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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哄哄的时家终于恢复平静,夕阳西下,时枫在厨房准备晚餐,阿泽偷了个闲回到房间,打开电脑接通视频通话,一个头发乱糟糟的脑袋出现在屏幕上,他的眼圈很黑,脸色苍白,显然是没有休息好。
“周明泽,你这个禽兽!”那端一看清通话的对象,立刻对着摄像头咆哮起来,“你现在才知道找我吗?啊?你这个没有人性的家伙,始乱终弃。”
阿泽遮住摄像头,没好气地说:“你要不要这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对你怎么了?顾向言,麻烦你注意一下形象。虽然我这两年不在,你一个人很辛苦,但是也不要把我苦心维系的儒雅风范给糟蹋了。客户来了怎么办,你这样怎么接客?”
“你TMD还知道形象!你也知道你一走两年,我为你挡了多少质疑,你每出一张设计稿,我要熬几个通宵做造价,然后还要施工,你屁都不放一个,我想闻着臭味都难。你看看这些设计图纸,什么都没写,就写了材料,我一个人容易吗,我要造价,要报价,还要跟人讨价还价,最后还要被砍价……接客都是要给嫖资的,老子出力又出人,屁也没捞着。”简直就是罄竹难书,顾向言抹了一把心酸泪,“你什么时候回来?”
阿泽听着他的控诉,很不给面子地打起呵欠,懒洋洋地微挑眉峰,话风一转:“我听说Vincent Chou要接受采访?”
“啊?”顾向言神情微僵,“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你不用关心,你只需要告诉我,为什么我不知道我要被采访?这个VC又是哪冒出来的?”
顾向言冷哼,非暴力不合作,“只要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哪,我就回答你的问题。”
“跟我谈条件啊?”阿泽冷冷地睨了他一眼,“顾向言,你是嫌命长,还是嫌活不够多?”
顾向言特有骨气地拍了拍胸脯,“老子威武不能屈。”
阿泽很不给面子地戳穿这位几乎是和他穿一条裤衩长大的好兄弟,“怎么着?你以为我不知道是袁夕和谦儿在背后搞鬼啊?”
“兄弟,我也很难做啊。你想想,你再不出现的话,袁夕仍是你的未婚妻,她和谦儿怎么结婚?你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变成怨偶啊,万一袁夕怀孕了,这可是大丑闻。你也不想想,把谦儿惹急了……”
“你怎么不想想,把我惹急了,你会有什么样的下场?”阿泽打断他,“我还没想好怎么出现,你暂时先撑着吧。你要是敢随便搞事,我会让你不能人道。”
说完,也不等顾向言回答,啪的一声把视频通话关了。
吃过晚饭,时枫照例拿了把团扇在院子里乘凉。老房子就是这点不好,蚊虫特别多,尤其是丝瓜架旁边,阴暗的角落里躲着一群群饿了一天的蚊子。她拿着团扇在小腿处拍来拍去,还是难逃喂蚊子的噩运。
“枫枫,你说丰悦那个玫瑰草莓蛋糕是做给谁的啊?”每个人都有一颗八卦的人,吃饱没事干的白孟春顶着黑框眼镜,在清月朗月之下,继续发挥她的八卦特质。
“我哪知道啊!”时枫没好气地撇撇嘴,“不过好幸福啊,能有这么帅的男人对自己一往情深。”
白孟春冲她暧昧地笑了起来,“枫枫,你是不是羡慕嫉妒恨啊?”
“没功夫!”
“其实吧,我觉得丰悦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每天都拿新品来给你试吃,哪来那么多新品啊,不就是为了讨好你。”
“你最近貌似没有读书吧?小说看太多了你。”时枫挥舞团扇往她脑门上一拍,“你要努力加油,不要忘了,你的EX是因为什么把你甩了,不就是因为你没有一个高官的爹。”
白孟春噘了嘴,“你放下,我一定会当上高官,让他后悔离开我。”
“好吧,我等着*丝逆袭。”时枫拍拍她的肩,“走吧,出去散步。”
正是凉风习习,夏蝉声声,深宅巷陌难得的幽静。抬眼望去,高楼大厦灯火璀璨,站在时家的院子可清楚地看到B城地标式的建筑周氏企业的办公大楼,耀眼的光线将夜空点亮。那是周明泽十九岁时的作品,成为他在国内建筑界的崛起之作。楼顶成金字塔形的璀璨建筑物,代表着周氏是塔顶的那一群人,傲视群雄。从那之后,周明泽一发而不可收拾,天才的建筑师用他非常的创造力,让一座又一座的地标式建筑屹立在不同的城市和国度。有人曾经推测,他将会是最年轻的普利策奖得主。自从他在B城的新作品发生坍塌事故后,他也随之失踪,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只是从他的事务所会有一些商业设计问世。他的能力遭到诸多的质疑,业界人士认为他是一个华而不实的唯美主义者,过度追求建筑物的精美,而忽略了实用性。而对于一个年少成名的人来说,没有经历过失误的他,根本无法接受过多的批评和指责。
时枫很遗憾没能做出周明泽的专访,她很想为他正名,他不是因为无法面对失败而躲起来。因为一个出色的建筑师,他必然将他的设计作品进行多次的测量计算,完全不可能让可能坍塌的建筑物拔地而起。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就算他有显赫的家世,也难以挡住那些嫉妒仇视的目光。
“我不相信安晶晶能采访到Vincent Chou!”时枫散步一圈回来,仍是对这个采访耿耿于怀。
白孟春听了太多关于周明泽的事,“我倒是觉得这个VC有一种伤仲永的感觉,因为年少成名而导致江郎才尽,从此一蹶不尽。”
“才不是呢!他是因为未婚妻跟自己的堂弟跑了,他一时接受不了,躲起来疗伤了。”
“你才是小说看太多,这么狗血的情节都让你想出来。”
门口隐约有光,有一个立于两盏灯笼之下。
“是丰悦。”白孟春说。
时枫走近,眉头微微蹙起,神情莫辨。
丰悦的手上拿着那个被命名为“初见”的玫瑰草莓蛋糕,蛋糕上插着数字3的蜡烛,烛光微弱,却足以打亮丰悦脸上清浅的笑容。古旧的巷子蜿蜒,光影斑驳,如坠时空隧道,他现代感十足的五官竟染了些许风霜,分不清今昔何昔。
白孟春激动地抱住她的胳膊,两只眼睛闪动八卦的光芒,“看吧,枫枫,我就说一个在法国生活成长的甜品师傅,怎么会来到这种旧城区开店。”
时枫的眉拧得更深,“你想多了,你看看现在的时间,这蛋糕要是没人买的话就该扔了,不如借花献佛,以报我知遇之恩。”
“那你说说,3代表什么?”白孟春不信。
时枫想了一下,“3个月,他开店至今三个月。”
白孟春嗤之以鼻,“枫枫,你不也挺喜欢他的。”
时枫抢白:“难道你不喜欢?”
白孟春语塞,“也对,大暖男谁不喜欢。”
“时枫。”丰悦见她停在原地许久,出声轻唤,唇边溢出暖暖的笑意,“我给你送蛋糕了,快来尝尝,这个味道你喜不喜欢。”
时枫尴尬地笑了两声,“已经过了八点,我不吃东西。”
丰悦却没有知难而退,“你不记得了,三年前你到里昂的老胡同采风,路过一个草莓园,你进去小憩,园主人给你弄了一杯冰镇玫瑰露,还有刚刚摘下的草莓。”
时枫的笑容僵在嘴边,她怎么可能忘记里昂之行,站在福维埃山俯瞰里昂,如同站在蒙马特俯瞰巴黎,一样的古老,一样的宏伟,一样的繁华稠密。那是她第一次独立做节目,完完全全被昂城老式平民住宅的“塔布勒”所折服。
塔布勒在拉丁语中是过道的意思,多指那些露天或者从楼房的底层穿堂而过的通道,就像是北京的老胡同一样。所不同的是北京的胡京患接起来的是一座座四合院,而在里昂,这些塔布勒则穿行在老楼群里。走向上的无规则,如同隧道那般不见天日的穿堂门洞,让她流连忘返,方向感有好的她,竟然也迷了路。
“我……不太记得。”时枫撒了谎。
丰悦锲而不舍,“我就是那个给你摘草莓的少年。”
“是吗?”她的声音越来越弱。
丰悦羞涩地低下头,“因为你,我学了三年甜品制作,还有中文。”
“我……”时枫乱了,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想一口吃掉的小鲜肉,竟然是为她千里而来,她应该感动莫名,投入他的怀抱才对,可是她却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她想逃,她要躲起来。
这时,隔壁敞开的大门走出一个面色焦急的中年人,“小枫,看到姥姥没?”
“舅舅,姥姥又不见了?”时枫迎上前,“什么时候不见的?”
尤子钦无奈地摇摇头,“就在你们录节目的时候。”
“有几个小时了,我去帮忙找。”时枫忽略掉丰悦眼中满溢的期盼,越过他,就要向巷外跑开,“春春,你去喊冬冬和阿泽,一起出去找。”
“在呢在呢。”阿泽像一阵风似地出现,阴恻恻的目光在丰悦脸上停顿了一秒,旋即绽开笑颜,冷静地说:“怎么找?有没有照片先看一下。姥姥的活动范围是哪些,她平时有什么习惯?”
时枫的姥姥十年前患了老年痴呆症,她和唯一的儿子,时枫的舅舅住在隔壁,时常趁着儿子媳妇不注意,脚底抹油偷偷跑出来,有时她会到时家,目的是为了批评年轻时的时俊奕不能把女儿拐跑,有时她会自己回家,有时走久了就忘了回家的路。
于是,跑遍整个城市找母亲就成了尤子钦晚年生活的一部分,有时候实在找不到就只能报警,时梧也为此和底下的基层派出所专门打过招呼,久而久之,附近几个派出所的片警都和时姥姥相熟,偶尔在街头遇到时家或顾家的熟人,也都会打车把她送回来,连出租车司机都有不少认得时姥姥,知道她的住处,都自动自觉地把她送回来,再找顾子钦要车钱。
今天摄制组过来做节目,人多眼杂,尤子钦从洗手间出来就没看到母亲的身影,等了一个多小时,迟迟不见母亲回来。
时姥姥丢过几次,所以尤子钦早已有了各种防范措施,彩色的寻人启事囤了一整箱。阿泽拿着寻人启事看了一眼,“天黑了,我们几个这么找不是办法,小枫你不是认识这区的片警吗,给她打电话,让她到指挥中心调取姥姥走失那个时段附近区域的全球眼画面。”
时枫的脚步慢了下来,在身上摸了半天没找到手机,才想起来今天太忙,手机扔在房间里。她急忙进屋去找,等她出来时已经和吴念联系完毕,“念念说姥姥在她那里,睡着了,她打我电话我没接,舅舅家的座机也没人应答。现在,所里的人出警去了,就她一个人,没法把姥姥送回来。”
尤子钦松了口气,“今天沈青有课,家里没人,我一出去电话就没人接了。”
“走吧……”时枫的目光在丰悦和阿泽脸上停了停,“阿泽,你跟我去接姥姥。”
阿泽笑得那叫一个得意忘形,还不忘冲丰悦嚣张地扬了扬眉,拉着时枫的手就走,走出大约十步,他突然停了下来,肩头一垮,挠挠头问:“小枫,派出所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