奶奶。”其中一名大丫鬟立即转身飞奔回去向主子汇报。
所以叶旭尧和林珑刚到了叶钟氏的院子,叶钟氏就从里面迎了出来,嘴里道:“我的乖孙,想死祖母了。”
伸手就去摸俩孙子。
林珑忙道:“婆母,外面天冷,您在屋里等着我们便是,何必迎出来?赶紧进去。”
叶钟氏稀罕后俩孙子,方才记得林珑还怀着身孕,又忙亲自抱过她怀里的叶耀庭,不禁责备一句,“你还有身子呢,就该注意些,让丫鬟抱住便是。”回头又瞪了眼儿子,“你也是的,也不提醒一句,你媳妇现在可是金贵的双身子。”
叶旭尧没把妻子当成瓷器看,再说都快三个月了,胎儿很稳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母亲,您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叶钟氏还是觉得儿子不够细心,一路返回正屋又训了一路的话,好在叶旭尧倒也没有怎么回嘴,所以母子相处尚算和谐。
林珑倒是面上烧红,对于婆母的疼爱自然是受用得很。
俩娃儿进了暖阁时就醒了,叶钟氏怕他们饿着,忙让人蒸了碗水蛋端来喂俩孙子吃,自然是问了下皇后生产一事,林珑倒也没瞒着,还是据实以告。
“当时虽说儿媳妇过于莽撞,但真的不能见到义母就这样死去……”林珑怕叶钟氏心里不痛快忙解释一二。
叶钟氏把空碗递给丫头,方才看向林珑,“你也别想太多了,换成我也会这么做的,这事给我们家换来面免死金牌,你祖父别提有多开心,直说你旺家宅,有皇上皇后给你撑腰,太后那儿不过是日落夕山,威风不了几年的。”
说完长长叹息一声,想当年她还是尽力讨好太后,没想到现在却是面对面的仇敌。
林珑也感觉到叶钟氏的感慨,这会儿说什么也不好,遂不再随便搭话。
叶旭尧道:“母亲说得是,这一山不能容二虎,我们势必得选择一方,倒也无须为此烦恼。”
“尧哥儿倒是想得明白。”叶钟氏称赞儿子道,“我也不再到太后跟前让她出气,看来不但儿媳妇要‘病’,我只怕也要称‘病’才好。”
省得这越发把阴暗性子显露出来的太后找不了她儿媳妇的碴,就来找她的碴,这不是不可能的,所以还是防上一防更好。
因而在林珑给叶老侯爷请了安后,第二日就开始称“病”。没隔两天,照顾“生病”且怀孕的儿媳妇,叶钟氏也跟着“病”了。
这场病倒是来得凶猛,听到她们婆媳都身子不大安的一众亲朋好友都轮流探视一番。
叶蔓安这会儿坐在林珑的床边,一脸焦急地道:“大嫂,这身子可舒爽了些?”
戴着抹额的林珑躺在床上,刻意化了个灰色妆的她看起来真是憔悴不已,似勉强一笑,“还好,就是身子乏力使不上劲,三姑奶奶且坐着,我怕是招呼不了了。”
“大嫂说的是什么见外话,我这回娘家还要你招呼不成?”叶蔓安忙道,“本来听闻大嫂有孕还没来得及恭喜一番,这就染了病,可得当心些才好。”
“大夫给我开的药也避忌到这点,想来应会无碍。”林珑叹气道,“说来都是我不注意,这进宫一趟回来就染上了病……咳……”轻咳两声,然后拿帕子掩了掩唇,神色间更见疲惫。
叶蔓安见状,不由得有些忧心,又生怕自己扰了大嫂休养,正要起身告辞。
正在这会儿,如眉在帘外禀报,说是护国公府苏家的老太太前来探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