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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八年后。
纽约，哥伦比亚大学。
乐泓语推了推酒红色的框架眼镜，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从书中抬起头来。随意挽上长发，她将手边的工具书放回架子，单肩背着书包走出图书馆。
慢悠悠地晃出大楼，被空调吹得有些冰凉的手指在阳光的照射下渐渐回温。她心情不错，蹦蹦跳跳地跑下台阶，感觉到手机震动，她便停下来在书包里一阵摸索。
“乐泓语你在哪里！”电话里传来钟白柔柔的清爽嗓音。
“图书馆啊！”她把电话放远一点，愉悦的回答。
钟白似是一顿，好脾气的继续道：“那请问乐小姐是哪一个图书馆？”
“哦！”乐泓语听她揶揄的语气略微不好意思了一下，“东亚。”
“就在那里等我哦，我去接你。”钟白得到答案，像哄小孩子一样嘱咐她。
乐泓语配合的装了把嫩，捏着嗓子娇滴滴回应：“恩恩，你快点哦！”
挂了电话，乐泓语找了个阴凉处坐下慢慢等。
她难得放松，心情很是悠闲地托腮看着来往的人。她跟着导师做一项国际交流项目，来往纽约已经不是第一次，虽然早已习惯和外国人打交道，纽约很繁华也很漂亮，她依旧不期待每次出国的行程。
她很想家，从要准备出发时开始，她就已经想家了。
……
钟白来得很快，开一辆老爷车，穿一件淡蓝色的休闲衬衫，挽了袖子坐在车上朝自己招手。乐泓语远远看见她就起身迎过去。
车停稳时，她半只脚已经迈进了车厢。
“急什么？”钟白担心她出事情。
乐泓语吐吐舌头，抱怨今天太阳太大。钟白点头，说是的，接着问她A市天气怎么样。
“和这里差不多，不过更干燥。”乐泓语和她三言两语聊起来，钟白抱怨她自从来了这里夏天就要准备很多种防晒霜，她笑着听，却难得的没有抱怨。
她倒觉得很好，待钟白说完，她接了一句：“这里的天气倒是和我家那里很像。”
就为这，她愿意为纽约在她心中的印象加一分。
“Q市？”钟白随意问。
“恩。”
“好巧，”钟白开车看着路况，听乐泓语疑问地“恩”一声抽空瞥她一眼，浅笑着解释，“我老板也是Q市来的。”
乐泓语挑眉，真的还有这种缘分，虽然绕的关系远了点。不过身处他乡，稍稍听到与家乡的联系，都是格外珍贵的。
虽然明知两人不会有交集，她依旧很兴奋：“他是Q市人？”
“嗯哼，”钟白耸肩，“他是美国人，不过在Q市呆过一段时间。”
乐泓语点头，心头有些失落，却又马上打消。她看着路两边掠过的风景，很陌生：“这是去哪？”
钟白是交流项目美方的代表，也是新闻学院的研究生，在一起时间长了两人就成了朋友。
钟白好笑的调侃她：“哎，你说你会不会在寝室楼里还走丢？”
这次换乐泓语耸肩：“寝室楼里没有，但是在小区里倒是有。”
“嗯哼？”
“就是找不到要去的那栋楼啊，找了好久没找到给人打电话，发现就站在人楼下呢！”
钟白挑眉“咦”一声，乐泓语问她怎么了，她又说没事，竟然也没有追问。
到了地方，乐泓语下车看到硕大的标志牌才红着脸挠挠腮帮子，只是从图书馆到食堂而已。
钟白在她身侧看着她尴尬，嘻嘻笑。
导师和其他几个同学已经在里面聊天，她走过去默默坐在角落。眼尖的导师发现了她，忍不住打趣：“我说乐泓语啊，你什么时候能长大啊！”
乐泓语闻言放下水杯，伸出食指摇了摇，语气意味深长：“no no no ，在路痴这个事情上，时间与路痴程度是不成反比的！”
***
吃过早饭，一行人回到工作间将整理好的文件校对好之后，忙里偷闲聊起天。乐泓语的导师是从她研究生开始就带着她的，话里话外总是拿她做例子，当然多数是反面教材。
气氛融洽，同组的张筱大着胆子向导师抱怨：“老师你都不知道我当初面试的时候多紧张，你问了我两句话就开始皱眉，老严肃了，我当时就想，完了完了，没戏了。”
顾教授坐在单人沙发上，很和蔼地笑笑：“那是，已经有了个乐泓语这样的徒弟，其余的当然要慎重啊！”
于是话题又引到了她身上，乐泓语挠挠脸，干笑两声为自己辩驳：“我也没那么差吧！”
顾东亭这次是抚掌大笑，毫不留情地揭穿她：“没那么差，没人像你那么差还差不多吧！你们知道她当时多气人啊，研究生时候被我硬逼着去考六级，那叫一个惨呐，带了这么多年研究生博士生，从没见过四级考四百二十五分还这么理直气壮的。那六级硬是考不过去啊，最后我也妥协了，行啦，六级过不了，四级考高点吧，结果呢，乐泓语你自己说！”
乐泓语心里有些郁闷，她都快成反面典型教科书了，嘴上从善如流地答：“考了三次，都是四百二十五分。”
有两个博一的学弟再也忍不住，随着大家一起笑起来。
愉快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十一点的时候钟白来了。她敲敲门，顾东亭朝她摆手，大家随着导师一起站起来，整整衣服一起往外走。
乐泓语落在最后，和钟白并排。
“去哪啊？”
钟白看着她，恨铁不成钢。她现在和乐泓语住一起，昨晚忙到很晚，乐泓语回家连衣服都没脱就睡了，自然不知道后来的通知：“我老板请顾老师吃饭。”
“那我们呢？”
“一起啊。”
乐泓语疑惑了。
钟白摇摇头：“本来呢，是我工作的报社老板要请顾老师吃饭，听说两家是有什么交情。但是我老板临时有事来不了，就改成我们大老板请客了，具体为什么一起，大概就是觉得不要小气？有钱人嘛！”
钟白八卦完，似乎自己也圆不了场，最终以“你懂的”表情结尾。
乐泓语其实也没懂，但还是带愣愣地点头。
呆了这么多天，她终于闻到米饭味了，她都感动的快哭了。他们来这里工作，每天披星戴月的，除了就近快餐就是泡面，就是有心出来吃顿好的也没那个力气和时间。
于是，乐泓语望着离自己远远的菜单，对那位老板的老板充满敬意，顺便对纽约的印象再加一分。
顾东亭朝乐泓语招手，她暗叹一口气，这老头今天是整她正上瘾啊。谁料他只是招她过去坐在自己身边，将手里的菜单递过去：“来来来，让我得意门生点一个，可别有情绪啊。”
乐泓语看着上面的水煮肉片，眼睛根本移不开，挑眉看着导师，打算看眼色行事，不想后者正用一种自己看不懂的看好戏的眼光看着自己，虎躯一震，她默默把菜单推给了身边的同学：“尊老爱幼。”
大家一直都觉得乐泓语虽然没什么脾气，却也不是很好相处，有点高冷，结果这么一上午接触下来，原来也是个傻气的姑娘啊，有几个男生有点暗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不知是谁先挑起的话题，说到了恋爱问题，乐泓语玩着筷子低头装不存在，奈何今天她表现太好了，大家都喜欢拉上她。又是张筱，兴致勃勃地问她：“学姐你有男朋友没有？”
乐泓语一愣，那几个有想法的男生故作淡定等着答案，她也正要张口，包厢门开了。
身侧导师已经起身，她来不及看清来人，身体先一步随着大家站起来。
来人快步走向顾东亭的方向，两人握手，男人带着歉意开口：“路上出了点意外，耽搁了。”
顾东亭摆手：“我老头子闲得很，哪比得上你小子。”
“顾叔叔这是生气了啊！”
若是听第一声她还骗自己说只是声音相似，这带着熟悉调侃意味的低笑，已经震得她头皮发麻。
偷偷抬眼，那男人正斜着眼微笑，正对自己。她伸手在眉上挠了两下，下意识遮了遮自己的脸。
两人简单寒暄，顾东亭向大家介绍了这位傅老板的身份：“这也算你们师哥了。”
其余没有多说，所以乐泓语对他的身份也仅限于此，若说再多，那么，她也只知道他是钟白老板的老板。
看着导师将菜单交到傅景言手上，乐泓语心痛之余腹诽导师出尔反尔。
傅景言淡淡扫她一眼，将她的小情绪收入眼底，浅笑着翻看菜单，熟练地点菜，最后合上菜单时又简单交代：“所有这些菜，双份。”
服务员转身出去下单，傅景言这才脱了外套搭在椅背上，随意找了话题和大家聊起来，突然话锋一转，笑眯眯地问：“刚才进来的时候就听你们聊的热闹，在聊什么？”
顾东亭作为长辈，只是淡淡地笑。张筱很活跃，笑嘻嘻解释：“我们发现组里有对新情侣，正在说恋爱的事，哦，对了，正说到乐师姐有没有男朋友呢！”
乐泓语听到话题又转回来，用力闭了闭眼，心里问候了张筱全身上下之后，微笑着抬起头，泰然自若地回答：“有啊。”
女孩子们开始八卦起来，问是谁啊帅不帅，是不是同学……那几个男同学顿了顿，当然，也包括傅景言。
不过，他段数更高一些，先是将那几个男同学僵硬的小动作收入眼底，自己却只是搭在大腿上轻敲的手指微微乱了节拍。
乐泓语很满意这个效果啊，不知自己在得意什么，她偷看了傅景言一眼，因他的出现而出离的理智慢慢回笼。她放下手机，从张筱这一侧绕过去，她得找个离他远远的地方将她那颗跳的乱七八糟的心，好好教育一番。
不过她对自己有个认识是绝对正确的——确实，路痴程度确实不会随时间的流逝或是年龄的增长而有所减轻，至少对她乐泓语无效。
不然，她现在也不会落到现在这步田地。
她从包厢出来，左拐到尽头就是女化妆间。她在里面转了三圈，拍了胸口一百下，直到手掌都拍得有点疼了，她才站立在化妆镜前，从一数到五十。
闭眼感受了一下，心跳似乎恢复了正常，睁开眼，看到身后人，她又是一惊。
傅景言抱胸站在她身后，也不知站了多久，看了多少。这些乐泓语无暇思考，她低着头盯着他的皮鞋，随着他规律的步伐，她的心又开始不受控制。而她更是不给自己长脸的做了个丢脸的动作——她伸手，在自己胸口拍了拍。
傅景言走近，亲昵地捏着她两只通红的耳朵，咬牙在她耳边磨出一句话：“有男朋友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