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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旭尧的神色一顿,只是抱着她腰际的手紧了紧。
林珑暗呼一声疼,随后看到丈夫的眉头略有纠结,遂坐到他的大腿上,伸手给他抚平眉头,“有什么好皱眉的?还是不方便说给我听。”
“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呃,她是我娘的庶妹。”叶旭尧将头搁在她的肩上,顺道在她的颈间哈气,看她脸色红红的份外有趣。
林珑睁大眼睛,连丈夫在她的颈间哈气造成痒痒的感觉都扔到了爪哇国,“是钟家的庶女?”
这答案有几分惊悚,这会儿她倒想明白了为何糊涂公爹没把人接回来,而是养在外面,叶钟氏这婆母是死也不会接受的,钟府的那位老太太更是怒火三丈,本来对于妾侍就恨之入骨,哪有自家人来插一脚的。
“就是你想的那样。”叶旭尧一眼就看穿她在想什么,“说起来也有一段前尘往事,我娘现在还没猜着那人的身份,要知道她是钟家庶女,只怕杀了那外室的心都有,这会坏了我娘的名声。好了,这样的事情听了都污耳……”
“夫君,我想知道前因后果嘛。”林珑抱紧叶旭尧提要求,这会儿想要知道前因后果也不单单是好奇在做怪,而是这样的事情不弄清楚,她总有种错过了什么事的感觉。
叶旭尧静静地看着妻子,不大想让她太多这样的风流韵事,最后却架不住她的一再要求,遂板着脸道:“这说来不是什么好听的事情,你听后可要洗耳,别脏了我儿子的耳朵。”
林珑最近听得太多的就是儿子二字,遂噘嘴唱反调道:“是我们闺女才对,放心好了,我捂好她的耳朵,你快说。”
叶旭尧哭笑不得,说是儿子不过是顺口罢了,她偏还计较?“好了,你也别恼,既然这么想知道,我就说与你听吧。”
林珑静静的听着丈夫说起公爹的风流韵事,这钟家庶女未出阁前就有过勾引姐夫的前科,当时被叶钟氏抓了个正着,当即就要求将这庶妹打杀,钟家的老太太也恼恨这庶女的不检点,遂也没拦着女儿行事。
本来如果打杀了也就不会再有这后续了,坏就坏在正要执行的时候,这庶女却被其姨娘放出来逃走了,自此钟家再无这一号人物,放女儿逃走的姨娘当即自尽,这事情也就过去了。
叶钟氏初时还派人去找过,后来得到的消息说是这庶女当夜就坐船离开了京城,最后更是听到嫁人为妻了,她方才撂开手不再计较这庶妹。
若果真到这里就结束了,那就不会有叶明恂什么事了。叶明恂在一次出京公干的途中,又遇上了丧夫的钟家庶女,两人当即天雷勾动地火又搞在一块儿,这一个时期钟家庶女怀上了身孕,死活要叶明恂负责。
叶明恂为此用特权搞定了钟家庶女那闹事的夫家,偷偷带着人回到京城,恰逢这个时候叶钟氏怀着叶旭融,叶明恂不敢将与钟家庶女苟且之事告之夫人,免得一尸两命。
这钟家庶女却偏偏肚子这会儿不争气,生了个女儿,这样一来,叶明恂就不大愿意为了她闹得家宅不宁,遂再也没打算开口向叶钟氏说明接人进府,在外弄了宅子安顿好这母女俩。就算后来这庶女再度有孕生了个儿子,叶明恂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遂丝毫也没想给这对儿女入叶氏族谱,反正他不缺儿女。
本来双方相安无事,谁知哪有不透风的墙?老三叶明恻拿这个来要胁叶明恂救他一把,偏又给叶旭尧知晓了,叶明恂在儿子的威逼下,赶紧又把人另置他处安置,表面上说是切断关系,可实际上还是一里一外两个家。
林珑听到这段往事更为鄙夷公爹和那外室,一个姐夫一个小姨子勾搭在一块儿,想想都恶心,哪怕世人能接受,她却是万万不能的。
“真替婆母憋屈。”她为叶钟工不值。
叶旭尧却是吮吻着她的耳垂,“好了,听过就算,别往心里去,这样的外室不足为惧,若不是看在爹的份上,这一家子我早就收拾了。”
林珑知道就算丈夫暗地里骂着孽种,可血缘关系是最复杂的,一如她与权美环,心里又恼又恨,有时午夜梦回想到幼时她慈蔼的样子,又免不了会黯然神伤,本是血缘至亲,何以到了这般再也回不去的境地?
“公爹不可能与对方切断关系的,夫君,这一家子就是那暗沟里的老鼠,估计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蹿出来……”
说着说着,她微微地眯了眯眼,思及前几天店里来的那对姓叶的母女,以及妹妹的说辞,似乎颇为可疑。她没有把人往坏处想的心思,哪怕当时觉得不大对劲,也只是暗暗起疑罢了,还真没往这方面想过,现在听了丈夫的话,好像真的也能对号入座。
“怎么不说下去了?在想什么?”叶旭尧一看到她走神,神色就是一板。“不管他们有没有切断关系,机会我已经给爹了,他若识趣就应该让这一家子生活在京城以外,永远不要再让他们回来。”
可一不可再,若是让他查出老爹私下又把人接回来,那时候就别怪他这个当儿子的不给他面子。
林珑微皱眉不知道该不该把这可疑说给他听,随后又想到这京城姓叶的人家也有不少,在还没有证实之前,没有必要大动干戈,遂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一时想岔了去。”双手勾着丈夫的脖子,“我想去洗洗睡了。”
这话听在叶旭尧的耳里,就是那方面的邀约,他乐于与妻子洗个鸳鸯浴,遂也不再追问她刚刚想岔了什么。
自是一夜温情脉脉,春室含香。
翌日林珑醒来,身子还有些酸软,俏脸飞红起来,好在丈夫还算顾忌到她腹中的胎儿,就算要也没有太发狠,尚在她能承受的范围。
起床梳洗用过早膳之后,她就与叶钟氏打着探病的名号到了五房去。
还没进五房的门,就看到那昨儿纳回来的姨娘彭玉琴跪在门外,看到她们婆媳的到来,眼里含泪。
叶钟氏一眼也没看,而是低骂一声,“狐媚子。”
林珑却是瞄了一眼,这才不过是第一天当姨娘,这五婶母还开始整治妾室,这速度还真快,不过这与她何干?人家姑侄狗咬狗骨一嘴毛,她在一旁看戏即可。
“五弟妹好些了没有?”叶钟氏一掀帘子进去,就开口问道,“昨儿纳妾宴席,五弟妹都未出席,我这当长嫂的少不得要来看看。”
林珑低眉顺眼地跟在叶钟氏的身边,看了眼正给叶彭氏喂粥的叶蔓玲,随后目光一移,落在叶彭氏那张憔悴又苍白的面孔,真真自做孽不可活。
叶彭氏推拒女儿喂过来的粥,冷眼看着前来奚落她的大房婆媳,“你们来做什么?难道现在看我的笑话还没看够?”
“五婶母这说的是什么话,当初你也是大赞这琴姐儿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有家教,现在配了五叔父,五婶母还有什么不满?”林珑把当初那一番话还给叶彭氏,给这五婶母再添点堵。
叶彭氏的脸色更是苍白发绿,“侄儿媳妇何苦来挖苦我,现在这局面你们夫妻都开心了?”
“那是你多管闲事的后果。”叶钟氏冷声道,“五弟妹,往后别再插手我们大房的事情,别忘了老三家现在的处境。”
叶彭氏猛地睁大眼睛看着这长嫂,这样一番话警告加威胁,半晌,方才颓然道:“这回我受到了教训,哪里还有胆子再过问大房的家事?大嫂,侄儿媳妇,你们都听明白了?那就回去吧,我还要休养。”
叶钟氏并未因为叶彭氏下的逐客令而动怒,相反这样识趣合作的妯娌,她还是十分满意的,“五弟妹能想明白就好,儿媳妇,我们回去。”
“是,婆母。”
林珑起身跟在叶钟氏的身后出去,对于后面略带憎恨的目光她视而不见,这不过是“礼尚往来”罢了,她可不会内疚。
正要掀帘子出去,却碰上端着汤药正要进来的叶蔓枝,林珑动作一顿,那叶蔓枝却是瞪圆了杏眼恨恨地看着她,一时怒火遮眼,把手中正冒着热气的汤药就撒向林珑。
叶钟氏一回头,心惊地想要阻止,只是她拉开叶蔓枝的时候已经太迟了,那一碗滚烫的汤药已经撒了出去。
林珑也是睁大眼睛,下意识地后退,那汤药泼过来时很急,她根本避无可避,只能转过身子护住腹中胎儿,打算用背来承受。
半晌,也没感到痛楚,她转回头时看到如霞正痛苦地皱着眉,而她的手臂衣服却是湿了,很明显,如霞这次替她挡下了这碗滚烫的汤药。
“如霞?”林珑忙掀开如霞的衣袖查看伤口,好在现在是大冬天,穿的衣服多,如霞的手臂只是略有红肿,只要擦上药膏过个几天就可以痊愈,她顿时松了一口气,“万幸万幸,赶紧把药膏拿来。”
看到门帘处这边发生的事情,叶彭氏早就在女儿叶蔓玲的搀扶下走了出来,一听到林珑的吩咐同,她忙给屋里的大丫鬟使眼色,这回看来是难收拾了。
“枝姐儿,你这是干什么?”叶钟氏几乎就要捏碎这个侄女的手腕,果然叶肖氏生的就没有好东西。
“你们都该死,若不是你们,我爹娘就不会这样……”叶蔓枝痛哭道,一直压抑着自己,直到看到叶钟氏婆媳出现,这压抑就再也控制不住,选择动林珑也就是因为她有了身孕,她恶毒地想着要这堂嫂最好流产,然后一尸两命。
“这太恶毒了。”叶钟氏怒声道,看了眼脸色更加不好的叶彭氏,“五弟妹,你就是这么教她的吗?她到了你们五房非但没有学好,反而报复心强是非不分,这样像话吗?”
叶彭氏有气无力地道:“我也没想到她会这么疯狂,一直以来枝姐儿都表现得不错,我也就想着这小丫头也算懂事了,这才疏于教导。”
“不关五婶母的事情,一人做事一人当。”叶蔓枝仍旧气恼地道。
“好,一人做事一人当,婆母,这事无论如何也不能善了,还是请祖父他老人家评评理为好。”林珑也不打算就此了了,这样长此下去,她如何还能有安宁日子可过?
“侄儿媳妇,这不太妥吧……”叶彭氏没想到林珑会让老侯爷出面,一个失去父母庇护的少女与一个正怀着嫡长曾孙的媳妇,老侯爷会偏向哪一个是显而易见之事。
“儿媳妇说得对,枝姐儿,与我一道去见你祖父。”叶钟氏攥紧叶蔓枝的手腕就接着她往外走。
叶蔓枝不合作地大喊大叫,一副人人都欠她的模样。
林珑吩咐擦了药膏的如霞先回去南园养伤,然后才由如雁和绿春扶着往老侯爷的院子而去。
“娘,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叶蔓玲担忧地问。
这枝堂姐自从过继到她家,与她也算是交好,时常把祖母赏下的东西拿出来与她分享,这倒也搏得她不少好感,对大房的尧堂哥夫妇心下颇为不满。再加上这次父母的事情,她更是觉得林珑这堂嫂是天下第一恶毒之人。
“要,怎么不要?”叶彭氏头疼道,吩咐人拿来厚重氅衣过来给她披上,“这叶蔓枝怎么这么会惹事?早知道她这么沉不住气,当初我就不该让她到五房来。”又忙吩咐人去给老太太叶秦氏通风报信,这三房的孩子就是婆母的心头肉,这也是当初她不敢拒绝的原因所在。
母女俩急忙出去。
叶彭氏看到在房门处跪着的彭玉琴,当即板着脸让她起来滚到房里去,没有她的吩咐不许她出门活动。若不是碰上现在事多,她才不会仅让这贱蹄子跪了一个半时辰就起来,把人往死里折磨,这才是她的原意。
彭玉琴睑下眉,这会儿不好硬碰硬,她要对付这个姑姑,还有再找别的机会,遂低声道:“是,姑姑。”
“叫太太。”叶彭氏厌恶地纠正。
彭玉琴从善如流地唤了声“太太”,这才由着侍女扶着冻伤的脚回去自家屋里。
由着侍女给她又红又肿的双腿上伤,她闭着眼睛靠在贵妃榻上。
“太太忒狠心了,这样跪罚姨娘。”一旁的侍女抱怨道。
“哼,我总有一天会全部都讨回来的。”彭玉琴冷声道,“她是落日的夕阳,我是初升的太阳,我比她有优势。”
侍女听闻,抬头看向这姨娘,只看到彭玉琴的冷冷一笑以及眼眸里的一抹狠意,顿时打了冷颤。
叶秦氏得到消息时,急匆匆地赶到老侯爷的院子。
一进去,就听到自家丈夫冷声怒道:“既然敢向嫂子泼滚汤,你好大的胆子,好在这会儿祖宗保佑,你嫂子与你侄儿没事,不然我定饶不过你。”顿了一会儿,又再道:“你且到庄子去住吧,别给你嫂子添堵。”
“老侯爷,这不行,姐儿是有错,可不能打发到庄子去啊。”叶秦氏忙冲过去抱住浑身打冷颤的叶蔓枝,“我把她养在膝下,我来教导她规矩,老侯爷,这孙儿媳妇怀的是您的后代,枝姐儿身上何尝不流着您的血?”
“哼,这是我的嫡长曾孙,能混为一谈吗?”老侯爷怒斥道,“我看你就是个糊涂的,还打算教导姐儿?算了吧你,回去好好将养天年算了,这事我意已决,凡是谁敢动我的宝贝嫡长曾孙,谁就别想在这府里呆下去,今儿个我就把话撂在这儿。”
叶秦氏倒吸一口凉气,两眼下意识地看向林珑,很快就滑到她还没显孕相的肚子,这孩子还没生,显然已是老侯爷的逆鳞触之不得。
林珑感觉到叶秦氏的目光,也下意识地用手护着肚子,这老太太她可信不过,那就是个偏心到无边的人,对于老侯爷的话,她还是颇为欢迎的,这样她保胎就会安心许多。
叶彭氏听到公爹偏袒的话,那到嘴的求情吞回肚子里面,就算女儿暗中扯她的衣袖,她也视而不见,林珑只要还怀着那胎就谁也碰不了,不然在这叶府里就没有立锥之地。
二房的叶王氏、四房的叶程氏和六房的叶田氏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她们与大房没有太多的冲突,自然也不会为了一个落魄的少女而去挑战府里的权威老侯爷。
站在叶王氏身后的叶桂氏倒是满眼羡慕,林珑这真是好命,怀了这孩子那就是揣着尚方宝剑无人可触。
叶蔓枝就算再哭再闹,还是当日就被老侯爷着人塞上了马车,立即送往庄子去,无视了叶秦氏嘶心裂肺的喊声。
站在人群里面的叶旭琛将拳头紧紧地握着,现在的他无能为力救出妹妹,总有一天,他要报这血海深仇,一双满是恨意的眼睛紧紧地盯在林珑的背上。
林珑感觉到不对劲,一转头,却是没有看到那满是恶意目光的主人是谁,微睑秀眉,反正在这府里她树敌就不少,也没有必要草木皆兵。
叶秦氏稍敛悲伤,恶狠狠地看向林珑,“这会儿你满意了?”早知道这女子是灾星,当初她就不该同意让她进门,娶林家其他的女儿都好过娶她。
林珑一副装傻的样子,“祖母这话,孙儿媳妇没听明白?我有何可满意的?我可差点就要没了腹中胎儿,您的嫡长曾孙,这会儿心悸还来不及呢。”
“哼,别给我装疯卖傻,这孩子再揣着也终有落地的一天。”叶秦氏更显老态的脸上没有一丝善意。
“婆母,您这是什么意思?公爹可是发话了,莫非婆母嫌住在府里不舒坦?那好,儿媳这就去向公爹禀报。”说完,就要扶着林珑再转回头去找老侯爷。
“你给我站住——”叶秦氏怒喝,“别再掀风作浪,这事就此了了,老二家的,扶我回去。”
叶王氏苦着一张脸上前扶着这婆母往院子里而去,叶桂氏倒是趁机卖乖讨好这老太太,她私下也念着老太太的财产,那可是不少的一笔钱。
叶钟氏看这婆母没战就逃,少有的扬眉吐气地笑出声来,拍拍儿媳妇的手,瞄了眼她仍平坦的肚子,“你这胎怀得及时。”
林珑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出声附和叶钟氏,有时候太过于张扬也不是好事,她今天出尽了风头,是时候要韬光养晦了,不然过犹不及。
坐骡车回去的时侯,与她共乘一车的叶田氏一脸的羡慕,“果然嫡庶有别,我从未见过公爹会如此维护一个人,侄儿媳妇倒是个有福的。”
“不过是凑巧怀上罢了。”林珑谦逊道,“六婶母也未老,再怀一个也还是可以的。”
“我吗?唉,不想这个了。”叶田氏为了再生一个也折腾了许久时间,但肚子里还是没有消息,这几日她一个劲儿地折腾那俩妾侍,希冀着这两人当中能有一人传出喜讯。
林珑一看就知道叶田氏对这话题兴致不高,遂也识趣地不再提,眼睫毛扇了扇,她还是道:“这次枝姐儿的事情倒是提醒了我,六婶母,叶旭琛现在是你名下的长子,还请婶母多费点心思替我留意他。”
“你怀疑他会?”叶田氏一点就通,脸上不禁有几分骇然。
林珑点了点头,“我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六婶母也知道为母则刚,我总得要先为自己腹中的孩子考虑。枝姐儿对我都有如此的恨意,那琛哥儿能不恨我吗?”
会对叶田氏如此道出心底事,自然是她看出了叶田氏打内心里也接受不了这么一个成年的继子,而且两人有合伙的生意,关系自然不同一斑。
“好,我给你留意他。”叶田氏一口就应下,“我也观察过他,自打到了我们六房来,好像也收敛了不少,你六叔父就是个心软的,看到他乖巧,现在倒也对他上心了些许。唉,都怪我这肚子不争气,要不然也不会让人钻了空子。”
林珑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遂安抚地拍了拍叶田氏的手,“我倒希望他真是个乖巧的,这样一来也不会累及无辜。”
叶田氏明白她的心事,这怀孩子到生,再到养大,一个环节都不能出错,林珑有这顾虑人之常情。她自己没得好,也就没必要红眼人家的幸福,遂说了些保证的话来安抚林珑的心。
林珑本身就不是那脆弱的人,很快就打起了心神。
早上出了这种事情,她一下午都没心思出门,而是在家里做着小衣裳,叶蔓君携着叶蔓籽过来陪她,三女有说有笑的,时间倒是流逝得很快。
叶旭尧一回到府里就听说了早上发生的事情,顿时板着脸大踏步回南园,他要亲眼看到妻子安好才能放心。
一进暖阁看到两个妹妹在坐,他也没有停下步子,一个箭步冲到妻子的面前,“没事吧?”
林珑看到他紧张的样子,嘴角绽开一抹笑,心知他必是听说了什么,“好得很,倒是让如霞受了伤。”
“你没事就好。”叶旭尧哪会顾虑一个受伤的侍女,不过嘴上还是补了一句,“如霞忠心护主,回头好好赏她。”
“那是当然。”林珑笑道。
叶蔓君一向端庄不会大开玩笑,叶蔓籽还是怕这长兄话也不多,所以两人坐在那儿倒也没有打扰夫妻俩说话。
林珑起身,“我先去侍候你们大哥换衣裳,小姑们先坐坐,待会儿一块儿吃了晚膳再回去。”
叶蔓君点点头,“大哥大嫂先忙去。”
叶旭尧朝大妹微微晗首,这才与妻子进去内室,至于小妹,他自然是忽视过去。
趁着换衣的空档,林珑把早上发生的事情简单陈述了一遍,“事情就是这样,好在那露姐儿被肖家接了去,要不然这会儿也头疼。”
叶旭尧却是没有吭声,冷着脸穿上家居服,要确保妻子顺利怀胎,真是一步也错不得,半晌,他沉吟道:“我先把匪石调到你身边,往后出门都要他跟着,在府里也一样,他会功夫,关键时刻还是比侍女顶用。”想到苏皇后身边那武功高强的红菱,遂又皱眉补充,“回头我也给你找个会武的侍女或仆妇,总之得以你的安全为第一。”
“不用这么大动干戈,我也会很小心谨慎的。”林珑忙给丈夫派定心丸,她可比不得苏梓瑜,哪需要这么严密的保护?
“怎么不需要?”叶旭尧将她揽到怀里,“总之这事我意已决。”
林珑闻言,笑眯眯地应下,这是丈夫对她的体贴,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女人要的不就是一个知冷知热的男人吗?比起大部分女人,她现在说是置身天堂也不为过。
叶旭尧说到做到,第二天,匪石就到林珑身边当了跟班。
林珑到底还是记挂那天见过的叶氏母女,用过早膳后就出发到了玉肤坊。
这会儿生意还不太忙,林琦得闲地吃着长姐带来的糕点,囫囵不清地道:“这几天她们倒是没来,姐,你问她们做甚?”
“没有什么。”林珑微皱眉地挨在软枕上,半晌,方才再道:“下回她们再出现,你着个伙计暗中跟着她们,看看她们住在哪儿?”
林琦一向也是好八卦的,忙放下嘴里的糕点,凑到长姐的身边,兴奋道:“姐,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有什么大事,我就是想查查她们的底细,反正你照做即可。”林珑再一次叮嘱。
林琦一听没有八卦可闻,当即撇了撇嘴,“真无趣,好吧,我且记下。”
“这就对了。”林珑轻揉妹妹的头顶,“回头你立了功,要什么姐都给你。”
“那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可别反悔。”林琦一听有赏,当即就心热起来,对这事也真正的上心起来。
“一大早的你们姐妹在说什么这么开心?”绿姨娘挑帘子进来。
“闲话家常罢了。”林珑笑道,“二娘怎么来得这么迟?”
“你的生辰就快到了,我能不去准备一番?”绿姨娘瞪眼睛道,“对了,到时候是在叶府过还是回家来?”
“还是回家吧。”林珑沉吟一会儿还是如此道,一来习惯了,二来她也不需要叶府那几个婶母和不对付的夫家堂姐妹来庆生给自己添堵,免得自己到时候动了胎气。
绿姨娘一听一脸高兴地应了,还说那天要亲自给林珑做长寿面。
林珑笑着附和了几句,最后话题还是转到贝明绯的身上,对于这好友,她一直挂怀着,也不知道方辩那边现在有消息没有?
“这两天我是完全没见着贝姑娘的身影。”绿姨娘如实道。
林珑一听,这心又开始往下沉。
终沉不住气,她又让人去寻方辩过来,只是这次,方辩没能过来,回来禀报的人说,宏门那边已有两天没见着方爷了。
这会儿连方辩也不见踪影,林珑就更是担心不已。
城中一户普通人家的院子里,贝申氏熬好了药,红着眼眶送到女儿的屋里,看着女儿那遍体鳞伤的样子,她又自责不已,都是她这个当娘的没用,“绯儿,喝药了。”
贝明绯睁开眼睛看向母亲,眼里仍旧有着几分恐惧,双手掩胸的往床角退去。
“绯儿别怕,都过去了。”贝申氏坐上床想要安慰女儿。
“别过来……”贝明绯的声音仍有几分恐惧,乱挥的手更是将贝申氏手中的药碗推翻在地。
两天前的事情仍旧历历在目,为了父兄,她与母亲等不及林珑那边,私下到处托人找关系,借着玉肤坊的名义她与母亲也开始拜访权贵夫人们,希望能得到帮助。
哪里知道会遇上这么可怕的事情?
她一想起就会情绪激动起来,连母亲都认不得。
贝申氏一把抱住女儿在怀里,自责地大哭出声,女儿成了这个样子,她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尚在牢中的丈夫?这一切的错处都在她。
方辩提着药包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为了贝申氏不至于受伤,他忙上前拉开贝申氏,“贝夫人,贝姑娘的情绪太激动了,你现在还是暂避一下为妥,这是药,你先拿去煎。”
贝申氏忙不迭地点头,对于这年轻人,她现在还会计较什么男女大防?“那绯儿她……”
“这里交给我吧,贝夫人不用担心。”方辩道。
贝申氏这才点点头,仍旧一脸担心地退了出去,在门外一回头就看到方辩制止激动的女儿自残,顿时眼泪再也忍不住掉了下来。
“为什么不让我去死?”贝明绯痛苦的大叫。
“贝姑娘,你还有家人,何必自寻短见?”方辩死死地摁住她的双手。
这个姑娘一向乐观又向上,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也很是心痛。那在如果他晚到一步,兴许她就那样香消玉殒了,那个用鞭子折磨她的人根本就是个变态。
他混迹在世俗与江湖之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越是不能御女的人就越变态,为了发泄私欲,他们比一般正常的人手段要狠得多。
“我的身子不干净了,往后……还有什么往后?”贝明绯哭喊着,“你说她为什么要这么害我?不能帮我就算了,我不求她就是……”
她恨,她的心好恨。
“贝姑娘,这都过去了,你还是清清白白的姑娘。”方辩安抚她道。
看着这般寻死觅活的贝明绯,他仿佛看到自己的姐姐,那一年,被人凌辱的姐姐在哭闹过后就投河自尽了,尚是少年的他拼尽一切地游到湖中去捞起她的身子,最后捞上来的已是一具尸体。
他抱着惟一亲人的尸体仰天长啸,仍旧是那一年,他以血起誓,一定要为姐姐报仇。
随后他加入宏门,一步一步地接近那曾经凌辱姐姐的仇人,直到最后将他送到地府,他花了十年光阴,如今的他成为了宏爷,姐姐却是再也回不来了。
“不一样,不一样……”贝明绯心灰意冷地哭喊着。
她的前半生太过于单纯与幸福,以至于后半生命运却是如此多折。
哪怕她仍旧是处子,可她的身子曾经被那样的变态看过,如何还能算得上是清白?那天被折磨到最后,她以为真要死的时候,方辩就那样从天而降带走了自己同,那一瞬间她想,如何她的良人会是他该有多好。
贝明绯眼里渐冷的目光,让方辩的心里一紧,忙抱住她道:“贝姑娘,你别怕,如果你担心没人娶你,那我娶你,可好?”
贝明绯睁大眼睛看他,他来娶她?“不,不行的,我不是干净的人……”她一脸惊恐地拒绝,不能害了方辩。
眼看她又要陷入那疯狂的自残当中,他忙又抱紧了一些,“我方辩也不是什么好人,贝姑娘,你若能嫁给我就是我的造化了,这辈子我就要你一个人。”
他原本打定这辈子都不会娶妻了,若不是贝明绯遇上这种事,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开口向一个女人求婚,还允诺了一辈子。
“为什么要娶我?”半晌,怔愣中的贝明绯眼眶发红地问他,她憎恶着自己这身皮囊,他为何仍不嫌弃?
“想娶就娶,你可愿嫁我?等成亲后,我们就回苏州……”方辩给她描绘着未来的蓝图,里面有他有她,还会有几个小萝卜头。
贝明绯响往着这样幸福的生活,但现实却是残酷的,她不能嫁给他,不能害了这样有情有义的方爷,“不,我不能嫁给你……”
“贝姑娘……”方辩皱眉还要再劝她。
“我得罪了那人,你又私下带我逃出,方爷,我会害了你,我不能这么自私。你是我的恩人,一再地帮助于我,我不能这么不知好歹。”贝明绯哭着拒绝,她不能让这样温暖的话冲昏头脑,一时糊涂地应下他的求婚,以至于害得他万劫不复。
“我不怕他……”
“可我怕。”贝明绯抓紧自己的衣襟回忆道,“在你来之前,我……我将他刺伤了,他不会饶过我的,一定会全城搜捕我。方爷,你还是赶紧回苏州避一避,别再管我的生死。”
“我不怕他,贝姑娘,我也不会孬种地扔下你一人逃走,这样我会一辈子都不会原谅鄙视自己的。”方辩一脸镇定地道,握紧她的手。
“方爷……”贝明绯失声痛哭地冲进他的怀里。
以前痴梦于郑华翰,现在才发现原来真正的好男人就在自己的身边,她以前肯定出门没带眼睛。
捧着重新煎好的药回来的贝申氏,躲在门角处听着里屋的对话,脸上的泪流得更凶。她很早就认识了方辩,以前她根本就看不上这个年轻人,现在多亏他,女儿才能渐渐平息心灵上的创伤。
如果女儿真嫁给了方辩,她还有何可求?
方辩待激动过后,一脸困意的贝明绯睡下,这才踱出房门,看到在廊下站着的妇人,他做了个揖,“见过贝夫人。”
“方爷,你是认真的吗?”贝申氏身为母亲不得不问清楚,“绯儿她遇到了那样的事情,你还愿意娶她?一辈子呵护她,不让她受委屈?”
“我方辩说过的话从来不会收回。”方辩道,“我要娶贝姑娘是出自真心的,贝夫人不用怀疑我的用心。”
贝申氏苦涩一笑,“我还能有什么怀疑?但愿你说到做到。”
现在的贝家还有什么让人谋的?那份私财,比起方辩的宏门是九牛一毛,没落的贝家女能入得方辩的法眼,她就该烧高香了。
“贝夫人放心,我方辩是一言九鼎的人。”方辩给着定心丸这个中年妇人吃。
贝申氏这才稍稍安心,“对了,外面是不是真的在搜捕绯儿?”
“还没有放出大风声来,我正要出去查看一下,如果风声不紧,我打算见见叶世子夫妇。”方辩把计划道出。
凭他一人之力要对付朝堂上的人,那是不自量力,只能借用他人的力量,而这人自然非叶旭尧和林珑莫属。
贝申氏神色一黯,“你且小心些,只怕已经有人在叶世子和珑姐儿身边盯梢了,对方知道绯儿有这么一个强有力的好友。”
这也就是为什么出事后,她连林宅都未回,就是怕会把麻烦带给林珑,尤其是那小妮子现在有孕在身,她不能这么自私。
“嗯。”方辩应声。
贝申氏这才看着这年轻人戴着草笠出门。
另一边厢的林珑正要离开玉肤坊的时候,一辆马车在玉肤坊的门前停下,在她打眼看去时,只见到一名穿着褐色氅衣,大红冬衣的妇人被侍女扶了下来。
两人一照面,林珑上马车的步子一顿,眯眼看着来人。
“见到我是不是很惊讶?”那妇人与她隔空相望,嘴角的笑容大大的,“我还没死呢,是不是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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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梦对对手指,能不能让票票的风暴来得更猛烈些?咱别等月尾,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