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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安期是最后一个离开警察局的,王天生先被放走,唐明旭被父亲接走,她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沉,年轻的辅导员正坐在派出所长椅上打瞌睡。
她很不好意思地道歉又道谢,辅导员睡得口水都流出来了,满不在乎地随手抹掉。
他开了车,问曹安期回学校还是回租房,她想了想,选择后者。
她在车上睡了一会儿,隐约还做梦来着,不过不是什么好梦,当梦到面目模糊的中年人掐紧她的脖子死命摇晃时,曹安期惊醒过来。
辅导员正推着她的肩膀轻声呼唤。
她二次道谢,目送辅导员开车离去,车尾拖着股灰白色的烟雾,在黑夜中看着就像一道清晰的轨迹。
小区内静悄悄的,花园像往常那样入夜就没什么人气,相隔不远的数幢楼里光影憧憧,她能看到人们在精致的小格子里活动,就像娃娃屋里的袖珍小人。
一切都平静如昔,寻常如昨,似乎她才刚搬进来,在公车站送钱小婉坐上了回家的车。
曹安期已经哭不出来了,她觉得自己像一具行尸走肉,凭着本能浑浑噩噩地推开楼门、坐电梯、走回家中。
房门虚掩着,门外守着两个警察,曹安期再一次从半梦半醒的混沌状态惊悟过来——她的家现在是犯罪现场。
或许是她傻乎乎又茫然无措的样子太可怜,警察叔叔主动问她想干嘛,听到她的回答后,两个人商量了一下,允许她进去拿钱和换洗衣服。
曹安期点头如捣蒜,感激地跟在警察后面踏入自己的家门,这时才想起她根本没带钥匙,就算没有警察她也进不了门。
她不知道什么东西能碰什么东西不该碰,不敢试探那条底线,也不敢在充满恐怖和悲伤回忆的客厅多待,直接冲进卧室,在警察注视下拉开抽屉,用个手包装了她全部的现金和各种卡、证件资料。
衣柜内侧挂着她从高中用到大学的书包,曹安期撕开拉链让警察看了眼,然后往里面塞衣服,内衣裤卷巴卷巴揉成团塞到最里面,警察看到也没说什么。
她有点想带走那个皮革封面的精致笔记本,又怕不合规矩,反而引起警察的注意。算了,反正里面也没写什么特别出格的东西,如果他们问起“鸟人”是什么,就撒谎是她构思的一篇小说好了。
笔记本大概也不能带走,曹安期恋恋不舍地瞄了它一眼,她也是乱七八糟的罪案剧看太多,非常自觉地把自己当犯罪嫌疑人,留下它让警察搜查取证。
等到拎着包出门、下楼,曹安期才想起她还忘了手机。
她回转身仰头望去,现在是夜里八点,自家是整幢楼里唯一没有亮灯的,但客厅的窗户依然大敞着,吴兆就是从那里飞跃而入。
曹安期把手伸进书包里,摸到那本被内衣裤包裹的羽毛收集册,心想,如果是王天生的话,会不会更早参透鸟人的秘密?
钱小婉是不是就不会死?
…………
……
她坐公车到市区,与清静的大学城不同,晚八点正是客流高峰期,她轻而易举地找到一家尚在营业的商场,刷卡购置了新的手机和笔记本。
第一件事是打电话回家,父母早就急坏了,把她好一通埋怨,曹安期唯唯诺诺地听着,继续乘坐公车前往市人民医院。
王天生的姥爷就在市人民医院的神经外科重症监护室,据说中风引发脑溢血,抢救回性命却一直没能睁开眼睛。
曹安期在医院大堂向护士询问,护士怀疑地看她,告诉她已经过了探视时间,曹安期嘴上答应,转身便溜了进去。
她沿着迷宫般的走廊绕来绕去,声控灯随她的脚步声倏起倏灭,长廊另一侧是密封的玻璃窗户,几盏探照灯由下到上的直射向医院门前的烫金大字,光线擦过字体透入夜空,在深蓝近黑的天空中穿刺出一个雾蒙蒙的窟窿。
隔音效果太好,所有声音都被锁在楼外,她只听得到自己的脚步声、心跳声、因为意识到这点骤然加剧的呼吸声,曹安期不由自主地小跑起来,每次转过拐角偷看一眼便折返身朝另一个方向奔逃。
她先看到了他的翅膀。
声控灯被她唤醒,冷冷的电击般的弧光,曹安期从墙角探出头,差点漏掉孤坐在走廊尽头的小小身影,却没法忽略那幅翅膀。
准确地说那是他的半边翅膀,另外一半密实地包裹着他的躯体,而这一半舒舒展展地摊开在地面上,柔软、平顺、不带丝毫攻击性,像一块纹理清晰编织精美,踏上去只会轻微凹陷的羽毛地毯。
曹安期低头盯着半幅翅膀看了良久,她很烦恼,找不到下脚的地方。
声控灯很快又要熄灭,曹安期咬了咬牙,踮起脚尖轻轻踩在翅膀最边沿排列整齐的飞羽上。
几乎就在她落足的刹那间,光源断绝,王天生在黑暗中睁开一双晶亮如星的眼睛,觉得背后面有点痒,似乎有什么小虫子不知死活地爬过。
他抖抖肩膀,右手错过去挠了挠左肩胛。
“哎呀!”
沉眠的羽毛地毯和声控灯一起被惊醒,曹安期眼看着翅膀飞快地收缩、扬起,而她在强光中只来得及闭上眼,便身不由己地被拖倒在地。
而王天生眼中,曹安期站在平地上也能摔个屁股墩,更不可思议的是她还能像滑冰那样顺溜地从走廊那头迅速滑至这头——以一个毫无外力作用的坐姿。
她是怎么做到的!?
王天生:“……”
曹安期:“……”
王天生低下头,默默地与坐在他脚边的曹安期对视了一会儿,心想,这姑娘是真有点傻。
而曹安期看到那半边翅膀从她屁股底下抽了出来,在半空中嘲笑似地抖了抖,又耀武扬威地扇了扇,然后连个过渡期都没有,突然向她横卷过来,就像包裹着王天生的另外半边翅膀那样,将她裹得密密实实。
曹安期:“……”
王天生:“……”
曹安期觉得她和王天生像两只裹得很完美的粽子,她大概是枣泥馅,王天生一定是咸蛋黄馅。就这么定了。
“你带了电脑?”王天生对着她豁口的书包扬了扬下巴,她新买的笔记本露出小半截银色的外壳。“借我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