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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则安与赵崇昭收获不小。
学校收的人分为两类,一类是想学“新学”的寒门子弟,一类则是谢则安所说的“差吏”。秋收已过去,冬储也忙得差不多,各地差吏比农事繁忙时清闲得多,因而这次来的人很多,由于前两年的培训颇有成效,人数甚至远超于前面好几期。
这跟后世的“职业培训”差不多,培训内容是重点,相互沟通也是重点。不少相邻州县的差吏借这个机会结识,回去后在许多消息上开始互通有无,。学校以师爷为头批培训对象,再逐步由“往届学院”推荐些得用的人过来,一步步地结成一张初成气候的“人脉网络”。
当然,也有不愿前来的。沈存中并不着急,学校与农业合作社那边合作,但凡来“培训”的,农业合作社在那边的分社总能优先筹办、优先照顾。无形的人脉是看不见的,实质的好处却有目共睹。
学校和农业合作社相互帮扶,根基越扎越稳。
之所以以差吏为培训对象,是因为知州任期一般是三年,三年后往往会调往别的地方。铁打的差吏,流水的官。新官上任,谁说要有提有降,可总归还是从原有那些差吏里找人差遣的——总不能每到一地儿都把整套班底带过去吧?那样只会显得自己御下无能,连人都不敢用。
因此,不管知州、县令换了几个,做事的还是当地那些差吏。
谢则安并未将这些用心藏着掖着,回程路上大略地与赵崇昭说了起来。
这学校的筹办本来是赵崇昭经手的,只不过他那时是听谢则安说得好,脑子一热就去找赵英商量。谢则安如今的说话方式,与当初极为不同。虽然仍是谢则安向他说明自己的设想,赵崇昭的感觉却天差地别。
仿佛终于被谢则安摆到平等的位置上交流。
升平县之行是个好开端。
朝中局势日益紧张,谢则安根本不曾参与,他伙同富延年、赵昂等人经常和赵崇昭到处走动。富延年是个逗趣至极的人,到哪儿都能把场子弄得非常热乎,于是赵崇昭从一开始不满意有这么多人同行,到后来渐渐喜欢上了这样结伴出游。谢小妹学着二娘那样换了男装,高高兴兴地跟着他们转悠。
赵崇昭对谢家的亲近之意越发明显,哪能瞒过其他人的眼睛?
自谢大郎成亲之后,谢府便开始宾客盈门。
谢季禹有条不紊地接待登门的客人。
眨眼间冬去春来,又到了一年春闱。
姚清泽在会试时病了一场,没能拿到双元,只堪堪进了进士名单。赵崇昭知道后有些惊讶,殿试上颇为注意姚清泽。
姚清泽本想三年后再考一次,可想到自己已经二十来岁,再蹉跎下去怎么行?
姚清泽憋足劲要在殿试上好好表现。
谢则安没关心殿试,他特意调值,送杨老去北疆。杨老老家在那边,晏宁去后他本来已准备要回去,可又被凉州那边的事绊住了。谢则安要普及“基础卫生知识”,强拉他去领头。想到这是好事,杨老心中虽不满,却还是应了下来,没想到事情越忙越多,拖住了他一整年。
如今事情告一段落,谢则安再没有强留的理由。
谢则安亲自送杨老出城。相处多年,杨老平日里对谢则安极不客气,到了分别时,语气却好了许多。他对谢则安说:“我在凉州收的两个弟子学了我不少本事,他们都进京了,你帮我安置他们。”
这其实是给谢则安留两个医术高超的人在身边。谢则安心中一暖,对杨老说:“多谢杨老挂心。”
杨老冷哼一声,并不承认自己是在替谢则安着想。
谢则安的身体看起来好得不得了,底子却有点薄,偏偏他忙起来又劳心劳力、从不停歇,一个不注意说不定会病倒。再来就是谢老爷子年事已高,指不定什么时候会出问题,要是不留点人再京城看着,到时还不是要找到他头上来?
想了想,杨老还是开了口:“京城比边关更为凶险,你好自为之。”他回望皇城,“你与赵崇昭打好关系是好事,可也不要忘了帝王无情这四个字。你谭先生和他一家都是死在这四个字上面的。”
谢则安想过要去了解谭无求的过往,结果查遍史书宗卷还是一无所获。听杨老这么一提,他的好奇心又被勾了起来:“这也是您那么厌恶皇室的原因?”
杨老说:“你终于问了。这么多年来,我都觉得你会追问,可你能忍得很,连半句都不曾问及。”他们并没有在留客廊停留,而是一路骑马慢行。过了众人送别处,他才说,“那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你也知道‘圣德皇帝’做过许多荒唐事,赵英即位后给他擦屁股都擦了很久。‘圣德皇帝’最出名的是他信奉道家,喜欢求仙问道,越信越昏庸,许多决定都荒诞到不讲道理,这才导致后来的大乱。”
谢则安点点头。
这也是唯一流传下来的版本。赵英即位后封口封得很厉害,讲的大多是战时的艰辛,“圣德皇帝”那时的事竟没人能探知。
谢则安说:“难道他还做了别的?”
杨老说:“你谭先生的父亲,是被凌迟而死的。”
谢则安眉头直跳。
凌迟,就是一刀一刀把身上的肉剜下来。在决定性的那刀割下之前,人还是活着的。
杨老说:“三郎,你谭先生的父亲与‘圣德皇帝’的关系,比你如今和赵崇昭的关系更亲近。亲近到什么程度?他们连同床共寝都可以。有时天气不佳,你谭先生的父亲就会在宫里留宿。那会儿他们家一门荣宠,羡煞了许多人。直至他们各自娶亲,那份情谊才渐渐淡了。后来你谭先生的父亲被指叛国,‘圣德皇帝’亲自下令将他凌迟,你谭先生家里是军勋世家,谭先生被处死时他家中兄弟都在边关浴血抗敌。‘圣德皇帝’下诏让他们回京接受审问,听闻谭先生已被凌迟,他们一个都没回京,带着精兵孤军入草原,直捣匈奴都城。”
谢则安说:“他们没成功?”
杨老说:“当然没成功,不过那时的匈奴国主确实是你谭先生父亲的旧交,他抓住了他们,并劝他们留下,为你谭先生父亲报仇。”他闭上眼,“这时候,他们家中的老弱妇孺,早已命丧黄泉。”
谢则安皱了皱眉,没想通其中关节,只能追问:“所以他们答应了?”
杨老说:“他们答应了。”他睁眼望向前方,“他们假意答应,与人里应外合,拼了性命将挥兵南下的匈奴精兵尽数剿杀于崆崖关。假如当时他们不曾反戈相向,京城恐怕真的会易主。那会儿与他们接应的人是当时的十王爷,此事一了,十王爷便离京远走,再也不曾回来过。十王爷离开前曾去面见‘圣德皇帝’,对那位‘圣德皇帝’说‘他如果真的想通敌,怎么可能只写几封书信’。”
谢则安沉默下来。
杨老说:“‘圣德皇帝’开始耽於酒色,皇子公主一个接一个地生。你谭先生一天天长大,竟与他父亲越来越像。‘圣德皇帝’下令焚书、焚宗卷,彻底将你谭先生家的存在抹去,待你谭先生比待亲生儿子还好。直至许多年后,你谭先生才知道当年的真相。”
谢则安安静地听完,并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谢则安才问道:“你为什么突然和我说这个?”
杨老说:“因为你在动摇。”他看着谢则安,“你动摇了。你谭先生扶持赵英登上帝位,赔上的只是自己的生死。可再往上看一看,赵家人是连至交好友都能亲口下令凌迟,而你谭先生家满门都被斩首示众。赵崇昭身居帝位,有朝一日一旦变了心,对你而言绝不仅祸及自身那么简单。你是个重情的,你家里人、你那些朋友也都对你回以同等的情谊,不管你承不承认都好,他们和你是绑在一起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谢则安垂下眼睫。
杨老说:“更何况从他过去的种种行径看来,他并没有那般爱重你。他对你的感情之中,更多的是征服、是占有。于你,他不过是因为没得到才特别执着罢了。当初‘圣德皇帝’对你谭先生的父亲正是如此,当那种新鲜感过去,那所谓的情谊也会烟消云散。到了最后,‘圣德皇帝’已经在听完佞臣谗言后毫不犹豫地下令将他凌迟。”
谢则安抬眼与杨老对视。
目光停顿许久,谢则安说:“我明白。”古来有多少君臣能无猜无忌地走到最后?
赵崇昭的真心,此刻绝不虚假。
可人在三岁时许下的种种宏愿,在当时也是真心实意的,后来呢?后来只会觉得那大多都可笑又荒唐。
与帝王谈“情”,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谢则安并没有完全陷入其中,事实上他的心永远一半沉溺一半清醒。
试一试真的只是试一试。
他会享受它带来的美好、享受它带来的欢愉,却不会忘乎所以地把身家性命、举家安危都交托出去。
谢则安说:“我这人既贪生怕死又贪恋权势,说不定日后我也会变,变成个祸害朝野的佞臣或权臣。以后的事谁料得到?”他淡笑起来,“过去难改,未来难测,我能抓住的只有当下。日后他若是辜负了我们之间的情谊,那么天高海阔,我哪里不能去?您放心,我一向胆小,绝不会不留退路。”
杨老看着谢则安已褪尽稚气的脸庞,不再多言。他扬鞭说:“你回去吧,我自己走就好。”
杨老年岁已高,谢则安不太放心。他叮嘱说:“您路上一定要小心,若是身体吃不消了,只需到驿站报个名字就好,他们会帮你把马车和其他东西都准备好。”
杨老又恢复了一贯的冷笑:“你还是顾着你自己吧,我的身体比你还好。”
谢则安一乐,笑道:“那是。”
杨老正要上路,忽然又停了下来,回马问谢则安:“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给我个准话,我好和你谭先生说说。将来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谭先生也好帮你一把。”
谢则安说:“若他真如您所说只是想尝个鲜,那我也陪他尝一番。我与他都是男人,左右不算吃亏。等大家都腻了,好聚好散就是了。”
杨老说:“只怕到时候不是好聚好散那么简单。”
谢则安笑叹一声,并未隐瞒自己的打算:“到那时,我不会留在京城。可能去谭先生那,可能去燕大哥那,可能乘船出海,天下那么大,我走过的地方不过那么一小块,真有机会能走遍山川湖海也不错。”
杨老说:“要是真的需要帮忙,不要和我们客气。”
谢则安心中微暖,口上却得了便宜还卖乖:“您突然对我这么好,我真是不习惯!我知道的,您其实早就非常欣赏我,深深地被我端正的品行和高洁的情操所感动,”眼看杨老额头青筋直抽抽,准备张口骂人,谢则安决定先发制人,“不用解释了,我都明白!”
杨老:“……”
谢则安目送杨老离开。
杨老是为数不多的知情者。
杨老看遍人间冷暖,赵崇昭对他的心思在杨老眼中是一目了然的。朝中像杨老这种目光如炬的人虽少,却也不是没有,他和赵崇昭之间的暧昧关系也许终有一天会暴-露于人前。
谢则安垂眸片刻,又再淡笑起来。
何必想那么多,他们的“情谊”都不知道能不能撑到那一天。
想要是一回事,能不能得到又是另一回事。
谢则安已经想得很清楚。他会好好争取、好好和赵崇昭“试一试”,只要两个人的想法都不曾改变。
谢则安回到谢府,才知晓状元已揭晓,不是别人,正是姚清泽。姚清泽参加会试时病得人尽皆知,这会儿他从进士榜末位逆袭成状元倒也没人不服气。
姚清泽在士林中的声誉极好,比之姚鼎言当年都不遑多让。
吏部再度忙碌起来。
赵崇昭也忙,忙着认脸。新科进士中有不少人才,个个都极出色,赵崇昭在琼林宴上与他们一一聊过,回头又召见了几批,才终于把人认了大半。
赵崇昭处理政务到傍晚时分,谢则安正好与人交班。想到晚上轮到谢则安值夜,赵崇昭心中热血上涌,屏退左右后把谢则安召进书房。
谢则安看着赵崇昭那狼一样冒着光的眼睛,对赵崇昭脑中的想法了如指掌。他故意笑问:“今日陛下见了不少青年才俊吧?我看个个都是顶好的。”
赵崇昭盯紧谢则安:“三郎你见过了?个个都顶好?”
谢则安说:“当然,长得都挺俊——唔!”
赵崇昭吻住谢则安的唇,将他压在椅子上吻了起来。谢则安暗笑不已,伸手挽住赵崇昭的脖子,灵活的舌主动钻进赵崇昭唇舌之间,撩逗着赵崇昭本就敏感的神经。
赵崇昭呼吸微微粗重。
他伸手攫住谢则安的腰,极舍不得地结束了短暂的吻。他哑声警告:“三郎,我会忍不住的,我真的会忍不住的。”
谢则安与赵崇昭对视片刻,缓缓说:“忍不住就不要忍了。”
赵崇昭的心脏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
他耳边嗡嗡嗡地响了起来,不太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再次确认:“三郎,你说的是真的吗?”
谢则安说:“父皇的忌日已经过了挺久,你一直这么忍着也不好。”
赵崇昭激动得手都快发颤了。
他一把抱起谢则安从小门进了寝殿。
寝殿后方有温泉,赵崇昭手心沾满汗,问道:“我们先下去洗个澡吧。”
谢则安说:“也好。”他一点都不忸怩,在赵崇昭的注视下脱光光,先下了水。
赵崇昭喉间一阵火热,连咽口水都有点困难。谢则安终于点头了,以后谢则安会彻底属于他,里里外外都属于他。
赵崇昭心里滚烫一片,脱个精光“咚”地下到温泉里,与谢则安延续起刚才的吻来。
谢则安到底也是男人,吻着吻着和赵崇昭一样有了反应。
赵崇昭细致地帮谢则安做起了准备工作,前戏长得让谢则安都有些无法忍受。
等彼此都被压抑得受不了了,赵崇昭一改刚才的温柔手段,动作变得猛烈直接之余又充满侵略意味。
谢则安被抱回床上时已经无力,赵崇昭却并不满足,就着柔软的被褥再次将谢则安里里外外尝了个遍,仿佛要把谢则安拆吞入腹才甘心。
谢则安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才睡着的。
等到四更天时,赵崇昭又醒了,那东西还抵在谢则安身后,一碰着他,马上十分精神地抬起头来。谢则安半梦半醒之间感觉有人在他身后开拓,一下子彻底清醒了。
赵崇昭在谢则安反应过来前压了上去,再一次占有那已经被他侵占过许多次的“领地”。
……很明显,压抑太久的人爆发起来会可怕到变态。
谢则安咬牙骂道:“你个发-情的禽兽!”
赵崇昭吻咬谢则安漂亮的脖颈:“三郎你都不知道我这禽兽从开始发-情到现在,已经忍了多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