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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打开门一看，派恩跟莱昂都吓了一跳——雷克斯清醒地坐了起来，而……那个多瑞安也从地上慢悠悠地撑起了半个身子。
照这样看来，是雷克斯尚未清醒的时候一把就把昏迷在他旁边的多瑞安推到了地上，然后……那“咕咚”一声就有解释了。
“这……是怎么回事？”雷克斯揉着太阳穴，迷茫地看着进来的派恩跟莱昂。
“哎哟……”地上的多瑞安也揉着自己的额头，“就是啊……怎么回……事儿？！”他显然是转脑袋的时候看到了床上的雷克斯，还有门口的派恩跟莱昂，而这些人……只能让他尖叫——“啊——”
“该死的别叫了！”雷克斯转过头去看着他，一只手却一直捂着头，“你叫得我头疼！”
“头疼？”莱昂连忙过去查看雷克斯的脑袋——当科技文明消失之后，医学越发的难以精进半步了，除了那些植物身上能够提取的药物之外，再者，有的一部分人渐渐学会了使用自身的观察力去给其他人治病，而当这个观察力形成一定体系的时候，这些人就成了新时代的医者——科技文明已经消失了一千多年，医者的出现却仅仅不过六百年。
“简直头疼欲裂……我觉得像是有一只锥子在我的脑子里扎——要不然就是一直吗猫鼬怪的大爪子！”雷克斯喘着粗气，痛苦地看向多瑞安，“你别叫了行吗，多瑞安！”
“嘎嘣”一声——多瑞安的脑子里像是一根绷紧的绳子断裂了一样，发出了这种声音，但是他确定自己的耳朵里绝对没听到这个声音……他疑惑地抬起头，而尖叫声却早已停止。
多瑞安疑惑的眼神与雷克斯迷茫的眼神相对，二人对视着……仿佛天地之中只有他们俩一样……脑子里混沌的声音越发的清晰，雷克斯只觉得自己刚才的头疼也开始减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特殊的感觉，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好了，好得让他觉得自己几乎是在空中飞！
不仅仅是雷克斯，多瑞安也是一样。
这种感觉用任何*上的感觉都无法形容……多瑞安想到他四岁的时候一直想要的一块糖，那就跟那块糖终于到了他的嘴里是一样的……也许跟他六岁的时候一直哭着想要一个母亲而最后，他现在得到了那个母亲？或者是更多……完全无关于糖的甜蜜还是母亲的温暖，这种感觉，像是从他的灵魂深处散发出来的渴求终于被满足……而这个特殊的满足感几乎把他整个人都填满了……填满了……
“咕咚”一声，多瑞安又一次昏了过去。
相较于多瑞安，显然雷克斯还很清醒。
“他怎么了？”派恩呆愣愣地问了一句。
“他……大概是被美好的感觉刺激得昏了过去。”雷克斯笑了一声，从床上站了起来，这个过程中，他推开了给他做检查的莱昂，“我现在很好，好得不能再好了。”说着，他弯下腰，把地上昏迷着的多瑞安抱到了床上，“派恩舅舅，这种感觉你绝对是没法想象……我只觉得自己像是重生了一样……”
“你根本就是重生了。”派恩叹了口气，“你自己看看你自己……说真的，昨天我都担心死你了……不过那个发热者……你打算怎么处理？”
“不是我打算怎么处理，舅舅，该怎么办就怎么办。”雷克斯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半点儿没变，“我也知道这么做很不容易，她毕竟是一位战士的后裔，但是……谁让她是发热者……”他叹了口气，“在这个世界上，发热者就是原罪。”
生下来，是不是发热者，谁也没法决定这个……但是，只要是，那么就等于宣判了死刑。
“好在老狄瑞已经死了，不然他要是知道自己女儿被处死，该有多伤心啊。”派恩难得地感性了一次，“算了，这也不是她的错，谁让他选择了一个发热者呢？还偏偏要剩下发热者女儿……这不是这姑娘的错，但是，她的罪早就定了下来。”
这是没有人能够避免的。
不管她是不是一位战功卓越的战士的女儿，她是发热者，这就定下了她的罪。
“等……等一下！”他们刚刚研究好，正要去执行的时候，忽然一个声音从床上传来——是多瑞安。
派恩现在对这个叫做多瑞安的男孩儿心存感激，所以他脸上方才的那些严肃瞬间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老者应有的慈祥：“怎么了，男孩儿？”
“他叫多瑞安。”雷克斯在一旁出声提醒。
“好吧，多瑞安，你有什么事？”派恩又问。
“我想……我是不是可以亲自处死她？”多瑞安咽了咽唾沫，焦虑地抓住了身下的床单，“她要求过我……她说如果要死的话，她希望死在我手上……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是……如果她这样要求的话……至少……我是说至少，你们可以满足她最后的愿望……”多瑞安没有提到狄博尔所说的那些事情，西五区的那些事情，但是他却在脑子里听到了他们所说的关于狄博尔的事情——狄博尔的父亲是战士，而她却从未说过！
努力控制自己的脑子不要去想太多，多瑞安清楚得很，如果……他想太多的话，那个雷克斯大概也会知道这些事情——鉴于他的脑子里瞬间就出现了关于狄博尔的父亲狄瑞的一切……这些资料明显不是他原本就知道的……那么就只能是雷克斯的想法了。
多瑞安的脑筋更灵活些。他能控制住一切，包括这个叫做雷克斯的笨蛋战士。
于是，他脸上的渴望与悲伤深深地打动了雷克斯……也许，不仅仅是脸上的表情，但是多瑞安拒绝去思考他大脑的问题，这些太过诡异，他宁可不知道。
“那就让他去？”雷克斯看向派恩将军。
“他去的话……是好事吗？”派恩将军皱了皱眉，“他还是个孩子……”
“孩子……但也不小了，派恩舅舅，”雷克斯走过去，把多瑞安从床上拎了起来，“你瞧，他虽然是个孩子，但是有他在，我的热疫不药而愈，所以，我觉得他还是尽早适应部队生活才行，不然的话，要是我的热疫再犯了怎么办？要是再有发热者引发我的热疫了怎么办？这小子绝对是个保命良药！”
不能不说，雷克斯说得都是真的。
比珍珠都真。
也正因为雷克斯的这番话，派恩才又把多瑞安上下打量了一番——多瑞安有着下等人没有的漂亮容貌，也有吸引人的特质，这些都决定了如果给他换上一身得体的衣服让他站在雷克斯身边的话，不会有人说雷克斯是在豢养娈童之类的流言蜚语——这是好事。
雷克斯是个身份特殊的人，他不能因为一些流言蜚语而受到不公平的对待，所以派恩十分小心，他转头看向多瑞安，问他：“你叫多瑞安？只是多瑞安？”
多瑞安点了点头：“是的，将军阁下，我只是多瑞安——我是……”他看了看雷克斯，不由得笑了出来，“我是从十一区跑来的，花了半年多的时间呢！”
这一下，包括派恩跟莱昂，所有人都震惊了——尤其是雷克斯，实话实说，雷克斯一直以为多瑞安是从九区跑来的，却从未觉得这孩子能从十一区一路跑来只花了半年时间！这简直就是个奇迹！
“不用那么惊讶，我养父以前是战士，他告诉过我该怎么做这件事，说真的，比从一群人贩子手里逃脱还要容易得多呢。”多瑞安笑了起来，他努力让自己的笑声清脆可爱，像是有点儿没心没肺的样子，“我是他捡来的孩子。”
“这并不是什么大事，每年，就算是中央区也有婴儿被扔……”派恩搓了搓脸，试图缓解他脸上僵硬的表情，“有些孩子的出生并不被祝福，他们的父母……也许母亲要跟哪个家族和亲的工具，也许父亲是哪个达官贵人，而孩子的出生就显得多余了……但基本上不会丢到十一区的……”
“也许是为了让这个孩子永远不会回来。”雷克斯伸出手去揽住了小多瑞安的肩膀，“派恩舅舅，我觉得还是给他个新身份好了，名字不变，但是……就说是你收养的你看怎么样？这样我带他到处跑也比较说得通？”
“这可不行！”莱昂在一旁直摇头，“那还不如说是我发现的私生子呢！派恩将军如果有个收养的孩子的话，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的，这事儿没那么简单——我就没关系了啊，我是个医者，要人没人，要权没权，什么都没有，除了医术——这孩子还治好了你的热疫，这就代表我选择收养他就毫无问题了，而且……”莱昂摸了摸下巴，“我是说，你叫多瑞安，对吧？”
“是的。”多瑞安点了点头。
“你说你养父也是个战士——曾经，也就是说，他也感染了热疫，但是被送去了十一区，是这个意思吗？”莱昂作为医者，他对于病患的敏锐度简直比猎犬还要强上好几倍去。
“是，我养父原来是个非常优秀的战士，他以前的战友——我是说其他的战士，那些人，他们会来探望他，而他们也说过，我养父是在巅峰战士时期被感染的热疫，当时他们都以为他挺不过去了……他们部队的长官就命令那些士兵把他丢到十一区……不过好在，他们没有断了他的供给……”
“战士的供给是固定的，即使是感染了热疫，直到他死，供给也不会……”派恩说了几句，马上住了嘴，他狐疑地看着多瑞安，半晌，才问，“你养父叫布莱恩，对吧？”
多瑞安点了点头。
“那就是了！我们一直都在查这个布莱恩——作为感染了热疫的战士，热疫中期之后基本上是活不过一年的，但是他活了十三年！我们一直以为有人报假账！给养不是那么容易取得的，现在的耕地面积很少，畜牧业更是贫乏得要命，所以……大家一直以为这是假的，但是每次去十一区调查的人都说他是活着的，直到今年年初才说他已经死了……所以，他真的活了十三年！”
多瑞安只能点头。他的养父布莱恩的的确确是活了十三年，在捡到他之后。
而这个讯息让莱昂整个人都沸腾了，他脸放红光地看着多瑞安，就像是看着一大只刚刚烤好的羊大腿。
“那个……”多瑞安干咽了咽，吓得没法说话了。
“莱昂！”雷克斯只好过去把多瑞安再次安抚在怀里，“拜托你，别吓坏他了——这可是我的保命符呢！”
“行了行了臭小子！”派恩大笑起来，“要是真的跟他有关的话，那咱们就算是赚到了——想一想，他养父因为他多活了十二年，你因为他刚刚进入热疫就没事儿了，这小子可是我们的大福星，绝对没跑了！”
没错，多瑞安可是个大福星！
“好吧，福星小子，现在给我一管你的血，我得好好研究研究你！”莱昂晃了晃手里的针管——这可是科技文明陨落之后留下的为数不多的好东西了，“来吧，现在我可是你养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