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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他可以对子墨好,对菲儿好,甚至阿良嫂,就是不会对她好。本就明白的,只是,心里仍然有着怨,深吸口气,她在心里冷冷地嘲讽自己。
此时,郁泽昊又逼近了她,右手食指轻佻地勾住了她的下巴,嘴角扬着轻佻的笑,“在美国待了几年,谁给你胆子了?华清远?你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吧?”,他看着她,嘲讽地笑着说道。
郁泽昊知道,她现在是华清远集团旗下的一间茶楼任总经理,而且两年多了。他是真没想到一个曾经柔柔弱弱就连高中都没毕业的女人,现在竟是一间茶饮公司的总经理,这背后,究竟付出了多少?!
“滚开!”,沫兮伸手,嫌恶地挥开他的手,身体又后退了两步,一脸防备与厌恶地看着他,心却酸胀了起来,“郁泽昊!别把别人想得和你一样,龌龊!看见你,我就觉得恶心!”,他依然瞧不起她!
无论她怎么改变,他终究是瞧不起她的!
“苏沫兮,你以为你现在高贵多少?!爬得再高,在我眼里,还是那个卑贱的哑巴!”,郁泽昊冷哼着笑了笑,违心地说道,说完,转身走向了门口。
心,如撕裂般,狠狠地抽疼。
对她说得每一句嘲讽的话,都如一把把尖刀,凌迟着他自己的心脏。伤口的痛,远不及心口的痛,双拳紧紧地垂立在两侧,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双颊一片湿濡。
“我变成什么样都和你没关系!我不在乎!不在乎!”,对着他那无情的背影,沫兮嘶吼,声音里夹着哭腔!
脸湿了,下雨了吗?
没有。
只有寒风很快地风干了脸上的湿濡。
她的话,令他的心,再次狠狠地抽搐起来,一股湿濡从后背肩胛骨的位置,缓缓流下……
不在乎,最好,再好不过!
郁泽昊走到门口,开门进去,却没再管沫兮。
沫兮一直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最后,身体终于无法控制地蹲了下去。
为什么心还会痛?!
为什么该死的还要痛啊?!
“混蛋!”,她嘶吼,却不知道是在骂谁,心口闷胀地疼,那种感觉是她无法控制的。
或许,在意的,还是他对她的无情吧?可是,为什么还要在意啊?!
泪水啪啪地坠落,不受控制地掉落,心,又疼又累。
郁泽昊上楼时,在阳台边,看到了她蹲在前院的身影,脑海里募得闪过她被他罚站在外面的画面,那晚,好像还下了一夜的暴雨。
甩去那股心痛,他朝着子墨的房间走去,路过主卧,里面亮着灯。
悄悄地走近子墨的房间,四下里一片安静,只听到子墨那轻浅均匀的呼吸声。他打开一盏黄色皮卡丘形状的小台灯,在子墨的床边,他坐下。
橘黄色柔和的灯光照亮了那张小小的,俊帅的,轮廓柔和的小脸。
看着他,仿佛看着小时候的自己。
白皙柔嫩的皮肤,清晰的眉毛,长长浓黑的睫毛,漂亮地如女孩子,小小的鼻头,鼻梁却高挺,粉嫩的双唇,这便是他的儿子。
明天起,必须和他分开的儿子。
阿良嫂经常念叨,他宠溺子墨宠地过分了,但他知道,子墨不会恃宠而骄。
他将幼年缺失的父爱全部倾注在了子墨身上,而他也知道,也因为对沫兮的愧疚。
从被窝里找出子墨那温暖的小手,放在他的掌心里,轻轻地握住,俯下身,在他的额上不停地亲吻。
“子墨,你要听妈妈的话。”,薄唇轻轻蠕动,声音嘶哑,小声如蚊蚋。
他对不起苏沫兮,就如父亲对不起母亲那样。他不愿子墨成为第二个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如雕像般坐在子墨的床边,一直坐着,直到天色渐渐变亮。
沫兮也一直蹲在寒风里,什么都没想,全身被冻得麻木,直到阿良嫂起床,才发现她。
“哎呀,少奶奶,你怎么一个人蹲在外面啊?!”,阿良嫂大步上前,走到沫兮的身边,连忙将她拉起,“我的老天!这身上跟冰块似的!你蹲在这多久了?!”,阿良嫂拉着浑身冻僵的沫兮,看着脸色异常惨白的沫兮,全身在打着哆嗦的沫兮,阿良嫂惊叫着。
沫兮没有说话,全身冰冷,没法开口,牙齿也在颤抖,全身都蜷缩着,任由阿良嫂将她拽进了主宅里。
郁泽昊下楼时,看到的便是阿良嫂拉着一脸惨白,全身哆嗦的她的画面。
“少爷!少奶奶在外面蹲了一宿!”,阿良嫂看着郁泽昊,焦急地说道。
郁泽昊一脸面无表情着,视线别开,强忍着上前抱着她冲进浴室的冲动,他走到客厅,“阿良嫂一会叫所有佣人在这集合!”,一身清爽的郁泽昊开口,冷声道。
凌晨六点的冬天早晨,天色还很幽暗。
“少爷!少奶奶这是——”,阿良嫂因为郁泽昊的话而莫名,她焦急地看着他,喝道,此时,沫兮已经挣脱开阿良嫂的触碰,挪动脚步,上了楼。
“阿良嫂,人家可不是你什么少奶奶……”,郁泽昊淡淡地扫了眼脸色苍白如女鬼的沫兮,幽幽地开口。
脚步僵硬,因为他的话,她一脚踩空,身体直直向后退。
“小心——”,沫兮整个人从四个台阶倒下,一道焦急的低沉的声音响起,然后,她落入了郁泽昊的怀抱,因为身体后仰,他的容颜在她的视线里是倒立着的,四目相接,她在他的眸中看到了自己,也看到了一汪深情。
温暖的气息包裹着她,意识恢复,她站直身体,挺直背脊,“阿良嫂,其实我是苏沫兮。”,她看着阿良嫂,淡笑着说道。
郁泽昊挪动脚步,走开,背对着她们。
“什,什么?!”,阿良嫂看着沫兮,惊慌地问道,一脸地难以置信,大脑嗡嗡作响。
“我是苏沫兮,我没死。”,沫兮看着阿良嫂,诚恳地笑着说道,然后,上了楼,这次,她的手紧紧地抓住扶手,一步一步……
“少爷,这,这……究竟是……沫兮,真的是沫兮啊——”阿良嫂语无伦次着,说着说着,已是老泪纵横。
思考能力恢复后,阿良嫂也才想起这个把月来沫兮的反常,起初她还疑惑的,却没想到,真的是沫兮。
“阿良嫂,叫佣人集合!”,郁泽昊在客厅里踱了几步,又开口道。
“少爷——”,阿良嫂似乎明白了郁泽昊要做什么,只见他在沙发上坐下,从怀里掏出了一摞厚厚的红色百元大钞。
心一紧,她走去了后院。
不一会,所有佣人集合,十来个。
这里的佣人都是从老宅过来的,当初其实不用这么多人,郁泽昊觉得家里太冷清了,多点佣人,也多些人气吧。
就跟郁老爷子的心理一样。
他们其实都是害怕孤独的人。
“阿良嫂,这些钱你给他们分分,各位阿姨,对不住!”,郁泽昊站起身,对阿良嫂说道,又看向那十位中年妇女,给他们鞠了一躬。
“少爷!别这样!”,女人们同时开口,每个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每个人的眼眶都泛红。
这个平时冷冰冰的少爷,其实,心地是善良的。
郁泽昊看着他们,嘴角扯起一抹笑意,“别再叫少爷了,以后我和你们一样,只是个普通人!”,郁泽昊开口,笑着说道。
“大家现在可以收拾东西回家了!”,边挪动脚步,边开口说道。
“都散了吧,散了吧!”,阿良嫂对女人们开口道,她们红着眼眶,点点头,离开。
“阿良嫂,这些年多亏你了,这笔钱是给你了!”,背对着阿良嫂的郁泽昊转身,又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交给阿良嫂。就你到就。
“少爷!不行,我不能要!”,阿良嫂连忙摆手,退开一大步,哑声地说道。
“阿良嫂!”,郁泽昊气恼,捉住她的手,将那个信封塞在了她的手上。
“少爷——您自己以后怎么办?还有小子墨?!菲儿小姐又在哪?!”,阿良嫂忍不住问出口,手上的信封,沉甸甸的,她的心口也闷堵着,问题出口,似乎也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是,是沫兮让你破产的?”,阿良嫂也不是个糊涂人,脑子一转,似乎已经明白,这样一来,子墨肯定是被沫兮抢回去了……
郁泽昊看着她,点头。
“别为我担心了!以后你和阿良叔也别出来做事了,在家带带孙子,享享福!”,郁泽昊看着阿良嫂,沉声地说道。
“少爷!你为什么不求沫兮啊,她多爱你啊,你们——”
“阿良嫂,别说了!快去收拾东西!”,郁泽昊打断阿良嫂的话,然后将她往她房间的方向推去。
阿良嫂叹气着,不停地摇头,无奈地朝着房间走去。
郁泽昊上楼时,沫兮已经从浴室出来,见到站在门空的郁泽昊,她的心一紧,防备地看着他,然后走去了更衣室。
郁泽昊径直走去保险柜边,长指颤抖地输入密码,门打开。
里面放着的是那只爷爷送给她的翡翠镯子,和那枚天价钻戒。
往昔的记忆一幅幅地回放,令他大脑刺痛着,将它们放了回去,他走去衣柜边,将柜门打开。
随便拿了几套衣服放进行李箱里,沫兮出来时,看到的便是他合上箱子的画面。
“菲儿一会就被送回来。”,沫兮穿好衣服出来,对着郁泽昊的背影,冷声地说道。
郁泽昊转首,看着她,“她最好是毫发无损!不然我要你好看!”,冷冷地说道,双眸里迸发着狠戾的光芒。
他的话,换来她的冷哼。
“我们没你卑鄙!”,沫兮开口,冷声道。
她和郁泽昊下楼时,只见华清远带着一行人出现在了客厅,一行人后面,是菲儿。
“菲儿!”,郁泽昊看着一脸落寞的菲儿,大叫道。
菲儿看着郁泽昊,看着沫兮,心,酸涩不已。
“沫兮——”,她挪动脚步,朝着沫兮走去,沫兮看着菲儿,这和她一模一样的女人,她看起来精神似乎很不好。
“菲儿——”,她看着她,淡笑着喊道。
“沫兮!其实泽昊他一直知道……”
“菲儿!你和人家Vivian总经理套什么近乎?!”,郁泽昊上前,一把拉过菲儿,厉声道,谁都听出,他的语气里带着对沫兮的嘲讽。
“泽昊!”,菲儿快被郁泽昊气死了,明明他对沫兮心里不是这样的态度的。
“沫兮——”,此时华清远走到沫兮的跟前,做了个手势,身后的一名拎着公文包的男子走近,从包里打开一份文件。
“郁泽昊先生,这是苏沫兮小姐委托我转交给您的《离婚协议》请您签字!”,律师上前,走到郁泽昊面前,对他公式化地说道。
沫兮一直站在一边,垂着头,一颗心,是复杂的。脑海里浮现起那天他逼她在离婚协议书按下掌印的画面。
抬首,她逼迫自己不要再想,眼角的余光看着郁泽昊接过了那份离婚协议。
“郁泽昊先生,苏小姐提出,郁子墨小朋友的抚养权归她所有!”,律师为郁泽昊打开离婚协议的附属细则,指着某一排小字,对他说道。
律师的话,令菲儿心口抽疼,那是为郁泽昊心疼。她清楚地知道,子墨在郁泽昊心里的份量有多重,此刻的他,一定痛不欲生吧?!
再看向沫兮,她依旧面无表情着。
郁泽昊面无表情着看着那条细则,苦涩自胸腔蔓延开,此时,子墨还没醒。
他感觉难以呼吸,心头的一块肉正被人狠狠割下,痛袭遍全身。
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只黑色钢笔,郁泽昊翻到离婚协议的最后一页,看到右下角女方已经签字,那娟秀的字体,刺痛了他的眼。
报应吧,也许是。
龙飞凤舞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苍劲有力,最后一笔,顿了顿,留下一个污点。
签好后,郁泽昊将那份离婚协议交给了那名律师,“菲儿,我们走!”,拎起箱子,捉过菲儿的手,拉着她,朝着门外走去。
“郁泽昊——”,菲儿气恼地叫着郁泽昊的名字,气愤他不向沫兮做任何的解释。为什么不说他是由着她报复的?为什么不向她认错?祈求她原谅?!
“菲儿!我现在恢复单身了,你不高兴吗?!我们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在一起了……”,郁泽昊拉着菲儿,直往门外走去,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却深深刺激到了沫兮!
“呜呜……爹地……妈咪……爹地……”,此时,从楼上传来子墨的哭嚎声,声音极大,甚至传到了郁泽昊的耳里!
“泽昊!是子墨!子墨在叫你啊!你舍得吗?!”,菲儿拉着郁泽昊,大声吼道,郁泽昊却头也没回,一直向前走,脚步那样地快。
“子墨——”,屋里的沫兮,冲上楼,在楼梯口,看到赤着脚,穿着睡衣的子墨,她弯腰,将小小的他抱进了怀里。
“爹地——爹地——我要爹地——爹地不要我了——呜呜——爹地——”,子墨反常地大哭大叫着,小脸通红,脸上的泪水不断地坠落,小嘴大张着。SmuS。
他做梦了,梦见爹地不要他了,他好伤心,然后惊醒了,冲下床,就要找他。
子墨的哭声在整座硕大的宅子里回响,也传进了郁泽昊的耳畔,身体稍稍僵硬住,一颗心,在滴血!
“泽昊——为什么会这样——”,菲儿失控地哭了出来,郁泽昊拉着她都快要走到了马路边。
“子墨,不哭,不哭,妈咪在——”,沫兮心疼地将子墨拥在怀里,此刻,她却看到了牵着菲儿朝着马路走去的郁泽昊,他头也没回地,拉着菲儿就走了,走了……
刚刚他说的话,还在她的耳畔回旋。
沫兮觉得,她又输了一次。
和他离婚,非但没刺激到他,还成全了他,不是。
“爹地——我要爹地——我要爹地——爹地——”,此时,她怀里的子墨好像也看到了郁泽昊,伸出小手,不停地叫着,喊着,喉咙都哑掉了。
“子墨乖,爹地出差去了,子墨乖……有妈咪,你还有妈咪!”,沫兮挪动脚步,一只手不停地抚摸着子墨的后脑勺,不停地安慰着,说着说着,自己也哭了出来。
一颗心,说不出的怅然感。
“你为什么不告诉她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啊?!”,狭窄的出租车上,菲儿看着郁泽昊,大声地吼道。
“菲儿……你觉得我还有脸要她原谅吗?”,郁泽昊开口,看向菲儿,嘶哑着喉咙道,一脸的沉痛,尤其是那双黑眸里,溢满了痛楚。
他的话,令菲儿的心溢满了苦涩。
是啊,犯错的是郁泽昊,他犯的错,太多,无法让人原谅,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也是他咎由自取。她无言以对。
“菲儿,以后跟着我,要让你吃苦了,我现在一无所有。”,郁泽昊看着菲儿,哑声地说道,深深地看着菲儿,这个曾经他认为的,他的天使。
如今对菲儿,他已经分不清是怎样的感情,她和他一样,是无依无靠的人。
“泽昊,你甘心吗?甘心舍弃子墨,放弃沫兮吗?!”,菲儿早就明白,郁泽昊是爱着沫兮的,只是他一直不肯承认而已。
而子墨,更是他的心头肉啊。
“菲儿,只要他们过得好,就OK。”,郁泽昊伸手,将菲儿揽进怀里,哑声地说道,心,再次空了。这次,彻底空了,连子墨都没有了。
舍得吗?
当然不!就像是心头的肉,被狠狠地割舍掉,怎会不痛?怎会不被折磨?!
“菲儿,我们去外地,我会一直照顾着你。”,菲儿之于他,已经是区别于爱情,区别于亲情,区别于友情的一个人。
他不会放着菲儿不管。
“为什么我总是在连累着你?!你报复路婉心,伤害沫兮,其实也都怪我,是我害你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菲儿嘶哑着喉咙说道,对他,满心的愧疚。
“傻瓜,不要跟我说这些,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想保护你。却没想到,其实是害了你。”,紧紧地拥着菲儿,郁泽昊哑声说道。
“为什么我没有爱上你……”,菲儿开口,哑声道,脑海里募得闪现起华俊喆的脸,一颗心,狠狠地绞痛。
郁泽昊无言,内心,没有痛苦,就连失落都没有,他现在已经不在乎菲儿爱不爱他了,一点都不在乎。
***
“沫兮,这边的房产现在也属于你,我跟法院打过招呼。”,子墨安静下后,沫兮下楼时,华清远对她说道。
“华叔叔,谢谢您。”,沫兮看着华清远,哑声道,双眸在客厅逡巡一周,“只是,这栋房子对我来说,似乎没有任何意义……”,这里,对她来说,留下的除了伤痛的回忆,再无其他。
“华叔,索菲亚的员工可以不用裁员吗?”,沫兮自言自语地说完,又看向华清远,清了清喉咙问道。
“当然,郁泽昊带出来的都是精兵,个个都是精英,除了几个对他特忠诚的已经辞职的管理层外,其他人,只要他们愿意留下,我们都用!”,华清远看着沫兮,中肯地说道,语气里也带着对郁泽昊的赞赏。
“嗯!”,沫兮看着华清远,感激地答应。
“华叔叔,你知道郁庆宏的下落吗?”,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她该考虑这些细节的事情了。
华清远看着沫兮,双眸里染着复杂,“还在郁泽昊安排的那家疗养院,郁泽昊前天为他交了以后二十年的疗养费用。”,华清远沉声说道。
“是这样……”,沫兮若有所思地说道,郁泽昊对郁庆宏的感情应该是复杂的吧,不过最终他还是心软了。
“我一会去接妈妈出来,在疗养院,她过得似乎很不好。”,沫兮看着华清远又说道。
“不行!沫兮,那不是你该照顾的人!”,倏地,华清远的语气竟然严厉了起来,他几乎是瞪视着沫兮地,低吼道。
沫兮一脸莫名地,有些畏惧地看着华清远,这个虽然年过半百,看起来依然气宇轩昂的霸气男人。
话音落下不久,华清远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过激了,“兮丫头,据我所知,路婉心一直虐待你!”,华清远的语气缓下来,看着沫兮,哑声地问道。
“可是,她是我妈妈啊!”,沫兮不明白刚刚华清远为什么那么激动,反常,她看着他,理所当然地说道。
“你这丫头,是愚孝!让她在疗养院待着吧,据我所知,郁泽昊让她住得用得吃得都是最高级的,你别担心了!”华清远对沫兮说完,已经离开。
落下沫兮一人,怔怔地站在原地,内心里,说不出的怅然。
***
三个月之后——
C市
“快餐来了!快吃饭了!”,郊区的一家汽车修理厂里,一名身穿蓝色修车工服装的男人,两只手里拎着两摞盒饭,对着修车大厅里,躺在一辆辆轿车下的洗车工们喊道。
男人的话音才落下,几名工人立即从车底下钻出,兴冲冲地跑去男人身边。
而角落里的一辆轿车下,一名工人还在认真地工作着。
“嘿——耗子,吃饭了!又没提成,你那么拼干嘛!”,几名工人已经开吃了,看着郁泽昊还在修车,大声吼道。
“现在还不饿!放着!”,从黑色轿车下,传来男人低沉洪亮的嗓音。
动作熟练地拿着扳手将一颗颗螺丝上紧,腹部时不时地传来饥饿的“咕噜”声,明明饿着,却不肯去吃饭。
彻底下的男人,正是郁泽昊。
原来那个叱咤商场的风云人物,如今,却只是一名极为普通的修车工。
这份工作做了两个多月了吧。
原本对汽车就很在行的他,几乎没接受过培训,修车技能比这里的工程师还强。但,因为没有技能资格证书,他只能做个最普通的修车工。
从车下出来时,其他同事已经吃完饭。
他低头,蹙眉,看着满手的油污,洁癖的他,却没有再嫌恶,走去洗手池边,洗手,然,指甲缝隙里的油污怎么洗都洗不掉。
抬首,看着镜子中,面色黝黑的自己,很是陌生。
拿起那份盒饭,没有吃,走到衣橱边,将它放了进去。
随后,他又开始忙碌起来。
晚上五点半,下班。
“菲儿!我回来了!”,这是一幢很老式的主宅,这一片的宅子上,画着红色的“拆”字样,听说再过两个月,这里将要拆桥。
郁泽昊走近那栋墙壁斑驳的老式建筑里,踩着木质的狭窄陡峭的楼梯,在一楼,他就喊着菲儿的名字了,每走一下,楼梯“咯吱”作响,仿佛随时都能倒塌。
“菲儿!我回来了!”,在一扇红色的油漆斑驳的门口,郁泽昊推门,进入。
“咳咳——泽昊——”,只见一张小小的铁丝床上,躺着一个瘦得快不成样子的女孩,那,便是菲儿。
三个月的时间,她骨瘦如柴,脸色惨白着。
郁泽昊进门,看着菲儿那瘦削的样子,心口狠狠地抽搐了下。
“菲儿,我给你去热饭!”,郁泽昊提起手里的盒饭,看着她,沉声地说道,心口,一片绞痛。
“泽昊——我不饿——”菲儿开口,哑声地说道。
郁泽昊却没理会她,打开一扇通往阳台的门,出去。
只见阳台上,放着一个瓦斯炉,瓦斯炉上放着一口铁锅,旁边还放着一只电饭锅。
虽然简陋,四处倒也十分干净,被收拾地整整齐齐。
菲儿透过窗户,看着郁泽昊站在炉子边忙碌的身影,眼角,不禁落下两滴灼烫的泪水。
她又连累他了!
两个月前,她被查出患有尿毒症,也就是慢性肾衰竭的终末期。原本,郁泽昊还是有一笔钱的,至少够他们两人一年生活费的,然,不到一个月,已经花光。
虽然郁泽昊告诉她说,他有钱,叫她不要担心,但她又怎会不知道他们的经济状况?!
每周要去医院做三次透析,这几日,常常有黑社会的人在楼下嚷嚷,她怀疑,郁泽昊是去地下钱庄借钱了,这令她更加自责,愧疚。
“菲儿,又在胡思乱想什么?!”,郁泽昊出来,看着失神的菲儿,他嘴角扬着宠溺的笑,沉声道,语气里,没有丝毫的责备。
“快吃饭!”,将碗放在一边,他将菲儿扶起,对她柔声说道,说完,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温水给她。
“我不饿,泽昊,你吃吧!”,菲儿看着郁泽昊,沉声地说道,脸色苍白如纸,甚至有些蜡黄。
这样的菲儿,令郁泽昊心酸更是心疼。
仿佛是眼睁睁地看着一朵花,逐渐地凋零那般,惆怅,无奈,心痛。
“傻瓜,不吃你明白要怎么去医院做透析?!”,郁泽昊端起饭碗,米饭上盖着一层热热的菜,看着这寒碜的饭菜,心口涌起一股愧疚,菲儿生了这么重的病,他却没能力让她得到更好的照顾!
以他的能力,其实可以去找一份像样的,文职高新的工作的,但,三个月前,他拿着自己的文凭去公司面试时,那些人偏说他是学历造假,也有的人认出了他是索菲亚前任总裁,更不敢用他。
也罢,重回那个圈子,会更丢脸,何况,他也不想再引人注目。
拿着勺子,舀了米饭,凑近菲儿的嘴边,他哑声道。
菲儿不再反驳,张口,一口一口地吃下。
“我饱了,真的吃不下了。”,吃了不到十口饭菜,菲儿摇头,哑声道。
郁泽昊没再强求,将剩下的饭菜放到一旁的柜子里,那是他明早的饭菜,也几乎是他一天的饭菜。
“泽昊,听我的,我们不要再治疗了,医院都是骗人的,根本就治不好的,瞎浪费钱而已!”,郁泽昊再次走近时,菲儿开口,对他劝道。
她的话音才落下,只见郁泽昊一脸严肃地瞪视着她,那严肃的表情,令菲儿怯怯地低头。
“冷菲儿!我告诉你,只要我郁泽昊活着一天,就不会让你白白等死!”,郁泽昊上前,弯身,双手按住她的肩膀,看着她,无比坚定地说道。
郁泽昊的话,令菲儿身体一怔,看着他,因为感动吧,泪水哗啦啦地落下,“泽昊,你怎么那么傻?!”,她抽泣地说道,双拳在他的胸口捶打着,一颗心,苦痛不已。
“菲儿,这是我甘愿的!”,郁泽昊伸出粗糙的手指,轻轻地擦拭着她的泪水,坚定道,那拇指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洗不掉的污渍。
那曾经是一张拿着笔杆随手一挥就能挣到上千亿的手,如今……
“别哭了,听说人心情不好的时候,抵抗力也会很差,傻丫头,你要是想帮我,就不要再伤心难过,安安心心地接受治疗就是。”,郁泽昊微笑着看着菲儿,哑声地说道。随即,将她放倒,为她盖好了被子。
自己则走去了一边,在离菲儿不是很远的地方,在一幅画架前坐下,伸手,掀开白布,只见画架上画着的是一个花瓶。
那是他晚上的工作,画画。
一张画,五块钱卖给家装公司。
每天画的,都是快画烂的花瓶。
菲儿看着郁泽昊的背影,眼角的泪水又不自觉地滑落。
不是她吹牛,郁泽昊所画的画,其实可以和那些画家齐名的,然而,现在的他,画幅画,才卖五块钱。
正在画画的郁泽昊,心里也同样地酸,曾经,他发誓过,这辈子只为菲儿画画,只画菲儿。如今,为了生计,他却违背了誓言。
“泽昊,十二点了——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墙壁上,一只残破的,玻璃脱落的钟上,两只黑色的一长一短的指针一同指在十二点上。
菲儿开口,对郁泽昊说道。
“菲儿,你怎么还不睡?!”,幽暗里,郁泽昊起身,走到菲儿的床边,对她气恼地问道。
“睡不着……泽昊,睡吧,我也睡!”,菲儿哑声地开口,嘴里很苦,感觉呼吸时,都能闻到一股尿味。
为什么自己总是如此不堪?!
在心里,她苦涩地想到,她的命运还真是坎坷!
如今,变成了苟延残喘,还连累了郁泽昊。
郁泽昊看着菲儿,点点头,从柜子里取出一条单薄的棉被,在菲儿的窗边躺下,地板,就是他的床,甚至连铺被都没有。
如今,正是春寒料峭的季节,他才躺下,肩胛骨上的旧伤又发作了,隐隐地抽疼。
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着的,是沫兮的脸和子墨的脸……
心,隐隐地抽疼,原来,他这么想他们。
迷迷糊糊中,郁泽昊被春雷声惊醒,坐起身,本能地看向床铺,只见那狭窄的铁丝床上,空空如也!
“菲儿!菲儿!”,郁泽昊坐起身,跳起,大吼道,第一反应就是冲去卫生间,然而,没有。一颗心,倏地就悬了起来!
“菲儿——”,阳台上也没有,郁泽昊折回,又朝着门外冲去,快速地踩着吱呀作响的楼梯,三两步冲了大雨,然后,高大的身影冲进了瓢泼大雨里。
“菲儿——菲儿——”,他疯狂地嘶吼着她的名字,他知道,菲儿又悄然离开了,就是为了不连累她!郁泽昊疯狂地在雷雨交加的雨夜里穿行,脚步越来越快,有几次差点摔倒在雨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