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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并不是剥夺了对方意识的控制,更像是一种自主的响应,曹安期想,她试着像打拍子那样挥动右手,三双翅膀愉快而友好地呼应她的节奏,表现得颇具个人特色:白色翅膀就节奏的把握较为准确,韵律感非常出色,在一些音节转换的小点上还增添了优美写意地自由发挥;灰色翅膀过于巨大,因此略嫌笨拙,每次总要稍微慢上一点点,它狼狈但坚持不懈地追赶着节拍;黑色翅膀最任性,它基本无视她4/4拍的手势,自行按照4/2拍摇头摆尾,并且丝毫不觉自己扰乱了秩序,每隔一会儿就得意洋洋地停下来,翅尖高高昂起,仿佛盼望她的表扬。
曹安期不知不觉领完了一曲《凤阳花鼓》,她想下回可以试试《天鹅湖》。
三个男生目瞪口呆地旁观了全程,漫长的沉默过后,距离最近的王天生伸出一只手放到曹安期额头上,皱着眉头宣布:“没发烧。”
曹安期:“……”
“我没病,”她没好气地拍开那只手,“也不是发神经。”
她立刻收获了六道“你骗人”的指责目光,真的很想学吴兆翻个白眼。
还是王天生头脑最好,第一个反应过来,问道:“吴博士说你的大脑能够接收异人大脑活动时产生的生物脑电波,将之转化为直观明了的提示发送给你的感觉器官……所以,那究竟反应在你的哪项感知上?视觉?嗅觉?听觉?”
“嗯……”他仔细观察曹安期的表情,不用她回答便自信地得出结论,“视觉。”
“你在我们身上看到了什么?”
曹安期:“……”
她从他们每个人的脸上一一看过去,不同于她曾经想象中的厌恶、畏惧、排斥……,三位少年此刻只有满满的好奇,和丝毫不加掩藏的期待。
翅膀进一步表达着本体的心意,它们不约而同向前倾,尽可能地想要接近她,然后再宽敞的房间也容纳不下这些半刻不消停的捣蛋家伙,它们在中途相遇,又开始你推我搡,互相拍打扑扇,弄得绒毛像杨絮那样纷纷扬扬。
曹安期抬起头,看到黑色翅膀面临白色翅膀和灰色翅膀联合作战,灰色翅膀由上到下狠狠地正面拍击,白色翅膀则狡猾地偷袭它的侧翼,一片漆黑完整的羽毛在这场惨烈的空袭中英勇殉难,混迹在细碎的绒毛雨里,缓慢而优雅地打着旋儿,一圈、一圈、又一圈……
她摊开手掌,那片黑色的羽毛便乖乖飘落她的掌心,它是如此的完美,仿佛墨黛雕琢而成,才有这般比夜色更深沉的浓黑;却又如此的精致,羽轴、羽根、下脐、上脐……羽枝的每一丝纹路都纤毫毕现。
终于等到这一天,曹安期想,从十八岁突然发觉自己能看到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她以为自己疯了,花费长长的时间做心理建设,奋力学习以崭新的方式看待世界。
她不敢告诉任何人,即使亲如父母,即使友如小婉,甚至是今天以前的唐明旭和王天生……她战战兢兢地背负着她的秘密,直到她拥有能够守护这个秘密的力量。
王天生是对的——世界这么大,生活并不公平,每个人都应该尽可能得到更多对抗命运的力量。
“……翅膀。”
她捏着那片羽毛,看着她的同伴,终于平静地说出了她的秘密。
“我能看见你们的翅膀。”
…………
……
三个男生同时转头去看自己背后,当然他们看不到,但是整齐划一地扭着脖子,手臂还反过来在脊背上摸啊摸,样子实在好笑。
曹安期微笑着看了一会儿,白色翅膀头一个挤到她面前,翅尖下垂拍了拍她的头,等她抬首仰望,它又横着扫过,心满意足地弄乱了她的发型。
曹安期:“……”
唐明旭似乎感应到什么,也向她看过来,面露疑惑,还有一丝不确定。
她举高手捏住白色翅膀其中一片形状优美的覆羽,狠了狠心,一把拔下来!
“哎唷!”唐明旭又惊又痛地失声叫出来,又转过头去看什么都不存在的后背,这次飞快地转了回来,脸上的疑惑变成释然。
“你做了什么?”
“你感觉到什么?”
曹安期把白色羽毛放在左手掌心里,右手掌心里握着黑色羽毛,两只手朝前伸,男生们的脑袋立刻凑过来。
“什么也没有……”吴兆失望地抬起头,小嘴不自觉地嘟起。
唐明旭不死心地伸出一根食指,在空空如心的手掌中轻轻划了划,痒得她立即缩起五指。
“别动。”王天生抓住她的手,一根根掰开指头,用自己的掌心贴上去,严肃地感应了许久。
“怎么样?”另两人异口同声充满希望地问。
“没感觉。”他同样严肃地回答。
“切!”
眼看吴兆也要跃跃欲试地伸手抓她,曹安期连忙道:“是羽毛!我拔了唐明旭一根羽毛,捡到吴兆一根羽毛,有段时间我收藏鸟……异人的羽毛,但是只有我能看到和感觉到它们。”
“因为它们都是你的幻觉。”王天生轻易就接受了吴博士的理论,“那并不是真实的存在。”
他看起来有点遗憾,灰蓝色的翅膀在众人头顶上方盘旋了半圈,徐缓地降下来。曹安期并未反驳,他们不是她自己,不可能了解关于翅膀的那些过于真实的细节,如果幻觉这个结论能够让事情更容易接受,她觉得没有反对的必要。
王天生想了想,转向吴兆,问道:“她看到你也有翅膀,所以你也是异人?”
吴兆微微一愣,迅速地瞟了眼曹安期,抿着小嘴点了点头。
她不知怎的在那一眼里看出些恳求意味,这对坏脾气、绝不低头的吴兆来说太罕见,让她心头发软,硬把那些涌到嘴边的疑问又吞了回去。
这个答案其实不意外,王天生和唐明旭都没有怀疑,相反生出些同类的亲近感,在需要并肩作战的时刻,每多一分信任都能加强他们彼此的联系。
“好的,所以现在我们全部属于异人俱乐部的狩猎范围,现阶段我们共同的目标就是打跑他们,同时尽可能不连累身边的普通人。”
“还有找到吴博士,”吴兆插口,“只有找到她才能彻底解决问题。”
王天生思索着点了点头,随即发现自己还握着曹安期的手,微有点脸热地放开,清了清喉咙,又道:“请把电脑借我用一下。”
等她取出背包里的电脑递过来,王天生立即开机,熟门熟路地输入密码,十指如飞地在键盘上敲打了一番。
“我做了一些分析。”他把屏幕翻过来给众人看,好嘛,这会儿功夫已经做出一张规整的图表。
“根据已经发生火灾和车祸分析,异人俱乐部手里有某种能够追踪到我们的仪器,我假设那也是一种生物电波接收器,比不上曹安期那样直观,但足够他们在一定距离内将我们由人群中分离出来。”
图表上“距离”那一栏打着个问号。
“信息不足,我不能确定这个距离具体是多少,但雷达的搜索范围一般在四百公里,生物电波接收器无论如何不应该超过这一范围。那么问题来了,我们从a市到b市明显跨越了四百公里,为什么他们还能找到我们?”
“不是跟踪,因为火车上没有发生袭击事件,从火车站到海滨大学这一路也很平静。”
“是埋伏,”吴兆呼出口气,“吴博士安排了一个人在校门口提前警告我,没想到还是被他们发现了。”
他看到曹安期因为想起那恐怖的老太太打了个寒颤,解释道:“那是学校里某位老师的母亲,是精神分裂症患者,吴博士偶尔会邀请她做实验,测试她的脑电波频率与普通人有什么不同。她一直有某种能和病人交流的特殊方式,就像是在对方脑子里植入一个意念……我也不是很懂,可能因为她也是疯的吧……”
这不是吴兆第一次用讽刺的口吻说起吴博士,但曹安期听出了他漫不经心之下潜藏的不安,他并不像自己刻意表现得那样不在乎她,他和那位吴博士似乎有很深的感情。他关心她,担忧她遭遇不幸。
黑色翅膀烦躁地挤开白色翅膀趴到她肩膀上,她同情地伸手拍了拍。
王天生也听得很认真,末了在“袭击方式”那一栏填入“埋伏”以示赞同。
“如果是埋伏就说得通了,但这又引出另一个问题:谁安排了这场埋伏,他们受谁指使,由谁领导?如果像网站所表现出的,异人俱乐部应该是一个松散的民间组织,每个成员可以自由狩猎,然后分享心得与胜利感言。可我们所遭遇的并不是一场普通的即兴谋杀,它有准确及时的消息来源、有逻辑清晰的组织规划、还有前仆后继不惧牺牲的猎手……这更像是持之以恒的只针对我们的追猎。”
“这是一场阴谋,我们不能再被动挨打,只有主动出击、消灭幕后黑手,才能让我们和我们身边的人远离危险。”
“你说得对,”王天生又向吴兆点了点头,“必须找到吴博士,她正是一切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