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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整个人却已经湿透了,连头发都在滴着水,衣服上的水浸透着污泥紧紧地黏在她身上,夜风吹过来,她冷得直发抖,却已经顾不得许多,沉默而机械地在淤泥里慢慢走着,摸索着。
静夜里,水声一下一下地飘往远方。
也不知道到过了多久,慕清婉好像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慕清婉!”
慕清婉冷得浑身发抖,骤然被他拥进了温暖的怀抱,舒服地喟叹出声,没有挣扎,任由他抱着。
“玉佩……玉佩掉了……”
慕清婉微微一笑,站起身来,仰头直视着他的眼睛,“不,它禁锢的不再只是我的自由,还有心!”
夏侯冽激动地咳了起来,连整个身体都在打颤,他脸色渐渐发白,慕清婉看他这样,心里一慌,忙一把扶住他,一边叫人一边赶紧将他搀扶着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手按上了他的脉搏。
慕清婉此刻除了找玉佩以外,浑身酸软,脑子里也浑浑噩噩的,乖巧地由着他替她打点一切。
“你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想冻死自己?”
耳边似乎响起了一阵水响,带起了一阵阵的涟漪,她跟前的水面也跟着摇晃起来,她没有抬头,手中机械地继续着找寻的动作,直到自己的手被一股大力握住,然后将她整个人拖了起来:
在生命即将终结之前,能够看到他的心意,她还有什么好奢求的呢?
脑子里像是闪过一些什么念头,可是又似乎什么也没有,只是她似乎忘记了,以夏侯冽的身份,根本不需要自己亲自下水去找寻玉佩。
慕清婉抬头直视他的眼睛,两人对视良久,才点了点头。
只是,她如今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追究他到底想做什么了。
玉佩!又是赫连恒之那个该死的玉佩!
慕清婉的身子一僵,随即不敢置信地看向他,却见他已经抬起了脸,从他怀里望上去,只看得到他坚毅的下巴,线条优美的脸部轮廓,在灯影下甚是惑人。
她很快又低下头去,弯下腰开始寻找起来。
夏侯冽紧紧地握住她的手,眼神痴狂地望着她,“清婉,告诉朕,你刚刚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咳咳……”
她如此在乎这个凤佩,那也就是意味着——她在乎他!她并不是对他不屑一顾的!
慕清婉双眼看向他,瞳孔里却没有焦距,仿佛一具在暗夜里游荡的幽魂,声音也甚是飘忽,喃喃道:
“你别管我了,我自己去找吧。”她说着就开始挣扎着要下来,夏侯冽按住她,妥协道:
那声音似乎有些熟悉,她茫然地抬头往声源处看,弯腰弯得太久了,她站直身子的时候陡然一阵晕眩袭来,她往后踉跄了一步,这才勉强站稳,木然地看向来人,却看到了那张熟悉的俊脸,此刻,他的脸色暗沉如墨,在暗夜里看起来更是吓人。
而且身上委实难受得厉害,她只得点了点头,由着他抱着自己往房里走去。
努力平复了自己的怒火和冲动,他这才出声:“要找玉佩是吧?好!朕帮你找!”
额上的青筋狠抽了一下,他闭了闭眼才道:
夏侯冽知道她的倔脾气又发作了,咬牙瞪着她,恨不得一掌拍死这个该死的女人!
“皇祖母给你的时候,你不是很厌恶它吗?你不觉得它是一道禁锢你自由的束缚了吗?”。
够了,已经足够了!
他终于承受不住这样的痛楚,顾不得她一身的湿泥,手臂突然一把将她的身子揽了过来,他将她重重地按进了怀里,按在胸口处,仿佛想要借着她的存在,让自己的心可以不再那么痛。
他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狼狈的模样,他的心开始一下一下地抽疼起来。
他很快走进了屋子,朝她摊开了手掌,那枚凤佩安安稳稳地躺在他的掌心中。
糟了,脉象异常紊乱,是毒发之兆。
夏侯冽吩咐了人给她擦干了身子换好衣服,又熬了驱寒的汤药,看着她服下,脸色渐渐地变得红润,这才松了口气,把她抱到窗台边坐下,又给她披了一件御寒的披风,这才往外走去。
此刻,他一身泥泞,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身上强健优美的轮廓,即便如此狼狈,他看起来仍然像是穿着华服正在接受臣民膜拜的君王。
可是如今,他却为了她,弯下了他高贵的腰,修长唯美得像是一件艺术品的双手深入那漆黑腥臭的淤泥中,只为了她!
只是,尽管心中汹涌澎湃,可是面上却仍旧不动声色,只有那微微颤抖的声音泄露了他此刻真正的情绪:
“好,你先去那个房间里坐着,打开窗户就能看到朕。”
夏侯冽吩咐人在荷塘边多添了几盏灯以后,就把人全部遣散了,风一点一点地刮在湖面上,吹起了阵阵涟漪,灯影里,那个骄傲冷漠,高贵如神祗的男人还在池塘里弯腰寻找着,随着他的移动,带起一声一声的水响。
她默默地看着眼前的景象,眼眶一点一点开始模糊起来。
她要亲眼看着那个玉佩被找到,否则,她根本无法安下心来。
慕清婉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旁边的那座宫殿确实离这里不远,从窗户里恰好能看得到整个池塘,这是特地设计的,以便主子们不必出门就可以看到荷塘的景色。
她推着他的胸膛,将他身上干净的衣服弄得染满了污泥,声音喑哑无比,可是却透着一股子倔强:
“快放我下去,我要去找玉佩……”
“不,我今晚就要找到!”
他为何又如此生气呢?难道在他们离去这段时间里,碧影又在他面前嚼了她的是非,以为她伤害了他心爱的女人,大半夜的特地来找她算账?
走近了他才看清楚她此刻到底有多狼狈,下午在花园来看到的那个美得让他心生激狂的慕清婉已经完全消失了,此刻,她的头发乱糟糟地披散着,一缕一缕地垂在肩膀上,甚至还在滴着水,眼睛浮肿,嘴唇发白。
夏侯冽看着她苍白得像鬼一样的脸色,腾地一股怒火涌上了四肢百骸,咬牙瞪着她喝问。
“你是说……咳咳……”
夏侯冽闭了闭眼,只觉得她虚弱的声音就像是一阵剧烈的轰鸣,震击着他的鼓膜,他觉得自己的太阳穴也开始突突地跳动着,疼得厉害。
夏侯冽察觉到她浑身冷得像冰,突然一把抱起她从泥里抱起来就要走,慕清婉开始挣扎起来,还好夏侯冽眼明手快,一把抱紧了她,才没让她整个人摔进池塘里,等稳住身子,他又是气又是难受,居高临下地睨着的倔女人怒道:
她欣喜地伸手去拿,他却很快缩了手紧握成拳,眼睛深深地看进她的眼底:
“该死的女人,你到底在做什么?”
“你这样子不赶紧找太医来看看怎么成?”
她坐在窗台边,静静地凝视着夏侯冽一步一步走到池塘边,然后下水,开始弯腰摸索……
夏侯冽见她安静下来,这才继续往前走,到了岸上却没有停下来,直直地抱着她就往旁边的一处屋子走去。
她只觉得整个身体都好像飘浮在云端,胸腔里承载着满满的感动,渐渐地,一点一点化成眼泪,成串地滴落下来,沾湿了她披在身上的披风,披风上仍旧残留着一个熟悉的龙涎香味道,她拥紧了些,让他的气味将她紧紧包裹住,像是他正在搂着自己一样。
“不,我不走……我要看着你找……”
这个男人,拥有整个北燕,所有人见了他都得山呼万岁,他穿的是绫罗绸缎,住的是金碧辉煌的宫殿,一句话就可以操纵人的生死,这样骄傲的男人,他从来不曾弯过腰吧?
他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完嘴角都是血,慕清婉只觉得脑子里轰地一响:他又咳血了!
她静静地坐着,想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远远地,她似乎在他脸上看到了一抹欣喜的笑,可是眨眼间,便恢复了冷漠,她看着他慢慢地从水中走了出来,然后缓缓朝自己走来。
她苦涩一笑,面色苍白如纸,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怎么看怎么狼狈。
“你先安心休息,朕明日找人来抽干池塘里的水,玉佩自然会……”
“你就是为了这个凤佩在池塘里找了整整一个下午?”
她攥紧了他的衣服,“不,没关系的,我不要走……”
今晚,她随时都可能毒发,等不到明天了。
慕清婉赶紧挣扎起来:
夏侯冽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开始奔腾起来,一股狂喜从脚底一直窜到头发丝,整个胸腔都似乎要因为脑海里那个念爆裂开来:
眼泪倏地落了下来,又快又急,慕清婉抱住他,摸着他发白的俊脸,慌乱地道:“求求你,别说话了,别说话了……”
太医很快赶了来,慕清婉借着他的金针替夏侯冽稳住心脉,赶紧替他换下了脏湿的衣物,又在屋子里烧了好几盆炭火,直到屋子里暖烘烘的,确认他的身子在一点一点回暖之后,这才放下心来想替他去开方子,却没想到夏侯冽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不要走……告诉我……告诉我……”声发多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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