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三十二放过(补齐)

翡翠衾寒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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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多前,梁雁山受下属之邀去悦客楼应酬,当晚由李四开和随喜当值侍候,也不知是吃坏了哪口,二人接连跑茅房,梁雁山跟前缺人,就由替梁雁山赶车出门的冯强顶上了。

    因与相请的下属较为投契,梁雁山不知不觉喝多了些,脑子尚余两分清醒,步子却不由自己指挥,待回到国公府里,东倒西歪连换乘的小轿也坐不得,李四开和随喜又手抖脚软,只好劳烦冯强将梁雁山背进内院。

    内院为一应女眷住处,外男不便随意涉入,可巧冯强背着梁雁山刚过了二门,正碰上前来迎接的乔姨娘,梁雁山酒醉晕迷,照应之事自然由乔姨娘接手,冯强直接将梁雁山背进了菊院。

    正是那一晚,乔姨娘怀上了孩子。

    梁雁山怎可能若无所觉?心中谈不上什么欣喜之情,对这孩子的感觉却很复杂,他想起京中时各府里的传言,面上恭敬背后却鄙视议论的那些小人,想起二庶长兄处心积虑为过继之事筹谋,甚至不惜当面揭他疮疤,想起临出京前母亲跟他说的话。

    “母亲已年迈,不知还能与你相聚几年,你父生前一直忧虑你身后无子,但他最在意的,恐是这国公爵位后继无人,你自他手中袭下爵位,我本该劝你着眼大方,过继嗣子,可我...怎能甘心?我与你父想法不同,当初你大哥二哥接连出生,张姨娘恃宠生骄,逼的母亲甚至连你都退让这许多年,如今你父已去逝,过继之事自不再算数,你到了南边安顿之后,就寻机会养个孩子吧。”

    老国公夫人没说怎样养个孩子,梁雁山却什么都明白,母亲的意思甭管是否亲生,让他有个孩子好堵别人的嘴。

    江南国公府是梁雁山的避身地,便是他再如何不关心内院,也绝不会放任自流两眼一抹黑,否则在未有正房主持中馈的情形下,他不会将府内权利分作三份,姨娘、姑娘虽享半主尊荣,权利却被完全架空,因而彼此间皆不信服,若出了事情,按兵不动方是上策,越乱行事,破绽将越多。

    梁雁山直问章巧可有去中书令衙门,章巧已知是冯总领挟荷包告密,其中捡到荷包必是假,但章巧私去衙门却是真,偏这两件事捏在一起说,让章巧不知该认与不认。

    反正荷包已证明确实已送了如烟,章巧狠狠心说道:“大人明查,妾身不曾去过中书令衙门。”

    梁雁面无表情,看不出信与不信,眼睛转到跪在地上的冯强,淡淡说道:“哦?那是冯总领认错人了?人可认错,荷包却做不得假,冯总领说是吗?”

    冯强咬定荷包是府外捡到,且之后才尾随章姨娘到了衙门,此时若翻供,只会使信用下降,章姨娘确实到过衙门,他亲眼所见,有何可惧?

    “小的自认眼神还可以,方不至连姨娘身形也认不出,请大人明查。”冯强跪在地上,只把身子伏的更低,嘴里语言却铿锵有力。

    章巧侧目看向乔姨娘与冯强,二人一个绞扭着手指低头不语,一个趴伏在地上不见神色,章巧就想她果真是瞎了眼,怎会以为与乔姨娘那三两日的交情十分可贵,来之前傻傻的为她担心,结果人家一招祸水东引就将她给卖了。

    章巧神色未明,语气略带伤感:“冯总领眼神明亮,自然不会认错人,我只不明白他为何陷害于我?我婶娘就住在府西,从那里碰到实属正常,或是我在那里真的遗漏了荷包也不定,但绝不可能是眼前这个,若冯总领坚持之前所说,那妾身只能认定冯总领入内院偷盗。”

    如烟脸白了几分,却强忍着不说什么,乔姨娘忽的抬起头来,眼睛如火般扑向章巧,扑通一声直接跪到梁雁山腿边,慌慌说道:“冯总领为人刚正,绝不可能入内院偷盗,章姨娘根本就是胡说。”

    章巧嘴角勾起冷笑,“正主且不着急,乔姐姐在急什么?冯总领为人刚正不犯偷盗,那备不住内院中有他同伙,偷了荷包转交到他手里呢!”

    乔姨娘怀着三四个月的身子跪在地上,梁雁山却并不理会,也不叫她起来,她转头对章巧怒目而视,“你...你血口喷人。”

    章巧一派淡然看向梁雁山,一样忽略地上委顿的乔姨娘,人家不曾怜惜她,她为何还要热脸贴上冷屁股,“大人,妾身可未曾说明是何人所为!荷包在两月前就送了如烟妹妹,如烟妹妹不擅针线,因而才会这样疏忽。”

    乔姨娘倒对冯强有几分真心,冯强在章巧说那些话时一直跪伏于地,众人不知他是何态度,任凭乔姨娘求情,他也不曾抬头看过一眼,坐于主位的梁雁山也怪,似忘了下头还跪着冯强,并不曾再问他一句半句。

    如烟不禁对章巧侧目,一直以为她软弱可欺,却没想她还十分聪明,能将事情快速理透且扭转自己颓势,便是这份镇定,她反正是不及的。

    梁雁山再开口时,却是对李四开直接下令:“将冯强压到前院,打四十个大板,先关起来。至于如烟,请回云烟阁,荷包事情未弄清前,不准踏出房门半步。”

    李四开喊了人来拖走冯强,乔姨娘此时已慌乱不堪,四十大板如冯强样的强壮人也能去掉大半条命,且之后关押起来,还能否保有性命真不好说。

    乔姨娘失神哀泣,如烟则被随喜安静请走,屋中只剩梁雁山、章巧跟乔姨娘三人,乔姨娘坐在梁雁山脚前地上,章巧站在他下首凛然不惧,梁雁山眼里笼着层雾,叫人看不分明,事情结束本该散场,不知为何梁雁山却没叫她俩离开。

    “我再问你一次,你可曾去过沈大人官衙?”梁雁山语意是尽是了然,似乎已确定章巧定然去过。

    只一句,就叫章巧低下了头,慌话一遍已叫人难出口,让她如何再说第二遍,章巧不出声,只是倔强的摇摇头!

    梁雁山点点头说:“好,我再问你。你跟冯强根本不是在府外偶然碰到是吗?”

    章巧跟乔姨娘同时抬头,愕然的看着梁雁山,梁雁山目光直直的,不含丝毫情绪,落在章巧身上,直到章巧感觉到寒意,不由的躲避起来,他才移开看向脚下乔姨娘,“你很好,至少留着还有用处。”

    章巧不明其意,乔姨娘也同样一头雾水,梁雁山却又盯上了章巧,语气中多了些寒意及伤感,“小娘子,这是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到底在哪里见过冯强?”

    章巧眼睛余光瞄过乔姨娘,乔姨娘此时脸色惨白,微微突起的小腹掩盖在锦衣之下,一惊一吓致使胸部剧烈喘息,带的肚子越发明显,脸上泪痕般般,眼睛直直的已流露出强烈不安,她们二人同时想到,梁雁山是不是已知梅坞之事。

    章巧将要开口,却又犹豫起来,乔姨娘对她不仁,她便要不管不顾将乔姨娘秘密宣之于口吗?章巧皱眉低头道:“我...只与冯总领有两面之缘,其一是踏春时节府门口,其二是府西侧梅林外头。”

    章巧也不知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她无法将目睹乔姨娘与冯总领有私情直接说出来,也不能面对梁雁山的目光而什么都不说问心无愧,她与冯强于梅林处遇到两次,第一次冯强陪她一路出了府西门,第二次梅坞中章巧撞破私情。

    梁雁山脸上罩上寒霜,胸间是闷闷的疼,只是强撑着面子走到章巧跟前,两人间虽离的很近,却如隔着道鸿沟,章巧侧着头躲避梁雁山如针的目光,梁雁山身上压抑着不能言说的怒意,顷刻过后,泄气般耸下肩膀,“章氏,暗挑事端,不敬夫君,就罚你禁足镜月轩你可服气?”

    章巧黯然点点头,端正给梁雁山行礼道:“大人保重,以后无事妾身再不会随意出院门。”

    章巧也离开菊院,乔姨娘依旧委顿在地,啜泣声已渐渐不闻,持续愣神间就觉得脸前有微风拂过,再看时就见梁雁山已走至她面前,“冯强我是绝不能留的,乔氏你可听清了?念你这十来年陪伴,我不欲夺你性命,今后你就在这菊院终老吧。”

    乔姨娘嘴巴干涩,眼睛里已流不出泪水,梁雁山说完要走,乔姨娘上前抱住他的腿仰头说:“妾身自知罪孽深重,不想为自己求情,也不为冯强求情,只求大人让我留下孩子,今后妾身就将自己锁死在这菊院中,求大人赏口饭养活我的孩子就好。”

    “你...”梁雁山想大声喝斥乔姨娘无礼得寸进尺,甚至想狠狠给她两个耳光,一个不顾惜他的面子与人私通还怀上孽种的女人,千刀万剐也不足以泄心头之恨,他已看在她十来来相陪份上饶她性命,她还想将孽种生下来吗!

    “大人求你了,妾身给您磕头。”乔姨娘不顾忌身子笨重,跪正了身子一个劲给梁雁山磕头。

    梁雁山伸手拂开她走了出去,李四开连忙跟上,小声问:“大人,该如何处置请您示下。”

    梁雁山脚步一顿,脸上淡淡的不见表情,轻声道:“留下吧。”