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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妹妹谈开了,贺成章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妹妹有些与众不同,要让他列举出有哪些不同来,却又模糊了。现在想起来,真是哪里哪里都不同。她从来不淘气,一举一动都与周围的孩子不一样,当时觉得是“懂事”,现在看来,真是处处都有痕迹。比姐姐小四岁,做事却出奇地比姐姐稳重。
一桩桩,一件件,早有征兆,只是自己见识少,没能参悟透罢了。与妻子耳厮鬓磨之间,也听容七娘说过瑶芳是:“天生的仪态万方,拿尺子量都量不来合乎典范,偏又能不呆板,看着就赏心悦目,我不能比。”当时他还颇为得意,以为自己妹子就是比旁人好,自己的妻子对小姑子也好,真是一家和睦。如今再回忆妻子说过的话,真是字字血泪。
元和帝是个什么样的人,贺成章也是早有耳闻的。治国,是有一套,除了在楚王这件事情上看走了眼,其他的地方,他总是能糊得过去的。楚王之事,也不能全怪他,从元和帝他爹承平帝开始,对楚王系就特别的优待,元和帝的反应也很迅速。所以,朝廷上下,对这个皇帝还算认可,虽然他经常让大家提心吊胆,可总比昏君暴君好很多。
然而,在对后宫上头,他就是另一个样子了。对大臣、士人,皇帝的底线要比较高一点,这些人也会抱成团,总有点自保的能力。后宫则不然,除了叶皇后这样的发妻,能得到一定的礼遇,吴贵妃这样的宠妃,被他宠上了天。其他的妃妾,就过得比朝臣还要提心吊胆一百倍。比如,他前阵儿似乎刚刚有点宠某嫔,吴贵妃一不开心,现在就再也听不到这个嫔的消息了。
以往外头的大臣们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只要皇后依然在位,并且没有被吴贵妃欺负,那就不算个事儿,谁没事儿关心你喜欢睡哪个妃子啊。至于皇后有没有儿子,原则上,大臣们是并不关心的——又不是皇帝没儿子!大家哀叹“可惜中宫无子”,并非全是为叶皇后惋惜,虽然她颇得人心,更多的,是担心皇帝因为宠爱吴贵妃,而在立储的事情上头犯浑。如果中宫有子,那这事儿大家就都不用愁了。
大家只当过是关心礼法,不能让皇帝做不好的榜样,仅此而已。
现在知道妹子可能在这样的男人手下讨生活,做人哥哥的,但凡有点人性,都不能觉得这男人是个好人。还理他做甚?又没有旁的人知道,张先生的口风想来也是很紧的,这样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说出去了,也没几个人会信。啧!那就把噩梦都忘了,重新过美好的生活吧。
不可否认,瑶芳现在的一张嫩脸,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对着十五岁的脸,和对着四十五岁的脸,反应,那是不一样的。贺成章根本没办法想像妹妹四十五岁的样子,他眼里就是个可怜的少女,这少女还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妹子。
这种事情,根本就不需要犹豫!
贺成章把妹妹往怀里一拥:“好了,不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不好的事情,忘都来不及了。天都快黑了,走,洗把脸,爹快回来了,用过了晚饭,好好睡一觉,明天太阳还不是照样升起来?”
瑶芳笑了:“好的呀。”
贺成章道:“这件事情,不要再跟旁的人说了,没意思。”
“你是第二个,小时候,我一个人没办法做事儿,不得不借张先生之力,将他拖下了水。除此而外,再没旁的人了。”
“那就好,先生是可信之人。我不会对任何人提起,你也不要,除了我们三个,不要再让第四个知道了。要是说出去时,须先跟我讲,我要告诉谁个,也会先问问你,你要不答应,我也不会说。”
瑶芳道:“好。对了,哥哥,如今立储之事,千万别掺和进去。就是爹那里,也劝着他些儿。”
得,这又操上心了。贺成章揉毛了妹妹的头发:“你真是操不完的心,知道了。哪怕避不开这件事,咱们也不会阿谀希旨的。”
瑶芳冷笑道:“一群王八蛋,就打量着娘娘没有亲儿子了?”
“好了,好了,不要生气了。我就快要没功夫常在家里呆着了,你多跟你嫂子一处玩耍。她那里,我也会嘱咐的,她要有什么不妥贴的地方,你也提醒着她些。小姑娘家,也就这二年能轻快些了,好好玩。”贺成章鼓励道。
让老婆和妹妹一道出去玩耍,老婆社交圈比较大,妹妹经验丰富,可以互补。让妻子可以比较快地成长起来,妹妹也在扩大一点接触范围,找到合适的丈夫。贺成章原本比较看好姜长焕的,现在也不拿自己的观点来多影响妹子了,只要她自己觉得合适,那就行。
瑶芳笑道:“七娘原就是个妥贴的人,要有什么欠缺,也只是因为年轻。毕竟打小就是大户人家里长大的,经的见的,总比寻常人家出来的多些。只要留心,还有什么是学不会的?”
贺成章抚额道:“好了好了,你别愁眉苦脸儿的就行了。往后啊,将那些事统统都忘了吧。你自己也说,先前也不知道舅舅这般可恶,更没见过什么王才人,可见那些事情未必都是准的。只当听到了一些真真假假的消息,究竟如何,不可全信。知道了么?”说到最后语气不免严肃了起来。
瑶芳低头想了一下,轻声道:“旁的我都不担心,唯有娘娘,实在令人心忧。”将魇镇之事细细说了。
贺成章越听越怒,方才时间也短,瑶芳也无法同将几十年的事情一一细述,一言带过。现在听她说差点废了两条腿,怒不可遏,对她道:“这种今番且不用你操心!废后哪有这般容易的?朝廷大臣,怎么会容他胡来?你也说了,只要娘娘能见他一面,就挽回了局面。见一面,总不会很难的。”
“可是,凡事涉魇镇巫蛊……总是百口莫辩的。就算能言善辩,真要铁了心,也是不成的。”
贺成章微笑道:“放心吧,不可能。真要如你所说,头一个要反对的,就是内阁诸臣。他们为了立储的事情,已经将吴贵妃得罪死了,又怎么能容她得势?总要一个人能压得住她才行。你跳出圈子来看一看,就看得明白了。至于王才人……我看呐,哪怕中宫无子,她也熬不到出头的日子了。”
这一点,瑶芳是一点也不怀疑的。王才人得罪的人太多了,吴贵妃头一个就想弄死她。本来她不是重点,招吴妃恨的是她儿子,可她嚷得满世界都知道,说吴贵妃要害她们母子。换了别人,兴许为了避嫌,且忍她这一时。到了吴贵妃那儿,这货就是个一根筋,谁叫她不好过,她就叫谁难过,加倍地欺负王才人。王才人是个多思多虑的人,哪怕有礼法规矩护着,叶皇后也没让吴贵妃太张扬。可有一个宠妃做敌人,自己又没有圣宠,在这宫里,日子就会很艰难,长此以往,真能把人活活磨死。
“所以啊,你还愁的什么呢?既然知道了,事先提醒一声,不就结了?有我呢。快点快点,天是真的要晚了。”
瑶芳放下心头大石,笑道:“果然是这样的。”
贺成章押着妹子,将她送回房里梳洗。等贺敬文回来之后,就见着一个开开心心的闺女了。贺敬文还有点奇怪:“怎么这么高兴了?”
瑶芳自有对付他的办法,反问道:“我看爹也是很高兴的样子,难道有什么好事不成?”
这话搔到了贺敬文的痒处,咳嗽一声,捋捋新蓄的胡须,将自己在朝上的英勇事迹讲了出来。
瑶芳:……
贺成章:……
刚刚兄妹俩还说什么来着?别掺和这种破事儿,你们就知道皇后生不出儿子来了么?一回头,发现亲爹已经掺和进去了。兄妹俩的面色都有点不大好看。韩燕娘却很看得开:“你是御史,本来就该做这些事情的,有什么好夸耀的?吃饭了!”
一句话就将贺敬文给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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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家用饭,也讲规矩。原本李氏活着的时候,是伺候着罗老太太用饭的,到了后来韩燕娘过门儿,也伺候了罗老太太一阵儿。等到韩燕娘显示了暴力的一面,这规矩就算废了。韩燕娘也算是熬出头了,好在她比较讲道理,每餐要是碰到一块儿吃饭呢,也意思意思给罗老太太递个筷子。罗老太太这样的饭吃得简直太膈应,就免了她这个礼数儿。不过新媳妇进门,还是要讲些规矩的。
韩燕娘倒是比较开明,也仿着罗老太太后来的例,自己吃上了,就让儿媳妇跟儿子回房自己吃去。到了贺成章快要进翰林院了,就干脆不用容七娘过来了,让小俩口单独吃几天。到了现在,韩燕娘又有点发愁,要是儿子不在家了,是要把儿媳妇拉过来吃饭呢,还是再分开?分开了,儿媳妇独个儿吃,跟排挤了她似的。拉一块儿,儿媳妇总是要略避一避公爹的。
因为有心事,韩燕娘也就顾不上说话。瑶芳吃完了饭,看她心不在焉,趁机溜了。她跑去贺成章的小院儿里,商议着贺敬文的事儿来了。
贺成章刚吃完饭,残肴才撤下来。容七娘见瑶芳过来了,笑道:“方才还说起你来着。”瑶芳亦笑:“要是说我不好,一定是我哥在说谎!”容七娘道:“那他说了实话。”两人对望一眼,都大笑起来。
贺成章漱完了口,往太师椅上一坐,容七娘给他递了盏茶,贺成章略呷了一口,对容七娘道:“她一定是为今天爹上疏的事儿来的。”容七娘对瑶芳眨了眨眼睛。
瑶芳笑道:“是呢。”
贺成章道:“别急,爹做不来出格的事情。”
容七娘也说:“正是,爹做的很合正理,谁了不能说他错了。便是圣上有一二不喜,也不能将他如何。”
瑶芳道:“那上头坐的那一位,可不是什么好性儿。”
容七娘斩钉截铁地道:“那他也不能对御史做出什么事儿来。别说是御史了,就是像先头陆阁老,前阵儿的齐阁老,哪个他不恨得牙痒?又做出什么来了?前朝的事情,他们都是有分寸的。谁越过了界,都讨不着好。”她生于宦官之家,出生的时候伯父已登高位,父亲近年来也渐至二品。正如韩燕娘之眼界于瑶芳不算高,瑶芳于政事上之所知,也略不如容七娘。
贺成章听妻子这样说,对妹子道:“你这是关心则乱了。所有人都想做的事情,爹先做了,还是得罪圣上的事儿,不会有人再给他下绊子了。”
瑶芳道:“你们就这么拿得稳瓶儿?我不信满朝都是君子,万一就想阿谀圣上的……”
贺成章道:“爹有什么可以挑剔的么?”
没有,蠢得连错都不会犯。
容七娘道:“这接下来啦,会有旁的人跟进的。爹想再出头,也未必有那些人厉害。放心。”她这公爹,天生运气好得不行,能力又不咋样,想掀起风浪来,还差得远呢。
瑶芳这才镇定了下来,细细一想,笑道:“是我想左了,白耽误了你们的时间,你们好好说~说~话~”
贺成章作势要打她,瑶芳一闪身已经站了起来。容七娘道:“先别走啊,我还有事儿呢。”
瑶芳奇道:“嗯?”
容七娘道:“你会捶丸不?”
“啊?这个不是宋、元之时,上下皆好的么?”
捶丸这东西,瑶芳是知道的。顶好是在一片凹凸不平的场地上,挖些球洞,旁立彩旗,参与者以木杖击球入洞。知道是知道,却从来没有玩过。想要玩得有意思,须大片的场地,有闲情逸志,几个志趣相投的友人,结伴来玩。以前是风靡上下,多简陋的地方都能玩得起来。到了如今,越发的讲究起来,玩的人反而少了。多是有钱有闲的人,聚起来玩耍。
上辈子,元和帝有功夫都修道去了,宫里要求清静,根本没人玩这个。这辈子,净忙了,贺家也没有那么大片的球场。贺家不算穷,也没那功夫当捶丸是个消遣,白养这么一块地方。
容七娘道:“知道就好,过一阵儿,找个好天气,约上几个人,咱们玩玩去?”
贺成章对妹妹挤挤眼睛,瑶芳笑道:“好啊。”就知道这大约是受哥哥所托,要让她开心活泼一点。瑶芳也正觉得,镇日窝在家里,顶多是踢个毽儿、打个秋千什么的,总是出不了门儿。要散心,要么是种种宴席或去旁人家里,偏在京里认识的人又少。捶丸地界宽阔,倒合她心意。
容七娘道:“那可说定了啊。”
瑶芳问道:“什么时候呢?”
容七娘道:“现在天儿热,总要个凉快天儿。”
瑶芳道:“好,我去收拾去。”先去买本讲捶丸的书来读读,弄明白了规则再说,不晓得要不要订一套用器?
第二天一早起来,用过了早饭,瑶芳因将家务都交给了韩燕娘,闲得很,便去找贺成章借捧砚,让他去外面书店转悠转悠,看有没有卖捶丸的书的。贺成章道:“你平日都读的什么书呀?这个都不知道?买本《丸经》就是了。”说着,顺手拉开了抽屉,拿出几块散碎银子给捧砚,叫他去买书。让瑶芳回去等着。
瑶芳也不跟他客气:“那我就等着啦!”说完,识趣地走开了,将贺成章留在书房,估摸着过不多会儿,容七娘就该来了。
捧砚办事很可靠,不到晌午,就一头汗地夹着个蓝布包袱回来了。将书缴给贺成章,贺成章取来一翻,确是《丸经》没错。借了容七娘的陪嫁丫头侍琴,将书送给了瑶芳。
瑶芳取了书来仔细研究的时候,捧砚正跟贺成章一板一眼地汇报:“出门不久,胡同口儿遇着了辅国将军,他问我来着。我说给二姐儿买书,他问买的什么书,我想着,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就说,是买《丸经》,等天凉了,大奶奶要带二姐儿玩捶丸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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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姜长焕自打送了符纸、朱砂,没等到什么新动静,正在坐立不安。有心催促父母提亲,又怕惹到瑶芳不快。听说贺敬文上疏劝谏,他心里暗叫一声不好:此举必定圣上不快。他有些担心贺家,第二天就想到贺家来看看。
到了胡同口,见着了捧砚,一拍脑袋,心说,贺大郎精明似鬼,又有容二做岳父,此事必定无碍的。伸手拦住了捧砚,问他:“你做什么去的?”
捧砚认得他,连忙行了个大礼,一五一十地将事说了。姜长焕心头一动,面上平静地道:“去吧,路上小心。”他自己也不往贺家去了,径去寻了他的新朋友——叶国公的嗣子叶冀。
叶国公家教尚可,叶冀为人倒也不错。因叶皇后的关系,姜长焕与叶家很是熟稔。叶冀将来是要袭爵做国公的人,书读得差不多就好,也不指望着他考状元光宗耀祖——难度太大。倒是吃喝玩乐、人际交往,需要十分娴熟才行。叶皇后教导了姜长焕许久,等他迁出宫廷,便指点他找叶冀,多多认识些人,对姜长焕日后的发展也是有好处的。吴王系在京城,可没什么关系,叶家则不同。大家互为关系网上的一个结点,是件互惠互利的好事。
叶冀交流广阔。老君观的观主、相国寺的住持、多宝斋的东家、百味斋的幕后老板、庆国公、靖国公、安丰侯、平昌侯……诸如此类,就没有他不认识的。听说姜长焕来,笑着将他引到花厅里坐下:“怎么?无聊了?这大热的天儿,咱们到老君观避暑去?反正你我都无事,老君观那里又清凉,借他们几间屋子,我们也清净清净?”
姜长焕道:“圣上才去那里,遇着了,怕要被他问。”
叶冀道:“旁人巴不得能多见圣上一面,你倒好,还要躲着。也是怪人。究竟是什么事儿呢?”
姜长焕道:“你送我那套捶丸用杖,哪里做的?”
叶冀来了精神:“怎么?要送人?谁?志同道合的同好?”
“什么呀!我就突然想起来了,想先备着送人,是不是同好,可不好说呢。你说,京郊什么地方合适做场子?我想弄一个来。要多少钱?”越想越觉得这主意不错。贺家没有那样广阔的地块,姜长焕却有几个闲钱,弄那么一个玩耍的地方,不用花家里的钱,他也置办得起。钱呗,下半年的钱就又要发了。
叶冀摸了摸下巴:“做这个的,你找我就问对人了,等会儿咱们一块儿去,我也再做一套来。你要做,就做全副的十根。场子么,我劝你,别只弄一个大场子,这样,寻一块地,半做场子,半是庄田。拿田庄的出息维持这样一块场子,还有盈余呢。你年纪也渐渐大了,好成家立业了。也得置办些养家糊口的产业了,总不能每年只瞅着那点俸禄过活不是?”
此言有理。姜长焕道:“也好,山地买来也便宜。半是山地、半是田地,将别业筑在山脚下,嗯,再养两匹马,种些花树……嘿!”
叶冀敲敲茶几:“等等,我再想想,看有没有现成的。你能想到的,总有人也能想到。看有没有置办好了想出手的。前阵儿为了楚逆的事儿,可有好些个人家败落了,总有要出手的产业。”
姜长焕道:“都这么长时间了,该出的早就出了,哪能等到现在?”贺家的宅子都买了多长时间了?
叶冀冷笑道:“你道清算一件事情,割过一茬儿就算完了?”
“怎么?”
“且等着吧,不翻二十年旧账不算完。谁个一直为楚逆说话?谁个一直说楚地太平?又有谁个纵容流寇?一样一样,都得算清楚了。还有,现在前头打着仗着,这中间有中饱私囊做得过份的,有不听军令的,有延误战机的……”
姜长焕果断地道:“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找一个清凉避暑的地方!”
叶冀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能有几个钱?你随父母居住,能有多少私房?”这是个大问题,子孙不好有私财的。放到古早的时候,私自置业,一顿臭揍还得交出来。搁到现在,有小心思的人多了,这么干的不是没有,却也不能说是正确。
要是别家,不真不好说,到了姜正清家,老婆说话算数,老婆最偏疼的就是小儿子。现在又有了爵位,又有了俸禄,他说拿自己的俸禄买个散心的地方,又不是拿去嫖赌。只要略一坚持,简氏再没有反对的道理。
姜长焕道:“放心,我会跟我爹娘说的。”
叶冀心里嘀咕一句,这也有点不讲规矩,还是带着他先去看球杆:“订全套十根的,用起来也好使。”
姜长焕又问:“这个好办。那地方呢?”
叶冀道:“明天给你信儿,做全套的球棒也得些时候,包管你球棒做好了,地方也选定了。总得容我找个人去打听吧?”
姜长焕厚着脸皮问:“哪家牙行?”
“牙行?”叶冀嗤笑一声,“哪家牙行比锦衣卫的消息更灵通?我有认得的人。张家的二小子,补进锦衣卫了。”平昌侯姓张。
姜长焕竖起一根大拇指:“厉害,你们都厉害。那里也是寻常能进得的?”
叶冀耸耸肩:“正是用人的时候。”
姜长焕心道,难道圣上对锦衣卫也有些怀疑了?都传说,锦衣卫无所不知,偏偏楚王谋逆,啥消息都没传到京城。要清洗,也是应有之义。
订了五套球杆,谢过了叶冀,姜长焕便回家磨简氏,说想买个庄子玩。简氏打量他一眼:“我也觉得是要置业,家里也有几个钱,可你不买庄子传给子孙,拿来玩?你也长大啦,得走点心了。”
姜长焕道:“拿我的俸禄行不行?不是全买了地玩的,一半庄田一半捶丸场,到时候娘也好去散心呐!”
“我不去,一个孤老婆子,有什么意思?”
“那就邀几个人一起嘛,贺家婶婶不是也来了?她家人口多——”
贺家人口那叫多?简氏鄙视地看了他一眼:“想拐了贺二娘来,你就直说!你急的什么呀?我跟你爹都说好了,这两天就探探口风。谁知道……贺御史他上了本,现在正忙着呢?”
姜长焕道:“那咱们先弄咱们的,行不行?包您不亏本儿。真不花家里的钱。叶国公、庆国公他们家也都喜欢的,我的捶丸还是叶国公家的大郎教我玩的呢。”
简氏想了想,好像也不太亏,儿子又喜欢:“那你看着办。签契书之前,我得先看看地方儿。”
姜长焕得了应允,自然是千好万好。过不半月,球杆做好了,他先拿了孝敬给简氏的一套回家、自己也留了一套,又将余下的亲自送到贺家。递话给韩燕娘:“听说府上要玩捶丸,家母也喜欢上了这个,就顺手多做了几副送来。我还在外头买了块地,正合适玩,什么时候去练练?”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连容七娘带瑶芳,都出来见他一面,谢他一谢。姜长焕觉得自己终于找对了方式,笑道:“到了京城,好些习惯少不得一一改了。又有很多事情,先前都不知道的,也得重新学。要不就显得与旁人不是一路人,人家有什么也不带着你。”
韩燕娘原本还觉得他手里散漫,花钱太随意,不像过日子的人。听他这般解释,觉得十分有理,对他的评价又高了一层:“二郎越发有计较了。”
姜长焕道:“也是现学现卖的。等地方收拾好了,请您去散散心,好不好?”
韩燕娘果然应道:“好。”容七娘已经跟她禀过了,等天气凉了,就带瑶芳出去与她以前的小姐妹们玩耍的事情。韩燕娘也是巴不得,瑶芳长到这么大,是该再交几个朋友了。现在姜长焕提供场地给瑶芳练习,正合韩燕娘的意。
姜长焕温和一笑,瑶芳有点懵——他什么时候学会这么狡猾了?
容七娘正在说:“二郎有心了,这样安排也很好,以后二郎有朋友,也用得着呢。多多玩耍相处,朋友间才会好起来。”
姜长焕嘴巴可甜:“嫂子说的是,谢嫂子指点。”
瑶芳:……这么说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可总觉得被占了便宜。努力压下心底升起的诡异之感,忽然觉得韩燕娘在看自己。
!这么安静好像不太对,瑶芳镇定地开口:“我们以前没弄过这些个,忒占地方。也不知道能不能玩好。”
姜长焕理所当然地道:“那就从现在开始玩,又不是只有旁人能玩,你不能玩。你想做什么,只管做就是了。”有我兜着呢!最后一句话没敢说出来。
瑶芳看他这昂首挺胸的样子,别过脸去。这小子,还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