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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头之上旌旗飘飘,华丽偌大的船只停靠在码头上,襄阳侯府的下人穿着一新地把一箱箱的嫁妆抬上去,还有陪嫁的下人拖家带口地上去,总之还是忙碌得很。
叶家众人的马车已到,叶钟氏与叶蔓君先后从马车上面下来,这会儿的叶蔓君已经没再泪眼婆娑,反而是一脸庄重地站在母亲的身边。
代表汝阳王府前来迎亲的一位同辈和当日的姜嬷嬷,一道过来给叶明恂和叶钟氏问安。
姜嬷嬷笑着看向叶蔓君,“叶姑娘莫怕,这一路老奴都会伴着姑娘。”
“有劳嬷嬷了。”叶蔓君客气地道。
她不是不通庶务的人,这姜嬷嬷几次过来给自己送礼,可见在王府里面是相当有地位的人,与她交好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叶钟氏也笑脸盈盈地面对姜嬷嬷,不失半分礼数又抬高了姜嬷嬷,一时间双方都极满意。
林珑一下马车就看到双方打得火热,正要过去打声招呼,随后就看到静王妃的马车正缓缓驶过来,一旁随行的还有宫廷内侍,整个出行的阵仗十分的浩大。
“夫君,这回代替帝后前来主持仪式的是静王妃?”
叶旭尧点点头,转身将她被风吹起鬓边的一络秀发撂到耳后,解释道:“这是圣上赐的婚,自然要有皇族前来主持,会安排静王妃过来,估计是皇后娘娘想着她与我们亲厚的缘故。”用手指了指不远处驶过来的马车,“那是陈国公府的人,他们是汝阳王妃朱陈氏的娘家人,算来与我们也是姻亲。”
林珑顺着丈夫指的方向看过去,这陈国公府的女眷她并不陌生,但也不相熟,对方与襄阳侯府并没有过多的来往。上回侯府设宴,也给这陈国公府派了帖子,只是对方最后没有出席,遣了人来说了句主母身体不适的话。
正看得出神间,叶旭尧已扶她走到叶钟氏的身边,与叶家的人一道迎接静王妃的到来。
“我没来迟吧?”静王妃笑吟吟地由着侍女扶着上前。
今天的她穿着一身的王妃朝服,显得极为庄重,本就长相绝美,这样一出来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静王妃来得正是时候,现在离吉时上船还有半个多时辰。”叶钟氏同样喜笑颜开地道。
静王妃上前握住叶蔓君的手,“叶姑娘,此行远去,山长水远,你可要保重啊,若是将来有什么难处,尽管给京里寄信来,还有皇上和皇后娘娘为你做主。”
这一番话说得极温和,看静王妃那张不谙世事的脸,几乎没有人想歪,但是只要稍一细思,这话还是相当耐人寻味的。
叶蔓君就是那心思细腻之人,听到后不免多想了一些,历来汝阳王妃的人选都是皇帝指定的,从京城千里迢迢嫁过去,从没有例外。
叶钟氏看到女儿愣然,不着痕迹地轻撞了一下女儿,暗示性地轻咳一声。
叶蔓君这才回神来,屈膝行礼道:“谢过王妃的教导,蔓君懂得便宜行事。”
静王妃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拍了一下叶蔓君的手,她长相上本来就是偏于清纯干净的美,不会给人心机深沉的感觉,与她的性子倒是极为相衬。
林珑却是不经意地皱了皱眉,早就知道了汝阳王妃都是京城人士,也曾深思过,但现在再听到这番言论,她不禁为叶蔓君担心,这嫁过去是当媳妇还是当探子?
“小姑将来的日子若是一个行差踏错,怕是要如履薄冰了。”她低声朝丈夫道
这忧心忡忡的话,叶旭尧自然听闻,当初知道妹妹被赐了这么一桩婚事后,母亲叶钟氏就整整一个月彻夜难眠,只要心思灵敏消息灵通之人都知道,汝阳王妃这位子不好坐啊。
“蔓君的性子稳重,不会出大差错的。”他轻声道。
可以说叶钟氏在叶蔓君的身上是下了一番苦功的,叶蔓君的性子也不是跳脱之人,估计当初皇帝和太后看重的也是这点,尤其是太后,这桩婚事就是她指定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当初赐婚的时候,叶钟氏连句反对的话也不能说,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叹一句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的无奈之声。
“我不单单是担心这个,而是小姑与姑爷怕是难得齐心,有这层关系在,夫妻关系只怕和睦不了。”林珑是女人,想的也较为感性些。
婚前的时候,她不懂得考虑夫妻感情,但是婚后,她与叶旭尧感情渐深,知了那夫妻和睦的趣味儿,哪里还会对那种相敬如冰式的夫妻关系有半分好感?
叶旭尧听到这里,沉默不语了。
他知道妻子是什么意思,夫妻感情之事只能靠妹妹用智慧来解决之外,外人是根本插不了手的。
林珑也没指望身边的男人能回答她,反正在男人的心目中,先是功名事业,至于家事,怕是要靠边站了,若是碰上一个榆木疙瘩,那终其一生都不会知道夫妻恩爱是什么一回事?
她轻步上前,伸手握紧叶蔓君的手,这会儿千言万语都只能化做短短一句话,“小姑,珍重。”
“嫂子,放心吧。”
叶蔓君依然微笑着,她为了今天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准备,也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也大概知道自己未来的枕边人对于自己是怎么一种态度,所以她的心态放得很正。
她的目光下移到林珑的肚子,笑语一句:“嫂子,你给我生了个大胖侄子的时候,一定要派人去给我送信,我好给侄子备份贺礼。”
“一定。”林珑不禁有几分哽咽地回应。
她与叶蔓君相处的时日并不长,但是姑嫂二人的关系极好,说是亲姐妹也不为过,在叶家生活的日子里,她得过叶蔓君不少的照顾。
叶蔓君原本已经止泪,看到林珑这离愁别绪,忍不住也抽出帕子按住眼角溢出来的泪水。
陈国公府的老太太由着儿媳妇扶着上前,看向叶蔓君,说了几句祝福的话,这老太太算来也是叶蔓君的长辈。
叶蔓君行了一礼,“谢过老太太。”
“你是我女儿的儿媳妇,我们两人亲厚着呢。”陈老太太轻握了一下叶蔓君的手,朝她温和地笑着。
不与叶家太亲厚的来往,也是为了避嫌,并没有嫌弃叶蔓君什么,此刻这女娃在她眼里就像是当年出嫁的女儿,那会儿她也是在这个码头上看着她出阁,如今想起也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却是历历在目。
那一别后,她再也没见到过女儿一面,这么一想,她忍不住地微微泪湿,只是在一众小辈的面前,不好哭出声来。
叶蔓君看到老人家眼里的泪水,轻声道:“小女子嫁到汝阳王府,必定会好好侍候婆母的,老太太放心。”
“好,你是个好孩子。”陈老太太这才带着泣音说了一句。
叶钟氏看得忍不住泪流,这陈老太太的今日就是她的明日,如果依她的意思,她是绝对要把女儿许到京城的权贵之家也绝不会让她离自己太远。
“姐,我舍不得你。”叶蔓籽从人群里冲出来抱住叶蔓君就那般自然哭出声来。
叶蔓君紧紧地抱住这个小妹,她以前最不放心的就是这个被祖母宠坏的小妹,生怕自己嫁出去后,她会吃亏。好在这小妹最后迷途知返,竟是一天比一天变好了,她也就真正放了心。
“姐不在,你可要听娘的话,听大哥和大嫂的话,别任性,知道吗?”
这几天她都一直不停地在说在这些话,叶蔓籽几乎可以倒背如流,不过心下却不觉得聒噪,她知道今后她再想听到这样的教诲,怕是要在梦中了。“姐,我晓得的……”
叶蔓君伸手轻抚了一下小妹的头顶,此次一别,怕是几无再见之日。
“叶姑娘,时辰到了。”
姜嬷嬷上前小声地提醒了一句,是时候该上船了。
静王妃本来想要让她们多相处一点时间的,如今听到汝阳王府的人提醒,不能再拖延吉时,遂轻声道:“叶姑娘,上船吧。”
叶蔓君这会儿真是再也忍不住热泪,哽咽地应了一声。
她松开妹妹紧握的手,“籽儿,松手吧。”
叶蔓籽不肯,叶蔓君用力地掰开她的手指,再不舍也是到了分离的时候,狠狠心地转头,她由姜嬷嬷扶着登上了船板,这一路她再没有回头,生怕一回头,她会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她不是三岁孩子,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她还有亲族,不能做那累及爹娘兄嫂之事。
叶旭尧看了看妹妹上船的侧脸,目光落在身边的中年男子身上,“澜二叔,这一路还须你多多照顾我这妹妹了。”顿了顿,“还有融弟,他年纪小,又是头一趟出远门,虑事不周之处,澜二叔一定要提点他。”
本应是他亲送才是道理,但是林珑生产在即,他实放心不下,生怕有个闪失,从此天人永隔,女人生孩子就是一脚踩进鬼门关,还是亲自守着更为放心,这才没能亲自送这大妹到达汝阳王府,只能改由叶旭融送过去。
眼前这叶明澜是叶旭尧的堂叔,为人行事谨慎,这也就是叶旭尧找他来的缘故,弟弟的年纪与妻子林珑相若,还是显得稚嫩了些。
叶旭融闻言,立即朝堂叔叶明澜拱手为礼,“路上还请叔父多多照顾。”
叶明澜拍拍叶旭融的肩膀,“融哥儿多礼了,我这叔父哪有不照顾的道理?”
叶钟氏也是看向叶明澜,脸上有着慈母的担忧,“我这女儿一向没离开我的身边,这次她远嫁,我实不放心,至于融哥儿历事太少,嫩了些,还须得澜二爷多费心了。”
“恂大嫂子、大侄儿不用这么说,我这当堂叔的哪有不尽心尽力的道理?你们放心吧。”叶明澜虽然不在官场任职,但还是知道此中的水深得很,无论如何要将叶蔓君安全送抵,“我待君姐儿成了亲,喝了喜酒再回转。”
叶钟氏自是感激至极,好在叶家还有几门靠谱的亲戚,不由得想到丈夫,转眼看去,只觉得面无表情的叶明恂面目可憎,遂眼里都是怒意。
叶明恂感觉到妻子的目光,也回瞪过去,女儿与妻子都是一丘之貉,好在总算走了一个。看到长女平安上了船,他转头就走,全然不顾这场面上的人。
林珑看了一眼,别说叶钟氏了,连她都看不过去,自打这公爹把爵位让给丈夫后,就越发的不能瞧,行事越来越让人挑出刺儿来,可他似乎仍旧不知觉。
心里不由得叹息一声,这回真是亲的不如疏的,叶家几位叔父也是难以指望的,怪不得丈夫找了个信得过的叶明澜陪同叶旭融亲自护送叶蔓君嫁到千里之外。
至于那庶出二叔子叶旭凯,就算年纪适合,但身份不够,行事又有所偏差,谁敢指望他?
叶秦氏与这孙女不亲厚,不过在这场合上倒还是掉了几滴泪应应景,省得别人说她这个祖母心硬,说上几句舍不得的话又不会掉块肉?
至于叶王氏等媳妇们,均也是学着叶秦氏的举动,纷纷拿出帕子按住无泪的眼角,意思意思就是了,这汝阳王妃再好离京城太远,也就不值得她们费心费力去巴结。
叶钟氏看得眼角直抽,不过也不好在这场合说事,只能抿紧唇暗自气怒。
叶明澜看到叶蔓君上了船,这才朝叶旭尧等人做了个揖,也带着人匆匆上船。
林珑的目光落在叶明澜的身上,好一会儿,看到宫里送嫁的传旨公公也领着内廷侍卫开始上船,当即知道离别的最终时刻到来,这心不由得一紧,最终看向船头的叶蔓君。
站在船头,叶蔓君方才缓缓转身,看着下人把船板收起来,随后目光忍不住看向岸上诸人,先是父母,再然后就是兄嫂和小妹,最后溜过眼前的就是祖母等人,她轻轻地挥了挥帕子。
风儿拂过她的衣裙,发出“呼哧”的声音,把她的哽咽之声全掩盖了去,但掩不住那离人的别绪。
叶旭尧却是以侯爷之尊向一名身着官服的年轻人做了个揖,“方兄,舍妹这一路途须得你多多照顾了。”
方渐新乃内务府官员,此刻叶蔓君嫁给汝阳王府世子,算是皇族内部事务,他是此行送嫁的官员。他与叶旭尧私交不错,坐上这位置也是因为叶旭尧考虑到妹妹的缘故,助他顺利递补上去的。
“叶侯爷放心。”
方渐新拱拱手,这一趟于他而言不过是跑一趟罢了,把人送到成了亲,他也就可以回京来交差了。
叶旭尧压低声音叮嘱一句,“如果有什么变故,立刻传消息回来给我。”
方渐新一愣,随后想起汝阳王府的情况,遂点了点头,“叶侯爷放心。”
叶旭尧这才拍拍他的肩膀,目送他上船离开。
船上岸上之人,有人心伤,有人木然,同样也有人抱着看戏的姿态,但不约而同一提起叶家这位尊贵的嫡长女,人人都会暗地里叹息一声,这嫁得忒远了。
林珑揽住暗自哭泣的叶蔓籽,朝船头上的叶蔓君挥舞着手中的帕子,努力地张望着,只希望船能慢点离去。
岸上的人渐渐离去,叶蔓君再也看不到了,方才抽出帕子抹去泪水。
“外头风大,叶姑娘还是进船舱里为妥。”姜嬷嬷笑着提醒,“我知道叶姑娘此刻伤心,但终须要有这一别,叶姑娘无须太感伤。”
叶蔓君这会儿脸上的泪水已经被风吹干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让嬷嬷看笑话了。”
“年轻的姑娘家离开家都这样,不哭才不是道理,叶姑娘无须感到不好意思。”姜嬷嬷笑道。
叶蔓君见这位嬷嬷没摆出什么架子来,也由此去揣测汝阳王妃朱陈氏的为人,对未来多了一份信心。
“君姐儿也累了,还是先行去歇一下吧。”叶明澜走过来道。
“澜二叔。”叶蔓君唤了一声。
叶明澜笑道:“君姐儿不用太担心,一路上还有澜二叔照应。”
叶旭融头一次出远门,又是送亲姐出阁,自是小心谨慎,“姐,先去睡一下,你昨儿夜里也没睡多少。”
叶蔓君眼眶红红地看了眼亲弟,,这才由绣帘扶着往华丽的船舱走去。
进到船船里面,她四处打量看了看,这里面布置得极为奢华,不知道是刻意为了她如此,还是只为了显示一下财大气粗?不过这汝阳王府如何想的,这会儿她也不可能知晓。
她的贴身侍女绣帘上前请示,“姑娘,可要歇一会儿?”
今儿个起的早,又在上船之前那般别离,正是身心俱乏,叶蔓君确实想要好好睡一觉养足了精神。
岸上的林珑却在看不到那大船后,这才与叶蔓籽转身离去,叶旭尧有公务早走了一刻,这时候留在这儿的人也不多。
叶钟氏伤感地抹去泪水,看了眼林珑,“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也该回去了。”
林珑轻点头。
还没离去的静王妃上前笑道:“叶太太,我可要借你的儿媳妇一用,待会儿我亲自安排马车送她回府,不知可否?”
叶钟氏听闻,哪有不许的道理?忙应声表示同意,伸手招过小女儿,“籽儿,到娘这边来,王妃有话要与你嫂子说。”
叶蔓籽没有异意地走到母亲的身边,这会儿长姐离去,她正蔫蔫的。
叶钟氏向静王妃稍点了一下头,这才带着小女儿坐上马车。
林珑由侍女扶着与静王妃一块走向马车,“王妃有话要与我说?”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话,就是许久没与你见面,正好借这机会大家聊聊。”说白了,就是静王妃需要一个人陪她聊天,而这人自然非林珑莫属。
林珑掩唇一笑,“那自然好。”
静王妃率先上了马车,林珑随后,只是她的身子重,在上马车的时候颇为费力,如霞一个人托起她的身子很是吃力。
突然林珑的身子一歪,没站稳,如霞猛然的抱住自家主子,马车里的静王妃见状也惊呼一声,忙让自己的侍女去搭一把手。
林珑很快稳住自己的身子,突然有人抓住的一边手臂,她下意识地抬眼看去,这是一张极其平凡的男人的脸,穿着一身侍卫的衣服,惟有一双如子夜般的眼睛让她略感到熟悉,只是如何在记忆里搜寻,也搜不出这么一张平凡到没有特色的脸。
“侯夫人,小心,。”这侍卫沉声道。
这声音林珑没有听过,可见这不过是一个陌生人罢了,她轻声道谢。
“侯夫人客气了。”这侍卫依旧是声音不高地道,然后手腕使力地把林珑送上马车,这才朝她行了一礼退下去。
林珑站在马车上,看到那侍卫跃上马,准备在前面开路,这人的背影很熟悉,她看得不由得暗暗在心中揣测,可就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与谁相似来着?
“叶夫人?”静王妃久侯不见她进来,忙出声唤了一句。
林珑这才收起视线,由如霞扶着进了车厢,“让王妃久等了,倒是我的不是。”
静王妃起身拉着她坐到自己的身边,“刚刚没什么事吧?都快把我的魂吓没了,真出了个什么意外,我如何像你婆母和你夫婿交代?”
“有惊无险,好在我的侍女机灵。”林珑忙道,“还有要谢过刚刚那个宫廷侍卫,对了,不知道王妃知道他姓名吗?我好让我夫婿亲自答谢一番。”
这是其中一个用意,更深的一层次是,她总觉得这人很熟悉,她应该认识。兴许知道他的名字,她能想得起来在哪儿见过此人也不一定。
静王妃当时在马车里也是看到外面那一幕的,“这你还真问对人了,这人我认识,复姓尉迟,单名一个士字,在宫里任着三等侍卫。原本是我府里的,正好那天圣上外出,此人护驾有功,就被调到了圣上那儿任个三等侍卫,算来也是前途无量。”
尉迟士?
林珑来回想了数百次,确定自己真不认识这个人,估计是物有相同,人有相似罢了,这么一想,她方才放弃继续追究。
“看得出来,到了圣上身边,哪有不青云直上的道理?”她笑着应和。
“可不是?我瞅着他也算是老实人,正想把我身边的侍女给他,这样也算是一桩美事,不过这人却是以功业未成无意成家为由拒绝我,搞得我老半天不开心。”静王妃抱怨道。
林珑听得有几分汗颜,这亲事还能勉强不成?肯定要你情我愿才合理,不过这是静王府的事情,她不好插口。嗯,这人从静王府出来,其实也还算得上与静王府关系深厚。
静王妃见林珑略有几分尴尬,遂掩嘴一笑,“看我又一厢情愿了,不过这样也好,王爷说他将来只怕还会再升迁,真娶了个侍女那就是委屈了,还是正经娶个官家女来得稳妥些。”
林珑点点头,“不管要娶谁,总要他自愿才好。”
“是这么说没错。”静王妃附和了一句,“好了,不说他了,反正也没什么好说的,对了,我听人家八卦说你这胎要生女儿呢?我瞅了瞅,圆是圆了点,可也不像女儿啊。”
静王妃那打量的目光让林珑略为好笑,“就算是女儿又如何?”
“你倒是心宽。”静王妃握住林珑的手,“我怀我那儿子的时候,还老担心万一生的是女儿怎么办?那段日子我没少半夜惊醒,王爷问我是不是盗汗了?我也只好说是,不好说怕生的是女儿。”
林珑轻抚肚子,“这个操心不来,真是女儿,我再生下一胎就是。”
“也对,你怀得早,有大把的机会,不像我,怀我那小子时,之前不知道受了多少罪。”静王妃一想起往事仍旧恨得牙痒痒的,肚子不争气之时又能怪得了谁,所以这闷气还是对自个儿生的。
林珑“噗哧”一声笑了,“我看小王爷精神得很,可见还是王妃教得好,就是太调皮了些。”
“他做的那些个事都是罄竹难书,我有时候被他气得半死,打又舍不得,你说这当娘的心屈不屈?我啊有时看不过眼,真想把他大揍一顿……”静王妃倒着养儿子的苦水。
林珑倒是听得津津有味,她自己就快当娘了,所以这些育儿经听多一点倒是好事,从中可以吸取一点经验,不至于将来养孩子的时候两眼一抹黑。
两个女人也能是一台戏,似乎有说不完的话,林珑更是到静王府去做客,还逗了逗刚学会说话的小郡主。
这样软软糯糯的孩子,她看了就心喜,抱着不撒手,就算是女娃也是讨喜的。
末了,再为静王妃解决了一下肌肤问题,重新给她调整护肤的方子,吩咐完她该如何制作,这些琐事做来还是令人心情愉悦。
到了近傍晚的时候,静王妃要留她用晚膳,她记挂着叶旭尧,还是拒绝了,静王妃这才无奈下令人备好马车送林珑离开。
临出静王府的时候,又碰上之前扶了她一把的宫里三等侍卫尉迟士,她忙吩咐车夫停下来,轻挑起车窗帘子,叫住那长相平凡的壮汉,“尉迟侍卫。”
尉迟士闻言,身体僵了僵,很快就转头看向她,“侯夫人?”
“尉迟侍卫不必吃惊,你的名字是我向王妃讨问来的,改日,我让我夫婿请客谢过尉迟侍卫的恩情。”
“侯夫人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尉迟士摆手道,半点也不居功。
“要的,尉迟侍卫不必如此谦逊。”林珑笑道,双眼却是不离开这男子的一双墨眸,真是每看一次都觉得熟悉得很,遂道:“尉迟侍卫,不知道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尉迟士一愣,随后就摇了摇头,“不曾,这是在下有幸第一次见到侯夫人。”
林珑闻言,不禁有几分失望,忙解释道:“我见你有几分眼熟,估计会是某位故人,原来是我认错了,对不住啊。”
“没什么,侯夫人不用放在心上。”尉迟士道。
林珑与他说了一会子话,看他没有什么谈兴,这才放人离去,素手把车帘帘子放下来。
尉迟士站在原地看着林珑的马车驶出王府,这才转身继续往前走。
“大奶奶,这人我都没见过,如何与奶奶认识?”如霞好奇地道。
“估计我是认错人了。”林珑耸了耸肩膀,反正这事想不通,那就不想了。
回到南园的时候,她刚进到暖阁,就看到素纹与香椽一块儿坐着说话,然后旁边几个大丫鬟围在一起,似乎有说有笑,连林珑进来也没有发现。
“大奶奶回来了。”如霞轻咳一声提醒屋里的人可别光顾着说话。
一群人忙起身,“见过大奶奶。”
林珑微点头让她们起身,看向已梳了妇人发型的素纹,“我瞅着这皮肤光滑水嫩的,可见婚后匪石待你还真是不错。”
素纹掩嘴一笑,眉眼间尽是幸福的味道,“这还是要谢过奶奶成全,奴婢才能有今天。”
“得了,这些客气话不要再说啊,我可不想听啊。”林珑笑着指了指,要她们坐下,“对了,这新安排的位置,你做得可惯?”
与香椽一样,素纹也安排去与人学管家,反正她的南园现在内有如霞约束着一众大丫鬟,外有商嬷嬷盯着那些个老人,倒是运作良好。
“还好,不过要上心可能要些日子才行。”素纹答道,“这不,奴婢正在跟香椽讨教一下经验呢。”
她比香椽要好得多,跟着学的是自己老娘张三贵家的,这起码不用受气,有老娘照拂,谁敢不给她面子?
“我?大奶奶,你甭听她胡说,她有她娘教,哪需要我瞎指挥?”香椽一下子戳穿了素纹的牛皮灯笼。
素纹轻推她一记,两人笑做一团。
这和气的一幕把叶蔓君远嫁的哀伤冲刷了一些,林珑脸上一直带笑,时不时地插上几句话,估计这昔日的两个大丫鬟过来,是想逗自己开心一些吧。
直等到天色将暗,叶旭尧才回到府里。
素纹与香椽见状,没再逗留,知趣地行礼离开,这会儿大奶奶估计只想与爷一块儿。
林珑帮丈夫脱下外衣,拿起家居服给他换上,“都在忙什么呢?今儿个这么早就走了……”
“告诉你个好消息。”叶旭尧停下穿衣的动作,正色看着她。
“什么好消息?”林珑本能地追问。
“贝聿与贝朗就快要出来了。”
叶旭尧没有卖关子,而是把这好消息提前告诉妻子。
林珑手里的外衣因为吃惊而掉到地上,她用手掩了掩嘴,“真的?”
贝氏父子进去都已经一年多了,终于到了出来的时候,连她都有几分热泪盈眶。
“我还能骗你不成?”叶旭尧轻刮了一下妻子的俏鼻梁,抱住她粗壮的腰,“这个消息你可是盼了好久。”
林珑顺势伏在他的怀里,用手轻抹了一下泪水,“我想着阿绯听闻一定很开心,不行,我这就遣人去告诉她。”想到就做,林珑忙离开丈夫的怀抱,准备推开房门出去,想了想,又转头看向丈夫,“知道具体出来的日期吗?”
“我还以为你忘了这一茬呢?”叶旭尧老神在在地看她笑话。
“你坏死了。”林珑嗔了一句,“还不赶紧说?这是要急死人吗?”
“好了,我也不卖你关子,五日后就可以去接他们父子出狱了。”叶旭尧道,“这次盐务案子的侦破,贝氏父子出力不少,圣上以其将功赎罪,只没收了家产,不过人还是毫发无损地出来,算是很幸运的。”
林珑点点头,丈夫说得没错,家财什么的,别说贝氏一家子,就是她也没再抱这方面的希望,能捞条人命全须全尾地出来就要感谢老天爷了。
她出去到暖阁,没让人把匪石或者匪鉴唤来,有家室的男人还是不要打扰为好,而是唤了那匪风进来,吩咐他跑一趟去把这消息报给贝申氏和贝明绯知晓。
等这事吩咐完,叶旭尧已经换了家居服出来。
林珑转身看向丈夫,“我看我要备好给阿绯成亲的贺礼了,这贝伯父与贝大哥出来后,她与方爷的婚事也要提上日程了。”
叶旭尧对这些儿女婚事不太感兴趣,随便道了一句,“你做主即可。”
林珑也不指望他能有些什么好的建议,随后坐下,开始吩咐下人摆膳。
这一夜,林珑的心情才因这桩喜事而完全恢复过来,人都是要向前展望的,她也不例外。
翌日一大早,她送了丈夫出门早朝后,就上了骡车到叶钟氏的院子去,昨儿叶蔓君离开,不知道叶钟氏可有吃好睡好?
一进去屋子,就看到绣缎把早膳端了出来,她看了看,叶钟氏几乎原封未动,饭菜还是老样子。“太太没进多少?”
绣缎摇了摇头,眼睛有几分湿润地看着林珑,“大奶奶来得正好,劝劝我们太太吧,她从昨儿晚上开始就郁郁寡欢了,还不是君姑娘远嫁舍不得闹的。”
林珑轻点了下头,“我知道了,你且先去吩咐厨房给太太做几样她平日爱吃的膳食。”
绣缎忙点了点头,端着托盘下去了。
林珑方才掀帘子进去,看到叶钟氏病蔫蔫地躺在罗汉床上,两眼无神地看着某一处,连她进来也没有发现。
“婆母。”
听到声音,叶钟氏方才回魂,挣扎着坐起身,“你过来了?”
林珑忙上前扶她坐好,“婆母,我听闻你昨儿到今天都没吃多少,这哪里行?会伤身子的……”
“是这些个丫头告诉你的?”叶钟氏打断林珑的话。
“谁说的有何重要?重要的是婆母您不爱惜身子,我知道小姑远嫁后,您心里难过,但也不能不顾身子啊,这样小姑若知晓,只怕要以泪洗脸,再说您还要看到您的孙子出世,接着是长大成人,然后就是成婚给您再生个曾孙子……”
林珑这一番话逗笑了叶钟氏,“还曾孙子娶亲呢?我能不能活到那岁数还难说?能看到你儿子娶媳妇,我就知足了。”
“既然这样,婆母可要多吃点才行。”林珑趁机提要求。
叶钟氏这回没有拒绝,林珑见状心喜,笑道:“婆母,我现在又饿了,正好可以在婆母在这儿再吃一顿。”
叶钟氏一听她饿了,立即就着急,生怕饿坏了她肚子里的宝贝金孙,遂忙唤人上早膳。
这会儿有林珑做陪,叶钟氏胃口不错,破例多吃了一点。
林珑这两天都留在府里陪伴叶钟氏度过这段伤心的日子,直到看到叶钟氏的精气神又回来了,这才出府与贝明绯见面,安排接贝氏父子出狱一事。
这一天,贝氏母女是盼了又盼。
在狱外引颈眺望,直到看到那两道消瘦的身影,贝申氏的眼眶一热,两道泪水不由自主地滑下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